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毁灭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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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毁灭计划-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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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啊啊之下,他说的最后一个字还是含糊不清的:求……

    锋利的刀子就那么划过去,他分不清舌头是被割断的,还是它自己就那么生生被拽了下来……

    自此以后,强生没有再求饶过,因为他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求饶是没有用的……

    强生成了两个人的摇钱树,一个博取同情的摇钱树,他每天被他俩抱到天桥上,马路边,盘踞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面前搁着一个破碗,行人匆匆走过,偶尔往里扔几个零钱,攒到多了些,强生就把它们抓起来,塞进自己脖子上挂的小布兜里,这是他的工作,每天重复,风雨无阻。

    那些乞讨的日子,他无声地在烈日下暴晒着,在寒风中哆嗦着,无论冬夏,他穿的都只是那一套油腻腻的衣服,渐渐地,感觉不到热,也再感觉不到寒,他从不生病,只要是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抓来就吃,不管是凉是热,由于没有了舌头,也从来吃不出任何味道,他不知道苦,也不知道甜,他只知道,那样他不会饿死……

    一开始他还向路人投以求救的目光,希望他们能从自己的目光里读出点什么,然后帮助自己。

    可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脚下的这个残疾孩子在表达什么,他们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在追求着自己的生活,有些女人不小心走到他的身边,就会连忙捏着鼻子转身逃掉,他听过无数的人咒骂自己小叫化子,有些时候天黑了,他们一不注意就会踢翻自己的小碗,那小铁碗当啷啷地滚出去很远,他就用剩下的一只胳膊拖着身体爬过去捡,却从来没有人帮助过他,即使他们只需要弯一下腰……

    有时临近午夜,喝多的人就站在他的边上小便,温热的尿液溅在脸上,他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一切,都成了习惯,这世界的肮脏已经让他习惯了。

    那是噩梦中的6年,2000个浑浑噩噩的白天黑夜,将近五万小时,比别人的一生都漫长难耐的日子,这就是所有,属于他的童年。

    6年时间强生在北京繁华地带的所有街道上过着乞讨的生活,他做梦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梦到爷爷,梦到他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梦里的爷爷用粗糙温暖的手把他抱在怀里,坐在膝上,剥着花花绿绿的糖纸,喂给他吃,爷爷一定会来的,来把自己解救出去,后来,这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惟一动力。

    可是,爷爷没有出现,他不甘心,他开始学着在人群中寻找,看每一个跟爷爷相似的老人从高处走过去,他不放弃,直到有一天,他正在寻觅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是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是她,真的是她!

    强生在那一刻狂喜起来,他几乎要疯了,6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她就站在不远处,她看到了自己,而且,很明显地她也认出了自己,以前在研究所的时候,爷爷偶尔也会带自己回家和家人吃饭,强生喊她婶婶,那是爷爷的儿媳妇儿!

    她好象正在和几个同事逛街,穿着光鲜,挎着一个皮质的小包包,穿着一条当时很流行的黑色健美裤,强生紧挨着地面,感觉她那么高大,似乎一伸手,就能把自己解救出去了。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他急切地想喊婶婶,喊她,让她明白,没错,我就是强生!

    她愣了一下,但还是犹豫了……身边的同事在催她,问她看到了什么。

    “哦,没事的……”婶婶强笑了一声,然后走了过来,她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抽出一张五元的钱,五元钱,这是一个人道德的价码,虽然在当时,这已经算很丰厚的施舍了。

    那张五元的钱飘落到强生的小碗里,她站起来,转身走了。

    强生急了,他呜呜啊啊地想喊,他匍匐在地上,爬着想追上她,以至于碰洒了自己的小碗,零钱散了一地也顾不上了,他不舍得放弃那个希望,但是,她走得太快了,快得像是逃命一样,转瞬消失在人群之中,面前,还是密密麻麻的人腿,慌慌张张地奔命,再回过头的时候,小碗还在,那张五元的钞票不知被谁捡走了……

    她总会回去告诉爷爷的,告诉爷爷来找我。

    强生这么想着,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他已经是个12岁的孩子了,个子也长得很大,即使是个残疾也有点太招眼了,络腮胡子和刀条脸儿商量,再要下去早晚会被人注意到的,他已经不适合这个行业了。

    于是在一个晚上,他们把他带到了郊外,准备了一条麻袋和两把铁锹,漆黑的夜色下,两个鬼一样的人抡起铁锹挖坑,强生就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不想呼救,也没有能力呼救,更不想求饶,那是他发誓永远不会再去做的事。

    当一个人的希望彻底毁灭之后,死亡其实是一种奢求,他甚至隐隐地感觉有点开心,这样没头没尾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他并没有去想会不会死,没有人告诉过他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是很愉快地在想,明天早上终于不用再匍匐在众人脚下乞讨了,不用早起,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深坑掘好了,络腮胡子走过来,把瘦得皮包骨头的强生抱起来,放在坑里,他没有用绳子捆强生,因为他也没有能力跑得掉,强生躺在半人多深的土坑里,嗅到了周围新鲜的泥土芳香,有被挖断的植物根须垂在一边,上面还挂着疙疙瘩瘩的湿泥。

    他们没有带自己来过郊外,这就像是踏青一样,一切都让强生感觉新鲜,他靠在坑壁上,仰头看着深坑口上的星空,那是一块方形的世界,遥远的星星明亮闪烁,美得让人窒息。

    刀条脸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卖力地把堆在坑边的泥土往里推,那些松软的泥土呼啦一下掉进来,像一条温软的被子盖在身上,盖住了那两条恶心变形的小腿,强生微笑着,他忽然感觉自己应该道别。

    于是,他朝坑上啊啊地呼唤了两声。

    络腮胡子一愣,以为他要求饶,或是因为恐惧而挣扎,于是不耐烦地骂了句娘:“不要动!很快就好了!”

    “嗯嗯,啊啊……”强生摆了摆手,两个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耳细听,这个小哑巴到底想干什么?

    一番挣扎之后,强生终于用剩下半条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哇哇,爱厌……”

    络腮胡子愣了,手里的铁锹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的嘴唇开始颤抖,手也开始哆嗦,他听明白了,真的明白了,即使强生说得如此含糊,但6年的朝夕相处,他还是很轻易地明白了这个12岁的孩子在说什么……

    他说:“爸爸,再见……”

第109章 寻亲() 
刀条脸儿见络腮胡子在发愣,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只是着急慌忙地催促他:“快点,等会儿有人路过就麻烦了!”

    说罢,又接二连三地往坑里填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弯腰一躬身之间,嘴里憨重的臭气就喷在了络腮胡子的脸上。

    络腮胡子忽然爆发了,黑夜之中刀条脸没看到他眼角挂着的泪水,只看到迎面的一拳,狠狠地捣在了胸口上,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怒地大叫:“你特妈疯了?”

    络腮胡子也不说话,收拾起地上的镐头和铁锹,哗啦一声扔在小货车的后面,闷着头钻进驾驶席,发动了车子,刀条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爬起来,慌慌张张地拉开车门,还没坐稳车子就启动了,两个人扔下埋了一半的强生,驾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强生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却听到了那俩人离开的声音,他们似乎不会再回来了,他坐在温暖的土堆里,抬头看了会儿星空,然后一只手把厚厚的土朝身上扒了扒,立刻感觉到一阵温暖,他歪头靠在坑壁上,感觉一阵困倦袭来,好舒服,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好好的睡一个觉了……

    天亮后,强生才艰难地靠半截腿和一只手爬出了土坑,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来,坑边上扔着络腮胡子给他留下的两样东西——他那张装了四个滚轴的木板,还有一个破木碗。

    有人说,日子要过下去,必须三样东西:脚下的路,手里的钱,和心中的希望。

    对于强生来说,这就够了,他坐上自己的滑板车,用一只手艰难地撑动地面,哗啦,哗啦地朝前滑去,温暖的晨光之中鸟语花香,诺大的北京城就在眼前,他知道,爷爷就在那里面,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6年,那间研究所的模样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如同小学毕业的时候回忆入学第一天的一切,模糊得几乎什么都不剩了,但他还是抱着坚定的信心,踏上了寻亲的路。

    时间很快过去,强生艰难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滑行着,坐在公交车站牌下乞讨,小小的滑板车上放着各种杂乱的干粮,有一次,还有人把喝剩的半罐儿健力宝施舍给了他,舌尖已经没了的他感觉不到甜味,但是他知道,那是有钱人喝的东西,一定味道很好,他很满足。

    其间也有福利院的人把他带走,询问家乡地址,亲人电话什么的,他一概都不知道,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他无法跟人家沟通,于是他们让他留下,和一帮孤儿住在福利院里,再不用乞讨,每天都能吃得饱,还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小床。

    可是,那不是他要的生活,他急切地想要见到爷爷,安于现状留下,就等于永远失去了和爷爷见面的机会,12岁的强生说不出来,心里却很明白,福利院不是监狱,没有人能一天24小时看着他,于是他找到机会就溜走,三番五次之后,福利院的人也不再来找他了,任他在北京街头流浪。

    如果徒步,想在那么大的北京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何况是一个残疾的12岁孩子,他每滑一下,只能向前前进半步的距离,这就好象是用一只手,一下一下地量着北京城的面积……

    强生就这样在北京流浪了半年多,从春寒料峭到暑气升腾,时间已经走到了97年的6月,天逐渐热了起来,在一个下过闷热阵雨的傍晚,他滑得累了,于是在路边的一个小公园的草地边坐着休息。

    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公园,一半是草地,一半是围墙,围墙的远端开着一扇小门儿,公园草地上有各种孩子在玩闹,草地间的石铺小路边,有些老人在下棋,他正呆呆地看着那些幸福生活的人发呆,忽然,一辆轮椅停在了他身边,轮椅上,用薄毯盖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推轮椅的小护士。

    强生以为自己又是像以往无数次那样挡了别人的道,于是连忙抓起自己的木头锤子,捣着地要离开,却在耳边听到一个颤巍巍的询问声:“是强生吗?”

    几乎无需确认,强生低着的头连抬头没有抬起来,泪水就瞬间溢满了眼眶,他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脸,没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可是,就是那一个瞬间,他猛然看到了自己那两条已经萎缩得像两条怪异的尾巴似的小腿,它们是那样的扭曲,肮脏和恐怖,不行,不能让爷爷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能!

    他决定,逃,滑着自己的小车逃掉,于是也不吭声,奋力地推动地面,朝小公园外边的马路滑过去,却由于太着急了,他坐的小滑板一边的轮轴在马路牙子上一下滑空,整个人侧翻在了马路上。

    “强生?是你吗……?”爷爷在背后的催问声带着迟疑,强生不敢回头,他顾不上散落一地的“口粮”慌张地爬起来,背对着那个方向,艰难地爬上板车,一下,又一下,像逃一样离开了那座小公园。

    而身后,爷爷坐在轮椅上,一只手在有节奏地抖着,他口歪眼斜,口水滴滴答答地流着,似乎已经老年痴呆了,每路过一个在那玩的男孩,他都会颤抖着问一句:强生,是你吗……你是强生吗?

    夜幕徐徐落下,白天的阵雨重返回来,强生在街道后巷的一个屋檐下,数着余水在房檐下滴落,逐渐连成了线,远处巷子口的路灯昏黄地照着他呆滞麻木的脸,他低着头,后背已经严重地佝偻了,长期的躬身而坐让他连脊椎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抬头,对他来说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

    他看着地面上的水洼,每一滴雨水滴进去,都把自己的影子砸得粉碎,两条干柴棒一样的小腿以一个可笑的姿态支棱着,像是在嘲笑他的命运,他恨恨地用手去扳它,想把它扳回和正常人一样的位置,可是刚刚触到它,一阵剧烈钻心的疼痛瞬间传来,他咬着牙,忍着痛,狠狠地掰它,掰着掰着,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改为狠狠的捶打,捶自己不争气的小腿,若是自己现在能站起来,至少也能走到爷爷面前,给他看看,强生长大了,是个大小伙子了,可是……一切都只能是可是。

    “呜……”强生终于在几年之后,第一次哭了出来,如果世界上的伤心有排名的话,希望的破灭无疑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位,他朝思暮想期盼了6年的结局,他历尽千辛万苦,尝尽人间辛酸寻找了半年的亲人,到头来竟然都是一场空,他恨自己当时没有勇气抬头,如今,再也不会有勇气回去了。

    此刻,他也不过只是个12岁的孩子。

    强生呜呜啊啊地抽泣着,那极尽的伤心和绝望像汹涌的海潮般淹没了他,雨声掩盖了他的哭声,天上咔嚓一下亮起闪电,随即,滚滚惊雷在耳边炸响,终于,强生有胆量在这暴雨惊雷遮天盖地的轰鸣声中,第一次嚎啕大哭起来,他那暗沉沙哑的嗓音早已经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只是一长串浑浊模糊的“啊啊啊啊……”

    伤心过了,哭过了,天还是会亮,太阳照常升起,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悲伤而停止转动,强生在长期的苦难中明白的这个道理无比深刻,那就是无论你有多么伤心绝望,都要死撑下去,没人救得了你,也没人会帮你。

    他开始在敬老院的附近打转,从不敢离开太远,怕迷了路找不回来。

    除了乞食,他都会蜷在那座小公园的矮围墙后面的万年青丛中,瞪大眼睛等着爷爷出来,每天下午到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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