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女接道:“臭猴儿,我怎么舍不得,敢不来陪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众人听罢一阵哈哈大笑!
几人转过一条街,见一间茶馆素雅洁净,岳灵珊叫道:“二师兄,咱们走了半天,都累死了,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令狐冲不在,劳德诺身为二师兄,便是一行的领头人,闻言点头笑道:“好!进去喝杯茶吧!”
茶馆里七八张桌子,坐了大半,大多都是拿刀带剑的江湖中人。
岳灵珊道:“衡山城里,这些天江湖人越来越多!”
劳德诺闻言接道:“刘师叔八面玲珑,相交遍天下,他的金盆洗手大会,岂不让天下英雄闻风而动,齐聚衡山城。”
几人捡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茶博士泡了壶上好的铁观音,端上一碟南瓜子、一碟蚕豆……几牒点心。
几人品着茶,聊着天,不是笑骂一通!
这是茶馆又进来一人,若是普通人自不会这么惹人注目,只是这人实在太过丑陋。只见他双眉下拉,左边嘴角半翻,露出的半幅牙齿倒是洁白,脸上更贴了三张狗皮膏药。
说不出的猥琐,身上衣服布料虽好,却烂了好几处,沾满了污迹。
茶博士以为是个要饭的,正想拿几个铜子打发出去,却见这人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连忙又换了一副笑脸,迎了进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平之,当日林震南一家三口被青衿救下后,哪还敢返回福州城,索性身上带了大把的银子,到一处县城置办了行头,正想去洛阳寻岳父金刀无敌主持公道,却见不少江湖好汉都往衡山而去,稍一打听,才知去参加衡山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
林震南心中一动,心想岳父名头虽响亮,但只在河南一带,却比不了青城派的声势。到不如去衡山,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揭穿青城派的面目。
到时衡山城高人名士、江湖好汉云集,青城虽然势大,不惧他的人却也不少。
青城派本是再大,又怎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不信就没人来主持公道。(。)
第七章流言()
林震南于是便托人往洛阳岳父家传去口信,买了几匹快马,一家三口,昼夜兼行,昨日刚行到衡山左近,却也是他们倒霉,不小心又撞上青城派的人。
当初余沧海一共派出十批弟子,挑十省的镖局,这一行人却是赶往长沙的人手,他们离得较近,挑了长沙分局后,便按照来前余沧海的吩咐,先一步来给刘正风道贺。
结果正好巧遇林震南一家,他们行动前皆见过林震南的画像,怎不欣喜若狂,一场大战,结果不言而明,只有林平之被林震南夫妇拼死杀出一条出路,逃过一劫。
这林平之虽然从小锦衣玉食、没经过风浪,但人却是不笨。此刻骤然遭此大难,慢慢倒也冷静下来,在山里藏了半夜,待到夜深人静,走出山林,循着路径,慢慢往衡山城行去。
在他想来,青城派如此势大,此刻也唯有侠士豪客云集的衡山城能讨回公道,救出父母。
他从父母半路被青城弟子认出一事,也得了教训,谁知自己的相貌有没有被他们记住,只好乔装改扮,成了如今这幅猥琐模样!
只是衡山城虽然江湖好汉众多,但他即无门路,又无一人相识,更何况不明底细,若遇到心怀叵测之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如何敢随意求人相助。
茶馆酒肆向来是三教九流云集,消息流通之地,他便想来此留心探听哪位前辈大侠来了衡山,谁的江湖声誉最好,以便找一德高望重之人为他主持公道。
这般想法虽有些天真,却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救父母的办法。
茶馆内,岳灵珊与众位师兄打打闹闹,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林平之却喝着茶,四处注意众人的话语。
只听一个年轻汉子道:“这次刘三爷金盆洗手,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还有三天,衡山城里就已挤满了贺客。”
另一个汉子道:“那是自然,衡山派自身已有多大的威名。再加五岳剑派联手,声势浩大,哪一个不想跟他们结交结交?再说,刘正风刘三爷武功高强,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何等了得。平时早有人想跟他套交情了。只是他一不做寿,二不娶媳,三不嫁女,没这份交情好套。这一次金盆洗手的大喜事。武林群豪自然闻风而集。我看明后天之中,衡山城中还有得热闹呢。”
岳灵珊小声道:“原来我们五岳剑派竟有这么大的威名,只是莫师伯武功当真不如刘师叔吗?”
师兄弟几人相互看了几眼,最后劳德诺说道:“刘师叔武功自是极深,只是比莫大师伯,还要差那么几分,莫师伯……”
正在此时,忽然间门口响起了伊伊呀呀得胡琴声。一声苍凉的声音唱道:“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嗓门拉得极长。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走进来一个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得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显是个唱戏讨钱的。
有人喝道:“鬼叫什么?”
那老者立时放低了琴声,口中仍是哼着:“金沙滩……双龙会……一战败了……”
岳灵珊小声道:“二师兄怎么不说了?”
劳德诺低声道:“你们听没听过莫大先生爱拉胡琴,一曲‘潇湘夜雨’,听得人眼泪也会掉下来。‘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八字。就是他的写照。”
岳灵珊急道:“到听爹爹讲过!二师兄你知道的多,就别卖关子了?”
劳德诺小心翼翼道:“你们看那卖唱拉胡琴的老者,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岳灵珊仔细打量一眼,见那老者虽苍老枯槁,眸子里却不时闪过一丝精光,惊道:“你是说他是莫师……”
劳德诺点了点头,他却没说二十年前,他曾见过莫大先生一面,因为那时他还是左冷禅的三弟子,自不好提,免得众人问东问西,露了马脚。
这时旁边有人问道:“听说衡山派这位刘三爷还只有五十来岁,正当武功鼎盛的时候,为甚么忽然要金盆洗手?那岂不辜负了他这一副好身手?”
一个中年汉子接道:“兄弟听得武林中的同道讲,刘三爷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因为武功太高,人缘太好,这才不得不金盆洗手。”
他说话声音很大,茶馆中登时有许多眼光都射向他的脸上,好几个人齐声问道:“这是为何?”
那人道:“都说刘三爷是衡山派的第二把高手,可是衡山派自己,上上下下却都知道,刘三爷在这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上的造诣,早已高出掌门人莫大先生很多。刘三爷门下的弟子,个个又胜过莫大先生门下的。眼下形势已越来越不对,说不定再过得几年,莫大先生的声势会被刘三爷给压了下去。刘三爷家大业大,不愿跟师兄争这虚名,因此要金盆洗手,以后便安安稳稳做他的富家翁了。”
好几人点头道:“原来如此。刘三爷深明大义,很是难得啊。”
岳灵珊几人看了那拉胡琴的老者一眼,只听他调门一转,唱道:“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语调悲凉婉转,还有一丝丝怒意蕴含其内。
这时又有人道:“那莫大先生可就不对了,他逼得刘三爷退出武林,岂不是削弱了自己衡山派的声势?”
那中年汉子冷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多大公无私之人?只要自己坐稳掌门人的位子,本派声势增强也好,削弱也好,倒也不如何重要了。”
旁边一人接道:“所以哪,这明明是衡山派中的大事,各门各派中都有贺客到来,可是衡山派自己……”
有人问道:“这位朋友,刚才你说各门各派都有贺客到来,衡山派自己却又怎样?”
那人道:“刘三爷的弟子们,当然在衡山城中到处迎客招呼,但除了刘三爷的亲传弟子之外,你们在城中可遇着了衡山派的其他弟子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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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一剑()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显然发现确有其事。
汉子笑道:“所以哪,咱们便是在这里讲述衡山派中的门户之争,也大可畅所欲言,不用顾忌,衡山派的人压根儿不会过来?”
一人接道:“是呀!莫大先生和刘三爷师兄弟俩势成水火,一见面便要拔剑动手。刘三爷既然让了一步,他也该心满意足了。”
那卖唱老者忽然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他的身前,侧头瞧了他半晌,忽然叹息一声。
那人怒道:“老头子干甚么?”
那老者摇头厉喝道:“你胡说八道!”就要转身走开。
那人大怒,伸手正要往他后心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闪,一柄细细的长剑晃向桌上,叮叮叮几声脆响。
那人大吃一惊,纵身后跃,生怕长剑刺到他身上,却见那老者缓缓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插入,剑身尽没。
原来这柄剑藏在胡琴之中,剑刃通入胡琴的把手,从外表看来,谁也不知这把残旧的胡琴内竟会藏有兵刃。
那老者又摇了摇头,喝道:“你胡说八道!”缓缓走出茶馆。
众人目送他背影在雨中消失,苍凉的胡琴声隐隐约约传来。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你们看,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所指之处瞧去,只见那桌上放着的七只茶杯,每一只都被削去了半寸来高的一圈。跌在茶杯之旁,茶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茶馆中的十多个人都围了拢来,纷纷议论。有人道:“这人是谁?剑法如此厉害?”
有人道:“一剑削断七只茶杯,茶杯却一只不倒,当真神乎其技。”
有人向那人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行走江湖。最忌多嘴多舌,眼前衡山城中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高人到了。幸亏那位老先生剑下留情,否则老兄的头颈,也和这七只茶杯一模一样了。”
旁边不少人也是议论纷纷。
那人瞧着七只断掉的茶杯,只是怔怔发呆。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对旁人的言语一句也没听进耳中。
旁边一人忽然进道:“‘琴中藏剑,剑发琴音’难道他就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众人又都一惊,江湖上拉胡琴的高手,也唯有莫大先生了。均想适才不少人称赞刘正风,却对莫大先生颇有微词,自己不免随声附和,说不定便此惹祸身。各人纷纷会了茶钱离去,顷刻之间,一座闹哄哄的茶馆登时冷冷清清。
林平之见了莫大先生显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神功,暗道:“这人模样枯瘦苍老,似乎伸一根手指便能将他推倒,哪知他长剑一晃,便削断了七只茶杯。我若不出福州,焉知世上竟有这等人物?我在福威镖局中坐井观天。只道江湖上再厉害的好手,至多也不过和我爹爹在伯仲之间。”
他想到这里。心中暗暗思量,他既是衡山掌门,武功又这般高明,我若是苦苦哀恳,找他主持公道,说不定便能揭露余沧海的面目。救我父母一命。若能拜得此人为师,苦练武功,手刃仇人,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此时他心中却另有担心,素来听闻这位衡山掌门莫大先生性情孤僻。每日浪迹市井,不问世事,会不会管还在两可,况且他是衡山派的掌门人,五岳剑派和青城派互通声气,他会肯为我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去得罪朋友么?
想到此,林平之颓然坐倒,只觉天下之大,却没有说理之处。
忽然他脑中闪出一个人来,以前他曾爹爹讲过,五岳剑派如何厉害,青城、峨眉他敢去送礼攀交情,五岳剑派却连礼也不敢送。
其中爹爹最推崇的就是华山掌门,君子剑岳不群,言称他是当今武林为数不多的君子,在江湖中名声极好。
只是自己走了不少茶馆酒肆,倒是听闻华山派大弟子已率人来了,却没听到这位君子剑的消息,难道他不来衡山,那自己到底该找谁来主持公道,救出爹娘。
林平之想到此,一时间心中迷茫之极!
岳灵珊几人也赶忙站起,围着茶杯打量,见那断口光滑如镜,心中也是惊骇之极,想来这般武功也只有师父能做到了。
陆大有忽然摇头晃脑道:“小师妹,我考考你,这一剑七出,凌厉无方,用的是什么武功!”
岳灵珊小嘴一瞥,得意道:“臭猴子,这可难不住我,三师兄曾和我讲,衡山派有一套回风落雁剑,其中第十七招一剑落九雁,便有这般威力,你说是也不是,就怕你个臭猴子也不知道。”
陆大有嘿嘿笑道:“小师妹好见识,师兄佩服。”
一番话惹得岳灵珊眉开眼笑!
这又有脚步声传来,几人抬头打量,竟是青衿走了进来。
岳灵珊一声欢呼,率先迎了上去,其余几位师兄弟也紧随其后,快步迎上。
青衿本是想来此喝杯茶,猛然见了这么多师兄弟,心中也是欢喜,一时兴起,伸手在岳灵珊的头上揉了揉,捏了捏她的脸蛋,惹得她大呼小叫。
众人多日未见,当下便叙了好一会话。
岳灵珊这时才开口问道:“三师兄,爹爹在那?你们不是一块过来的吗?”
青衿前往福州一行,乃是机密,华山上下除了岳不群,大概也就师娘宁中则知道些端倪,此时自不会说。
闻言笑道:“师父还在后头,眼看你们一个个下山闯荡,我那还忍得住,便先师父一步来寻你们了!”
岳灵珊听到父亲还没来,有些失望,但瞬间又笑道:“谁让你当时不求爹爹和我们同行,我们都在这衡山玩了好多天啦,可惜你都错过了。”
几人说说笑笑一阵,当下会了茶钱,便要带青衿返回住处。
青衿忽然看到桌上的七只茶杯,目光一凝,脚步慢了众人几分,眼见劳德诺已经走出茶馆,众位师弟也不在意自己,他心中一动,一股念头再也止不住。
只见他手中长剑骤然出鞘,一道精芒闪过,只有几声轻微的叮当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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