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蜻蜓的舱盖打开，一个黑影从里面弹射出来，像是杂技中的空中飞人般，双手各抓住了主神经元电缆的两头，巨大的电流瞬间通过他的身体，明亮刺眼的电火花像焰火一样迸发出来。
一个粗犷的嗓音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哀嚎在血月飞船内部吼叫起来：“为了宇宙间文明的正义！”
是星尘！
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把断开的那一截电缆给补上了！病毒的意识像无处可逃的电蛇一样，瞬间找到了突破口，那道红色的意识流呲啦一声越过星尘的身体，跨越到了另一边，以极快的速度朝最后一个巨脑飞奔过去……
。。。
第192章 高傲（）
“不——！”血月元首绝望地颤抖起来，他的声音再没了初次见面时那种得意与张扬，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悲哀让他瞬间瘫软在机械蜻蜓的前甲板上。
郝志在血月战士的押送下，被带到了血月飞船的中央审判庭上，面前立着的一排三十多米高的巨大金属柱子就是审判台，血月元首和十长老庄严地站在柱子顶端，每一个柱子的表面都像屏幕一样投影着他们高大的形象，给围在中间的受审者造成巨大的压力。
可是，郝志却不在乎这个，想吓唬我？哥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死都死一百回了，还想吓住我？
“你！27883号……”血月元首指着星尘愤怒地问道，“你是不是私自逃过了思想下载和上传，为什么会出现与整个血月文明族群利益不同的选择？”
星尘被强大的电流烧得体无完肤，混身还在缭绕着青烟，被两名血月战士架着，低垂着脑袋，没有应答。
“这就是你们控制人民的手段吗？”郝志冷笑着反唇相讥，“消除个体差异，冷酷的思想统治，你们不但要管老百姓在干什么，还要限制老百姓要想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半圆形的法庭大门外闯进来一名血月战士，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撞了进来，一边跑边大喊：“报告！地球人……地球人逃了！”
跟随他进来的，是同样被押送着的郝志的身体，另外一名血月战士抱着半个残破的王琰珂。
“他们似乎是抢了意识转移机，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我们血月族人的身体内，逃掉了！”那名士兵大口喘着气汇报。
血月元首沉吟了一下，回头看看站在面前的两个陌生感十足的血月人，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对报信的士兵说：“我知道了，退下吧！”
那个原本的“郝志”惊恐地看着已经被交换了的身体，指着现在的郝志大叫：“元首，是他是他！那是我的身体，可怜我，现在被困在了这丑陋肮脏的地球人体内……请元首为我主持正义，换回我的身体！”
“肃静！”元首不耐烦地用自己手中的权杖捣了捣地面，巨大的金属柱子发出沉闷的回声。
“本庭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宣判！地球人郝志，由于你的背离行为，造成血月飞船陷入不可修复的永久伤害之中，依据血月文明最高律典，我宣布你有罪！并立刻执行死刑！”
“太好了！”那个原来的“郝志”高兴地在一边拍起手来，“自作聪明的地球人，该死！”
可是他的话没说完，几名血月战士却上来，一边一个地架起他就往外拖。
“等等！等等！元首，你们搞错了！那个人才是地球人！我是血月的子民！”他绝望地两腿离地，腾空高喊着。
“判决并没有错误！”血月元首冷酷地回答，“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判决针对的是‘地球人郝志’！也就是对于他本来身份的判决！你作为玩忽职守导致他逃掉的重要一员，也该担此罪，一起送入焚化炉！”
“我，我冤枉……”那个声音逐渐消失了，郝志斜眼看着“自己”和“小冰”被拉下去处死，心里感觉怪怪的，那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身体啊，就这么没了，但是回头一想，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病毒连命都搭进去了，也没什么退路好讲了。
“％￥％￥…—*！”一串冰冷的电子声在巨大的空间内回荡起来。
“你听得懂那是什么意思吗？”血月元首低头问道。
郝志摇摇头：“我又没有学过你们的语言。”
“那是血月巨脑发出的最后警告，病毒已经几乎完全侵入巨脑，虽然暂时被压制，但是血月飞船的崩溃已经只剩时间问题……”血月元首悲哀地说道。
“哦？那么说，我们胜了！”郝志内心一阵狂喜。
“不！我们都败了！”血月元首的眼帘垂了下来，“愚蠢的地球人，本来血月文明入侵整个地球以后，还会保留个别的地球人的种族延续，成为你们文明存在过的纪念符号，可如今，你们把最强大的敌人逼上死路，那么所剩的最后一条路，就只能是——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你们的巨脑已经毁了，血月飞船将陷入完全的混乱，你们还能干什么？”王琰珂在一边笑问。
“问我们还能干什么？首先，你要知道血月飞船是什么？”元首环视了一下四周，“知道为什么血月飞船内部全都是由不同大小的立方体构成的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们文明高科技的象征！整个血月飞船全部都是以模块化组合而成，它巨大、宏伟，却没有一颗螺丝钉，没有一点粘合剂！”
“你是说这么有序的结构，完全是靠每一个小组件自发地聚合在一起的结果？”王琰珂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的！如果没有了巨脑对所有意识体的团结和控制，血月飞船就会立刻散落成400亿个大小不一的立方体金属块！大的有上百公里，小的，像你们地球人玩的色子，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进行严格的思想统一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用这种一盘散沙的手法来建造飞船？”
“那是因为我们血月民族的最大优势，就是团结，与你们地球人不同，你们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攀爬到了食物链的顶端，在你们星球上，你们高高地站在最顶部，以屠戮万民的姿态统治着这个星球，所以，你们地球人没有危机意识，长久以来，能够残杀人类的，只有人类，所以，你们并不明白‘团结才能生存下去’这句话的价值。”
“你是说，血月文明在你们的母星上，并不是最高等的生物？你们时刻面临着被杀害，甚至被当作食物吃掉的危险？”王琰珂惊诧地问。
。。。
第193章 自由意志（）
“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说，若论智慧，我们是最聪明的种族！但是，若是论身体形态，我们就不像你们人类那样占尽优势了……”血月元首声音低沉，仿佛唤醒了沉睡五百年的记忆，慢慢地说道，“血月种族从原始生命形态进化到具有高度发达的智慧阶段，历经了大约一千九百万年的时间，才固定成为如今的身体形态，很可惜，在母星上，我们是被猎食者。”
郝志看了看对面的王琰珂，那副血月外星人的身体特征，也是四肢一个头，似乎大体上和人类并没有很明显的区别：“你们的个头和我们差不多，为什么这么说？”
“如地球漫长的进化旅程一样，一个行星的诞生，从恒星物质抛射入轨道空间，巨大而炽热的熔岩液态球，经过数百万年的冷却，逐渐凝成一个金属地核，然后冷却出地表，这个过程中，行星自身的重力环境并不总是永恒不变的！”
“嗯，书上有写过，地球最初的重力也不像现在这么大！”
“所以，轻重力环境下，我们母星上第一批进化出来的高等动物们，都有着巨大的身体，高达数十米甚至几十米的巨大身体，强壮的肌肉和发达的牙齿，他们统治整个星球长达数亿年之久，惟一庆幸的是他们的智慧并没有像庞大的身躯一样进化得那么快，反倒是被猎食者，我们血月种族，由于担惊受怕，处处躲藏，大脑反倒得到了更多的锻炼，逐渐成长为高智慧种群。”
“这和地球环境很相似嘛，最初的哺乳动物也是被恐龙到处追着咬的！”郝志忽然想起《侏罗纪公园》里的镜头来。
“可是，上帝对你们地球人类的偏爱，让他亲手毁灭了恐龙这一巨大生物种群，像是在一条堵塞的马路上，忽然用吊车挪开了挡在你们面前的巨大货车，让整个进化的道路成为一条畅通无阻的坦途！
这也就让人类以相对较大的个头，轻易登上了食物链顶端，这是我们与你们在进化道路上根本的不同！
我们星球上的‘恐龙’们并没有遭受灭顶之灾，他们长期伴随着血月人，猎食我们，压迫我们，虽然最终被掌握热武器的血月族人消灭殆尽，但是，这个长期持续的过程，促进并形成了血月文化中谨慎，智慧，团结一心的特征，任何的分裂和脱离群体，都有可能是死亡的前兆，所以，我们的社会之中没有私心，没有斗争，只有和谐共生，互相保护！”
“像……蚂蚁？”王琰珂机敏地接话。
“或许吧，为了种群的繁衍和延续，个体的价值，必须融入集体，才能获得展现，我们是意识形态高度统一的种族，这决定了我们科技的发展方向，是以意识的信息化，融合化为蓝本的。”
“所以你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单个思想脱离群体的行为，这对于你们来说本是不应该出现的危机！”
“是的！”元首声音黯淡下来，“或许，我们对这种文明的基础过于自负了，而忽略了长久宇宙航行带来的心理威胁，就像几百年间积压堆放的柴草，在某一个瞬间，总会迸发出一粒火星，烧毁这漫长而危险的积累……”
“就好象坐几天几夜的长途火车的行人，偶尔会忽然精神崩溃，甚至出现跳车的现象！”王琰珂似乎对此表现出了应有的同情。
郝志却撇了撇嘴，“其实，为了血月不出毛病，你们也做了必要的防范，比如高度协调统一所有个体的思想，不放过任何一个开小差的人，比如让所有血月子民的日常生活陷入永无止尽的繁忙和机械麻木的劳累当中去，
三十亿个思想，竞争仅有的三万具躯体，定期评选出最消极的人，实行落后淘汰制，残酷的制度决定了当他们****奔波辛苦工作的惟一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自己被替代被消除的时候，根本也就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问题，这样还不够，你们还要定期进行思想筛查，甚至不惜及时处死那些对侵略萌发出不同看法的人！”
“你猜的没错，鉴于血月飞船这种独特的结构，我们无法承担一个有害思想在可以进行思想共享的血月内传播，所以必须迅速反应，扑灭每一个危险的想法！”
“如果是地球人，一个人想捣乱，还需要挨个去说服下一个人，但是血月文明的高级，也就成了你们的短板，任何一个危险思想的上传，都有可能瞬间形成对整个文明基础的毁灭打击，你们自负的东西，最终，毁了你们自己！正是因为自负，相信血月内部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可以危及到自己的人，所以，你们建造的巨脑几乎是裸露在核心地区，并没有什么硬件防护，任何人高兴，都可以触摸到它！哈哈……你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血月文明最终还是毁在了这盲目的自信上面！”
“可以这么说吧，我们没有注意到27883号什么时候偷偷停止了思想同步，他那私人小情绪般的有害意识在个体中的萌发，是血月领导层根本不曾考虑过的威胁，我们长久以来如此谨慎地归整思想，保持团结与统一，竟然还是因为一个细微的裂缝，种下了不可预知的恶果！”
“错！”郝志摇了摇手指，“从来没有想不到！是你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生命体存在的自尊，就是思想的自由！”
“自由意志？”血月元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不过是文化宣传中的口号罢了，自由？噗……哈哈……那从来都是一种自我蒙蔽的幻觉！”
“胡扯！”郝志倔强地一抬头，“作为一个生命，我们可以一无所有，但是绝不能放弃对自由的追逐！”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自由意志是什么？”
“自由意志就是不受任何条件约束的思想上的自由，可以自由地爱恨纠葛，宣扬真性情，做出符合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选择！你们就是践踏了子民们的自由意志，却忘记了一个念头一旦产生，它可以被压制，但是从不会被消灭！”
“非常精彩……”元首兀自啪啪地鼓了两下掌，“相当精彩的诠释，但，无非是一段理想主义的空谈罢了！不受任何条件约束的，思想上的自由？它存在过吗？
当你认为自由地畅想美食的时候，是食欲在作祟，从没有人会在饥饿的时候去幻想一种海洋深处面目奇怪的鱼，你不知道那能不能吃所以根本不感兴趣，这时，过去的经验在左右你！
当你向往异性的时候，是体内分泌的荷尔蒙在催促你的本能，看过的电影，追过的明星，父母的形象，书中描写的清纯的美女，都可以成为左右你喜好特点的继往经验！
你何时曾经真正选择过自己要选择的事物？
你的所谓自由意志，无非是对过去生活经验的直觉反应罢了，有些甚至是祖先留给你的本能！
当一只手快速划过眼前的时候，你闭眼闪过，你的自由意志决定什么了？
当你在琳琅满目的商店里买衣服的时候，选中的那件往往都是你见别人穿过的挺好看的例子，你的自由意志又决定了什么？
当一个棒球手在0。1秒内决定挥出球棒，当一个运动员跳至空中投出篮球，当一个时速200公里的乒乓球飞到眼前，你果断地接拍反击并准确地落在球桌上时，你的自由意志并没有参与任何活动，一切，都是本能罢了！
甚至，就连你口渴的时候要喝一瓶饮料，所做的选择也取决于你对哪种电视广告更为熟悉和感觉亲切，你的自由意志，有帮你做过理性选择吗？
当你深挖自己意识深处，会发现很多选择并非自己愿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