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慕早早站在雷耀身边，聚精会神的听着。
“我以为我会死，我以为那一整片黄色的马蹄莲，是天堂里开的花。我以为我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一位天使。”
听雷耀这么说，慕早早忍不住笑出声来。
雷耀也跟着咧了咧嘴：“挺可笑的吧，我也一直觉得挺可笑的。后来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又捡回来一条命。身上的子弹被取了出来，身体也在慢慢恢复。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不是天使，而是花农的女儿。那一片黄色的马蹄莲，是你外公种的。”
“我在你外公那里住了整整一个月。也对你妈妈产生了感情。那么温柔的一个女人，我到现在也忘不了她脸上的笑。”雷耀缓缓迈步，走到墓碑前，抬手轻轻摩挲着杜佳仪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暖，真的像是落入凡间的尤物，连慕早早都觉得，妈妈要比她美的多。
慕早早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啊。我以为是美人救英雄的故事，英雄想要花一辈子去保护这个美人，当做报答。可老天爷没有这么浪漫。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结婚，而且怀孕了。她跟老公很恩爱，对我也只是像对一个朋友一样，一点都不逾矩。她真的很善解人意，明明看到我身上有枪伤，胳膊上有纹身，却从来不多问，只是让我安心在这养好身体再走。”
“所以，你们之间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吗？”慕早早问。要真是这样，雷耀好像也没有必要这些年一直牵挂着吧。
雷耀摇了摇头，干脆在杜佳仪的墓碑前坐下，身子靠着墓碑，就好像靠着杜佳仪一样。正午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慕早早觉得雷耀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连眼神都温柔起来了。
“她不问，不代表我要隐瞒。这条命都是她给的，我想让她知道自己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就把跟老大女儿之间的事情告诉我妈了？”慕早早站的有些累，也跟着在雷耀身旁干净的地上坐着。
“我把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本来以为她会觉得我是一个不负责任又贪生怕死的坏男人，说不定还会赶我出门，后悔救我。可当时的情况下，宁愿被她扫地出门，我也不想对她有任何的隐瞒。”
“她没有对你改变印象吧。”慕早早的话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虽然妈妈去世的时候，她才八岁。可是从小到大妈妈都告诉她，认识一个人，不要去看这个人做过什么事，也不要听周围的人说他多好还是多坏。最重要的，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心去分辨。她觉得妈妈当初既然救了雷叔，肯定在心里已经确定雷叔不是恶人。那种直觉，在人与人见的第一面，就能够感受得到了。
雷耀点点头，继续说：“那天傍晚，夕阳艳红。我跟她坐在那一大片黄色马蹄莲的花丛中，准备告别。我跟她说，不想自己的人生就这么算了。总觉得天下之大，要好好闯一闯。”
慕早早安静的听着，没有再打断。
“你妈妈明明是一副纯真的样子，却说了一番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什么话？”慕早早好奇。她对于妈妈的了解，仅限于八岁之前。如今有机会从另外一个人的嘴里听到更多版本的故事，慕早早觉得很庆幸。
“她说……”雷耀靠在墓碑前，一开口，又沉默下来。天边的云朵随着风渐渐飘远。飘到远山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给那边的土地带来一片凉爽的雨。
良久，雷耀才缓缓开口：“人这一辈子啊，总是在各种不甘心不完美的情绪下度过。可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不过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罢了。”
慕早早安安静静的听着，似乎有点明白雷叔忽然说这些陈年旧事的目的。
“我们总以为自己失去的可能是这辈子最好的。”雷耀说的很慢，像天边飘动的云。
慕早早问：“其实拥有的才是最好的，对吗？”
这样的道理，谁都懂啊。
雷耀却出人意料的摇摇头。
第六三六章：告诉你真相（）
雷耀将目光从天边收回，转头望着慕早早：“不存在最好的。都有利有弊，有开怀有伤心。人要活在两难之中，就两种幸福都会失去。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当年你妈说的‘这山望着那山高’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经历的，你身边的，就是最值得好好把握的。”
听他这么说，慕早早倒是更加好奇：“那，我妈也有不甘心的吗？”
如果不是自己经历过‘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心情，是没办法领悟这种感受的吧。可她不是一直都很爱爸爸吗？
雷耀笑着：“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呀。”
早早又问：“那雷叔你为什么没有跟那个老大的女儿在一起？”
这些年，雷叔一直都是单身。他身边也不乏好女人，他却像从来不为所动。慕早早一直都很好奇。
雷耀抿嘴叹了口气：“她死了。我跟她刚结婚不到一年，被我的仇人绑架撕票了。从那以后，我也就从良了。”
雷耀说的很轻松，仿佛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可慕早早想象的出来，他终于能够说服自己，去娶那个女人，去过那种他曾经排斥的稳定生活，需要多么大的勇气。然而，那种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所谓的稳定，一夜之间，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吧。
慕早早表示抱歉，她不知道故事的结局这么悲伤。所以雷叔这些年一直独身一人，是因为没有放下那个女人么？
雷耀并没有因为慕早早的问题而情绪低落，反倒很欣慰的笑了笑：“可她给我留下了阮阮和启明。”
慕早早有些惊讶。以前也听说过，雷阮沁和雷启明的妈妈去世了，只是雷耀当年的背景太过于复杂，包括慕文海都没有确切的问过。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原来雷阮沁和雷启明的妈妈，跟雷叔有过这样一段过去。
雷叔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裤子，眼睛注视着墓碑上杜佳仪的照片，开口却是对慕早早说话：“幸福和输赢比起来，哪个重要？”
“嗯？”慕早早一时间没明白雷耀这句话的意思。
雷耀也没等慕早早回答，自顾自的说着：“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不用非得争个谁输谁赢，谁对谁错。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相互爱护，相互扶持，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就已经是太多人羡慕不来的幸福了。”
雷耀说完，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跟杜佳仪告别：“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话一说完，也没有再理会慕早早，转身往墓地外面走去。
慕早早望着雷耀的背影，身材比印象中臃肿了许多，背也没有年轻时候坚挺。让慕早早心中有些感慨。岁月到底是不是太无情，命运又为何有那么多不知分寸的玩笑。
可雷耀说的关于妈妈的那些事，还是让慕早早陷入了沉思。如果妈妈在的话，这次她跟言之的事情，妈妈会给予什么样的建议呢？
“路都是自己选的，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不过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罢了……”慕早早暗自嘀咕了一句。
从墓碑前起身，看到不远处安已经站在墓地的入口。慕早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迈步走了过去。
安正低头看着手机，好像在查什么资料。见慕早早过来，她关上手机，给了慕早早一个微笑。
认真算起来，慕早早跟安真正接触的并不多，印象中她是钱静的母亲，性格上应该也跟钱静差不多吧。也正是因为这样，慕早早对安没有半点好感，更没有兴趣过多的了解。如果不是为了苏言之，为了慕早早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心结，慕早早真的不愿意跟这个女人见面。
“没想到你来这么早，还没吃午饭吧？”安问。
慕早早回以微笑，虽然笑容未达眼底，却也尽量让自己保持最基本的礼貌，说：“不用说太多了，我们直奔主题吧。”
见状，安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客套什么。
“言之跟你在一起？”慕早早开门见山的问。尽管答案已经很明显，可一想到苏言之躲着自己，却跟钱静的母亲混在一起，慕早早心里还是有些生气。
“他自己在一起。”安的回答，倒是出乎慕早早的意料。不过想想也是，安现在正在自己面前，只留下苏言之一个人，自然是自己在一起。刚才自己的问题，原本就有问题。
“我知道你讨厌我。”安面色平静的说着。
“讨厌倒说不上，毕竟你又没惹我。不过也谈不上喜欢，谁叫你是钱静的妈妈。”慕早早也不是那种喜欢兜圈子的人，虚与委蛇这种事，她做不来。
安点了点头，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对于慕早早的说法，觉得挺有趣。这个女人，比她印象中还要难打发的多。难怪苏言之这么有办法的一个人，这一次只能用最笨拙也是最懦弱的办法，逃避来解决。看样子，亲自面对慕早早，果然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言之很爱你。”安又开了口。
“这话通过你来告诉我，好像有点不合适。我自己的老公爱不爱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多。”慕早早不卑不亢，声音带着疏离，却仍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安原本只是微微笑着，听到慕早早这么说，没忍住笑出声来。
有趣，真是有趣。难怪苏言之这么多年唯独对面前这个女人情有独钟，身边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对他示好，也没办法走入苏言之的心。虽然跟慕早早只是说了两句话，安已经在心里给慕早早打了高分。除去长相好看，慕早早这性格也挺讨喜的。
“既然这样，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安说。
“说吧。”慕早早已经做好准备。不管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她都要去面对。正如妈妈当年对雷叔所说的话，路是自己选的，不存在好坏之分。她不会再逃避，也不会再想方设法去寻找所谓更好的出路。
虽然不兜圈子，可安还是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究竟要怎么样说出口。思前想后，都觉得无论怎么说，事实也没办法改变。她暗自点点头，抬眸跟慕早早对视，说：“言之现在有些性冷淡。不是心理问题，应该是车祸伤到脊椎了。”
慕早早脑袋嗡的一声。不是因为苏言之冷不冷淡的问题，而是听到最后一句，车祸伤到脊椎了。难道在医院里还没有治好？当初苏嘉铭就是车祸伤到脊椎，在轮椅上坐了那么久，连生育功能也丧失了。慕早早虽然身为女人，却也清楚的了解，那方面的能力，对于男人来说，有多重要。
这一瞬间，她也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苏言之为什么躲着她，为什么昨天晚上都准备跟她亲热，最后又气恼的逃开了。
他已经在尽力让自己面对，最后发现根本不能，所以才会那么暴躁吧。可慕早早都做了些什么？非但没有耐下心来去了解苏言之的情绪，竟然还自作聪明的去挑逗他。
想到这里，慕早早觉得前所未有的自责。
“我今天来找你，并不只是告诉你真相。”安再次开口，打断了慕早早的臆想。
慕早早抬眸跟安对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那方面能力的恢复，你也承担着一份责任和义务。虽然他的病因不是心理上的原因，但是言之这性格，你比我了解。如果他的身体一直不恢复，他自己那一关过不去，对你们两个人的感情没有好处。而且，病因不是心理上的原因，不代表心理对这种症状没有影响。如果他一直封闭自己，不肯面对，我怕他的躁狂症会再次发作。”
“……”慕早早暗提了一口气，一脸担忧，皱眉问：“上次陆深不是说，言之已经完全痊愈，再也不会复发了吗？”
安耸了耸肩，并没有给出确切的说辞。
慕早早忽然觉得有些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本来以为一切都已经在慢慢好转了，可安的这句话，一下子又将慕早早的希望打入了地狱。她甚至绝望的觉得，是不是自己这辈子真的就这样了。在折磨与担忧之中度过，一次一次的面对这些该死的事情，再也没有解脱之日。
这种感觉袭遍全身，连天边的云朵也很不给面子的遮住了太阳，留下一片阴郁。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有我和陆深在，不会让言之变成那样的。之所以把最坏的结果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有知情权，也想让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好劝说言之，让他正视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要逃避。”安也发现慕早早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心中有些郁闷。刚才还觉得慕早早性格刚毅，嘴巴也不饶人。还以为这女人能承受的了这件事，没想到，她的表现跟苏言之差不多。真不愧是两口子。
慕早早呆愣在一旁，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一刻，她甚至想到了放弃。
不是因为苏言之那方面的能力，而是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了。
这一次是安来告诉她，苏言之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那么，下一次呢？苏言之会不会再一次躲的远远的，联系不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在她觉得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又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手机响起一阵铃声，慕早早像是没听到一样。
第六三七章：好累好累（）
一直到铃声结束，慕早早都没有半点反应。紧接着，安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陆深。”安将电话接了起来，听到电话那头陆深的话，安抬眸看了慕早早一眼，对着电话说：“我现在跟她在一起。……嗯，已经说了。……怕什么，早晚都会知道的。……”
她耸了耸肩，将手机递到慕早早面前：“陆深要跟你说话。”
慕早早木讷的拿过手机，放在耳边。电话那头陆深的声音有些急切：“早早，你别听那疯婆子瞎说。事情不是这样的。言之他只是……”
“我该放手吗？”慕早早开口，打断了陆深的话。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