黄旭升满头大汗,跑了出来,抱拳道:“秦副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这点小事,竟然还惊动了你和警卫团的弟兄们!”
秦烈也不客气,森然道:“长官有令,运昌隆发电厂维持原状,仍然由运昌隆自主经营。至于日本客商开厂所需地皮,由省行政公署另行安置。黄大人,带着你们的人走吧!”
黄旭升身形陡然一震:“秦副官,这……这不会吧?黄某接到的命令可是……”
“可是什么?我还能撒谎?长官的手令已经传达到行政公署,谁敢抗拒,杀无赦!”秦烈冷然拔出腰间的手枪,他身后数十名彪悍军卒马上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黄旭升和他麾下的那群警察。
黄旭升差点吓尿了。他要敢说半个不字,秦烈的人真能开枪毙了他。
秦烈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知道秦烈断然没有撒谎和假传圣旨的可能,略一犹豫,还是悻悻地跺了跺脚,草草向秦烈拱拱手,然后带着他的人作鸟兽散。
石野太郎带着他的随从急吼吼走出电厂来,冲秦烈又急又怒:“秦副官,征用这家发电厂,这是你们行政公署答应我日本商社的事情,事关日中友好,岂能出尔反尔?你们言而无信,我国公使大人必通过外交渠道向北平国府提出严肃交涉和抗议!”
秦烈撇了撇嘴,声音冷漠:“石野太郎,这里是太原,不是北平!况且,你们日本人想要在太原办厂,也不是不可以,行政公署已经另外给你们划拨了一块地,你还是回去吧,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
“此外,秦某奉劝石野先生一句,时下太原城内抵制日商日货的风声正紧,民情鼎沸,此刻,你们日本商人还是低调行事,轻易不要妄自出门,否则,衙门也很难保证你们日本人的安全!”
秦烈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和警告了。
石野太郎气得面色铁青,跺了跺脚,咬牙切齿走了。
见石野太郎走了,秦烈缓缓转身,向薛念祖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秦烈爆喝一声:“兄弟们,活干完了,咱们撤,我请兄弟们喝酒!”
众军卒爆发起一声好来,然后脚步轰鸣上了军车,扬长而去。秦烈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周遭围观的人反应过来,这场风波已经化为无形,消散在沉沉的夜幕之中了。
葛宏面色复杂,扭头望向薛念祖,薛念祖笑而不语。
第一百零八章两女会面()
杨曼香突然来了太原。
以杨曼香的温柔娴雅的个性,显然不会为了儿女私情专门跑到太原城来给薛念祖添乱。只是最近尚秋云托人给她送了信,说薛念祖身边有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倒着追,加上侍女小柔又在她身边不断呱噪,杨曼香吃不住劲,就忍不住赶来太原。
其实小柔是有私心。
小柔听闻顺子从上海回来太原,就在薛念祖身边做事,思念情郎心切,就撺掇杨曼香去太原。
尚秋云去城外接了杨曼香进城,用的就是薛念祖那辆太原城内独树一帜的黑色别克小轿车。这是杨曼香头一次坐洋人的玩意儿,而且乍一进花花绿绿的太原城,这一城的繁华看得目不暇接,而这一路行来,街头巷尾那些花枝招展的时髦女郎摩肩擦踵,杨曼香更是有点心思活络了。
她想起了母亲崔氏的话:“曼香,念祖是个忠厚老成的孩子,一诺千金,重情重义,娘是看着他长大的,娘相信他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外边的花花世界,经不住诱惑多,他现在又是晋商中的后起之秀,有才有貌,保不准就有女人倒贴上门。所以你就去一趟太原,一来是你跟念祖分别的时间有点久了,感情容易生疏。二来,你也问问念祖,你们什么时候完婚。娘觉得,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这终身大事不能拖下去了。”
崔氏心里有句话没有讲出口来。
她始终认为沈慕晴对薛念祖绝非是简单的生意伙伴关系,从她为了薛念祖放弃在法国的事业毅然回国就可见一斑。而薛念祖只字不提与杨曼香完婚的事情,她也认为是因为沈慕晴的存在。
只是薛念祖和沈慕晴一直以礼相待,坦坦荡荡,而且沈慕晴为了避嫌疑,专门从太原返回汾县,坐镇运昌隆的酒厂,这让崔氏母女说不出别的来。
杨曼香觉得母亲说得有理,就来了。
其实杨曼香心胸开阔,器量非比一般女子,沈慕晴对薛念祖肯定有情,薛念祖对沈慕晴也未必没有好感,只是薛念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沈慕晴也是格局很高的奇女子,两人目光放得极高,双方都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默契。这一点,杨曼香心知肚明。
杨曼香从来没有把沈慕晴当成情敌。因为她知道,沈慕晴这样的女人,决计做不出拆散别人姻缘的事儿。
但别的女人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尚秋云口信中说的那个名叫吴培真的新派女子,什么太原城妇女讲习会的会长。
在回城的路上,尚秋云小声给杨曼香嘀咕着吴培真的种种“不是”处,杨曼香神色平静,微笑不语。
“曼香,你可别不当回事,这女人就是一个擅长勾搭男人的狐狸精,妖媚风骚,她整天在东家面前晃荡来晃荡去,我都看不过去。”
杨曼香笑:“秋云,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虽然没有见过这吴家小姐,但也听说过她的名头,留学东洋,主张男女平权,为妇女争取权益而四处奔走,没有半点私心,我是极为敬佩的。”
尚秋云噘着嘴:“那也不能随便勾搭别人家的男人!”
杨曼香轻叹一声:“秋云,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过来讲其实也是一样的。像念祖哥这样优秀的男人,有女人看中太正常不过了。不过,我相信念祖哥不是那种人。好了,秋云,这些话在我面前嘀咕两声就算了,千万莫要在念祖哥面前说出来,这样不好。”
杨曼香终归还是接受的传统教育。
她不愿意自己在薛念祖心目中变成妒妇的存在。
说来也巧了。杨曼香和尚秋云带着小柔正要进门,迎面就撞上了同样也匆匆准备进门的吴培真。吴培真身着黑色的合体女款西装,紧身裤,配长筒马靴,头戴浅色鸭舌帽,这种完全西式的打扮风格,与穿着中式长裙和孺衫、挽着乌黑发髻的杨曼香,构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反差。
杨曼香温柔款款,扭头望去。
吴培真也扭头望来,两女目光相接,却无半点火花,场面很平静。
顺子出门,正好看到杨曼香,大喜,赶紧上前抱拳躬身:“二小姐!”
杨曼香笑吟吟地道:“顺子,几时从上海回来的?怎么也不回县里去看看小柔?”
顺子干笑两声,搓了搓手,与站在杨曼香身后的小柔交换了一个热切的眼神,又道:“二小姐,东家让我出来接你,正好遇上你到了。”
杨曼香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是运昌隆的女主人,虽然尚未婚,但运昌隆的人无论是新人还是老人,都没有一个敢对她不敬。她来太原,顺子出来迎接是正常的,况且顺子从前本来就是她们杨家的下人。
杨曼香与顺子的寒暄,吴培真看在眼里,心头讶然。
“顺子,这位是……”吴培真主动问道。
顺子瞥了吴培真一眼,面色一肃:“吴小姐,这位是我们东家的未婚妻,汾县杨家的二小姐!”
吴培真面色一呆,她听说过杨曼香的存在,但乍然碰面,多少有点突然和不自在。但她毕竟不是一般女人,她笑着主动伸出手去:“原来是杨家小姐,我叫吴培真,你好!”
杨曼香迟疑了一下,还是也伸出手去,两只柔软白皙的小手握了握,旋即分开。
……
吴培真本来是来找薛念祖商量安排一部分太原女子学校毕业的女学生进入运昌隆电厂工作的事,正好撞见薛念祖的未婚妻来,这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吴培真借故就走了,留下实在是太尴尬。
她对于薛念祖的主动追求,遭到薛念祖的连番拒绝。但这并没有浇灭她心中的爱情之火。至于今日见到薛念祖的未婚妻杨曼香,她心里也没有什么负罪感,只是觉得两人只要还没有成婚,她就始终有机会。
当然,吴培真固然新派作风,大胆泼辣,但终归是大家闺秀、有身份的女子,绝不会故意破坏薛念祖的幸福婚姻。
第一百零九章约定婚期()
杨曼香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温柔地望着薛念祖。对于吴培真,杨曼香没有问也没有提,薛念祖问心无愧,更是觉得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解释什么,所谓有些事情越描越黑,不如回避不提的好。
薛念祖同样温柔地看着杨曼香,两人相对无语,却是温情脉脉流过心底,别来多时的所有情思及疏离,都在这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对望中尽情释放。
薛念祖知道杨曼香此刻在担心什么,想些什么。
不过是婚期。
对于一个传统的女子来说,感情寄托了这么久,终归还是要修成正果。因为不修成正果,还是没着没落,一颗心都无处安放。
薛念祖本来想等运昌隆的生意走上正轨,彻底在全国打响运昌隆系列白酒的名气,尔后再谈及个人婚姻大事,所以跟杨曼香的婚期一拖再拖。他想得比较简单,现在看来,这对杨曼香有些不公平。
薛念祖心内一叹,轻轻道:“曼香,我要带顺子去一趟上海,筹备上海代办处的事,等我从上海回来之后,我们就成婚吧。”
杨曼香心内欢喜,嘴上却淡淡的:“念祖哥,你先忙生意,我们的事,其实也不着急。”
薛念祖忍不住促狭地一笑:“曼香,真的不着急吗?”
杨曼香俏脸生霞,啐了一口:“坏人,你这就使坏!谁说一定会嫁给你了?”
薛念祖上前去霸道地将杨曼香拥入怀中:“你是我薛念祖的女人,整个山西省都知道,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杨曼香欢喜无语,白皙鲜嫩的小手在薛念祖胸膛上画着圈圈,此时无声胜有声,各种柔情蜜意滋生在两人心底:“曼香,你回去让你娘选个日子,我估摸着年底前我就回来了,我们过了春节就成婚,如何?”
杨曼香嗯了一声:“我明儿个就回汾县,让娘开始准备咱们的婚礼。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铺张浪费,那么婚礼就一切从简吧。”
两人温柔亲热了一会,杨曼香回了自己的卧房。她虽然是薛念祖的未婚妻,但个性传统,在没有结婚之前,她不愿意让人说自己的闲话。而且,既然婚期已经约定好,杨曼香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留在太原了,一来是太原城繁华是繁华却过于嘈杂,她一向喜欢幽静,这里不适合她;二来是崔氏一个人在汾县,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杨曼香第二天就走了,薛念祖安排他的小轿车去送杨曼香和小柔,太原此去汾县,当天就能打个来回。小柔和顺子刚刚团聚就要分开,自然有点舍不得,但离别的哀愁旋即被坐在小轿车上的兴奋感所冲淡,小柔扒着车窗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如果不是要跟随薛念祖去上海,顺子本想跟薛念祖提出来返回汾县的运昌隆总号做事,也能与小柔长相厮守。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也需要成亲有一个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了。
两日后。
薛念祖离开太原,乘坐火车赶去上海,随行人员有顺子和尚秋云。尚秋云武功极高不但是最佳的护卫还能照顾饮食起居,杨曼香临别时再三嘱咐薛念祖去上海一定要带上尚秋云。
薛念祖此去上海目的很明确。
第一,是要筹建运昌隆在上海的分号和代办处,在上海滩打响逍遥春白酒和抱香女儿清酒的名头,真正与川酒和贵酒分庭抗礼。
第二,运昌隆发电厂需要新上一套机组设备,至于是用美国人的还是英国人或者德国人的,薛念祖暂时没有拿定主意,要去上海亲自与各国洋行接触再定。
李舜、葛宏等人前来送别,冯鹏远也来了。
太原火车站之外。
薛念祖见冯鹏远的车到,立即大步迎了上去:“鹏远大哥,小弟岂敢劳驾你来送行?”
冯鹏远哈哈大笑着从车上跳下来:“念祖,你去上海,一切行止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上海那边有我冯家的银号和商行,我还有一栋宅子,你在上海期间就住在那边吧。”
薛念祖深鞠一躬:“多谢大哥!”
两人关系到感情也到了,这是冯鹏远举手之劳的事情,薛念祖自然不至于矫情推辞。况且他去上海人生地不熟,虽然有在上海混了一年多的顺子领路,有冯家上海商号的照应,终归是好的。
薛念祖与冯鹏远又说了几句话,正要进站,却见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吉普车上坐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秦烈和他的姐姐秦佩玉。秦佩玉今儿个穿着难得一见的大紫色、修身缎子旗袍,将她丰腴婀娜的身子勾勒得淋漓尽致。
薛念祖没想到秦佩玉姐弟会来。他抱拳拱手:“大姐,秦副官,你们怎么来了。”
秦佩玉笑吟吟地,脸色妩媚:“念祖,你这一趟远行去上海,不知何日才归啊?”
薛念祖沉吟了片刻:“大姐,多则两月,少则一月,我必回来。”
秦佩玉嗯了一声,突然扭腰摆臀上前来凑近薛念祖,情态在外人看来比较暧昧:“念祖,我们借一步说话。”
太原城里本来就有不少人猜测薛念祖和秦佩玉关系暧昧,包括秦烈在内。秦烈都没见过自家这位心肠坚硬手段狠辣的姐姐,对哪一个男人这么好过,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几年前嫁给那姓龙的,也是虚与委蛇利用龙氏铺开秦家的生意,达成目的之后两人很快就分道扬镳,姓龙的那头屁也不敢放一个。
秦烈嘿嘿干笑两声,扭过头去与冯鹏远说着闲话。
秦佩云拖着薛念祖走到一侧,两人并肩站着,贴得很近。秦佩玉从怀中掏出一张陈旧的照片来递给了薛念祖:“念祖,这个人姓吴,名正刚,十年前离开太原不知所踪,最近我得到消息,他似乎在上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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