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然真诚微笑，在心里默默称赞着自己的素养，同时也等着霍斯寒同样客套几句，彼此好下台。只是，她没想到等到的是他轻描淡写的回应——
“恩，你知道就好。”
纪安然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霍斯寒已喝完了那碗小米粥，如释重负地呼出了口气，起身重新看向她：“我吃完了，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做的吗？”他的样子，俨然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
纪安然的逻辑完全被带乱了！这个时候，他难道不应该说‘谢谢你的早餐’之类的吗？
她有些错愕，以至于接过空碗的时候，表情呆愣，木讷地冲他摇了摇头。
“那你走吧。”霍斯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不急不缓地出声，“你不用上班吗？”
“糟了！”
纪安然惊呼，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转身往外冲。耽搁的时间太长，她要迟到了……
***
霍斯寒出现在东楼休息室时，陆亦行正趴在桌面上看平板电脑，肩膀笑得一抽一抽。
“去把指纹录入器的存储弄好。”霍斯寒对于他散漫的工作态度已见怪不怪，推了推他补充解释，“昨天晚上，我帮……”
“知道！”陆亦行摘下耳机，脸上依旧笑得不怀好意，“我监测到昨晚有声波，特意调了监控。斯寒，不看视频单听声音的话，你们的聊天内容还真是……‘销‘魂’！”
他听到霍斯寒一本正经地说“用力一点”……
“你想多了。”他清浅一笑，拍了拍陆亦行的肩膀，提醒一句，“想太多，以后容易老年痴呆。”
“呸！”陆亦行不服，他本想反驳，却在看到霍斯寒的面色时，神色一僵：“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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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她在我身边，我比较放心（）
“是不是昨晚又发作了？”陆亦行猛地站起身，面色一派凝重，下意识地往外走，“我马上去把大家都叫过来。”
他一下子想到了最严重的情况。
“我没事。”霍斯寒叫住他，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目光淡淡，“只是昨晚被吵醒了一次……有点累。”至于所谓的“发作”，他想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一年前打击到z组织的那场“战役”，其实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z组织败走撤离，心血尽毁逃匿天涯；他的团队受创，自己也深受sh－1004试剂的影响……
这一年来，他难以入眠，即使入睡也是睡眠极浅，任何细小的动静都会把他吵醒，损耗他的精力。所以一直以来，偌大的霍宅，一直是他一个人居住，避免任何声响惊扰。
可偏偏，他亲自谋划让纪安然住了进来。
“被她？”陆亦行自然也想到了这唯一的可能性，确认了霍斯寒没事后，他才拧着眉继续，“要不然，让纪安然去我家住吧？我那里两室一厅，正好可以分给她……”
“不。”陆亦行的话未说完，便被霍斯寒打断，他面色如常，态度却很坚决，“让她住我这里。”
“可是……”
“她在我身边，我比较放心。”霍斯寒最后决断。
他在说话的同时，脑中不由浮现出她“逼着”他吃早餐的场景，然后，胃部也跟着抽了抽。霍斯寒停顿了两秒，才低喃而出：“在z组织出现之前，她的任何行为，我都能包容。”
包括破坏他不能吃早餐的原则。
“任何行为？”陆亦行不解，视线在霍斯寒和昨晚的录音中徘徊，“她还有其他什么‘行为’吗？”
霍斯寒没答，目光转而看向陆亦行带来的东西——
是一小盆袖珍椰子树。小树碧绿葱翠，生命力强盛。这是陆亦行今早带来的盆栽，就放在桌面上，突兀显眼的位置，他先前都没有来得及细问。
霍斯寒拿起，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带这个过来做什么？”
抬起来看，才发现花盆的盆颈还绑着一根红丝带，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本来打算送纪安然的礼物，现在……”陆亦行本想改变计划，声音顿了两秒，终极还是叹了口气，“还是送给她吧。”
“礼物？”他的殷勤，让霍斯寒有种莫名的不高兴。
“是啊！她搬过来，总要送点礼物什么的，表示一下欢迎。要不然把人往这里一放，她要么觉得我们冷漠，要么就会察觉到端倪。”陆亦行反问，“你说是不是？”
原来如此。
还要表示一下欢迎么？
18。018这是你们的事（）
他该怎么向她表示“欢迎”呢？
“哟，大白你来得这么早啊？靠，你拿的是什么……别……放得离我远一点！”他还没有想好，陆亦行那边已咋呼开了。
霍斯寒回头，看到陆亦行撤得远远的躲在墙角，而白凡依旧我行我素，将带来的罐子“碰”地一声放上桌面，而且就放在陆亦行的那杯茶水旁边。
透明的玻璃罐内，澄清的福尔马林液还在微微晃荡，连带着泡在里面的一小块肝脏也摇晃着。
“刚从那两具尸体上切下来的。”白凡开口，还记着昨天汇报的事，“局里还在鉴定，但是腐烂速度实在太快，所以……”她的面色明显为难，显然一无所获。
“死状和一年前的很像？”霍斯寒淡淡询问，弯下腰来，俯瞰着罐子里的东西。
“是。”白凡肯定。
陆亦行躲得更远，他不由想起一年前那个死状诡异的人，连带着想起一年前那个撤离的生化实验室……他忍不住“呕”地一声，捂着嘴巴冲了出去！
霍斯寒却是有了兴趣，闻言，眸底闪过一抹亮色。
“好。”他抬手，拿起那个罐子，“我来看。”
******
一个小时后。
温度低冷的实验室中，霍斯寒从一堆复杂的仪器中分离出病理组织，推上载玻片。他转身，颀长的身影站在那台高倍显微镜前，亲自分析……
这些步骤，白凡习以为常，但由霍斯寒亲自做，便不由多了丝稳重和审慎。
他很少亲自鉴定东西，但凡有所操作，都是常人难达的精准结果。毕竟，他在业内，是神一般的存在！
她对霍斯寒心服口服。
“死因和z组织没关系。”白凡正崇拜思忖中，霍斯寒这边已经出了结果，他语气淡淡，在说话的同时，直起身来脱掉了无菌手套。
在他眼里，这条线索便又断了，霍斯寒有些失望，把手套投入垃圾桶的力道也大了一点。
“可是外观很像啊！”白凡不解，“而且同样腐烂很快……”
“细胞内存在大量亲氧的酶，加速了细胞的自溶，所以你们看不出来。从肝组织状态，我推测死者的年龄在20岁上下，所以真正的死因，应该是死前注入大量的酶。”这样的分析结果，让霍斯寒觉得无聊，“估计，是注入了大量的减肥药剂吧……”
这两年的减肥药剂层出不穷，很多的地下诊所提供“减肥服务”。死一两个，并不奇怪。
“哪种减肥药剂？”白凡面色一紧。
霍斯寒已把那个罐子盖好，把剩下的组织交还到她手中，微微一笑：“这是你们法医的工作。”
19。019他的八卦，听不听？（）
白凡拿了东西便离开。
她和霍斯寒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但也知道他是生性淡漠、不易亲近的人，他不喜欢管闲事，知道死因和z组织无关，估计不会再往下查。
她只能回局里和同事调查地下减肥诊所……
“大白你要走了？”陆亦行贱贱地追上她，“聊会儿八卦再走啊！”
“不聊。”白凡白他一眼，脚步不停。
“关于斯寒的八卦你也不听？”陆亦行不甘心地追着，到处显摆自己截取的音频。
“我还要忙。”白凡不耐地踹他一脚，“我还得回局里化验，那两具尸体不知道是注了什么减肥药死了，我还得回去写报告。”
“咦，斯寒没帮你弄清楚？”陆亦行有些意外。别人忙一天的，霍斯寒几分钟就能搞定了，她怎么不让他帮忙？
“老大又不是轻易请得动的。”白凡冷哼一声，撇下他就走。
陆亦行留在原处，百思不解：他是搞计算机的，实验室那套他不懂，可是如果霍斯寒不那么容易请动，那他昨晚为了纪安然，为了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去实验室，又算什么？
***
另一边。
霍斯寒摘掉手套，把垃圾通通处理掉，在走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折返回来，走到角落里的某个大型玻璃容器前。容器内部是持续震荡的，里面的金色液体也在微微晃荡，这是他复制出的sh－1004试剂半成品，他花了一年时间，却无法复原sh－1004原样，因为后续很多药剂，他并不知道添加顺序……
望着一堆药剂的标签，霍斯寒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要找到z组织。
。。。。。。。。。。。。。。。。
晚上，纪安然回来得挺早。
只是，下班后她仍有一大堆东西要看，积了一整个文件夹。关于治疗狂躁症的新药，有一堆禁忌症和副反应，她不是很懂，还得慢慢摸索背诵。
回来的路上，她顺道买了点水果，是给霍斯寒的。
她到家时，天色还未全黑，大门未上锁，纪安然径自推门而入，然后走向主楼那里找他。主楼楼下客厅的灯亮着，她敲门进去的时候，霍斯寒就坐在客厅内，对着旁边的一块白板发呆。
白板上写的，是她完全看不懂的运算和分子式。
“你下班了？”看到她过来，他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白板的方向。
纪安然也没打算偷看他的研究，只是把水果袋往前送了送，面色真诚：“我刚刚买的，送给你吃。”她放下水果便要走人，却没想到刚转身又被叫住……
20。020笨也有笨的好处（）
“苹果？”她回头的时候，霍斯寒刚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放在手上掂量了两下，“我喜欢吃削皮的。”
说完，他理所当然地把手往前一伸，把苹果递向她的方向：“谢谢。”
“啊？”纪安然怔住，犹豫了半响，不确定地询问，“……你让我削苹果？！”
送水果还得负责削皮？
不对！
重点是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让她去削苹果？
“是。”霍斯寒大方承认，反倒是纪安然的反应，让他疑惑地反问，“你不会？”
他到底懂不懂基本的人情世故？
就算是长辈，也不能如此使唤她啊！
还是他故意的？
纪安然无语，看着霍斯寒坦然的面色，她也不好明说，只是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回答：“不是不会。只是很少有人主动让我削苹果，我觉得很‘稀奇’。”
她特意加重了“稀奇”两个字，静候霍斯寒的反应。
可霍斯寒却是嗤笑一声，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直接把苹果扔过来：“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去吧。”
“……”纪安然咬牙，她真的很想把苹果扔他脸上。
******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后，霍斯寒才浅淡一笑，兀自转换了白板的方向，擦去了一些数据，快速地在上面涂改了一番……她切完苹果出来，他正好改完。
“我切好了。”纪安然闷闷开口，把苹果放在盘子里端给她，“那我回去了。”
“等一等。”他接了盘子，却随手放在一边，并不急着吃，转身把白板的一面展示给她，“能看懂吗？”
纪安然微愣：他这回不藏了？
只是白板上依旧是歪歪扭扭的符号数据，还有另类的分子结构，她看不懂这些。但是能肯定，这和刚刚她撇到的那一眼，是不同的，显然他作了修改。
故意试探她的吗？
纪安然有些不高兴，实话实说：“我看不懂。而且，不管你有没有修改，我都不懂这些，我的能力有限，不可能通过一块白板，就窃取你的任何研究成果……”
霍斯寒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微微一顿，才淡淡出声：“这是一种药剂。”
“哦。”她应了一声，没有兴趣多问，正想抬头和他告辞，目光却偶然和他相撞，他看她的视线，让纪安然不由一愣——
惋惜。
他此刻看她的眼神，竟充满了惋惜。
“我刚踏入制药行业，公司新药的分子式我也才刚看懂……”纪安然别扭地转过脸，误解了他的意思，有些惭愧，“普通的药剂我都有很多不懂，你这种复杂的我更不懂了。”
霍斯寒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笨也有笨的好处。”
21。021跟我过来（）
“笨也有笨的好处。”
霍斯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面上略过一抹轻嘲：她现在看不懂这些分子式了，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我不笨！”
他正思忖间，骤然听到她的反驳，一瞥眼，便看到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我只是处在行业的起点，所以目前只能看懂基础。”纪安然不服，鼓足了勇气和他理论，“我承认你很厉害，而且还是我的长辈，但每个人都是从零开始的，你不能轻视我。”
因为激动，她的双颊涨得有些红。
她骨子里有股傲气，不喜欢被他人评论看轻，但是，一旦这么冲动得和霍斯寒说完，她又不免后知后觉地开始考虑“礼貌不礼貌”的问题……她还寄人篱下呢！怎么能这么和他说话？
纪安然懊恼扶额，却又不想违心道歉。
反正该得罪的已经得罪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不等霍斯寒有所回复，她便闷闷开口。说话的同时，她便想绕过他拿回自己的东西……全程，她的目光都躲闪着没敢直视他。
但霍斯寒快了一步。
他弯腰，抢在她之前截下了那个文件夹，拿在手上翻看了几页。
“你！”纪安然抓了个空，却又不能上去抢。
他这是想做什么？
“公司的新药？这种‘基础’的，你能看懂吗？”他从那堆资料中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