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眼下这么狼狈。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转身，抬脚往拱桥另一边走过去。
“木头，你要去哪？”狗子颠颠地跟在后面。
墨小晚回身：“你先回去。”
她只是不想待在原地而已，万一被沐灵主仆见到，岂不是还要被笑话。
狗子迟疑了一会儿，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须臾，卷着催元扇默默地转身离开。
墨小晚有些失魂落魄的，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到狗子带走的催元扇。
湿透的衣裙紧贴在身上，十分不适。
但却比不得凉风沁透人心。
墨小晚在水底泡了一天一夜，彼时因为改变形态所带来的那股热意已经尽数褪却，这会儿走着走着，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不多时，她走到了对岸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抱膝坐下，这里左边栽着一棵粗壮的大树，右后边，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足够让她靠着。
至少，可以给她一点安全感。
她将自己的脸深埋在双膝之间，两手紧揪着身上的衣裙，双肩因极力压抑的情绪颤抖不止。
夜色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她走过来。
墨小晚一抬眸便看到不远处一团。
视线的模糊让她看得不甚真切，只知道那里影影绰绰的，有什么不明物体，正在朝她靠近。
墨小晚僵坐在原地，等着那东西一点点靠近自己。
待视线里那一团走近了，她才发现，那竟是一头小鹿。
它慢慢地走近她，最后在她面前站定，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
被这样干净无辜的眼神盯着，墨小晚忽地像被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双眸很快被润湿。
她试探性地张开双手，小鹿迟疑了一会儿，走上前来，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上，蹭了蹭她，任由她抱住自己的脖颈。
双手一环上小鹿的脖颈，墨小晚极力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顿时溃堤，连同滚烫的泪水，呈汹涌之势一并溢出。
如同凛冽寒冬里的一抹温暖，让她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不撒手。
黑暗中，她如困兽般发出无助又哀戚的呜咽声，哭得像个孩子。
最后，墨小晚哭累了，挨着身旁的小鹿沉沉睡去。
它就趴伏在她身侧，任由她蜷缩着身子，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身上。
墨小晚很感谢它。
是它的到来让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只是心口还像是破了一个洞一般，怎么也填不上，空落落的任由冷风灌入，凉透五脏六腑。
梦里，墨小晚见到寂白神尊前来接她，而现实，却狠狠打碎了她的梦。
第352章 魔君若真的精明，怎会到今日才识破？（）
随着淡淡的紫芒自身周散出，她的身形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尽数笼罩。
须臾，紫芒腾空，她的身形也跟着消失在原地。
小鹿睁眼，寻不到她的身影，便继续闭上眼睛睡了。
睡梦中，身体一阵失重感，以不可阻挡之势往下坠落。
最后，重重跌落在地，钻心的疼痛顿时蔓延向四肢百骸。
墨小晚生生被摔醒，只觉得身体快要散架了一般，迷迷瞪瞪一睁眼，看到的是一双正朝着自己缓缓靠近的紫金踏云靴，她微愣了一下，忽地扯开唇角笑了。
果然，梦就是梦。
现实与梦境，永远是相反的。
她没能等到那人前去接她，反而，等来了一次生命危机。
她说清了所有事情，却唯独，没有机会说出这最后一件。
也许，这就是命。
回头想想，即便当时寂白神尊没有打断她的话，她大概也是没有勇气说出这件事来的。
知道被她隐瞒了那么久之后，寂白神尊气得甚至都不想要再看见她，直接就将她送出了屋外，闭门不见。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怎么说得出口让他救她，怎么跟他提双修？
怕是说出来更让人嫌恶。
墨小晚苦笑。
下一秒，纤细的脖颈却被一只大手狠狠钳住，动作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提拎了起来。
墨小晚毫无反抗之力，脖颈被虎口勒住，窒息感扑面而来。
一抬眸，看到的就是隐殇那张阴沉晦暗得如同风雨欲来的俊脸。
“该死的！你竟敢欺骗本君！”
墨小晚微仰着脸，扯开唇角笑了笑，开口问道：“魔君大人，是如何发现自己被骗的？”
隐殇半眯着眼，眸底杀意肆虐，忽地一伸手，从她身上撕下一方衣裙，攥在手中，拿到她的面前，嘴角勾起的弧度残酷且冰冷。
“你可知你身上所穿衣裙，乃是仙神界珍贵的烈焰鲛纱所制，这般珍贵的衣物，便是你所言的主子都穿不起，你一介侍女，何来的资格，真当本君是傻子吗！”
听到这话，墨小晚微微愣了一下。
原来寂白神尊看似随手拿给自己穿的衣裙，还有这么大的来头。
回过神来，墨小晚看着眼前怒意喷薄的隐殇，双唇微动，说出口的话语却显得有些讽刺。
“魔君若真的精明，怎会到今日才识破？”
言下之意，你可不就是个傻子？
闻言，隐殇瞳孔微缩，唇角溢出森寒的言语。
“你找死！”
话落，他虎口一震，魔灵之力卷出，墨小晚自他手中脱离，直接往后震飞。
后背狠狠地撞上了殿中足有两人环抱粗的石柱子上，之后又重重跌落地面，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移了位。
腥甜的气息涌上喉咙口，墨小晚一咬牙，将其咽了回去。
她掌心着地刚撑起上半身，再度来到面前的隐殇又将她给拎了起来，钳住她的脖颈直接就将她抵到了身后的柱子上，厉声逼问：“你到底是谁！”
墨小晚被掐得一阵窒息，仰着脑袋才得以艰难地喘上一口气。
第353章 想杀，你就杀。（）
“魔君现在逼问我是谁，已经没啥意义了。”
那个人已经不要她了，她被抛弃了。
唯一的光，灭掉了。
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隐殇原以为，墨小晚的谎言被自己拆穿，伪装被自己识破，定然会想尽方法圆谎，或是，向自己求饶。
但，都没有。
她说出的竟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皱紧了眉，正想要再说点什么，眼前的墨小晚却忽地抬眸直视着他，开口问了一句。
“魔君发现自己被骗，是不是很生气？或者，你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人敢在你面前撒谎，而你竟然还信了，呵”
她的言语中，隐隐带着几分讽刺，看得隐殇怒火中烧。
他手中力道一重，掐得她忍不住轻咳出声。
“说！你到底是谁？跟寂白是什么关系？不说实话，本君杀了你！”
闻言，墨小晚眸色黯了黯，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淡声回道：“想杀，你就杀。”
寂白神尊是她的软肋，而今她的软肋没了，只剩下铠甲，无所畏惧。
她什么都不怕了。
连死，也不怕。
若说在此之前她还不知道寂白神尊有多生气，那么这会儿看着隐殇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她是明白了。
大概像这种上位者，比之常人，更加接受不了被欺瞒吧。
隐殇一双紫色的眸子紧紧攫住她的脸，眸底晦暗不明，暗涌淌过，汇成意味不明的光。
重白仙府。
历时三日后，寂白神尊打开了紧闭的屋门。
屋门口，狗子蜷成一团，看似已经等候了许久。
见着寂白神尊出门，它从地上一弹而起，壮着胆子，拦在了他的面前。
寂白神尊垂眸，视线落在它的身上，眼看它胡乱扭动着身体，他却完全看不懂它想要表达什么。
须臾，他伸出手去，地上的狗子顿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一下子就到了他的手上。
知道寂白神尊听不到自己所说的话，狗子想了想，将催元扇放在了他的掌心。
见状，寂白神尊微微怔了一下。
他记得，当日墨小晚改变形态之时，手中拿着的就是这把扇子。
以他的修为，只需将东西拿到手中，便不难发现其中的玄机。
折扇聚元，扇坠留存。
这便是她吸收木系元素改变形态的辅助物品。
顿了顿，他冰蓝色眸光微动，下意识地想要感应她的所在。
半晌，却毫无结果。
直到这个时候，寂白神尊才发现，自己留在墨小晚身上那一丝丝用来感应她所在的气息，早已变得十分的淡。
甚至，已经完全没有办法依靠这若有似无的气息去找到她的位置了。
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自她开始在两种形态之间来回转换之后，便日益渐淡了。
想来，大抵是在她转换形态的过程中，被活跃的木系元素给冲刷没了。
他又转而去感应属于她本身的气息。
须臾却发现，她并不在这重白仙府之中。
寂白神尊忽地将眸光转到了狗子身上。
第354章 你谅她年少不懂事，给个改过的机会。（）
它既是在此等着他，想必是知道她的下落。
寂白神尊薄削的唇瓣抿了抿，蓦地开口问道：“她在哪？”
话落，狗子从他掌心跳下，飞快地朝着河边窜去。
狗子本是想要告诉寂白神尊，自己先前拉着墨小晚到这里来过，谁知道寂白神尊见它停留在河岸上，以为是墨小晚在水底，他才感觉不到她的气息，当下身形一闪，毫不犹豫便下了水。
如雪衣袍在水面一荡，随即失了踪影，看得岸上的狗子，目瞪狗呆。
然而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寂白神尊从水中旋身而出，站立在岸上之时，身上已然不见一点水渍。
之后，他又在其他地方找了找，皆遍寻不着墨小晚的踪影。
站在拱桥之上，他攥紧了手中的催元扇，修长的眉紧紧蹙起。
依着他对墨小晚的了解，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以她那倔强的性子，断然是不可能擅自离开的。
可是重白仙府里，确实没有她的存在。
寂白神尊下意识地又检查了一遍仙府外的结界。
结界完好，没有丝毫损坏。
除非是她自己出去，若是旁人进来将她带走，不太可能。
在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之后，寂白神尊将眸光定在了通往游德山的那个传送法阵上。
可是对于他的来意，游德仙君却显得很是懵逼。
“小晚不在重白仙府？”
寂白神尊眸光微抬：“她不曾来到仙君这儿？”
游德仙君很是实在地摇头：“近几日不曾来过，三日前倒是来过。”
三日前？
寂白神尊顿了顿，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游德仙君紧了紧手中拿着的锅铲，犹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壮起胆子喊住了正欲离去的寂白神尊。
“神尊！”
寂白神尊顿住脚步，微侧过身子看他。
“那什么小仙也不清楚小晚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之事，但她那日到我这儿来，却显得很是愧疚自责，忐忑不安地问我若是做了错事当如何，想来她自己心里也是极不好受的，你谅她年少不懂事，给个改过的机会，毕竟那丫头也没什么坏心眼”
游德仙君说完一大串话，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教寂白神尊如何做事！
虽说自己的初衷只是想为墨小晚多争取几分包容，但以他和寂白神尊之间的身份而言，还是甚为不妥。
说完话，游德仙君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风一凉飕飕的。
所幸，寂白神尊并未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便离开了，没再多加停留。
身后，游德仙君站在院子中央，抬手抹了一把额角细汗，默默念叨墨小晚别出什么事才好。
直至回到重白仙府，寂白神尊的脑子里，还在回响着游德仙君所说的话。
她不安、自责、害怕，却还是站到了他的面前，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一个干净。
在此之前，她承受了多少心理压力？
他，一无所知。
现在想来，她当时该有多忐忑害怕
第355章 这一次，她是真的失踪了。（）
寂白神尊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催元扇，忽地想起墨小晚那日所说的：在无意碰到前来的隐殇之前，她是在河里的。
而当日，他却正是因为没有找到她的身影，一时心急才离开到仙府之外去寻她。
这也就是说，当日她在河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
想到这儿，纵然已经找过一遍，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到河里又找了找。
这一次，他找得更加仔细。
然而，没有就是没有。
直到这时候，寂白神尊才深切地意识到：这一次，她是真的失踪了。
他在河边一站，便站到了日落黄昏。
三日闭门不出，捋清了在此之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才发现，自己最为气恼的其实并不是墨小晚对自己的欺瞒。
而是在她欺瞒自己之时，他被蒙在鼓里的种种作为。
她身为女童之时，对他的吩咐不予违逆。
身为少女之时，却看尽了他所有无奈。
仗着他拿她无可奈何，胆大妄为，甚至一再搬出了离家出走一事威胁他。
这之间种种，太多了
当日他便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她所说的事实，又闻到她身上的酒香，唯恐自己本就已经乱成一团的思绪会被搅得更乱，进而无法思考，这才暂时将她送出屋外。
而今，他捋顺了所有事情想要同她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她却不知所踪了。
眼下再回想起来，寂白神尊才发现，自己同墨小晚相处间发生的种种，他竟然都记得分外清楚。
从将她带回仙府之时起，再到那日她跪在他的面前忏悔，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清晰地自脑海中掠过。
千万年来，除了那么寥寥几件重要的事，旁人于他，甚至见过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