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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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局-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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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接不暇。

但那使用渔鼓的对手此时也再次变招,不知启动了渔鼓鼓筒上的什么装置。渔鼓不单是收进石丸,而且还将收进去的石丸一颗颗大力射出,把哑巴后面连续发射的石丸撞飞。

也就在对手开始用渔鼓将收进的石丸射出后,齐君元搞清楚了一些事情。他赶紧高声喝止:“住手!是同潭的芒子!”

这句话用的是离恨谷的暗语,真实意思为“都是离恨谷的刺客”。

虽然听到齐君元的喊声,哑巴仍意犹未尽地将掌中最后三颗石丸给一起发了出去。面对这三颗呼啸而至的飞星,对方渔鼓的机栝再次启动,这次从里面射出的不再是石丸,而是一块圆圆的钢板。

也许是渔鼓中收取的石丸已经用光,也许是这哑巴这次射出的三枚石丸让对手感到以其他方式再难阻挡,所以对手只能采用了更为精妙的设置来应对。

钢板的样子有些像小铜镜,而且是旋转着飞出,夜色中可见边沿有眩光闪动。疾飞的钢板击碎掉两枚石丸,然后继续朝哑巴的方向疾速旋飞。哑巴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更没料到钢板的速度会如此之快。所以连下意识躲一下的反应都不曾有。

圆形小钢板很沉闷地一声射入哑巴身边的大树干里。大树猛然一震,顶上簌簌落下许多小枝和落叶,由此可见这一击力道的狂猛。而哑巴的第三枚石丸,那人是用简板给夹住的。石丸的大力让精钢制成的简板颤抖着,发出长久不息的“嗡”响。

对面那人长长舒出口气,然后用衣袖擦了下脸上的汗水:“对不住,我让等等的,可你不给我机会说话。最后三颗我要不用‘天惊牌’就没办法挡住了。”

哑巴看看身边已经深深陷入树干的钢板,然后猛然侧身,将弹弓全力绷拉开来,再次射出一丸。不过这一次不是面对那对手,而是朝着旁边的一块大石。一声如同破冰的声响,然后是石粉飞扬、火星四溅。

这一丸深深地嵌入了大石,是一枚生铁弹丸。

原来此时哑巴掌中石丸已经用完,久战不下的他接下来准备改用的是生铁弹丸。而且在最后三颗石丸发完后,很自然地就已经把铁弹丸摸在了手中。但是他的铁弹丸未来得及使用,别人却抢先使用了霸道无比的“天惊牌”,差一点就再无出手的机会。于是哑巴愤而以一丸击石,是向对方显示自己的铁丸力道不逊“天惊牌”。这是一种显示自己不服输、不服气的行为,也是英勇与强悍的流露。但作为一个刺客来说,则是缺少磨练、不成熟的表现,也是他平常难以与人沟通的一种性格缺憾。

就在哑巴铁丸击石的时候,齐君元已经撤开抵住挑担妇人脖颈的钓鲲钩。

“身份隐号?”齐君元问得很简单,因为他想尽快离开这个死气熏人的地方。

那妇人此时也面色一正,认真回道:“谷客唐三娘,位列毒隐轩,隐号‘氤氲’。”

“他们着的是迷爪还是毒爪?”齐君元一指倒在地上的人。

“是迷爪。”

“赶紧给解了,然后速离此地。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再细排此行出了什么岔子。”齐君元说完后让开身形,但手中钓鲲钩却始终没有放松。

与哑巴对决的那人也将穷唐放开,原来裹住它的那些树枝草叶中混有许多钢丝,钢丝与树枝草叶共同构成一个可弹射收缩的长笼。射出时如一张网,收拢后便是一只笼。据说这是墨家弟子泽仁将秦人捕捉野兽的“追星三分索”与捕鱼罩网相结合创出的技艺。主要用来活捉对手,江湖上叫它“飞猿笼”。为什么将此物叫做技艺而非器物,是因为这东西使用的材料多,做出来后体积太大,一般只能在固定机关中使用。而刺客要想随身携带使用这种器具的话,只能是带少许的钢丝骨架在身边。然后在需要使用时就地取材,在极短时间里制作而成。

唐三娘站在原地未动,也没放下挑子,而是伸头朝她前面担子里的小火炉吹了口气。炉中轻扬起一抹炉灰,飘向秦笙笙他们倒下的位置。炉灰刚落下,昏倒在地的人就立刻醒转过来。而且精神状态和原来相比不见丝毫颓萎,只是茫然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君元举手制止秦笙笙会一发不收的啰嗦问话,然后领头朝西南方向而行。走出火场之后,哑巴和手持渔鼓的人也汇入其中,都不多话,只是急行。黑暗中穷唐蹿到了最前面,这应该也是哑巴授意的。以它开道,一般的布置埋伏都应该可以发现。

齐君元跟着前面纵奔的穷唐,脚下颠簸而行,而心境则更加难以平复:“上德塬到底暗藏着什么秘密,竟然会吸引来几国最强势的秘行力量。而且这几方就算都得到相同讯息,排除其他所有意外,单以距离来论,他们到达上德塬也应是有先有后。可这三方面力量,不,算上离恨谷应该是四方面的力量,怎么会差不多同时到达上德塬?而且到达后只看到残垣焦尸,这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还有范啸天,自己到现在都没机会问他到上德塬来是干什么的,留信将一行人引到这里是什么目的?而唐三娘这两人又是来干什么的,为何不问缘由来路就朝自己这些人下手?他们接到的‘露芒笺’又是什么任务?”

急走出十几里路后,那疯女子往地上一赖便再不肯走。她说累了走不动了,然后又说她爹说过,让她不要跟不认识的人瞎跑,特别是不认识的男人。所以任凭诱骗恐吓,她就是不挪地儿。齐君元此时心中正好有太多谜团未解,需要询问和思考,便索性带大家在小道旁边找个还算隐蔽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息下。

何从去

歇下来后,齐君元先是打量了一下与哑巴交手的那个汉子。这人年龄应该比自己稍大,面容清秀,略有髭须。一副道人的穿着打扮,这与他所带渔鼓较为相称。但作为一个刺客来说,这打扮和渔鼓都显得过于显眼,容易被人留眼(注意、难忘)。

“好个‘石破天惊’!而且还在其外段加了‘百回括’,可将收入的物件重新射回。”齐君元由衷地赞一句。

所谓的“石破天惊”就是那汉子手中的渔鼓,外观上这做得和竹筒相仿,涂上漆水很难辨出这是精钢之物。构造设计巧妙之极,敲击底部仍可正常发出鼓音。而实际上这已然是一件以精钢特制的霸道暗器,其中暗藏的七块“天惊牌”。“天惊牌”形如削边铜镜,精钢为体,“裂金魔石”为沿。

在《异开物》中曾有关于“裂金磨石”的记载,据说硬度还在钢铁之上,可划瓷立开、划石立断。后人推测可能是类似金刚石的物质,所以飞出时可见边沿炫光。

“天惊牌”在筒中弦簧的带动下,大力激射而出,势比巨弩强弓,可破石断木,硬盾重甲都不能阻挡。

而外加的“百回括”则是巧力压簧设置,有多个储力机栝存在。收入物件时将弦簧压缩储力,同时物件定位。大物件由多个压簧机栝一起作用,小物件单个压簧机栝独自作用。然后触脱弦扣即可射出。

“好眼力,好耳力,只凭外观和使用时的声响,就判断出我这是加了‘百回扣’的‘石破天惊’。其实你的‘渭水竿’更厉害,只是你未展示它的真正威力。”那道人打扮的汉子回赞道。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他刚才是由“渭水竿”认出齐君元也是离恨谷刺客的。认出之后他本来已经准备出面阻止双方冲突,但才说出“等等”,就遭到哑巴的连续攻击,之后再无暇说出半个字来。

“你应该是技出妙成阁的谷客,但所学技艺已达谷生境界,很难得呀。”齐君元再赞一句。

“不,这一点你却说错了。我是谷生而不是谷客,姓裴名盛,隐号‘锐凿’,伏波于川东毛林寨。最近接到‘露芒笺’,让东行至楚地古马岭,等候行芒召唤。”裴盛纠正了齐君元的判断。

裴盛的这种说法让齐君元心中满是怀疑,因为他在离恨谷妙成阁从没有见过这个裴盛。也就在此时,齐君元发现裴盛的那对简板缩短了。大部分没入衣袖之中,只余下半尺左右,应该是某种装置将其收了进去。再仔细看,发现裴盛根本就没有左手,左臂秃秃齐腕而断。是以特别装置将钢制的简板安装在左臂上,然后利用小臂的扭转和手肘的伸曲来实现伸缩和开合。也就是说,这简板替代了他左手的功能,但并非完全替代,只相当于直直不能曲折的两根手指。裴盛以道人打扮出刺活,其意正是想以长袖道袍来掩藏这种装置。

看到了断臂,齐君元知道裴盛应该没有说谎,他的确可能是谷生。只是像这种原先就身体存在缺陷或者在行动中身体受损的谷生是不能留在离恨谷中的,只能安排其伏波于其他地方静候指令,就和哑巴的情况一样。

“你又是如何认定是我放的火球?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钩子扣住我?”唐三娘很有些不服气。

“这样大一个火球,要想从不问源馆那些高手身后发出,之前又不被他们发现,距离肯定拉开很远。而当时在那荒郊野外,能发出这样大火球的现成工具只有你的扁担。扁担横搁合适位置,一头挂绳兜系火球,另外一头挂绳下拉,火球就可以被远远抛出。这和攻城抛石车的道理是一样的。”齐君元分析得一点没错,因为这类技巧正好是在他最擅长的专业范围内。而唐三娘能这样使用,肯定是她在求技、求释恨时,学过一些工器属的技艺。

“只有这点吗?”唐三娘又问。

“当然不止。就你这白肤嫰颜的模样,试问有哪个走街串巷卖面食的挑担娘子可以长成这样的?还有火场中焦尸遍地,形态恐怖,但是你却在深夜之中独自挑担进入且毫无惧色。如果是一般的挑担娘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担子一扔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另外,还有一个细节,一般挑担子卖面食的都会将料箱放在身前,火炉放在身后。这是怕火炉在前面会碰烫到过路人,也是因为火炉的烟灰是随着行走方向往后飞扬的,放在前面,挑担人会被熏呛。而你不同,这是因为你的炉子有其他作用。”

“就你刚才所说,似乎除了工器属技艺外,还兼修过玄计属、行毒属的技艺。”唐三娘也非易与之辈,从齐君元几句话里便掏出些他的底料来。

“先别管我学的什么,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就将我们当做刺标了。”

“是这样,我是在古马岭遇到那敲渔鼓的,他当时在我摊子上吃面,摆出了‘望海寻’的暗号,于是我们相认聚到一起。但我也和他一样,是在等过芒召唤。”唐三娘话说得很爽快,想都不用想,好像是排练过好多遍的一样。

齐君元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但你们俩都没等到。”

他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情况,否则不会只这两人出现,应该有个谷里委派的主持者才对。另外,就是他们在实施行动之后并没有自己的主张,自己说走他们两个也就跟着一起走。

“不,等到了,但我们都没有看清面容。那人只留下一个代主的蜂符(入水蜂形状的符牌,证明是谷主亲令)和一张乱明章(离恨谷用暗语详细布置如何行动的信件)。”唐三娘回答道。

“乱明章是让你们对我们下迷药?”秦笙笙再不说话可能就要被憋炸了。

“不,是让我们抢人、救人。”这次是裴盛抢先回答了秦笙笙。

“你们就这样救人的,要不是围住我们的那些人恰好突然有紧要的事早跑了些,我们还不都死在火场里了。”秦笙笙满腔的愤怒,她发现离恨谷的谷生、谷客竟然还有比自己更加白标的白标。

“乱明章的确是让我们救人,但不是救你们。乱明章中根本没有提到此处还有谷里的行芒,只是让我们来救她。”唐三娘说着话一指那个疯女子。

大家一下都惊奇了,离恨谷怎么会救一个疯女子的,难道她身上藏有什么秘密吗?

“不对,不对,也不一定是她。”裴盛赶紧纠正唐三娘所说。“你怎么就知道是这女子的?”裴盛纠正完后扭头质问唐三娘。

“除了这女子,这里还有一个倪家人吗?”三娘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那里不还有很多死人吗?万一我们要救的人已经死掉了呢?”裴盛也坚持自己的观点。

齐君元真的有些气不动了,这两个人竟然连自己要救的是什么人都没搞清,就又是迷药、火球、又是飞猿笼地出手了。然后一个莫名其妙将自己的几个同伴放倒,一个迫不得已和哑巴大战一场,完全像是在瞎胡闹嘛。不过齐君元怒念未动就又平静下来,念头一转便觉出不对了。唐三娘被自己制住时表现出的放松和老练,说明她是个久走江湖的老手,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那么这两个人的一唱一和会不会只是在演戏给自己看,其实是要掩饰真实的目的?

“你们要救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也是来找人的,说不定你们说了我还认识?”范啸天眨巴着眼睛,神情怯怯地问一句。

“我们要找倪大丫。现在上德塬人都死光了,不是这丫头还会是谁?”唐三娘有些气哼哼地指着疯女子。

“啊!你们也是来找倪大丫的?我也是呀!那天我都快到呼壶里了,偏偏此时有谷里灰鹞带给我乱明章和一个羊皮囊。乱明章是要我今天天黑之前务必将羊皮囊交给上德塬南边路口第四家的倪大丫。”范啸天眼睛越眨越快,这是他感到迷惑不解时的表情特点。

“啊,啊,倪大丫不是我,我是稻花,不是大丫,你们看我丫丫大吗?”疯女子说着把自己沾满泥垢的脚伸出来。

所以人一下明白了,倪大丫不是个大丫头,而指一对大脚丫。

“你知道倪大丫去哪里了吗?说了我给你抄手吃。”唐三娘笑盈盈地凑近疯女子。

“抓走了,都抓走了,被鬼卒抓走了!”疯女子一提到鬼卒,似乎便回想起上德塬早上的惨状,神情便一下又糊涂起来。

“被鬼卒抓走了!世上难道真的有鬼?找人杀人我们都还行,这找鬼可不是我们能做的事情。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等代主的乱明章指示,还是各自散了?”范啸天说完就看着齐君元。其他的人也都看着齐君元,这一刻,他们全将齐君元当做了主心骨。

“你们收到的乱明章让你们下一步做什么?”齐君元没有马上做出决定,却转而去问唐三娘和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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