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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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局-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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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布杀器的人不是和你一起的吗?!”青衣女子反问一句。

刹那间两个人都惊得魂飞魄散,真有种被打入地狱的感觉。这局收得好啊,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就算鹬蚌不相争,凭自己两个人能斗得过这渔翁吗?到现在别人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布下的杀器都不知道,自己又如何来和这样的对手抗衡?

“啊!完了!双落困,没踩的浮儿了。”阎王发出了一声哀叹。他这话的意思是两个人都被困住,而且没有其他人可以施以援手。

青衣女子勉强转动脖颈,往四周查看,同时以灵敏的听觉仔细搜索。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全然困在一个无法动弹的境地,仿佛每一块碎石、每一支枝叶都会是杀死自己的武器。只需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动作,便可启动机栝让它们来杀死自己。这是个极为厉害的杀器布局,自己没有解开这种布局的本事。

刚才曾听到两种呼吸,一个是阎王的,还有一个肯定就是布这杀器局的高手。脑子里搜索一番,记忆中应该没有这样的呼吸声。可是布这个局困住自己和阎王的目的何在?还有刚才的喝止声,虽然无法听出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但意图却很明确,明显是不要自己受到伤害。

用杀器困住自己但又不想伤害到自己的人不多,不仔细想的话还真找不出一个。或许……或许是他!女子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并且转动的圆形越收越小,最终收在一个点上——那个刺杀顾子敬并且追逼自己的高手!

齐君元是抓住铜钟巨响后的刹那时机跃出了魁星桥的桥栏。

他最初的计划是过了魁星桥,赶到桥那边街头第一家的鞭炮店,用“怀里火”引燃鞭炮,造成第二次混乱,从而甩开铁甲卫逃离三桥大街。但是意外出现的那双杀气逼人的眼睛让他晚了一步,另外,他也没料到会一下涌出那么多封锁三桥大街的官兵和铁甲卫,这突发情况让他已经无法及时到达鞭炮店。所以他临时改变计划,决定重新回到磨玉转轮那里。一个刺客刺杀之后依旧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是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无法想象便没有可能,没有可能也就没人会认为原来位置上还站着刺客。

于是齐君元立刻左右腿交旋,腰部摆力,由下落改为侧荡,将身形强落在岸边探出水面的柳树上。脚刚沾树,索松钩收,然后衣袍一掀反穿过来,换成了另一种颜色。钻出树枝,沿树干纵身上岸,上来时随手抓了几片嫩绿树叶,在手中搓出些绿汁,往脸上抹了两把,顿显出一脸贫拓菜色。当他再次走到磨玉转轮旁边时,不凑近细看已经根本认不出原来的他来,更何况这街上没什么人还记得他原来的容貌。

这番电光石火般的行动没一个人注意。刚刚是铜钟巨响,接着是户部监行使被刺,街上已然是一片混乱。而魁星桥上试图擒住齐君元的两个持刀铁甲卫则在桥底寻找,然后又到对岸寻找,根本没想过他还会回到上桥之前的位置。

当齐君元走回磨玉转轮旁边时,街面已经极为嘈杂。但嘈杂并不会影响到齐君元对一些细节的观察,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眼中所见给他很多提示,让他灵窍突开,悟到了一个关键的突破点。突破点就是为什么在铜钟响起的瞬间,躲在暗处威胁自己的眼睛会突然消失?这是一个反应,一个高手的反应。而高手会做出这种反应,那是因为他距离突然巨响的铜钟很近。另外高手在这种突然出现的巨大声响下,他的表现肯定有别于平常人。

街上已经涌入了大批的兵卒,整个场面变得更加杂乱。齐君元已经走到了玉石店磨玉师父的旁边,那师父竟然以为齐君元是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见涌入大批兵卒,还好心地要拉齐君元一起到店里躲一躲。

齐君元只对磨玉师父微微笑了笑,然后便转身朝向街的另一边,他要从铜钟的附近将威胁自己的眼睛找出来。

只用了一个气息回转全身的时间,齐君元就把思绪整个梳理了一遍。那个极具危险的眼睛之前一直都没有出现,却是在自己将要逃遁之际出现了,并且很肆意地暴露出毒狠、凶杀之意。很明显,这是要阻止自己逃遁。

如果拥有那目光的人没有看出自己所布的杀局,那么阻止自己逃遁的目的应该是想逼迫自己拼死执行刺活,而且他似乎并不在乎最终刺活是否能够成功。如果那人已经看出自己所布的杀局,那么他的意图就是让自己陷落难逃。但这样的话就更加难以理解,自己被抓被杀,似乎对任何人都不存在实际意义。

这人会不会就是向官府透露自己行动的人?凭他用目光盯住自己、震慑自己的凌厉气势,可知此人的道行要发现同一双塌鞋在几个时间走过大街并非难事。可既要自己不放弃刺活,又向官府通风报信,难道就是为了看场刺杀的表演吗?

齐君元的目光落在琴案上,落在琴案上的古琴上。乐器店门口离铜钟很近的就是这琴案。

齐君元记得自己最后是很清楚地听到铜钟袅袅余音的,很纯净的余音,没有丝毫杂响。不但没有杂响,甚至于整条街出现了刹那间的静止,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已凝固。那一刻,只有铜钟的余音久久回荡,不曾被丝毫的异响搅乱。

这种情形似乎是很正常的,但是当齐君元看到这古琴时他知道这种正常必须是建立在一个不寻常的前提上。前提就是此处必须有个心静、气沉、手稳的高手。这高手可以在暗中以绵绵不止的杀气震慑住自己,让自己心不能释,身难轻动。也可以在遭遇到意外惊吓时下意识地回收气势以求自保。但他更可以在回收气势的同时,敛气静心,沉稳出手。这样才能将正在弹奏的琴音稳稳收住,不留丝毫异声去影响铜钟余音。

归结所有条件便很容易地得出结论。所以齐君元接下来盯住了一个人,乐器店门口的奏琴先生。然后脑子里马上闪过又一个结论,奏琴先生可以整天眼观大街,发现同一双塌鞋在几个特定时间段里来回走过,或者他根本就不用眼睛看,只凭琴音的分割归类,就能听出塌鞋走过的声音。向官府告密的也可能就是他!

奏琴先生也正盯视着齐君元,不过眼中少了毒狠、凶杀之气,却多了讶异警戒之意。此时虽然他们两个之间有好多人在来回奔窜,但人群的缝隙依旧可以让他们相互交流目光。当然,这两个人绝不会只满足于目光的交流。身形轻动,袍袖微摆,双方几乎在同时出手。出手的武器都是极为细小隐蔽的,齐君元用的是细索儿系着的一只小钢钩。奏琴先生则更加简单,干脆就是一根细若不见的线头。

两件不像武器的武器在人群的缝隙中碰撞。只有对决双方知道此番碰撞的激烈,而周围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这一次会要人命的交锋。齐君元的钩子被逼落在地,落地回收之际,钩子将街面铺石震出一道裂痕。但落败的却不是齐君元,奏琴先生的那根线头也同样被震落在地,也同样将铺石击出一道裂缝。而且在回收的时候线头翻转势头难控,只能顺势甩入墙面和大鼓的夹道里,余劲将巨大的鼓面抽切出一条细长的口子。

双方没有来得及第二次出手,因为大量兵卒也涌进了大街,他们分别都成了兵卒们追逐控制的目标。

奏琴先生显得很怕兵卒,缩着身子往大鼓后面躲,连带着拖扯他的兵卒一起进了大鼓后面的夹道。人似乎没有在夹道中停留,奏琴先生紧接着就从大鼓的另一边出来,但拉扯他的兵卒却再没跟着出来。

齐君元眼见着奏琴先生摆脱兵卒,沿着街边店面前的廊檐快速往步升桥那边走去。经过猪肉铺子时,他随手从案台上拎起两只猪尿泡,然后边走边脱去外衣。除去外衣后,里面是紧身衣物,有水行靠带抹肩拢背,收腰束胸。虽然里面的衣物仍是男性特征,但齐君元已经确定刚刚和自己交手的是个女的。女的可以装扮成男的,如果会弹琴的话,当然还可以装扮成奏琴先生。但不管怎么装扮,女性的身体特征和味道是很难掩饰的,这也是易容术中女易男的最大缺陷。

不管是男是女,齐君元都不想把这个目标给丢掉了。他觉得这个人的出现似乎藏有许多隐情,如果不把其中缘由弄清楚,自己恐怕还会有其他危险。而当他确定那是个女的后他更加不愿舍弃,因为他的第二个任务就是从瀖州带走一个女的,而且是个很会杀人的女的。这两点,那个假扮奏琴先生的女子都符合。

子牙钩

要想追上去,就必须摆脱控制自己的兵卒。所以齐君元也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转身就往磨玉转轮的水槽边躲,并且抱着脑袋蹲在另一侧的槽柱下。兵卒追了过来,弯腰去拽齐君元,却猛然往前一个扑跌。然后只见齐君元抱着脑袋从水槽后面老鼠般逃窜到对面乐器店门口,而那个拽他的兵卒直到卜福砍开水槽时才再次出现。

逃窜到乐器店门口的齐君元也缩到大鼓后面,那夹道里有个兵卒靠着墙直直站着,只是脖颈已断、呼吸全无。此时街上已经全是兵卒,齐君元不要说追上已经到了步升桥边上的女子,就是从大鼓后面出来溜达个三四步都难。而且就算他缩在大鼓背后不出来,用不了多久,他和身边死去的兵卒就会被发现。

这种情况下,能在街上自由行走的只有官家人和兵家人。所以他迅速换下那死去兵卒的衣服装备,将自己的衣物和那死兵卒从鼓面上的口子塞进鼓肚里。然后他从容地大步赶到步升桥那里,可他看到的只有桥下一道微波快速往瀖州西水门的方向流去。

“好招法!好筹算!”齐君元不由地心中暗自感叹。

铁甲卫和官兵都以为齐君元从魁星桥入水了,所以对这里的水面严加搜索。而步升桥下却没一个兵卒专门查管,那女子可以很轻松地由此入水。肉店门口拿的猪尿泡可以用来存气,然后在水下换气,这样不用出水,就可以从这里直接潜到水门。齐君元之前有过了解,瀖洲城就算现在已经闭关,那几道水门却是只下栅不落闸的。因为水门落闸会截流,此时是午时,午时截流,而且是州城水道,在风水上叫断龙,是皇家和官家的大忌。而水栅落下不会截流,却一样可以阻挡水上船只,以及水下潜游的人和大水兽。但是水栅的钢条对于离恨谷的谷生、谷客来说简直形同虚设。只需利用“湿布绞”、“楔扣带”等招法器物,将左右栅条稍拉开一些,然后利用身体和气息的控制,就能从扩大后的栅格中钻过去。

齐君元真的晚了一步,此时兵卒不但围住了三桥大街,而且还有二道防、三道防围住了三桥大街外层的街巷,以防有人从店铺后门、窗户或其他地方溜走。即便是齐君元有身兵卒的行头,要想贸然逃出还是不大容易的。

围堵方式无懈可击,按理说就是只蟑螂都很难逃出。但是那些军营的兵卒却是良莠不齐,从他们身上找些缺口出来倒并非难事。齐君元凭一身行头转到后街,然后只是往房屋顶上的瓦面丢了两块石头。那瓦面上石块的滚动声马上把这些兵卒骗开,让他轻松几步就进入到纵横交错的巷陌之中。

瀖洲城的城墙同样挡不住齐君元,铁钩细索可以很轻松地将他放下去。问题是闭关以后的城墙上布满兵卒,他非但没有可以将自己放下的位置,就是想混上城墙都很是危险。

但齐君元最终还是出了城,而且是随送火貔令的传令校一起出城的。在听到呼唤开城的军校说要去临荆县急调神眼卜福后,他便决定与这队军校同行。因为此时齐君元基本已经确定,自己追踪的那个目标也就是自己这次要带走的人。“露芒笺”上提到过,需要带走的这个女子在临荆县有个私仇要了。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明白了那目标为什么会阻止自己逃遁,一定要逼迫自己做下刺活或造成骚乱。其目的就是要将临荆的大捕头神眼卜福给调出来,这样她才有把握解决自己的私仇。

火貔令是加急必达令,必须送达而且要在最快的时间里。为了防止途中发生意外,除传令校尉外,一般会有六个刺史府弓马快骑相随。这队人马到城门口时还是七个人,出城门的时候却变成了八个。

城门关闭的时候,一个守护城门口垛墙的兵卒在问自己的同伴:“是我眼花看成双影了吗?最后那一匹马上怎么好像骑着两个人,而且像是城门洞里过了下就多出来的。”

“别瞎说!你莫非见到‘贴背鬼’了?(贴背鬼,传说中贴住别人背部不放,摄取生人阳气的鬼)”同伴情愿相信有鬼,也不愿承认多放出去一个人。

而一路快马狂奔的传令军校也根本没发现自己这些人中多出了一个。进临荆城的时候,一个弓马快骑在城门口栽落马下,摔断脖子而死。但收敛其尸体的仵工却觉得这军校应该是死了好几个时辰了。一具尸体竟然一路快马从瀖州来到临荆,这事情却是他不敢想也不敢说的。

齐君元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下的马,步行进城时他看到有人在安顿那个被他拗断脖子并且陪他共骑一路的尸体。

进城之后,齐君元很快就在县衙附近再次发现自己追踪的目标。而当他看到青衣女子在巷子里听辨奔马声响,然后往近营巷而去时,便知道这女子已经计划周全,只待实施。

齐君元又出了临荆城,在北门外等着。他知道自己要带走的人肯定会来,不管计划实施成不成功,这女子都会从北门逃离。因为往西是西望河草庐渡,有兵营据守;往东是回头路,说不定还会撞上发现蹊跷及时转回来的神眼卜福。往南是开阔平原、驱马大道,这环境少有掩护,一旦被马队追拿逃遁无路。只有这北面,出城就进山,一旦进山便如同龙归大海鸟入林了。

齐君元还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却等到一个也是来等人的人。这是个外表朴实、面相秀气的年轻人,衣着装束像是个落拓的书生。但齐君元却感觉得出那人身上挟带的气相很是猥琐,眼神间带着奸魅之光,举手投足有种影子般的恍惚。于是立刻断定,这是个比鬼还像鬼的人。

齐君元偷偷避开那个年轻人,躲在一旁静观此人有何举动。在别人没有觉察的状况下窥探别人在干些什么,其实是件挺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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