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明白的有些晚,不然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文姨娘的病做胁迫。
他翻了个茶盅,亲自倒了一盅茶搁在高几上,“坐下吃杯茶,这是新沏的碧螺春,清新淡雅,很是不错,你试试看。”
胡愈坐下,淡声说道:“谢父亲。”
胡霆摆摆手,“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多客气?从前我忙于公事,鲜少在家,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咱们父子两个竟没有在一处饮过茶。”见胡愈没有动茶盅,关切的问,“是不是不喜欢碧螺春?要是不喜欢就另换一种。”
胡愈淡淡一笑:“不用了,自家人哪里就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我虽不在京城,却也知道家中的境况。那些好茶还是留着待客吧。”
笑容僵在胡霆的脸上,怒火噌噌的往上涌。胡家多年积累下的家产被皇上以买温泉庄子的形式罚没了,如今家中的开销一减再减,即便如此,却还是债台高筑,全靠拆东墙补西墙度日。他深吸一口气,到底忍住了。
“这里没有外人,你且说说奏折怎么落到你手中的?”
“我不便说。”胡愈言简意赅,却透着坚决。
胡霆自是听了出来,他原以为是胡愈当着梅大人不便说,没想到只两人时,胡愈还是避开不谈,便皱了皱眉,“愈儿,你是不是还为忠州的事情怪我?”
“儿子不敢。”胡愈声音平静的让人觉得刻板,只是,宽阔的衣袖下,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胡霆叹了一口气,伸手拍拍胡愈的肩:“忠州的事情,并非出自我愿。咱们胡家是卫王殿下的母族,卫王殿下有事差遣,自是头一个想到咱们胡家……”拉杂着说了好一通。
听他将事情全推到卫王身上,胡愈端起茶浅酌,借此掩去唇边的冷笑。
第210章报喜
胡霆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胡愈的神色,见他神情虽淡漠,却并未流露出愤恨,不由松了口气,露出关切的笑容,“你小小年纪便做到了金吾前卫的百户,容易招来奸邪小人嫉恨,平常说话行事千万要仔细,免得落人把柄……”
慈爱温和的声音,传入胡愈耳中,却是极为刺耳。
这样的敦敦教诲来的太晚了些。
待胡霆说完,胡愈道:“王妃那里,父亲还是放手吧。”
这话提的突然,胡霆怔恍了下。
胡愈缓声说着:“父亲在官场浸yin多年,许多事情肯定比我看得透彻,经过近来这些事情,想必早已窥探出皇上对卫王殿下的心思。父亲,您该替咱们胡家打算打算了。”
胡霆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些我何尝不知?不然这次我也不会行这一步险棋,打击兰家,而后自己去北疆。”
痴心妄想胡愈在心里冷笑一声,道:“卫王殿下与王妃闭门不出,父亲请想,王妃是从何得知吴王妃去福建的事情的?父亲请再想,卫王殿下与吴王殿下闹起来,谁能从中得利?父亲说的对,咱们胡家是卫王殿下的母族,又是卫王殿下的岳家,可父亲联合梅大人上奏折,落在皇上和朝中一众大臣的眼中,他们会如何想?”
胡霆脸色渐渐发青,他得知吴王妃去福建的事情时,只想着给兰家、给兰千乘沉重一击,反而忘了许多关键的事情。
“父亲若是不打算拉着胡家与卫王殿下一起沉浮,那么是时候放手了。”胡愈说着,看了看胡霆,见他面如死灰,便明白其心中必是想透了,也就不打算再说下去,“父亲早些歇着,我先行告退了。”
胡霆盯着胡愈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儿子有用,但如何用,实在值得商榷。
“侯爷侯爷”一个仆从一句叫着,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住口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胡霆断喝一声,见仆从吓得噤若寒蝉,沉声问,“说,什么事”
仆从回答的小心翼翼:“四少爷回来了,身上只穿着亵衣亵裤……”
“到底怎么回事?”
林文那边,事情进展并不顺利,金大少爷的案子是由通判大人侦办,这事去顺天府一问便知,但仅限于此,而作证的葵花楼老板伙计身上也没有查出丝毫的线索。
胡愈去槐树胡同的事情,兰英莲等胡愈一走,便让人给兰芮送了信。
事情已经显而易见,兰芮没有让林文继续追查下去。
一连十来日,朝堂上下以及后宫中一切如常。
兰芮知道,必是胡愈拦阻了胡家的人。
倒是安陆侯府胡家,胡四少爷在赌坊聚赌,输掉了随身所带的钱物,又输掉了随行的小厮,最后连身上的长袍都作了赌资……从赌坊出来时,只剩下了亵衣亵裤。这件事很快传遍京城,成为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茶余饭后的笑料。
兰芮是听霜降说的。霜降说完,很是感叹:“这汇集赌坊的来历可真不小。胡家虽说败落了,比不得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胡家的爵位还在呢。可胡四少爷吃了这样大的亏,胡家硬是无声无息的算了。”
兰芮合上书,将目光移到霜降的脸上,笑道:“崇文门大街上的那些铺子,哪家没有点背景?其中不乏当铺和赌坊。这两门生意虽说发的是昧心财,可来钱极快,钱多,眼红的人就更多。这样赚钱多生意要想在崇文门大街上立足,背后所需的权势自然就更大。”
只是不知汇集赌坊背后是什么人。
霜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王妃这些话奴婢倒是头一次听说。”抬眼看见玉桂掀帘子进来,忙站起身,“玉桂姐姐,杜医正来了?”
兰芮从福建回来已有半月,再算上回京路上耽搁的时间,差不多到时候宣布怀孕的事情了,是以兰芮称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让玉桂去将杜医正叫来。
“来了。”玉桂向兰芮行了礼,“王妃,杜医正还在花厅候着,奴婢是将人请到这里来,还是王妃去花厅?”
这几日兰芮觉得身子沉,不想多动,闻言道:“隔壁空着,就在隔壁吧。”吴王府旁的不敢说,但是院子多房舍多,到处都是空置的屋子。
玉桂应诺后去安排。
霜降扶着兰芮往隔壁走,一边走一边絮叨:“王妃,这服药若是还不见效,便请旨换位太医吧。奴婢倒不是说杜医正不好,奴婢记得小时候听娘亲说,大夫再好,也得病人这应大夫的药,病才能治好……”
兰芮知道,她自福建回来后吃了几服治害口的药,霜降她们几个不知就里,心底肯定担心。闻言她心里生出暖意,笑道:“就是人乏,没大事,用不着那么麻烦。”
霜降咬着唇,没再说话。
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在兰芮的掌握中。
杜医正诊出了喜脉。
玉桂跪下道喜,倒是霜降怔恍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中含泪的跪在玉桂身侧道喜。
兰芮厚赏了杜医正,让人叫来山青,吩咐他进宫见皇上。吴王安然无恙,不会影响目前的战局,她去福建的事情无须隐瞒。而她在福建露了面,这半个月中差不多的人都得了信,其实便是传出她有孕,也无人会多言。但毕竟有皇上的吩咐在前,她还是须得问明白才能行事。
山青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两大车东西,皇上赏赐的,从吃食到小孩玩具应有尽有。
“皇上说,皇家添丁是天大的喜事,不能无声无息,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早在兰芮见到东西时,她便知道了皇上的态度,闻言没有丝毫意外,让山青正式进宫报喜,又吩咐玉桂去槐树胡同和兰家分别说一声,其他的亲眷,她想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山青前脚回王府,太后、皇后、贤妃几人的赏赐后脚就到了,与皇上的赏赐差不多,只是数量上略有不同。
兰英莲又来了趟王府,十分高兴:“这下可好,总算过了明路,穿衣吃饭都不用再费心避人。”
“可不是。”兰芮其实也是一身轻松,身上背着秘密的人日子过得都是战战兢兢,不管秘密是大还是小。
两人说了些体己话,兰英莲突然问:“你也听说了胡家四小子的事情了吧?”
兰芮点点头,“娘,那汇集赌坊是什么来历?”
“赌坊掌柜的是广远长公主府赎身出来的人。”
“是广远长公主府的人?”兰芮很是意外。广远长公主和安平长公主虽与皇上同为兄妹,但与皇上关系平平,并没有受到皇上特别的厚待,加之两位长公主为人低调,在权贵功勋如云的京城并不显眼。
兰英莲将兰芮的吃惊看在眼中,笑道:“门驸马从前是商贾出身,做了驸马后发挥所长,将广远长公主名下的产业经营的很好。而这汇集赌坊在崇文门大街上已有七八年的时间。大多数赌坊兼着放贷,从而逼死不少人,所以提起赌坊,大家都知道是门沾血的买卖,但汇集赌坊据说从不放贷,客人身上的钱财输尽后便客气的将人请出去,因此七八年间在汇集坊并未惹出什么是非来。”
兰芮并不相信,“汇集赌坊若真如此,如何会有胡四少爷穿着亵衣亵裤被人撵出来的事情?”
兰英莲目露讶异:“谁说他是在赌坊输的只剩下亵衣亵裤的?他自己输红了眼,加之一旁的人嘲笑,跑出去当街卖了小厮和衣裳,换了银子才进赌坊去的。”
兰芮愕然,“这事还真是……以讹传讹。”
“以讹传讹……”兰英莲沉吟了下,笑着站起身,“你明日还要进宫谢礼,早些歇着吧,我回去了。”
兰芮点点头,一路送出去。
回来路上无事时想起了胡四少爷的事情,心里微动,胡家三子,胡延发配千里,自然无望继承家业;胡四少爷声名尽毁,安陆侯想要他继承家业,恐怕胡氏一族也不会同意;剩下只有胡愈了……
安陆侯府,安陆侯胡霆看着躺在床上的杨氏,道:“过两日,我便请旨封愈哥儿为世子。”
“侯爷……”杨氏难以置信的看着胡霆,全身忍不住哆嗦。寄以厚望的儿子发配到千里之外,她气得落下一身病,可还没等病好利索,小儿子又成了京城人的笑话,她已经好几日没有下床了。
胡霆不耐烦的掉过头去,道:“这是金家提出来的,你也知道,这一个月家中的开销全是金家所出。”
杨氏扶着床栏挣扎着坐起来,“便是如此,侯爷也可先将金家稳住,犯不着请旨封愈哥儿为世子啊……”
“稳住,拿什么稳住?你以为金家的人都是些无知妇孺,随便就能摆弄?你以为我喜欢让人牵着鼻子走?”这些话几乎是从胡霆的牙缝中蹦出来的,“再说了,不请旨封愈哥儿,难道请旨封照哥儿?要不是你教子不严,我胡霆又何至于此?”
“侯爷难道看不出,照哥儿的事情就是一个圈套?照哥儿读书练武样样都极为出色,他如何懂得去赌?肯定是愈哥儿在背后使坏……”
“到现在你还为那孽畜说话”胡霆怒视着杨氏,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掌控,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他坐立不安。。。。
第211章爱屋及乌
怀孕的事情过了明路,王府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玉桂她们几个跟着兰芮进王府的自不必说,就是王府原来的人也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钱贵家的又将寿春院的人添减了一番,心思过于活泛的,手脚粗笨的,喜欢讲是非的……总之一句话,凡是有可能危及兰芮孕期安全的,全给调出了寿春院。
看过钱贵家送来的名册,兰芮早早的歇下了。正迷糊的时候,一阵低低的说话声将她惊醒。凝神细听了下,是车妈妈在哄衡哥儿,值夜的玉桂仿佛也在旁边。
“玉桂,怎么回事?”她扬声问。
玉桂折身进来,点亮床头的南瓜灯,一脸为难,“衡哥儿不知怎的,非要这时见王妃……车妈妈怎么哄劝都没用。”
“让他进来吧。”兰芮想起了她新婚夜的事情。
“王妃,您明日还要进宫去……”玉桂迟疑着,直到见兰芮坐直身子,明白她主意已定,这才匆匆的出去了。
衡哥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直往坐在床沿上的兰芮跟前冲,吓得随他一同进来的车妈妈脸色发白,疾走两步,预备着伸手去拉衡哥儿,玉桂则上前一步,做好了随时挡住衡哥儿的打算。
衡哥儿却在距兰芮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冲兰芮行礼。
车妈妈和玉桂同时松了口气。
兰芮也很是意外,笑眯眯的伸手拉起衡哥儿:“我们衡哥儿这么晚吵着要见我,是不是有要紧事?”
“是。”衡哥儿清脆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让本是随口问问的兰芮跟着也认真起来,“那衡哥儿说说,是什么事情?”
衡哥儿歪着头,晶亮的眼眸盯着兰芮,“母妃要生小dd了?”
兰芮笑起来:“我们衡哥儿这是听谁说的?”她说着扫了眼车妈妈,车妈妈张着嘴,一脸不可思议之色的看着衡哥儿。显然也是没想到衡哥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衡哥儿还盯着兰芮,似乎在等她回答,又似乎在想她方才的问题。
兰芮笑道:“衡哥儿喜欢小dd吗?”
“喜欢。”衡哥儿回答的又脆又响,“我就是来给小dd送这个。”
他扬起手,一只草编的蚱蜢露出来,可能是放的太久,新鲜的草茎已经开始打焉儿。
兰芮诧异的看着衡哥儿,伸手将衡哥儿拉到自己身边,“我们衡哥儿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送蚱蜢给小dd?”
“嗯。”衡哥儿点着头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车妈妈在旁解释:“这个蚱蜢是奴婢家里那口子带进来的,大少爷从前大概没看过这些粗糙不值钱的玩意儿,见了喜欢得不得了,睡觉都要放在床踏上。”
兰芮点点头,抬手揉着衡哥儿的头发,柔软细滑,还带着点馨香。
“小dd知道衡哥儿想着他,肯定很高兴。”
衡哥儿笑容灿烂。
兰芮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让车妈妈领着他回东跨院。
玉桂服侍兰芮躺下,然后送了出去。
躺在床上,兰芮望着帐幔外的南瓜灯,久久不能入睡。她待衡哥儿,虽从未苛责,却也没有十分尽心。而衡哥儿,却越来越依恋她,只要他觉得好的东西,总是想着给她留一些……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玉桂又回来了,见兰芮还没睡着,便笑着上前,“下午铃兰与碧巧说起王妃有孕的事情,大少爷就在旁边与车二虎玩耍,听见后就记在了心中,方才铃兰服侍大少爷洗漱,大少爷便问铃兰什么是有孕,铃兰顺嘴就跟大少爷说了些关于‘小dd’的话。”
兰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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