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生开始屋内寻找什么,这里除她之外平时没谁能住,方才打扫的人都当着她的面儿,那要找的东西爹爹放在哪里了?
一转悠,南生眼光落向窗外屋梁。
春回燕归,筑巢哺育后代,大昭寺的僧人不会轻易动鸟巢。
陆续回来的人,又得南生新吩咐,附近挖地捉虫子喂鸟。玉珠不怕脏不怕虫,最后她一个人捧把虫子去喂。
南生咯咯笑不停,赏了灰头土脸的一众人每人一把金粿子。
她是该笑,爹爹居然真在鸟巢内藏了个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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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西到手,南生吩咐下山回宫。
天光大好,南生索性骑上马,素衣素服,宽大锥帽几乎遮住半个身子,林荫道上她慢悠悠晃着。
面前蒙层纱,隔光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索性闭起眼睛。
看不清时,静静地等。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前方不远,立着几个黑衣打扮的蒙面男子,清一样高壮健硕偿。
南生拉住缰绳。
为首一人大步流星走来,离南生几步之遥,抬手握住她甩来的鞭子,戏谑道:“好辣的性子。”说着,轻轻扯动马鞭。
南生当即放手,冷声道:“要钱、要人、还是要命?”
林荫道虽不是官道,但不偏僻,时有人经过,况且青天白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人。这伙人敢在这里下手,一定是目标明确,速战速决。
没料到南生这么爽快,那人微怔随即笑说:“都要。”
言毕,身后数人蜂拥而来,完全没给南生她们喘息时间。
“玉珠!”南生高呵一声。
“知道了。”玉珠早就悄悄走出马车,手中持条马鞭,扫一眼他们。
南生抓紧缰绳,她的马是薄家培育,天生灵性,仿佛知晓主人意图,扬蹄冲那人踏去。
为首那人没想到马突然发力,身体本能闪过,岂知是虚晃一枪,趁他躲闪片刻,马载着人扬长而去。
男子低声朝其他人发号命令,再返身追南生,这条路朝前出了密林就要入城,人逃了,就没下手机会。
他竭尽全力还是追上了南生,没见她怎么惊慌,既然被追上干脆也不抵抗,缓缓放慢马速。
“身手不错。”她点头赞道,好似得了她肯定的是多大的恩赐。
男子笑笑。
南生没觉得逃脱能成功,她寄希望跟踪的人适时救下玉珠一行。
一番追逐后,男子却规矩客气起来。
“请。”
“别杀我的马儿,放它走。”
“让它回去报信,叫人追咱们。”
南生冷笑:“杀人的人还怕这怕那儿。”
男子眸光寒冷,拔出刀,却没立刻动手,这马生的聪慧彪悍,今天骑着的人换成别的高手,他估计根本追不上。
男人爱马,和女人天生爱珠宝首饰一样心里。
“薄家的战马,不错吧。”南生瞧出端倪,她摸摸马,“薄家家主爱马如命,你动了他的马,是真想与薄家结仇?”
薄家战马骁勇善战,宋氏正是拥有了薄家战马帮助,冲锋陷阵才无所顾忌,稳坐帝王之位。
稍后,方才那些黑衣人赶来,瞧那不舒心的气势,玉珠她们应该没事。
南生暗暗松口气,抬起下颌,冷傲道:“还走不走?”
*
玉珠她们一方有惊无险,天子脚下,青天白日宫中女眷出行若出事,简直狠狠打皇家的脸。
但郡主娘娘的女儿一时下落不明,更是头等要紧事。
玉珠夺下一匹马,一股劲朝城内跑。
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她咬紧牙,旁人听不懂那人的话,她听得懂!
玉珠没进城腰牌,被拦在城外,她不能直接说南生夫人被坏人劫持,一来守城官兵这些人官阶小,要一层一层传递到达上方,费时费力;
二来,那些人怀有目的,被大批官兵追捕之下,难保不对南生夫人动杀机,她要找立刻就能追去救夫人的人。
四下张望,玉珠突然眼光发亮,瞧见希望。
“大人!”
*
上一次走夜路山路是好几年前,南生夹在这伙人中间,她提起裙角尽量跟紧他们步伐,先前她赖着,能走多慢走多慢,差点被男子抱起扛着。
天幕低垂,今晚得在山林露宿。
他们分坐周边,形成一个封住四方的包围圈,南生在中间。没生火,男子丢来个冷硬饼子和水囊。
南生将锥帽下摆挽起一线,没碰水囊,撕一小块饼子一点点咬。锥帽下只露出尖尖下颌,随着咀嚼微动,昏暗中那小块皮肤真是水润细腻。
很快南生丢下饼,重新戴好锥帽,天光一现的美景乍然消失。
锥帽挡不住明里暗处那些觊觎目光,南生攥紧手掌,接着手背一凉。
下、雨、了!
老天爷,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男人们精神极度紧绷时,风雨大作仿佛为他们找到一处发泄口,她看起来太无害,越如此更引人想伤害。
这种吸引力,男人更懂男人。
南生背贴树根,双手报膝护住,明明害怕到颤抖,却低垂眼不去看慢慢逼近的男人。
高大狰狞的身影笼罩她全身,冰冷透着愤怒声音穿透风雨而来。
“阿古拉!”
“只说带她回去,没说不能碰。”阿古拉视线回望为首男子,“赫泽,你可以先享用。”
赫泽皱眉,阿古拉意识到什么,转而改为他们的话。
是羌语,仔细能听出些微区别。
人本来的口音能被刻意改变,他们说羌语熟溜,可某些字音在他们快速对话中泄了底。
南生低垂的眸子眨了眨。
赫泽视线片刻不察,原本吓得发抖的小东西竟然动作伶俐的逃跑,他率先冲去,拉脱锥帽,掌心紧握一把湿冷长发。
小东西碍于头发被抓,踉跄几步摔倒,回首不掩愤怒瞪他。
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眉眼浓丽,淡色双唇,几丝湿发垂贴。雨帘横斜,腾起一团淡淡冷雾,浓墨勾勒出的画中人,活生生现于世间。
赫泽被雨水狠狠蛰了眼,卡在喉头的话几乎涌出。
下一刻,“她是我的!”
*
山洞不大,足够抵挡风雨,南生围着火堆,烤了好久,衣服半干半湿,她皱眉一言不发。
赫泽进来扔给她一套干净衣衫:“换了。”
南生看看他,赫泽笑笑又出去。
换完衣服再烤火,舒服很多,南生捡起根树枝,扒拉火堆几下。
赫泽靠过来,不断打量她。
“你叫傅南生?”赫泽几乎是字正腔圆帝都话。
“不知道我是谁,就动手?”
“现在知道。”赫泽说,“需要我自报家门?”
赫泽样貌与帝都人士无疑,无非鼻子更高挺,眼眶微陷。笑起来眉眼舒展,眼角上扬。
他面无表情还没怎么觉得,这一笑,南生瞧着瞧着,心突突跳地急。
“怎么这般瞧我?”
南生认真想想回答:“不像歹人。”
他哈哈大笑:“所以蒙面。”大手虚捂鼻梁以下,眼睛冲南生眨眨。
“我瞧见你模样,要被杀人灭口吗?”
赫泽点头,“别人会,但不杀你。”衣兜里拿个东西递给她。
一面小铜镜。
“给你,小姑娘都爱美。”
拿手上,她对镜照照,稍微挤出点笑意。
好像,也没那么相似
赫泽笑着,眼神时刻不离,南生那抹迅速消散的微笑,他咬咬牙忍住。
“要把我带去哪里?”
“东翎。”赫泽下意识眼光别向远方,回答直截了当。
东翎国距离帝都最远,两国横跨一条深险的沱江,临水而居。
二十多年前,东翎国内讧,边疆小国乘势围攻,将近十年内忧外患,局势动荡。
待到平定,东翎举国元气大伤,一直休养生息,近几年势头渐盛。
“傅家没权没势,我对你没什么用。”
赫泽好脾气解释:“我知道你是谁了,我请你去东翎做客。”
“我不愿意去。”南生听完,老老实实拒绝。
“东翎风景不错,你去了一定会喜欢。”赫泽简直当她小孩子般。
前后态度反差太大,南生叹口气,不愿再与他辩解。
南生不说话,赫泽倒主动说起来。
他将她当做小孩,南生索性小孩当到底。
她心里有种奇怪直觉,赫泽在看见她样貌后,所做所说反常归反常,但并无恶意。对她没恶意,才令南生放心。
姑且应付听他说说。
雨停了,赫泽说话间瞅向洞口,随后站起来,冲外面人说了几句,又快又急,南生没听清楚。
转头,他笑眯眯,带着几分吓唬:“我出去看看,你别乱跑,山上有野兽。”
野兽算什么,我还有一头野狼。
一头野狼
南生顿时蔫哒哒,她不相信贺兰擎战死,即使那具尸体活生生在她眼前过。
爱人之间是有感应的,南生认定死理。
没多会,赫泽重新回来,“走吧。”
雨后山林充斥满满水汽,天没亮雾蒙蒙,南生深一脚浅一脚,被赫泽牢牢抓住手腕,她慢不了。
玉珠回去找了谁来救她?能追上赫泽他们吗?她可不想去东翎,她要等贺兰擎。
突然前方探路人停步。
南生心里咯噔下,瞪大眼睛从赫泽后面探头朝前看。
相隔太远,其实看不清到底山下来人。
“傅淮侑。”她深吸一口气,凑到赫泽身边轻轻说,“这下走不了。”
赫泽听着,表情全然不在意。
“我和他有仇。”怕他不相信,南生加重语气,“你别以为他是我哥哥就能要挟他。我下药害过他,他心里铁定恨我。”
赫泽偏过头,这次没笑。
*
山林附近,傅淮侑带兵,他没盲目叫人搜山,派了熟悉山路的一队人上山,只管负责弄出动静,有多大弄多大。
带走南生的人草木皆兵,一有声响,决计不会原地逗留。
天一亮,目标更明显。
天将亮未亮,这刻,最佳时机。
猎物出动,猎人收网。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聪明人懂抉择。
赫泽没多加考虑,放开南生说:“下山吧。”
南生得了自由,扭头就走。
她走远,赫泽收回目光,冷声命令:“不要硬碰硬,如果遇上他们,能避开就避开。”
阿古拉目露不解,“回去怎么交代?偿”
赫泽压制心头莫名激动淡淡道:“大妃责怪下来,我一人承担。”
撄*
南生越走越快,确定没人追来,她一口气冲下山,灌木荆棘划破衣角,心砰砰狂跳。紧张、害怕、一股脑充满腹腔,紧抿的唇褪了血色。
真正看清山下来的是帝都官兵,她捂住嘴,忍住想大喊一声的冲动。
玉珠眼明手快,搀扶她。
“没、没事吧?”
夫人衣服换了套,难道那些人
南生摇摇头:“没事。”余光看向领兵的人。
她冲傅淮侑点点头。
“玉珠,我没力气,和你同乘一匹马吧。”
走到半路,傅淮侑下令停下休整。
帝都官宦世家,都在近郊置办庄子,方便四季闲暇游玩。
长葶郡主也不例外。
南生确实需要休息,玉珠打来热水时,她已睡着。
睡得不安稳,梦里,赫泽冲她笑,笑着笑着他五官模糊一团转眼揉捏成一张女人脸,南生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吗?
醒来后,她怔怔不言语,玉珠端来早饭也没察觉。
“您这怎么了?”
南生摇头,软绵绵的身子靠上一侧,没半点精神。
玉珠摸她额头,并没发热,心想夫人是被昨天的事吓着。
“吃点东西,都饿好几顿了。”玉珠强硬将筷子塞给南生。
南生没胃口,但玉珠好意不好驳,她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热食入腹,人暖和,气色好些。
她阖目休息片刻,起身换衣衫。她能躲开傅淮侑,但躲不了永远。
设计令傅淮侑生病是真,既然做了,她不推诿责任。
*
傅淮侑看起来出去刚回来,玉屏后整理常服。南生进来,他动作微顿,没说话,复而继续。
“玉珠在外面守着。”
守着,意思是留心那些暗中跟踪她的人。庄子视野开阔,周围想藏个人不容易,南生小心驶得万年船。
“哥哥用过饭没?”她放下食盒,“一起用吧。”
玉屏后,傅淮侑转过身,仍旧沉默。
冷场
该是这般光景,南生心里难受。
“大哥应该怨我。”说着低下头,胸口冰凉,颤抖地手指相互绞得发白。
脚步微响,傅淮侑走来。
南生咬咬牙,重新抬头,她何尝不是受不得旁人对她欺骗,到头来一刀子捅向傅淮侑的是她。
她极力令自己恢复平静,“来这里,是想谢谢大哥来救我。我身子已好多,明早带着玉珠先行回去。母亲在宫中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
无人应声。
她耷拉肩膀,最后小声说:“哥哥并不是中毒,那药效表象凶险,实则对身体没损。体内最多三月,会自行消退。太医院用药,哥哥可持续服用。”
交代完,南生起身,冲傅淮侑行大礼。
“千错万错在我,还请哥哥告诉我一句,贺兰擎有没留话于我?”
时间仿佛拉长。
“有。”他唇微启,声藏情意,直落落坠入南生耳中。
南生的心又剧烈跳动。
看着她因惊讶睁的圆溜溜的眼睛,‘傅淮侑’弯腰,一手扶着她肩头,一手牢牢抄起她的腰。
南生只觉天地颠倒,眼前一切尽是虚晃,唇上滚烫。
她闭上眼,指尖摩挲那人轮廓。
温热、柔软、真真实实。
真好,真好
眼角热泪滚落,被他尽数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