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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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局-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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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才能奏效,弓的话必须达到七石上。这样的力道如果换成尖刃头,足以洞穿虎豹的身体。但箭的厉害还不是梁铁桥最为畏惧的,眼下让他感觉心中发寒的事情是这支圆砣头羽箭射出的方位和刚才的快弩短箭不同,这就意味着此处厉害的射手不止一个,而且这些射手的匿身位在哪里他都无法找到。

“行了,梁大把子,看来你真是非常固执的一个人。即便这样,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让你做出蠢事来。所以还是把利害关系说给你听了你再决定动不动手。”地狱的幻境中传来了齐君元的声音。“你想过没有?当你的人全进入惑目的大场之中后,根本无法迅疾采取行动,必须是在仔细辨别下缓慢行事。如果这时鹰、狼队将所有狼牙短矛和挂链鹰嘴镰飞掷入幻境之中,我们所在位置还可以见外景伺机而避,你和你的人可就是骨断肉烂的下场。”

梁铁桥的眼皮子和脸颊皮肉在不住地抖动,就齐君元所说的情形真的可能成为事实。自己总想着这几个不知来路的人可能已经在火场中得到些什么,于是准备抢先下手将他们一举歼灭以绝后患,搜找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同时还可以以此在对手面前显示实力,让其他两路人断了觊觎之念。未曾想冲动之下贸然强入混沌,差点将自己连带这帮兄弟送入死地。

就在梁铁桥进不能进,退又没有借口会大损颜面的时候。突然一个火球如流星般抛飞而来,落入四方对峙的中心位置,剧烈弹跳几下滚入范啸天布设的神荼鬼蜮。

火球撞入幻境,那幻境中燃起几朵火苗,随即茫茫景象上便出现了缺口。这是因为范啸天设置的“梦纱画挂”被烧掉了,而且有了火球火光的影响,“琉璃光耀”也被干扰,导致局部图像消失或变得模糊。

梁铁桥念头一转,身形急动。脚下毫无觉察就已经滑出两步,倒握的割缆刀紧贴小臂下侧。

丰知通则侧矮身形,腰间横插的短剑鞘中抽出半截剑光,他已经看好左边有一段矮墙可以借足,只需在上面横踏一步,自己就能跃过挡在面前的“七星龙城台”,或者叫“烽火连折御”。

薛康身体没有动,但是他的左手拇指却是翘了起来,而这个微小的动作是指挥鹰、狼队准备远距离攻击的一个暗号。

有时候就是这样,如果太过显示自己的实力,那么就会让所有人都把你当做最大的威胁、最可怕的敌人。本来齐君元是想用恫吓的手段以及那三方面相互制约的关系,从而保证自己这边几个人的安全。但是一旦恫吓的假象被揭破,那么被恫吓的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个消除威胁、毁灭敌人的最好机会,而相互制约的关系在转瞬间就很自然地变成了共同攻击的关系。

但不管梁铁桥、丰知通,还是薛康,他们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就都停止了。因为就在影绰绰间他们突然发现布设幻境的虬髯汉子不见了,而一直提着地上女子双腿的小伙子状态也变了。他完全不管幻境外面发生的一切,只是定定地看着旁边的地面,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而更为让他们几个惊骇的是剩余的幻境中出现了一双硕大的眼睛,这双眼睛是一上一下竖着的,目光呆滞,空洞无神,像是临死时瞳孔正在逐渐扩大的眼睛。看不出这双眼睛在盯着谁,感觉又好像这眼睛就是盯着自己。这情形在剩余鬼蜮幻境的衬托下,让人不由地毛骨悚然。

江湖上的对仗,最怕的就是摸不清对方的底细,自踏对方的兜子。其次就是自己在明,对手在暗。而现在对于那三国秘行组织来说,两种情况都是存在的。

虽然齐君元那边的幻境被破,但是他们却没有显出丝毫慌张。刚才的两支箭说明他们至少还有两个暗藏的远射高手。然后被围住的几人中又有一个不见,而且是在瞬间消失的。可是他们处身的范围中根本找不出一点藏身的迹象,说实话,那范围中也真没什么地方可藏。

还有不知从何处显现的眼睛,这是什么人?还是某种惑术迷兜?他们都不清楚。但这双眼睛却告诉他们,对手早就已经有了后手准备,幻境被破完全在他们的预料和设想之中,而后续的应变措施更加邪性、莫测。所以三国秘行组织虽然具备强大的攻击力,却仍是没法从现有状态中找到一点突破的机会。

此时的齐君元其实已经傻愣在了那里,虽然他心脏的跳动依旧沉稳冷静,但思想上却是绝望和无措。凭空突然飞出一个火球,将他已经打顺溜了的算盘再次拨乱了。而这一乱,将意味着他们几个人毫无悬念地走上死路。

这一刻,没人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所以大家什么都没做,就像凝固在那里的一群雕塑。

一声哨响划破夜空。听到这哨响,梁铁桥也立刻拿出一段绿竹塞入嘴角,吹出几个短音。然后远处的哨子和梁铁桥的竹哨长短音交错,就像是在对话交流。

“横江哨语,是一山三湖十八山帮派中极为高明的暗语。最初是用在水上船只间的秘密交流,否则风劲浪大相互喊暗话又累又听不清。”秦笙笙悄声告诉齐君元,齐君元心中暗暗叹服,这江湖之大,什么样的巧术都可能有。但不管是怎样的音形暗语,都逃不出色诱属声色之道的涵括。

“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吗?”齐君元悄声问道。

“这种哨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关键语音,所以只能听懂一些平常词字。而且每到一个重要行动,成员之间还会约定新的关键语音,否则他们就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当着我们的面进行交流了。”

梁铁桥那边哨语还未结束,火场西北面暗影之中又有人在高喊:“万木丛间一座塔。”

那边丰知通一听立刻回道:“易水潺潺踏舟还。”

丰知通刚回完,立刻见几条黑影急速蹿纵而出,往丰知通那边赶去。

“不问源馆有援手到了。”秦笙笙的说话声有些微颤。

不舍离

此时的秦笙笙确实心中忐忑,这种大阵仗是她从没经历过的。从杀了张松年逃出临荆县城被齐君元制住开始,她已经体会到江湖的凶险了。江湖是无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死也不由己。就算你什么都没做,也会莫名其妙地成为别人除之而后快的威胁。

“不是帮手,是传信的,你仔细听辨下,他们在说什么?”齐君元不能从梁铁桥的哨语上了解到什么,便试图从丰知通的对话上获知些讯息。

秦笙笙果然是非同寻常的耳力。只见耳洞处细密汗毛无风自拂,圆润的耳垂循声而抖,那三四十步开外的交头低语便一字都逃不过了。

“一卷,十三,三尾,二三四,四头,一四五。”秦笙笙将自己听到的报了出来,虽然很清晰很准确,但内容如同天书鬼语,比梁铁桥的哨语更难理解。

“知道了,先退,对上码后朝准点追。”丰知通说话不动声色,而听到他指令的人却立刻相互接应,四周戒备,往来路缓缓退去。

梁铁桥比丰知通走得还要早,他来来去去几声哨语之后,回身就走。看起来很莽撞,完全不管身后是不是会有对手的趁势掩杀。但是等梁铁桥带人走出有一盏茶的工夫后,留在原地未走的其他人才清楚地知道他并非莽撞之人。因为直到此时他那一边才又有四五个身影从砖堆、瓦砾中先后现身,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在兵家这叫断后,但江湖中叫“断尾”,这做法一个是可以伏击趁势追杀的敌人,另外,还可以将企图尾随追踪的尾儿解决掉。就算敌人有耐心追上他们中的最后一个,这一个也可能不再跟上前面的大队伍,将尾儿引到其他地方。这种方法是丰知通他们不会的,只有江湖上久走贼路、盗路的帮派群体,才会有这方面的训练和默契。

“薛将军,梁大把子的进退方法倒是不输于你鹰、狼队的兵家路数,而他们江湖上觅踪传信的一套,却不是你能相比的。”齐君元没有揶揄、嘲笑薛康的意思,而是从自己真实的感受而言。其实要说觅踪传信的一套,就连离恨谷也是无法和梁铁桥、丰知通他们相比的。因为离恨谷虽然谷客、谷生遍布天下,但平时都是在伏波状态,没有离恨谷的指令不得露芒。就算获悉到什么重要讯息,也是单线直接和离恨谷联系。然后离恨谷下“露芒笺”或“乱明章”通知到有关人,这中间已经是耽搁了很多时间。所以一个组织的严密性、可控性与反应的迅捷、时机的掌握是会有很大程度的冲突的。

薛康对齐君元的说法没有一点异议,他从皇城内府中出来后与梁铁桥周旋就已经深深感觉到这一点。攻防搏杀自己的人没有问题,但就是在获取讯息和灵活运动上比梁铁桥差了很多。自己的消息都是来自官道,与江湖道相比很是滞后。另外,自己的行动还要受到地方官府和辖管军营的羁绊约束,不能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动作,而且在与地方官府、军营照会的过程中还可能会泄漏一些计划。只有这次自己偷入楚境,寻夺地下挖出的那件东西,是最直接的讯息,最直接的行动。因为这次是一个盗窃官银的江湖飞贼用来换自己性命的江湖道讯息。但是在第一轮失利之后,别人立刻便得到讯息开始了第二轮的行动,可自己却不知何去何从。看来自己是唯一需要继续在此地纠缠下去的。

“薛将军,现在就剩你依旧流连不去,是有何不舍,还是觉得仍有机会?我看了看,能给你的只有这个疯丫头,你想要的话就带走吧。”齐君元说的是真话,他根本不清楚离恨谷指派范啸天到上德塬来是为的什么,自己这几个人是被范啸天半路拉进这趟浑水的。所以火场中捡到的疯女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带在身边反而是个累赘。而刚才这三路人马中,唯一可能抢在范啸天之前赶到的只有薛康,并且潜伏在暗处将范啸天捡到疯女子的经过看得清清楚楚。但另两路人在的时候他闭口不提与疯女子有关的任何话题,这样看来是心存企图抢到这女子,然后从她身上得到些想要的东西或信息。

“那不行,我师父说这疯女子我们是要带走的,说不定我师父就是要让她做我师娘的。”王炎霸蹦出来阻拦。

“放屁,你小子舍不得是因为我答应给你做媳妇了。”一句闷声闷气的话,很明显是范啸天发出的,但是几个人四处寻找,却没看出这声音发自哪里。

齐君元没有找,这是暴露自己同伴的做法,是缺少江湖经验的白标才会做的蠢事。他平静地看着薛康,用深邃、温润的目光去迎对薛康充满杀气和冤魂之气的目光:“你们不要争了,薛将军想要就让他带走。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只有受罪,跟着薛将军荣华富贵怎么着都吃不了亏。”齐君元所说仍然是真话。

薛康其实潜入火场的时机也不够早,并没有看到范啸天捡疯女子的过程。否则他们那么多的人,范啸天进入火场前遵循条例的仔细查辨,总能发现到些蛛丝马迹。但他进入的时机也不算晚,否则等那哑巴伏波好了,他们的行动也绝不可能逃过哑巴的警觉。所以他到达的时间正好是哑巴在找寻合适伏波位的当口,而范啸天又正好在教训王炎霸。所以让他偷了个巧没被发觉。

薛康滞留不走继续纠缠齐君元,他们的目的并非是要疯女子,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疯女子是何方神圣。他只是希望能从齐君元他们口中得到些信息,以便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但薛康没有想到,自己继续的纠缠竟然带来他以前从未有遭受过的屈辱,那几个人你一句他一句就像是在唱大戏,然后把个衣裳不整的疯态女子拿来逗弄他。特别是领头的男子,看起来最是客气,但每一句话都是在肆意地揶揄自己、嘲弄自己,所以薛康很是气愤,所以薛康变得更加冷静。这就是军家出身与江湖出身的不同之处,作为将才,必须是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因为一些羞辱便轻易乱了分寸。两军骂阵,什么脏话没有?这要是不能控制住心理,别说战场输赢了,气都要被气死。

“这女子还是你留着吧。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但愿以后我有与尊驾单独一决的机会。”薛康说这话真的是心中很不服气。他出道多年,杀伐无数,却从没像今天这样。被一个盘膝而坐的对手侃侃几语就给败了,而且败得很茫然、很难堪。要不是他身负重任,真就打算不顾一切上去和对手真刀实枪地斗上一场。

“我与薛将军好像没有值得对决的事情。你足下是登云光明道,我脚下是草径独木桥,走不到一块儿也碍不到谁。还是各省其身、各全己命吧。但愿此一别再不相见。”齐君元说完这话后站起身来,非常恭敬地朝薛康一揖。

薛康没有回礼,只是手势一打,身形突动,转瞬间便带着他的鹰、狼队消失在黑暗中。那近百人的队伍行动规整得就像一个人,让人不由地叹服不已。

“好了,可以出来了。”没人知道齐君元这是在对谁说话。

范啸天出来了,他是从旁边不远的一块泥地上出来的。准确地说,是一块泥地从泥地上站了起来。刚才范啸天见火球飞来,便知道自己所布幻境会被破。于是立刻侧走几步,掀衣伏地,马上他就化成了一方泥地。

这招法是“惑神术”中的“融境”,是利用身上所带的多层特制装束,将自身与周围环境实物融为一体,让别人无从发现。此技法不属吓诈属,而是范啸天从唐代书籍《民九艺》中揣摩出来的。《民九艺》记录的是民间下九流的一些技艺,其中包括古代戏法。而“惑神术”有很多手法技巧都是和戏法相通的,再与吓诈属技艺巧具相结合,运用起来便真如神鬼显世。

就连王炎霸都从没见识过师父的这门技艺,所以范啸天一下从平地上土遁般失去踪迹后,没有江湖经验的他惊讶地瞪着眼在消失的位置找寻,全没想过这会暴露自己师父的藏迹。但他这样的错误行为反倒是让那些多疑的江湖高手误认为是在布设什么特别的设置。

爬起来后范啸天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害怕躲遁,而是想掩身偷袭的。齐兄弟应该知道的,对仗之中偷袭是最有效的攻击方法。”

“对,你说得没错,所以乌龟才是真正的兽中之王。”秦笙笙没好气地对他一句。

“这比喻有些不恰当,呵呵,书肯定是读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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