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火圈中间去了。齐君元藏身的大树剧烈摇晃,并且朝着塌陷的大坑倾斜过去。幸亏齐君元反应迅速,左脚脚背及时勾住一根枝干才稳住身形未曾掉下树去。
掉入大坑里的狂尸和鬼卒都是燃烧着的,但才落到坑里,火焰就被扑灭了。坑里有水,不但有水,而且这些水还将塌陷下去的泥土搅成了一锅泥浆。泥坑之中,狂尸一下就占了上风。因为不管水也好泥浆也好,对于尸体都没有什么伤害,它们是不需要呼吸的。鬼卒却不行,他们虽然可以不知痛楚、勇往直前,但他们维持生命的条件却和平常人一样,需要呼吸才能生存。鬼卒和狂尸打着团儿纠缠在一起,挣扎不出。当浸没入泥浆之后,没一会儿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不过那些狂尸只能以蹦跳的姿态前行,所以它们也无法从大坑中跳出,就像井底的青蛙一样。
狂尸出不了坑,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出不了坑。地面刚刚塌陷下去,大坑中就攀爬上来六七个人。这些人手中拿着锹镐,也不多话,上来后便直接往半子德院的大门里冲。
墙起烟
一声沉闷的呼啸声响,这声响让刚刚稳住身形的齐君元吓了一跳。因为他是离恨谷工器属的行家,能从这声音里听出那是一件霸道的武器,而且是会飞行的霸道武器。但更让齐君元吓一跳的是,那件霸道武器飞行到一大半距离时,沉闷的声响之外又多出数个尖利刺耳的声响。
等齐君元想定睛看是怎么回事时,刚上来的几个人已经倒下了大半。倒下的人大部分看不出伤在哪里,唯独有一个与别人不同,可以看到伤口贯穿胸口,前后各一个圆洞同时都有杯口粗的鲜血喷射而出。
紧接着半子德院大门中又出来十几个面相和鬼卒很相似的人,但这些人肯定不是鬼卒。因为他们的鬼面脸谱很简单,只画了眼睛往上的一小半。另外,装束各种各样,所拿武器也是各不相同。看上去应该是江湖人物,像是江湖中常说的魈面人。魈面人一般都是技击方面有独到之处的,虽然也可以像鬼卒一样被控制和驱动,但不到关键时候是不采用驱动手段的。而且就算不加以控制和驱动,他们的战斗力也远不是鬼卒能比的,所以在东贤庄是作为分管各路鬼卒的头领。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这些人出来后,只其中两人出手,余下未被霸道武器击倒的人也都溅血倒下了。
“不要!”倪稻花高喊一声。但她却没能按自己的意愿往前去,就在齐君元刚刚转移注意力的这么一点工夫里,她已经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鬼卒围住。
而此时比倪稻花更加危险的是她刚出来的那堵墙。这堵短墙前竟然围住了三队鬼卒,其中不乏着装各异的江湖人物。而且在队伍后面,还有两架攻城用的破壁弩车,这种弩车有弩手坐架,以左右摇轮蓄力收拉弩弦,发出的直角四楞头弩箭,箭杆都有小孩臂膀粗细。
这些人和弩车都是从靠近那堵怪墙的几间草房里出来的,由此可见东贤庄中不止是处处坎扣机关,这地下也已经以暗道纵横连接,可以随便调度人马。
队伍中有一个高度和宽度近乎相等的男人非常显眼,他沉稳厚实得也像一堵牢固的石墙。如此特别的身形体魄,很容易便能猜出他是五大高手的大块头。
大块头背负双手在弩车的旁边一动不动,冷寒的目光盯视着对面那堵奇怪的墙,仿佛要将其凿穿、击碎。
大傩师也从蓝色的火圈中走出,小心穿过已经歪塌的庄门,来到塌陷的大坑前探头看了看。随即从腰后扯下个老葫芦,葫芦塞子拔下,倾洒出一条油线,从“清莲佛油”火圈中引来一道火流。门口的魈面人赶紧让开,那火流直接被引入大坑。
这次的燃烧更加灼烈,就连大坑边的泥土都被点燃了。狂尸在坑下的蹦跳幅度原本就已经变小,因为它们身上被喷洒上的心元血在水和泥浆作用下已经被刷洗得差不多了。现在又被烈火一烧,立刻骨脆肉酥,很快就都没了动静。和那些鬼卒一样,全浸没到了泥浆之中,只有尸骨的焦臭和淡淡的烟雾还弥漫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被众多鬼卒和高手困住的那堵墙竟然也冒起了烟,很淡很淡的烟。这么轻淡的烟本来就很难看出来,而且狂尸群燃烧的大量的烟雾可以作为墙里冒出轻烟的掩护。
“当心!避开那墙里的烟雾!”是个女子的声音在高声呼喝,而且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话音刚落,破壁弩车旁边的大块头便动了。从速度上看,这人果然不是大“块”头,而大“快”头。因为他真的太快了,举手投足简单干净,所有动作都是选择了最为直接的方式和轨迹。不过这一次他的出手幅度并不大,只是伸手将站在自己身前几步远的两个鬼卒轻飘飘地扔了出去,直挺挺往那冒烟的墙上撞去。
墙动了,恰到好处地移动,正好躲开那两个被扔过来的鬼卒。墙动之后依旧没有看到人,只是露出了一副挑子,是蜀地卖抄手面条的那种挑子。
轻淡的烟雾就是从挑子一头的小火炉中飘散出来的。而现在因为墙壁移动,少了阻挡,那烟雾一下就弥漫开来。最靠近墙壁的一排鬼卒倒了下来,他们可以不怕疼痛不怕死,但迷烟、毒烟对他们身体机理方面的伤害却是实际的,和正常人一样。
“快散开,掩住呼吸。”还是刚才女子的呼喝声。
“射它!”大块头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弩车立刻启动,两支四楞头弩箭呼啸而出,朝墙壁直射而去。
那堵墙竟然很轻松就躲过了疾射而至的两支四楞头弩箭。因为那墙不但能动,而且还能在瞬间变得窄小。最后缩成一个人的形状,灵兔般跃起蹿出,撞进旁边一间房子的窗户。
“左边青砖房中有三人,右边木壁草房中只刚才进去的那一个。泼水驱迷烟,然后用弩车破房,弓弩手远射攻敌,不可靠近。”仍是那个女子非常好听的声音。但这声音不止是好听,更显出厉害。她不但是将身在现场的人看不到的东西和迹象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能快速地根据实际情况安排出对敌方案。由此不难推断,这女子正是躲在暗处的大天目。
大天目话刚说完,附近几间房中又风一般闪出许多鬼卒。这些鬼卒没有持刀,而是手持连射弩和竹胚绷弓,这两种武器一个是可以快速连射,一个是可以以最简便的方式劲射。从房子里出来后,这些弓弩手便各自行事,选择合适的位置和角度,随时可以朝那两间房子发起攻击。
这时两架破壁弩车的四楞头弩箭重新上好,不用任何人再多吩咐一句,其中一辆已经自行做主发射出了弩箭。由此可见这些都是能够主动控制局面、综合考虑对敌形式的厉害弩手。
四楞头弩箭对准左边房子的门扇呼啸而去,但粗长的弩箭才射出一半,便遇到一团乌光的阻击。乌光与弩箭一起迸发出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声响,几乎是要震破周围人的耳膜。连串的火星飞溅,就像繁星坠下银河,顿时惊骇了许多人。
但惊骇没有就此终结,紧跟着前面阻击的乌光,又一片乌光突现而出,盘旋飞行。这次乌光的轨迹是个弧线,飞过之处,两架弩车瞬间破碎。另外一架弩车已经装好弩箭还没有来得及射出,一击之下便断了弩背,弩架力道反向倒射,四楞头弩箭的尾端生生将架上弩手的身体戳穿。
“好!”大块头沉声喊一句,“好霸道的杀器!大丽菊,你倒是能来和他较较力。”
没人回答,但周围那些鬼卒却开始自觉地往后退,让出一个很宽敞的地方来。
虽然没有人回答,但很快就有人出现了。在距离左边房子很近的一个小茅屋里出来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女子的背后又相继跟出两辆破壁弩车。但这次弩车出来后并没有往前逼近,看来它们的用途并非作为领头抢攻的。
女子出来后没有说话,也没做丝毫停留,而是径直向左边房子走去。很显然,这样的一个娇小的身躯是无法承受乌光打击的。同样很显然,她如此大胆直奔乌光发出的位置,那是有躲避和阻挡那霸道杀器的把握。
乌光再起,直奔女子而去,发出乌光的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由此可见其杀心的决断,这一般只有非常专业也非常专心的刺客才能做到。
身材娇小的女子伸出手臂,风摇柳枝般地一挥。风摆柳枝带来的却是狂风呼啸,沉重且沉闷的声响和刚才在半子德院大门口一击杀数人的完全一样。狂风在即将与乌光撞击前的刹那突然发生变化,原有的沉闷声变亮了些,另外还多出许多尖利刺耳的声响。这就像是狂风突然变成了龙卷风,而龙卷风里卷起的是无数刀片。
乌光在龙卷风中突破、冲撞,那声响让人听着心颤、胆寒。龙卷风终于停止了,像一抹再无外力驱动的尘埃飘落下来。而乌光也熄灭了,如同被飞旋快刀撕碎的一面黑旗。
这一次齐君元依旧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因为离得太远,光线也不好。但他却很有准备地听完了全部过程,这过程足以让他对双方对决的情形做出准确的判断。
那团乌光齐君元很熟悉,上一次在上德塬他就是凭着声响判断出来的,是裴盛的“石破天惊”。
龙卷风的判断有些艰难,不过好在刚才已经看到一次它攻击后的结果,所以加上这次的声音过程,齐君元准确推断出了它的器形和攻击状态。
大力绝
龙卷风在最初出手时是支很粗大的镖,长度、直径都是一般飞镖的几倍。镖型是八楞凹面鼓座镖,手法是自旋转钻射。八个凹面可以导流,可加大镖身的飞射力量,加速旋转并保持平稳。
但以上这些都还不是此镖最特别的地方,它的特别之处是在飞镖飞行到一段距离后,或者遭遇到劲风阻击时,八个凹面便会随着旋转展开,就像一朵开放的大丽菊。展开的八个叶面相当于给沉重的镖身加了个螺旋桨,达到二次加力的目的。而且当凹面展开到极限位置时,尾端便会脱出扣槽、脱离镖身。变成八大片又轻又薄的弧面柳叶镖。在自身旋转力道的作用下继续超前分散飞射,与原来的镖身一同对目标进行攻击。而原有镖身不但被旋转叶片加速、加力,而且因为少了八个凹面重量变轻,飞行顿时更加劲疾。
刚才半子德院门口被射杀的人中,胸口洞穿的就是被镖身击中的。其他人,都是被又轻又薄的弧面柳叶镖击中的,根本看不出伤。
“‘大力绝’!这是‘旋出声闷雷,风劲叶激飞’的‘大力绝’重镖!”齐君元心中不由地一声惊叹。
“大力绝镖”,在宋代柳复言的《神器图鉴》中有过收录,是一种重镖暗器,也是一种靠自身力道进行杀势变化的绝妙机栝。据说早在商纣时就已出现,何人创制无从考证。《封神榜》上的南方主痘正神余光的宝贝梅花镖,一支可幻化为五支,很有可能就是“大力绝镖”的前身,或是以“大力绝镖”为原型。
齐君元为之惊叹的不止是这绝妙的杀器,还有那大丽菊甩手间的力道。如果这镖是以专用器械发出,那也正常,但现在却是由一个娇小女子单手甩飞而出,而且一击之下就将由强劲机栝发出的“石破天惊”阻挡住,那这就不能不算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为“大力绝”虽然有二次加力的精妙设计,但初始力道、变势力道完全都在这风摆柳的单手劲上,并且甩手间手腕还要加上旋转力。镖身又是如此粗大沉重,如此推算下来,那女子臂腕之间至少要有九石弓的力气。
此时还有一个比齐君元更加惊讶、叹服的人,那就是裴盛。他出道以来,从未曾遇到过能以手发暗器挡住自己“石破天惊”的高手。而且那支镖不但力大势强,飞射之中还可以分散成多个武器攻击。刚才那次撞击自己的“石破天惊”并未完全将对方的镖挡住,其中有两片柳叶镖仍是飞射过来。只不过自己三人在房中的藏身位置很是安妥,这才没有在黑暗中着了对手的道道。
通过刚才这次碰撞,裴盛确认自己明斗不是那女子的对手。差距主要在三个方面,首先这过程中自己“石破天惊”是完全被阻挡的,但对方仍有部分杀伤武器可以继续攻击。其次对方是以手力发镖,自己却是完全依靠器械,而器械发生意外的概率远大于高手的手。再有对方只要带有足够的镖便能不停发出,不需要装设,而自己的“石破天惊”最多只能装七块天惊牌,用完则需要再次装入。
冷兵器时代就是这样,实力远远大于偶然,一招之下便已经可以评判出轻重分量、高低短长。而既然结果已经见了分晓,那么实力不济的一方就会完全失去信心和斗志。因为继续缠斗不会使结果发生改变,只能是徒取其辱。但这种状况也是有例外的,那就是在刺行中。刺客以杀人为目的,他们并不在意输赢高低,也不受约于江湖规矩。只要是能将目标杀死,不管怎样的招式都是上上招。所以刺行中,实力和偶然所占比例是对开的。
裴盛是个专业的、杰出的刺客,所以他不会就此放弃,哪怕现在遇到的高手比那女子还要厉害数倍,他会寻找一切机会来达到杀死对手的目的。
接下来裴盛采用的招式看着很不雅观,也可以说是有些不择手段。他是将整个身体贴住地面,像虫子一样蠕动身躯,悄无声息地往一侧墙角的狸猫洞靠近。狸猫洞是个隐蔽的射杀位置,人们一般不会注意到。而外面的女子所站位置距离房子很近,可从狸猫洞中发出一块天惊牌,横射那女子的双腿。在黑夜之中从意想不到的通道进行贴近地面的下盘突袭,这种方式也许有可能让偶然压过实力。
很明显,能以单手射出“大力绝”重镖的娇小女子正是五大高手之一的大丽菊。她在与裴盛一招对决之后并没有继续抢攻,只是抬手向前挥招了两下。那轻柔的动作更像风摇柳枝了。随着大丽菊的手势,她带出的两辆破壁弩车启动了。
悄然移动的裴盛身体刚贴住狸猫洞所在那面墙的墙角,那墙便已经被射穿了。射穿墙壁的不是四楞头弩箭,而是崩岔锚杆。这种锚杆射穿目标之后杆尖立刻崩开三岔,成船锚状。锚杆后面有油皮麻棕绳,射穿之后弩车机栝立刻带动轮鼓回收。青砖墙一下就被拉塌了上半边,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