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中拨了几下,抽出一根细长的针,托在掌心,对众人道:“死于毒针,大约是戌亥之时!”他的话使众人心中一紧,也就是说,刚刚入夜,任恬便死于非命。
方百花脸色也沉了下去,对玉簪问道:“你把岭南派的大公子安排在了哪里?”玉簪略带委屈道:“由于岭南派来的人较多,他们都住在东南角的客房里。任公子就住在任掌门的隔壁!”方百花心下暗道:“也就是说凶手在任扩焘完全不知的情况下杀了他儿子。不过也难怪,凭他低微的武功,凶手简直是易如反掌。”望了一眼任扩焘,见他愤怒之情已溢于表,几乎登时要发作。
那岭南派中有一小厮叫道:“那魔教的人做出祸事来反倒不敢出来了么?”话刚落音,任扩焘身形一闪,一招刚绵掌向文菁袭击过来。徐晟见事不宜迟,急忙一个滑步,挡到她面前,直挺挺的受了这掌。
任扩焘见一击不中,跟着连进一招。“嗖”的一声,一只拂尘把他格架开来。白行之喝道:“且慢动手!”
徐晟受了这一掌,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一旁的文菁也早已扶住他,关切道:“晟哥哥,你怎样?”徐晟稍微调息了一下内力,点点头道:“别为我担心,暂无大碍。”文菁拉过他,要走出庄外。两位岭南派弟子跳到她面前,喝道:“小魔女你要到哪里去?”她从袖中暗夹两枚石子,玉指左右一挥,石子直中那二人面颊。文菁心焦道:“你们岭南派做事好无道理。这位徐大哥被你们掌门打伤了,我带他去薛神医那边看一下也不行么?”
方百花长剑一挥,“嗖”的一声,直架到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厉声道:“你们岭南派这点微末的功夫也敢来阻拦她?更何况是在这百花山庄,作为这里的大小姐,她爱去哪里去哪里,轮得着你们说话?”
“她去哪里我们自然是管不着。不过在下就冒昧问一句,昨日戌亥时候,她在哪里?”任扩焘强压住怒火,不紧不慢地问道。
“哈哈哈!”几阵笑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笑声,哼哈二将跳到众人跟前,齐声道:“你这姓任的竟然怀疑小姐,真是笑死人了!”
阿哼道:“既然你怀疑小姐,那索性认为就是我杀的好了!”他的话刚落音,黑魔王和钱氏父子等人带着一些明教教众走了过来。
任扩焘大喝一声“纳命来”双掌呼呼生风。哼哈二将敌住他,二人只一招将他拍出好远。白行之拂尘一挥,从背后抵住他,接着集气于双手,四周洋溢起阳阳之风。黑魔王和钱堑见势不妙,急忙纵身跃起。人影闪动,四人已围住他,眨眼间交上了手。宁立本见自己师父已经出手,也一掌劈动;方百花身形一晃,剑光倏起。刹那之间,二人已在剑光和掌风中翻腾跳跃。
而下面的一些教众弟子也发将喊起来,一团乱哄哄的场面顷刻已无法止住。
文菁急忙拉着徐晟的手,往外边走边道:“晟哥哥,咱们赶紧去找薛伯伯,一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二来请他过来阻止这场争斗!”
二人进得前院,望见甚是惹眼的出骨墨龙驹,不急细想,翻身上马。慌乱之中,徐晟忘记了解缰绳,那良驹足下一发力,竟一下子将缰绳扯断,四蹄腾空,飞也似地奔出前门山坳。
文菁坐在前面,认得紫竹林的去处。一盏茶的功夫,徐晟早望见一片竹林。二人翻身下马,文菁高声道:“薛伯伯在么?”拉着他向院子跑去。
屋中转出薛道源,由于二人几乎是轻功连带着跑往前赶的,差点与他撞个满怀。薛道源望着文菁额上的点点汗水,和蔼笑道:“什么事?”
文菁一把拉过他的手递给薛道源。徐晟道:“只是胸口有些闷,已经没事了!”薛道源给他把了片刻,在他耳边道:“气沉丹田,脉动五脏。”
文菁悬着的心下落了一半,带着轻微喘气道:“薛伯伯,你现在赶去百花山庄,云霄派和方姨姨他们打起来了!”薛道源听了这话,立马起身出发。徐晟按照他的话调息了片刻,顿觉气血通畅,对文菁道:“薛伯伯的方法很有效,咱们也走吧!”
那边薛道源早已施展轻功在路上了,他的武功与云霄派同出一宗,虽不以轻功见长,但凭借着深厚的修为,也不会差于其他高手太多。不一会儿,他已靠近百花山庄,早早地听见喊杀声与兵器相交的声音起伏不断,急忙加快了脚步,跳到堂屋之中,见几拨人混战在一起。他纵身一跃,穿梭于混战的人群中。身到之处,手指轻轻一点,顷刻之间,几十声微小的轻拍声音,已将正在交手的人点住。
南宗一派不但自身行医救世,在武学之中亦加入了不少医道,提倡以武修身,以医养人。虽然不广收弟子,和“九宫”一样一脉相传,却往往因医术高明而屡屡高寿,故薛道源仅仅是第三代传人,严格来说要比白行之大一辈,但也属于有渊源而不同的两派,因此当作平辈。也正因为武学与医道的结合,使得南宗一派独门的点穴之法十分厉害。
第113章 霏雨见迷茫(4)()
薛道源出手之间,已点住几十人,待到他要拍向最后一人时,见是钱天仇,手上停住,对他微微而笑。钱天仇也累得气喘吁吁,对薛道源道:“不知我爹和几位叔伯怎么样了?”
薛道源见方百花和宁立本一白一青,二人互相闪避、回招,如两道流光的飞影交织在一起。宁立本一招一式不见含糊,掌风刮过她的周身,方百花长剑舞得好似游龙,所到之处也把他将将锁住。二人一时也分不出个所以然,薛道源立在堂中,感觉到几股内力扑面而来,急忙赶到后面。只见哼哈二将、钱堑和墨狂生围住白行之,在雨中比拼内力。
各人周身竟又渐渐洋溢了一股暖阳,而黑魔王功力比其他三人来得深厚些,用自己的森森之气勉力抵挡着。薛道源见他们俨然已到了身死相拼的时刻,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止,如果强行分开,五人都有生命危险不说,反噬给自己的内力也会震碎五脏六腑。
除了黑魔王外,三人已渐渐感到内力不加。阿哈暗自叫苦道:“这贼道人当真厉害的紧,我们四个人打他一个竟然还落于下风!要是五行旗都在或者教主来了,哪会怕他?”不及细想,屏住内力与他继续相斗。
薛道源只听得“砰”的一声,四人被白行之同时震开。除了黑魔王外,其余三人俱跳到好几丈外就地打个滚,之后盘旋在地上打坐运功起来。黑魔王亦是后退好几步,缓缓坐下身来暗自吐纳呼吸。
白行之欲对黑魔王再进几招,封住他的周身要穴,薛道源急忙高声道:“白兄且慢!”白行之循声望去,见薛道源已站在跟前,而不远处徐、文二人也快步走来。他刚才一直顾了与四人比拼内力,竟对薛道源的到来毫无所知。
薛道源拱手道:“多谢白兄看在贫道的薄面上手下留情!还请与我到前堂一道制止争斗。”白、薛并徐、文四人赶到前堂一看,见又来了一些明教弟子,而那些刚刚被点住穴道的各派弟子也都恢复了活动,在互相察看伤势。房檐上,陈箍桶正手执一根扁担,掺入了方百花与宁立本的争斗中。
只见陈箍桶将扁担搁在肩上,在他们中间左突右撞,用一种不像武功的小孩子胡乱挥打的招式,扁担的两头却先是挡开方百花的剑招尔后又封住宁立本的掌风。二人却不是因为武功落他许多,而是一下子被他怪异的招式暂时制约住,都跳到地上来,彼此后退几步,方见到其余人都停止了打斗。
薛道源给众人察看了下伤势,除了明教有一位弟子腿上挂了彩,岭南派有两位弟子被砸中头部晕了过去之外,其余皆是皮外伤害。吩咐照料事宜之后,刚要发问。只听得阿哼的声音道:“陈老哥你也来了,锐金旗姓吕的那小子呢?白老道,来来来,我们五行阵须不怕你!”
众人一看,原来是外面的四人调息好内力,重新进来了。和白行之一样,这四人在外面比拼了不少时间,周身皆是湿漉漉的。
陈箍桶摆摆手道:“锐金旗掌旗使在杭州就没回来过。”阿哈道:“老弟就你喜欢打打杀杀!”陈箍桶笑道:“就算我们摆个五行阵侥幸打赢了白道长,那又能怎样?阿哼你说说?”他这一发问倒把哼哈二将问住。阿哈道:“陈箍桶,你主意多,你说说该怎么办?”
陈箍桶转身向白行之施了个礼,道:“久闻冲和子无论武学修为还是为人处世都响响当当。不过陈某人冒昧地问一句,贵教和本派即使分出个你我,又能怎样?”文菁点头赞同,小声道:“如此争个你死我活,还不如协力找出真凶。否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她的话虽然不高,但亦有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
白行之听了她的话,缓缓捋须道:“不错,当下之务是找出真凶!”任扩焘捂着有些伤痛的右手,哧声道:“师父莫要听他们魔教的一面之词,杀犬子一事他们人人有份,特别是那个妖精似的小魔女!”白行之喝道:“不得胡言乱语!”任扩焘受了他的斥责,忿忿不平道:“师父,你还帮不帮岭南派主持公道了?”接着指着地上棺材中任恬的尸身道:“好,想我岭南小派比不上你们云霄派和明教。兄弟们,我们走!”未等众人回神,已然带着岭南派众人离去。
宁立本问道:“师兄他——”“为师自会有分寸,等我们找到杀害你师侄的凶手后再回岭南向他说明。”白行之打断他的话道。
看着任扩焘的离去,徐、文二人自是松了一口气。本来这事虽说也来得蹊跷,但每次都是他急躁而率先动手,搞得大家不和。
白行之思索了片刻,询问道:“既然人是死在百花山庄,贫道想把大家都叫过来,逐一问一下昨晚戌亥之时在哪里,好么?”黑魔王坐在一旁,默不做声,既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其余人等都齐刷刷地看着陈箍桶,这个五行掌旗使中的老大哥。陈箍桶笑道:“承蒙白道长信任,我们明教自当鼎力配合。想贵派公子死的蹊跷,下面那些武功低微的弟子也不用问了,我们巨木、厚土、烈火以及洪水四掌旗使还有护教左使都在,我再去叫他们把身边几个武功较好的亲随也叫过来,然后你问吧。”
他这话说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都准备去叫亲随,只有黑魔王依旧端坐着不动。白行之问道:“墨居士怎地不去叫?”墨狂生冷冷回答道:“墨某没有亲随!”一云霄派三代弟子高声嚷道:“我祖师爷好意问你,你怎地如此托大?”墨狂生放眼望去,只一瞪眼,盯视着那位弟子。
陈箍桶怕又有争执,连忙道:“白掌门勿见怪,我教护教左使真的没什么亲随,千万弟子都分属五行旗来管。”白行之大度道:“既然如此,那是老道错怪墨居士了!”黑魔王依旧是面不改色,静坐不动。
第114章 霏雨见迷茫(5)()
文菁悄然对徐晟道:“只怕一会白掌门问起来,墨叔叔依旧是这般冷冷的态度。反正咱们昨晚去过墨叔叔那里,他要是不说,我们帮他说吧!”徐晟点点头,问道:“墨叔叔为何这般冷淡?”文菁摇摇头,道:“要不他怎能是江湖上谈之色变的黑魔王呢?他和爹爹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被人冤枉了从来不跳出来说一声的。”
当下商议已定,四个掌旗使也各自陆陆续续带着几个人来到堂中坐定。
白行之逐个问过去,陈箍桶的回答是昨夜还在河里捕鱼虾,钱堑去戏院坐了会,钱天仇则被方毫拉过去了,也就是文菁知道的想要捉弄徐晟。哼哈二将的回答则是出现了分歧,阿哼是说在喝米酒,阿哈则是说在划拳,自己输了老是罚喝。众人见他们说话颠三倒四,神智疯疯癫癫,知他们二人昨晚必然吃醉了酒,也没细问。问到黑魔王时,他则闭口不言。
“敢问墨居士昨晚去了哪里?”白行之耐着性子,再次问道。
徐、文二人上前一步,文菁裣衽道:“昨日是端阳,戌时我们二人给墨叔叔送去了些粽子,想必那之后他在自己屋里了吧!”宁立本想起了二人昨晚亥时见着了自己和师兄,寻思着他们没有说谎。方百花则是过来对白行之道:“白掌门,一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先带贵派用膳,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吩咐几个女子去给他们准备素食去了,自己也离开。
文菁正要带着徐晟离开,忽见墨狂生朝着二人示意。走近看时,见他在褡裢中摸了好久,摸出一个细小的黑瓶子,对文菁小声道:“这是我墨家祖传的治疗跌打损伤的灵药,今日你方姨姨和那道人斗上了许久,你帮我带给她吧!”文菁见他此时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威风凛凛黑魔王的严肃,心里有些偷着乐道:“方姨姨就算哪里受伤了,也会先去问薛伯伯找药,所以说墨家的药再灵,基本也不会有发挥的时候啊。”微微笑道:“墨叔叔你放心,我们这就去送给方姨姨!”
二人出得前堂,来到方百花屋中。方百花道:“小丫头,我正要找你,你——”正说之间,文菁拿出黑瓶子,递给她。方百花随着她的举动停住,问道:“这是——”文菁回道:“这是墨叔叔叫我带给你的,是他们家的——”“拿回去吧!”方百花打断她的话,淡淡说道。
“为何?”文菁不解道。
方百花望了文菁一眼,见她天真无邪的笑容,知她在努力撮合。她叹了一口气,心下嗟然道:“小丫头晚生十几年,不懂个中原因,也不能怪她。”
文菁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向方姨姨提及此事,她都将爱却之门外,问道:“姨姨,为何你总是这样?”方百花摇摇头,道:“小丫头,你不懂!”文菁急道:“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懂的?”方百花又点点头,像是若有所思,文菁瞧见,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了。
“姨姨,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文菁试探着问道。
方百花低下头去,算是默认了。文菁再次问道:“那你为何不与他在一起?”“他不在了或者是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