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师弟很听他的话,尽管脾气急噪,也还懂得轻重,知道师兄处事比他自己要圆滑许多,现下见师兄开口,自不需要他再出声了。
那身为师兄的中年道士转而对着紫衣女子问道:“这位道友,此处众多平民惨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令人意外的是,那紫衣女子好似没有听到这道士的询问,只是看了二人两眼便转过头去,一双美目只是看着手中怀抱的两个婴儿,对那两个道士却是视而不见。
那身为师弟的道士见紫衣女子并不理睬,心下大怒,大声的喝道:“我师兄问你话,为何不回答?莫非你是聋子不成?”
此音刚落,那女子猛的扭过头来,两道目光盯在那道人脸上,周围温度顿时降低,隐隐有寒气流动。而那道人顿觉身处北极荒原,一丝丝冷风从脸上刮过,他心下暗骇,看来这女子的道行比他只高不低。
那师兄见状立刻又说道:“这位道友莫要误会,我这位师弟一向疾恶如仇,见此处怨气浓厚,惨死多人,是以心起替天行道之念,只是过于急迫,他并非有意开罪阁下,还望见谅……只是不知这些人是如何死的,望道友实言告之。”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冷气逐渐减少,显然比较合乎那女子脾胃,可惜那紫衣女子仍旧没有回答他,这让那处事圆滑的道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等了片刻,见女子还是没有回话的意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师弟却耐不住了,右手正欲掐诀,他师兄又伸手将他按住,继续对那女子说道:“贫道无崖子,这是敝师弟无岳子,求道九宫山紫阳宗门下,我师兄弟二人此去海岛采药而还,并非想要惹事,只不过遇事而不顾,非我紫阳门训,我见这位道友身上并无妖邪之气,想必也是我正道中人,既是同道,都有济世之心,不知阁下……”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而是期望紫衣女子回答他。在他看来,只要亮出紫阳宗的名号,对方就算再自大也会给些面子,怎么说紫阳宗也是正道大派,通常修道之人遇见紫阳门下都会给予三分薄面,这女子应该不会不懂得这等普通的人情事故。
令无崖子难堪的是,这次那女子根本连头都没有转过来,仿佛当他二人不存在一般,只是看着怀中两个婴儿,偏偏动作又极为自然,引得无崖子的脸色也青了几分。
无崖子修道五十余载,在灵界也闯荡多年,各路道友听到紫阳宗的名号大多会对他恭恭敬敬,就算是几个修行大宗的门人对他也是礼让三分,真不知这女子是何来头,莫非是百年未出山门,从来不理世事的潜心修道之人?
连脾气甚好的无崖子都有些无法忍受了,那无岳子心头自是更加怒火中烧,连紫阳宗都不放在眼里,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无岳子口里没有作声,右手在袖袍中暗自掐了一个诀,双方中间的空气顿时出现一阵古怪的波动,似海浪又似晨光,无声无息的向紫衣女子涌了过去。
无崖子心头暗叫不好,像这种冷若冰霜之人通常都不能和其引起正面冲突,本身道行没有对方深厚,就应该旁敲侧击先探得对方身份,至于如何对付大可以看其身份而定,如果是寻常小派中人,就算你一人道行高深,我也可以回山之后多带几个高手再去找对方麻烦,罪名自然就是视我紫阳宗为无物,目中无人,辱及山门。
不过无岳子已经出手,他也来不及阻止了。
就在那道波动快要涌到紫衣女子跟前之时,却突然停止下来,就像是奔腾的河水突然撞在坚固的堤坝之上,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同样的没有声息,圈圈光晕如涟漪一般四散开去,接着一连串的木板断折之声响起,以紫衣女子所站之处为界,面向无岳子的那一半船舱被尽数摧毁,有如一道强劲的龙卷风经过,不过只席卷了半个船舱而已。
无崖子和无岳子两人道袍如被狂风吹动,猎猎作响,胡须也随之摆动,但其方向明显与海风刮过的方向相反,幸好只是试探,双方并无大碍。
那紫衣女子连身子都没有转过来,两人自然知道不是她的敌手了。
“区区炼气期的灵徒,行事竟然也敢如此嚣张,看来紫阳宗平日自恃正道大派,就不把天下宗门放在眼里了!”
话语如人,都是一样的冰冷,不过至少她也开口说话了。
无崖子见她说话心头安定不少,不过令二人吃惊的是无岳子方一出手对方便看出他的境界,显然对方的道行要高出不少,而且对紫阳宗也颇为了解,但是听她语气,又似对紫阳宗很是不满,一时间让无崖子无法猜测她到底心思如何,只得拱手说道:“敝师弟一时鲁莽,望道友海涵。”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一时鲁莽?若是我道行低浅,怕是早就如那朽木一般化作飞灰了,介时恐怕还要将我打得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吧,紫阳门下出手如此狠毒,仗势欺人,真是枉称名门正宗!”
无崖子闻言不由气结,这女子仿佛就是为了要和紫阳宗作对一般,每句话都语带讽刺,倒把紫阳宗门下道人都说成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了。
无岳子刚才出手那招看似威力不小,其实太半修道之人通常都可以抵挡得住,后将船舱震碎,实则是那女子的出手之功,并非无岳子招式歹毒,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以无崖子自然懂得那女子是有意讥讽紫阳宗而已,以她的道法又怎么会吃亏。
无岳子没有无崖子那么好的脾气,听到紫衣女子讥讽紫阳宗,气得再也忍耐不住,明知不敌也要出手一搏。他双臂一震,眼冒精光,背上长剑自动离鞘,凭空飞起,悬空而立,一时之间四周红芒大盛,皆是剑身放出的光华。
无岳子口中喝道:“妖女,胆敢辱我师门!”
同时右手掐一个诀,往前一挥,那柄通体泛着红光的宝剑随之而动,向紫衣女子飞去,剑尖直指女子咽喉处。
无崖子阻拦不及,心头暗道要遭,连忙运足真力蓄势待发,如果那女子反扑,他也可以有抵挡之力。
但见那紫衣女子毫不慌张,仿佛知道这剑对她不会构成威胁,待那柄长剑到达她身前三尺之内,她素手一翻,伸出两根手指一下子便把剑尖夹住,而手上本来抱着的婴儿则轻飘飘的飞到了床上。
那长剑不停抖动,鸣声不绝,却再也难进半寸,红芒也瞬时减弱了几分,像是对那女子有些惧怕。
无岳子见势不妙,立刻运气收剑,可长剑就好似生来就长在那女子手上,任凭他如何驱动,那剑就是不听他的使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好像和人大战了一场,额头处竟冒出了冷汗。
紫衣女子游刃有余的脆声说道:“跳梁小丑,居然也敢目中无人,我劝你还是回到宗门多修炼几年,免得给紫阳宗丢脸!”
说完突然发力,手臂一甩,无岳子和长剑立即失去了感应,红芒刹那间全部消失,无岳子像是被推了一把,蹬蹬的后退三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
“叮”的一声,长剑穿破了地板,如切腐土一般直没而去,只剩一个剑柄还在地板上面微微颤抖。
“你……”无崖子开了口,却说不下去。
紫衣女子冷冷的说道:“出言不敬,行事鲁莽,杀心过重,紫阳宗果然是明师出高徒!这次只是略施小惩,也教你知晓这天下修道者并非你紫阳一脉,莫要夜郎自大,视旁人若无物,你们去吧。”
第八章 紫衣(中)()
无岳子因气血上涌,满脸通红,那无崖子则是满脸铁青,他知道不是对方敌手,只得沉声说道:“今得道友赐教,终生莫敢相忘,还忘告知尊姓大名,他日也好登门拜访。”
紫衣女子冷冷一笑,说道:“枉为名门弟子,只知仰仗师门之威,不过就算告知你又有何惧,若想找回脸面,自来终南山就是,我必定奉陪到底。”
无崖子闻言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女子竟是终南山玄心宗门下,忙定睛瞧去,只见紫衣女子手中所提玄铜长剑的剑鞘之上刻着两个铭文小篆:承影。
无崖子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再结合这女子脾气,不由得暗暗叫苦,早知道就应该看得仔细一些,看来这几年的确是仰仗师门之威行事过于随意,便少了谨慎之心,如若不然又怎会惹上这个女怪物,看来这段过节只有当是和师弟两人吃了个暗亏了。
无岳子还是没有想太多,开口便道:“就算你是玄心宗门下又如何……”
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无崖子一把扯过,后面的话自然也没有说得出来。
无崖子瞬时态度大变,满脸堆笑,拱手说道:“原来是紫衣仙子,方才一时不察,以致造成误会,冒犯了芳驾,还望仙子莫要怪罪,今日聆听教益,不胜荣幸,我师兄弟二人日后必当谨慎行事,不会再有今日鲁莽之举。”
这下听到师兄如此低声下气,无岳子也再无言语,尽管他心中还存怨气,但修道多年多少也清楚一点,灵界中有些人是惹不得的,眼前这女修便是其中一个。
紫衣仙子常柔乃是终南山玄心宗云寒真人座下高徒,同是也位列灵界五彩仙子之一。也不知是否取错了名字,她的个性和柔字一点也不沾边,历来独行独往,行事全凭个人喜好,虽还不至于正邪不分,但也和正道人士相去甚远。
灵界中无人不知她最痛恨的便是薄情寡性,欺负女人的男子,这种男子如果被她碰见必将其斩于剑下。常柔性情冰冷,除了玄心宗几位高人之外,她对任何人都不会假以辞色,连仰慕她美貌的男子也无法接近,令人头痛不已,偏偏她修道资质上佳,清修七十余载,道行高深,传言已是神游境羽士,死在她手中的邪宗修士和妖魔众多,一柄上古神兵“承影”仙剑在她手中不知饮过多少鲜血。
不像紫阳宗这般广收门徒,修士众多,玄心宗收徒极严,是以宗门传人个个都是根骨资质奇佳,虽然修士不多,但高手辈出,也是灵界正道大宗,无人敢去招惹。
且那常柔的授业恩师云寒真人极为护短,当年常柔刚在灵界行走时与一个修道小派结下冤仇,说起来也是常柔的过错,但相斗之时被对方打伤,云寒真人一气之下不仅废了那人一身修为,还打伤另外十余人,差点灭了对方道统,而那小宗门没有靠山,也只得忍气吞声,无可奈何。
灵界中人莫不知晓常柔不能招惹,云寒真人又极是难缠,所以无论正邪,见了林秋柔都是避之惟恐不及。
无崖子对这些事知晓甚多,只是从未见过常柔,不知她今日怎么会到了人间界,若是刚才就注意到她的那把神兵,他定会拉着师弟就走,也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她杀的了,就算有两人有着强烈的除魔卫道之心,但比起惹了常柔所要承受的后果,无崖子还是丝毫不会犹豫的放弃这积累功德的大好机会。
但他也有些不明白,玄心宗和紫阳宗似乎并无过节,为何这常柔对紫阳宗就是百般嘲讽?只不过他现在不想深究这个问题,只想赶快离去。
其实无崖子刚才也注意到那两个婴儿体内灵气充盈,皆是修道的绝佳人选,心中虽大起收徒之心,但见常柔对两个婴儿甚是喜爱,他自然知晓想要收其为徒乃毫无希望之事,所以也只好断了这个念头。
在他心里也颇有些担心,现在紫阳宗所收的传人资质比起这两个婴儿要差了不少,再过百年,待得这两个婴孩道法精深,紫阳宗怕是要被玄心宗压过一头了。
不管如何,趁常柔并未发怒还是先离开再说,如果多呆片刻,说不定又会另起什么事端,想来师门也不会因为自己二人吃了点亏就找上玄心宗山门的,于是无崖子对着常柔恭敬的说道:“我师兄弟二人另有要事,不便逗留,有幸再会。”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是想着最好此生都不再碰到常柔,漂亮倒是漂亮,可浑身带刺啊。
常柔默不作声,眼神依旧冰冷,真不知她为何这般不近人情。无岳子抬手一招,那柄被常柔甩得刺入地板的长剑又自飞起,然而船舱底下却传来一声轻哼,好似痛极难忍,再看那柄长剑,剑尖上犹带鲜血,显然方才这一剑刺破地板,恰巧刺在舱底谁人身上。
无崖子和无岳子心中警觉不已,方才飞来之时便用神识查探过,除去倒在地上的一个丫鬟和两个婴儿,加上常柔之外再无活人,那这声轻呼又是从何而来?难道舱底还藏有一个修为极其高深能够完全掩住自身法力的高人?但若是高人又怎会藏在舱底,还被无岳子的长剑所伤?
这些疑问虽然存于无崖子胸口,但他却并不想知道答案,拉起无岳子便祭起宝剑,纵身而起站在长剑之上,如飞而去。
看那样子与其说是驱剑而行,不如说是战败逃逸。
常柔此时从表面上看着很冷静,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的眼神也在突然间变得锐利了许多,其实她心中也很惊讶,同样存有和无崖子一样的疑问,刚才明明没有察觉到活人气息,那被长剑无意伤到的会是谁?如果能掩住灵力让她也难以察觉,那两人的道行可就相差甚远了。
如若是道行高深之人必定自恃身份,不屑于藏头露尾,也难怪常柔会如此惊讶。
她飘身后退丈许开外,玉手屈指,对着那处被长剑刺破的地板凝空虚抓,几声脆响之后,那块木板已经破裂开来,碎板木屑四处飞舞,最后散落于地,地板中间出现了一个三尺方圆的大洞,舱底的情况也展露了出来,刚才长剑插下之处的正下方,放着一口大箱子。
明显那个箱子放得很不是位置,刚好长剑插下,里面的人想躲也躲不开。
常柔不是怕事之人,冷声喝道:“谁鬼鬼祟祟躲在里面,出来!”
这时那箱子从里面缓缓的打开,一个左臂鲜血淋漓,衣着普通,年纪大概在十一二岁左右的孩童慢慢的站起身来。
那孩童满脸的害怕神色,一双大眼甚是灵动,不过此时眼神中透着恐惧和茫然,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站起来便看到冷炼的惨死之状,神情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