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忙活后,她才笑问:“去坤宁宫道贺了?”
她是看着兰芮说的,兰芮打起精神,笑着点头:“是,还碰见了安平长公主和广远长公主等人,只是母后看着精神不大好,我们略坐坐便出来了。”
这些她知道贤妃肯定早在他们过来之前就听说了,但几人坐着,总要找些话来说。
贤妃听得很认真,待她说完,又问起安平长公主和广远长公主的身体,兰芮将自己所知道的详细说与了贤妃听。
两人说闲话时,吴王一直静坐一旁。
过了一会儿,有内侍进来回禀,说惠嫔和舒雅大公主求见。
贤妃命人去迎,然后笑着与兰芮说道:“你认亲时,舒雅正在出水痘,离不了人,惠嫔不放心,请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亲自守着舒雅。所以你还没见过她们,今日碰见,正好说说话。”
提到惠嫔,兰芮自然想到了上次在慈宁宫贤妃替她解围的事情。只是现在贤妃显然没打算旧事重提,她也不好明言,只笑着说:“说起来,我其实是见过惠嫔娘娘和舒雅大公主的。见惠嫔娘娘是在慈宁宫,见舒雅大公主便是刚才在坤宁宫。”
贤妃扫了眼静默不语的吴王,笑着点点头,没再追问。这时惠嫔牵着舒雅大公主进来,她便冲舒雅大公主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呀,几日不见,我们舒雅又变漂亮了。”
舒雅已经到了能听懂“漂亮”的年纪,本来正准备行礼,听贤妃夸赞,抬起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真的吗?真的吗?”
她的话惹得众人笑起来,贤妃伸出手去捏捏她的脸:“舒雅可见过我说谎话?”
舒雅闻言,歪着头,似乎正在思考:“舒雅不记得了,舒雅想想看……”
众人的笑容更大了些。
惠嫔却面露尴尬,紧走几步到贤妃的榻前,不安的说道:“都是我没教好公主的规矩,娘娘千万别见怪。”
贤妃笑道:“童言无忌,再过两年,舒雅自然便知道避讳了,你现在何必拘着她?再说,舒雅很聪明,知道我疼她,这才愿意逗我开心,你可见过她对别人说过这话?”
“这也是贤妃姐姐大度不计较,她才敢越来越放肆。”惠嫔脸色比方才舒缓了些。
“你啊,就是谨慎过了头,亏得舒雅不像你,不然真真无趣……”贤妃嗔笑着,让人端凳子过来,“坐吧。”
几人重新见礼,有舒雅在,话题一直绕着她转,加上惠嫔妙语连珠,兰芮终于不用再无话找话,只微笑的听着,适时再插一句,倒是比方才单独与贤妃说话轻松了很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贤妃和吴王的目光交替着在她身上打转,等她换个角度回视时,却发现两人都没往她这边看。
说了一会儿话,惠嫔起身告辞。
兰芮便看了看吴王,见他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只得不做声。
除了远处站着的宫人内侍,又只剩下了兰芮三人。
“你有事便先走吧,呆坐在这里反倒妨碍我们说话。”贤妃看了看吴王,嗔道。
吴王依言站起身,深深看了眼兰芮:“我将山青留在外面,玉桂不熟悉宫里,有事你吩咐他就是。”
“妾身知道了。”兰芮应道,下意识的看看贤妃,依照前世的经验,当着亲娘关心妻子,亲娘多半心里有想法,至于这想法是好是坏,那便要看婆婆的心胸了。
贤妃含笑看着两人,再没有旁的表情。
兰芮便自嘲的笑笑,贤妃在后宫浸yin了二十年,又怎会让人一眼看穿心中的想法呢?
吴王走后,贤妃屏退了远处的宫人内侍,单留下木姑姑服侍。
如此谨慎,兰芮心里有些诧异,在心里过了遍这几日的事情,隐隐猜到与皇后替几位皇子选侧妃的事情有关。只是,吴王都是听她说了之后才知晓,贤妃又怎么会知道?或者说,贤妃知道了,吴王怎么会不知道?
“你可知皇后娘娘的用意?”人散尽后,贤妃直言不讳。
看来果然跟那事有关,只是她一直还没来得及思考皇后的用意,此时贤妃问起,她沉吟了下,说道:“敢问娘娘,皇后娘娘此举,不知是不是与她突然有孕有关?”
贤妃露出赞许的笑容,微微颔首:“皇后娘娘觉的,她诞下麟儿,势必危及三位皇子原本的位置,所以想用家宅不宁来拖着三位皇子,她才能安心养胎。因此这位朱氏,无论她的外表如何温婉可人,骨子里都是争强好胜、万事拔尖的性子。对付这样的人,原本最好解决,只需捧着她,再让她当众摔下来,这样一来皇后娘娘肯定再不好提朱氏。可是这事现在皇上点了头,便不得不揣摩一下圣意——便是这朱氏有什么不妥,也得让她坐了这侧妃的位置,不然,不足以安皇上的心。”说着,贤妃看着兰芮,“鲁氏,你可知我的意思?”
贤妃的意思,兰芮自然知道,这是在告诫她以大局为重。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吴王都同意了,她还有必要拦着吗?
贤妃笑着拉起兰芮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又说了些闲话,“我也不留你,不然王爷等的心焦,一会儿该送点心来了。”
兰芮知道,这一句话自然是冲着吴王留下山青的事情去的,贤妃说出来,不过是提醒她,吴王待她的好处。
从永宁宫出来,兰芮恍惚了一下。
贤妃方才已经表明了态度,不喜欢朱氏,她大可欢欢喜喜的将朱氏迎进门,而后推波助澜,使吴王厌弃朱氏,从而让朱氏成为侧妃位置上的泥塑。
可是,她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耍手段。
丈夫,还有感情,如果要用手段才能得到,还不如不要,因为这两样讲的是心,而不是手段。
这也是她和小三争贱男时,一个友人点醒她时说过的话。
她深以为然,所以很坚决的放了手。
从今以后,她只要守住自己的初衷——吴王就是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日子也不见得有多难过下去。
送兰芮出宫的木姑姑重回永宁宫复命,贤妃淡声问她:“方才来报信的那个坤宁宫的内侍可信得过?”
木姑姑笑道:“他有个相好的对食在永宁宫里,娘娘放心吧。”
“这一次他倒没说谎,再试他几次,若是真心投诚的,好好照顾他的那位相好。”贤妃端起茶盅,目不转睛的盯着杯中的浮叶。
木姑姑在贤妃身边多年,一见她这姿势,便知她在思虑,不敢打扰,屏神静气的侍立一旁。
隔了许久,贤妃缓缓开口:“木荣,你说我今日是不是做错了?”
木姑姑忙道:“娘娘,您真心替王爷打算,这份心思怎么会错?”
“你跟了我这么久,何时见王爷静心听我说过闲话?他是早看出我有话对鲁氏说,又信不过我,怕我说了不该说的,这才一直坐在那里……”
木姑姑忙宽解道:“娘娘,王爷怎会信不过您,您千万别胡思乱想,太医不是说了吗,您上次的病便是您思虑过甚的缘故。”
贤妃便笑起来:“刚才你也看到了,王爷被我赶走,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什么山青留在门外……”
“娘娘……”
“好了,你也别劝我,我有什么看不透?”上。官。小。透。整。理。
————不好意思,晚了,在婆婆家,他们家没宽带,最后厚着脸皮去邻居家传的。
第173章寂寥
春寒料峭,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裹着雪花,飘在人的手脸上,寒彻心扉。
兰芮在二门处下车,早有婆子撑着伞来接,一路将她送到寿春院。进了房,绿枝服侍着她换衣裳,银锁拢了小火炉送进来,有火炉的温暖,她的手足才渐渐恢复知觉。
霜降适时送了一盅姜汤进来:“王妃去去寒,不然寒气入骨,王妃该病了。”
“习武的身子,哪里有那么娇气?”话是这样说,兰芮还是接过汤盅,一口不剩的喝完。她想,她要是此时病了,不知会惹出多少闲话呢。
霜降收拾了汤盅,笑道:“王爷还没回府,晚饭是等王爷回来后再摆,还是王妃先用?”
不是早出宫了吗,怎么反而比自己还晚回府?念头只这么过了下,她便问:“衡哥儿的饭菜送过去了吗?”
吴王府正主子三人,且都住在寿春院,因此一日三餐都在寿春院的小厨房做,霜降才去过小厨房,对那边的情形知道的很清楚,闻言很快答了出来:“奴婢过来时,负责大少爷膳食的厨娘正在做鱼片粥,算算时间,这时应该还没起锅。”
兰芮随意点点头:“我饿了,却不想一个人用饭,衡哥儿的饭菜做好后,让人送到上房来。你去小厨房时,顺便给车妈妈说说,让她带着衡哥儿先过来。”
霜降应下,挑帘出门,走到院中看见重新换过衣裳的玉桂与山青站着说话,便上前去,等她走近,两人却不再说了,转过头来问霜降:“王妃在做什么?”
“坐着与银锁闲话,只是说饿了,让奴婢先去传饭。”霜降笑说,“是了,玉桂姐姐,王妃回来气色不大好,想是路上冻着了,要不要回了王爷,请杜医正过来替王妃诊诊脉?”
迅速对视一眼,山青笑着说:“亏得你提醒,一会儿王爷回府,我便回了王爷。”
霜降本是就那么一说,听山青如此重视,反而觉的自己心不诚,有些心虚,推说要快些去厨房,忙着便去了。
等她走远,玉桂反而有些迟疑:“这样做的确能让王爷和王妃说上话,可还是不妥,王爷听了,只怕会以为王妃心里不痛快,故意做这些小动作……”
男女之间的事情,山青不大在行,闻言眉头紧锁:“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的是这么回事,可……王爷去了酒馆,王妃这边也不上心,姐姐是不知道,王爷喝了酒有去外书房看书的习惯,外书房旁边的屋子里摆着床,就是因王爷的这个习惯……这要是万一王爷睡在了外书房,王妃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呢?”
皇子娶侧妃这样的大事,一时三刻便传遍了三宫六院,山青和玉桂在永宁宫等候时也听说了,他们虽不知自家王妃对皇后说过的话,但在坤宁宫外王爷和王妃站着说了会儿话,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去了永宁宫,再后来又是一人先行一人后走,他们便猜测两人肯定生了气。回王府后,山青立刻去打听自家王爷的去向,一问才知一人去了酒馆,两人更觉问题严重。
商量了半日,两人一筹莫展。
玉桂最后一锤定音:“主子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搀和,虽是好心,但就怕好心办坏事。你留意着,王爷真睡在外书房,你亲自伺候着,不让人接近就是。王妃那里,我自会照直回禀,再从中转圜几句,王妃是个大度的人,静心细想下,自不会想偏。”
想不出妙招,只能如此,山青点头应承。
这些日子衡哥儿和兰芮处的很好,饭菜上桌,衡哥儿非要缠着兰芮亲自喂他吃饭。
哪有让嫡母喂饭的道理?车妈妈忙上前去哄衡哥儿,可衡哥儿嚷着不听劝,衡哥儿年幼却到底是主子,她也不敢硬拦着,一着急,身上的汗便下来了。
兰芮摆摆手,止住车妈妈,接过碗喂衡哥儿吃粥。
她叫衡哥儿一同吃饭,不过是想着有人说话,免得她自己一人呆着胡思乱想,衡哥儿这样缠着他,她非但没觉得烦,反而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用过饭,又陪着衡哥儿玩了一会儿,这才让车妈妈领着衡哥儿回东跨院。
消了食,兰芮照常去咏春院练拳。
重回上房,玉桂来禀报吴王的去向,顺便提了提吴王喝酒后喜欢看书的习惯,她打定主意先提这习惯,免得一会儿吴王真宿在外书房,她那时再说反而让人觉的不信服。
听说了吴王的去向,兰芮吩咐人备水沐浴。以前吴王晚上外出未归,她一般会看书等吴王回来,明面上,她还是要做出一个贤妻的模样,可今日她有些累,也没这个心情。
玉桂听得暗暗着急,却不敢多言,进进出出的张罗着。隔了一会儿,外面传进话来,说吴王已经回府,但是去了外书房。她只得原话回了兰芮。
兰芮听过,命她熄了桌上的琉璃灯。
床真的好宽。
以后只怕经常会觉的这床很宽……还是早些习惯好。
玉桂无声的退到外间,悉悉索索的铺开矮榻上的被褥。本不该她上夜,可她到底不放心,与绿枝换了上夜的时间。
外书房内,宽阔的桌案前,吴王握着一卷残旧的兵书,翻了几页,他突然抬头,吩咐守在角落里的山青:“去将林文叫来。”
山青愣了下。
林文不再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这时叫林文来做什么?
“还不去?”吴王声音温和,可轻轻一句话,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浑然天成。
山青心里一凛,连忙应道:“小的这就去。”
屋中恢复宁静,唯有灯花爆裂的劈啪声。
吴王突然觉的很寂寥。
从前也是这个时候来看书,而且总能体会到一番白日不曾有的感觉,可今日却没有了从前的感觉?
好在林文来的很快。
上次被发落,林文再见吴王,心里总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见了礼,屏神静气的立在上房正中,大气都不敢出。
吴王放下手中的书,上下打量了林文一番,“去查查成都知府朱大小姐的底,从小时候几岁落牙,到现在喜欢什么样子的珠花,本王都要知道。”
林文虽疑惑吴王为何会做这样的安排,但做了许多年吴王的贴身侍卫,他了解这位王爷的脾气,他要说的早已说了,他没说的,便不会说,是以林文只是恭声应下,一句没敢多问。
“成也萧何败萧何,你可知这话的意思?”吴王淡声问。
“这……”林文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他军旅出身,上阵杀敌不在话下,可读书认字,却勉强的很。
吴王便看了看一旁的山青,“一会儿教教他。”
吴王在上书房读书时,一直由山青在旁侍候笔墨,因此他跟着学过不少。
山青连忙应下。
“希望你这次能将功补过,不让本王失望。”吴王淡声说,“去吧。”
从外书房出来,林文轻吁了口气,看着山青:“敢问公公,王爷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山青详细替他讲解了一次,听得林文头晕,“意思我现在是明白了……可王爷为何对我说这话?”
在外书房时山青便仔细琢磨过,此时他一问,便道:“林侍卫上次因何事触怒王爷,然后被王爷发落到马厩养马的?”
“自是因对王妃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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