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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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局-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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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七窍谷道进入身体内部的,就仿佛里面有种吸力,可以将蓝火苗捋成股、捻成尖往里吸入。不过所有尸体的嘴巴始终都闭得紧紧的,不曾让火苗由此进入。

狂尸的嘴巴不张开也没什么不正常,因为尸体是不需要呼吸和进食的,只有要撕咬目标时才会张开。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那些狂尸的嘴巴就已经很不正常地张开了,而且张得很大很大。虽然大张的嘴巴没有声音发出,不过从张开的形状上辨别,很像是在惨呼。

大张开的嘴巴依旧没有吸入火苗,不但没有吸入反而还喷出了火苗。喷出的火苗和吸入的一样,也是蓝色的。稍有点不同的是在蓝色中间还有一朵橘色火光,看着像是一个燃烧的纸团。

准确说那应该是一个纸角,符纸叠成的纸角。言家人最早赶尸不是将符纸贴在额头上的,而是叠成纸角塞入口中。纸三角的顶角压舌下,下面两角用上下牙咬住。符纸放在尸体口中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不容易掉落,特别是在斗尸的时候,即便张口撕咬,短暂的咬合动作也不会让其移位或掉出。另外,这纸符其实又叫渡气符,其功用是要给尸体一定的气性,这样才能驱使其进行连贯的动作。

金针血线被“黏蝶以及蕊”粘走,狂尸失去血性。“双重梵音震”,震慑驱尸铃把头的心念,让其内元混乱,心神被制,无法及时驱动尸群进行相应的变化。最后再用“伏魔天火莲”,让天火主动点燃邪晦,并且顺邪晦之物蔓延。这样“清莲佛油”的燃烧力既可以由外而内将泥丸宫处金针烧熔,又可以从其他途径进入狂死身体的内部,由内而外烧毁驱尸口中符纸。

于是尸不再受驱,尸体还是尸体,而且是正在燃烧成灰的尸体。驱尸人也将不再是驱尸人,付诸心血意念的金针血线被破,内元、心神被制,符咒驱动力倒冲。种种沉重打击让驱尸的铃把头从一个尸体的操控者快速向一具尸体转变。

狂尸斗鬼卒,表面看着鬼卒未能斗过狂尸,但实际上是狂尸的操控者未曾斗过鬼卒的操控者。这也说明了一点,懂得某种法术的职业者与以施用法术为职业的法师之间始终有着很大差距。

失去操纵力的尸体大部分都倒下了,但仍有许多呈站立状态在那里燃烧,就像一支支人形的火把。而已然确定狂尸处于败局之后,东贤山庄以及半子德院中不停有火堆和油灯燃起。原有的照明和尸体燃烧的临时火光加在一起,把整个庄子照耀得非常明亮。这些跳动的火光同时也将房屋树木等物体的影子映照在周围山崖峭壁上,犹如晃动着的巨大鬼影,让人觉得诡异和心慌。而更让人感觉诡异和难受的,是那些持续燃烧久不熄灭的幽蓝火苗,以及火苗燃烧之后弥漫而起的浓重尸臭。

诡异之景必见诡异之事,诡异之事必显诡异之人!

一个和那些狂尸姿势很接近的躯体,孤独地站在燃烧着的尸群背后。按理说这躯体的姿态应该比失去操控的狂尸更加扭曲,所不同的是他身上没有蓝色的火苗,只有两朵红色的火苗。那是一双血红的眼睛,而这双眼睛正是属于驱赶狂尸的言家铃把头。他以如此扭曲的身躯站立,以如此可怕的血眼注视,是在酝酿着什么?还是要做出什么决断吗?

就在各种灯火照明亮起之后的瞬间,齐君元感觉自己的视线范围里的某处景象恍惚了一下。这恍惚不是由于光线的变化,而是因为形态的改变或物体的移动。于是他迅速集中注意力找寻,却发现刚才的恍惚已经消失。无法确定是哪一处又是哪一物,可能是某间民房、某个墙壁、某棵大树,或者某块农田。

“叮当……,叮当……”齐君元找寻的视线很快被铜铃声吸引回来。铜铃声很缓慢,是因为摇动铜铃的躯体运动得很艰难。但扭曲的躯体很坚定地克服着各种艰难,并且随着他的努力,身体逐渐冲破痛苦的极限,顽强地舒展开来。

“叮当、叮当……”铃声快了起来、流畅起来,扭曲弯腰的身体重新挺立起来,高昂起来。

见到这种情形不止齐君元感到惊奇,那大傩师以及东贤山庄的其他高手更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确定的胜局,明明已经颓弱趋死的对手,却未曾想到他能挺身再战,将对局的胜负结局变得扑朔迷离。

不过现在所有的狂尸都已经失去了用以控制的符咒和金针,并且处于被燃烧的状态。就算铃把头的意志和体力都能强撑下去,可只会驱动尸群的他还能以何为战?

不过江湖中久走的行家都心中清楚,不知道他以何为战便越发地可怕。生死对决,最危险的不是对手技高,而是不知道对手会出什么招。

本来“双重梵音震”的念诵声已经轻弱了,现在却被迫再次提升起来。仔细听的话,可以辨出那两种念诵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清亮了,很明显出现了沙哑的余音。

“死者为大,众生让道,行随我意,铃引经报,尘为世土,掩身魂消……”那铃把头也开始大声念诵经文,虽然音量气势无法与大傩师那边的两人相比,但吐字和声调却坚定而凶狠,就像一口一口咬嚼着什么。

念诵经文的声音坚定,脚下的步伐则更加坚定。他只几步就来到前面尸群的旁边,再几步便进入了燃烧的尸群中间。“清莲佛油”燃起的蓝色火苗并没有马上围裹住铃把头,因为他不是尸体,他是活人。“清莲佛油”的特性能自行辨别出邪晦的程度,所以对铃把头的燃烧甚至还没有平常的火势剧烈。

“以心化血,血气扶摇,不待后世,恨怨现消!”铃把头念到此处,猛然抬头,脚下急步快行。同时口中鲜血如密雨喷出,四处飘洒。

鲜血无法扑灭燃烧尸群的火焰,但以心元尽碎化成的鲜血却可以让燃烧的尸群再次随他的心意而动。只不过现在的心意已然是遗留下来的心意,当一个人的心元尽碎之后,他自己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铃把头倒下了,但他周围倒下的狂尸都站了起来,而刚才没有倒下的狂尸已经开始朝前挪动起来。最后喷出的血雨无法喷洒到每个狂尸的身上,不足以让整个尸群都按照铃把头遗留的心意动起来,但能动起来的尸体肯定不少于百十个。

第十二章绝重镖

天目寻

然而,铃把头在生命终了瞬间留下的念力只是要狂尸动起来,去攻击、去毁灭,已来不及考虑到其他方面。本来狂尸之前的行动都是按照驱尸人周密的意图去做的,而现在失去了驱尸人其他方面的指引,所有动起来的狂尸就只能模仿它们失控之前最后见到、印象也最深的动作去做,这在萨魔教的法门中叫“随见动”。狂尸最后见到的是跳动着的鬼卒,所以这些狂尸也都同样蹦跳着往前,带着满身的火焰,朝着半子德院中蹦跳着冲去。

以心元之血驱动狂尸,这才是真正的血驱狂尸,不需要金针注血,不需要符咒渡气,只凭一点心元血的念力便能驱动。问题是言家祖先未能将这技艺学全,他们不会于己无大损便能逼出心元血的技法。虽然另从道家驱尸术学会破掌心命线取连心血染血线穿金针,可以勉作驱狂尸之用。但攻击的力道、控制的灵活度始终不如直接以心元血黏附尸身的好。后来言家有人又从旁门左道中学到个自碎心元、毁身喷血的技法,不过正常状况下这技法没人会去使用,因为还未曾将对手解决,自己就已经没命了。

今晚,上德塬这一代的铃把头却是把这身先死、后取敌的技法用了。因为斗到这程度他已经知道,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他自己都已经没有机会逃出东贤山庄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以死搏一把,但愿这最后的一冲能冲破半子德院,让上德塬言、倪两家的子孙逃出去几个。

就在铃把头倒下的瞬间,齐君元看到一个身影直奔铃把头而去。难以想象的是那身影竟然是从一堵墙里冲出来的,这情景看着确实有些诡异。而更诡异的是那身影有些眼熟,很像一个按外相做不出如此行动的人。

不管是从墙里出来也好、身影眼熟也好,都是很让人非常意外的事情。但齐君元没有对发生的这些感到一丝惊讶,反倒觉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时人们的注意力全在带火狂尸的猛烈冲势上,能注意到那个身影的很少很少。但很少并不代表没有,齐君元就是一个,而且除齐君元外还有其他人。

半子德院院墙顶上有双大眼睛也发现了这个身影,而发现了身影也就意味着发现了那堵墙的奇异。和齐君元不同,这双大眼睛能及时捕捉到那个从墙中一闪而出的身影是有着自己独到的技法的,而齐君元只是凭借自己经验的老到和意识的警觉。那大眼睛采用的技法叫“天目寻”,江湖上有种说法叫“天目往寻,无有遁形”。此技法是双目朦胧而视,笼住很大一个范围,然后只要这范围内有哪里出现移动或变化,注意力便会锁定哪一点。此技法极为难练,并且要求修习者具备双目分视的先天能力。而这双大眼睛的主人具备这样天生的能力,而且将“天目寻”的技法修习到了极致,因为她就是五大庄中五大高手之一的大天目。

当大天目发现那个身影后,立刻以手影传讯,让庄中锁定那个身影,同时让暗藏的人马往那堵墙的位置调动。手影传讯又叫“掌千言”,早在三国时就已经使用,是黑夜里非常便利的一种传讯信号。只需双手与灯笼保持合适的距离,做出约定手势,便可直接让暗藏着的人马看到,领会并执行意图。也可以将手势投影放大到墙壁、山壁之上,让远处的人看到,这种属于间接指令。不过“掌千言”的信号也有局限,首先是方向上,发出直接的指令时,必须是暗藏的人马和做出手势的人在同一方向上。另外,在间接投影给远处的人看时,照射光的要求很高,否则会不太清楚。而且投影的手势自己人能看到,敌人也能看到。就算敌人没看出手势的意思,至少可以知道对手要有动作了。

大天目的手势是直接指令,是在某场灯笼较隐蔽的一面发出的。所以虽然齐君元的视线范围很好,却未能看到这种手势。否则的话就算他看不出手势的意思,至少也能警觉庄中高手又有意图和行动。而且应该可以估猜到是针对那个身影的,抑或者是针对那堵墙的。

再有齐君元现在是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身影上,所以也不会刻意去关心周围是否还有人发现到墙里出来的身影,更不会关心发现者在做什么手势。他此刻最想知道在这样危险的局面下这身影冒险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个国家的秘密力量汇集上德塬寻找争夺某件东西,这件东西到底在哪里?身影冒险冲出和这东西有无关系?太多太多的疑问都与这个身影有很密切的关联。但是这些疑问都不关他齐君元的事,所以他只是揭开一点表象后并未深究。因为深究别人的秘密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另外,他也觉得没必要深究,等到了一定火候时,一些暗藏着的秘密和难解之谜会逐渐被这个身影的行动暴露出来。因为这个身影就是上德塬火场中唯一的幸存者倪稻花。

倪稻花赶到铃把头身边时,铃把头还有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但这残存的意识只够他认出倪稻花。而在倪稻花拉住他的手时,他又用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将一张黄符塞到了她的手中。这个动作虽然非常细微隐蔽,但看到的人远远不止齐君元和大天目。那些人也许刚才没有注意到倪稻花从墙壁中冲出,但既然倪稻花是奔大家关注的焦点铃把头而去的,就没理由不看到她。而这些人最感兴趣的就是驱赶狂尸的铃把头以及所有与铃把头有过接触的人。因为铃把头是上德塬的当家人,因为他死去的时候应该会把什么秘密交给和他接触过的人。

但有些人却不能不对狂尸感兴趣,因为他必须去面对这些被火焰燃烧着的尸体。比如说大傩师,他原来的任务就是要消灭那些狂尸,而几番对决之后,他非但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而且那些着火的狂尸都快要冲入半子德庄了。如果连这都无法阻止的话,从此以后他恐怕要像鬼卒一样画上脸谱掩盖住羞惭之色才好意思再在江湖上混了。

狂尸群蹦跳而至,从跳动的声响和速度来看,它们这番冲击的势头和力量更加彪狠。大傩师已经意识到形势对己不利,必须及时有所措施。于是他马上回身招手,“伏魔天火莲”中立刻有小小的蓝色火焰团飞跳入他的手中。大傩师手掌中就像托着一个蓝色小莲花,然后他朝掌心吹气,火焰团膨胀数倍大小,再甩手抛飞出去,击倒最前面好几个蹦跳而至的狂尸。

但大傩师的这样一招明显是杯水车薪,后面的狂尸根本不受阻挡,而前面被击倒的狂尸倒后即起,继续猛冲不退。

大傩师明显有些慌乱了,他急促地退了两步,急急抬手指住红色孔明灯。孔明灯迅速旋转移动,发出指引,让刚才退到半子德庄大门里的鬼卒再次涌出。这一次鬼卒已经无法挥刀砍杀,因为鬼卒们自己也都太过拥挤,挥动快刀只会先伤同伴。他们能做的就是聚集成人墙,直接用身体抵住向前冲的狂尸。

狂尸是燃烧的狂尸,所以那些鬼卒很快也被引火烧身。但被大傩师控制的鬼卒不知疼痛,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绝不会退却,哪怕是被慢慢烧成了灰烬。

就在半子德庄的大门前,已经死去的人和脸画得像鬼一样的人烧成了一片。随着狂尸不停地跳跃,外侧的火焰像是不停息的巨浪,反复冲击着鬼卒组成的黑色堤坝。但堤坝始终不溃,巨浪始终难进,两边力量均衡,僵持不下。

接下来的局势变化谁都没有想到。巨浪冲击不息,堤坝坚固不动,但巨浪和堤坝却是在瞬息之间同时崩塌。崩塌在一个大坑里,崩塌在稀稠的泥浆中。

地面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十几丈方圆的大坑,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崩塌的巨响、震动,以及意外惊吓,给周围物体、建筑还有人们心理的影响更是难以想象。半子德庄的大门门楼也倒了半边,大傩师吓得连续两个后蹿,直接躲到“伏魔天火莲”的火圈中间去了。齐君元藏身的大树剧烈摇晃,并且朝着塌陷的大坑倾斜过去。幸亏齐君元反应迅速,左脚脚背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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