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元闻听大喜:“恩师如此厚待,法元肝脑涂地难报万一。”
坤元道:“我知你心,无需肝脑涂地,只是我一向奖罚分明,你毕竟违了前命,不能不罚。”
法元重跪倒:“弟子甘受老师任何责罚。”
坤元笑道:“我这责罚不算轻松,乃是为了磨砺你的心性,化解胸中戾气。”转首把许飞娘抱着的幼儿,递到法元怀中。
郑重言道:“这是你师妹蒋三姑唯一的骨血,当年你们未能结为道侣,你心怀怨尤,暗种心魔,有亏德行,大损心境,其实你与三姑本就无缘,姻缘之事,不应强求,当年我也有欠思量,乱点鸳谱。我今做主让这苦命孩子投在你门下,作你的衣钵传人,化解这段因果。这孩子根行深厚,远在你之上,你小心将其抚养成人,教他本领,日后扬名立万,光大我五台,也算是你的福报。”
法元惊诧,抱着司徒平,那孩子忽然睁开双目,目光清澈,看见法元也不恐慌,居然咧嘴欢笑,呀呀出声,惹人怜爱,再看其眉眼五官颇肖其母,想到昔年神采飞扬的女枭神,心中不由感慨莫名,对司徒平越发疼惜。
许飞娘见状颇有不舍,说道:“夫君,法元师兄毕竟是个男子,要他哺育这婴孩稚子,好生为难。”
坤元摆手道:“这就是对他的磨练,我自有主张的。”又对法元说:“此地月儿洼,离我五台山门不远,你便在此结庐而居,附近还有庄户人家,日常用度倒也方便。等我日后重归五台,再来寻你。”
法元连连应诺。
坤元又想到一事对他说:“我自兵解以来,天授道书,决心整顿门户,清理教规,循三清正法,祛旁门杂学,你前因心生怨尤而入佛门,本就不是正道,况且法号犯了我今世名讳,如今还是由释入道,再归道门吧!以后便唤作金甲天王何章。”
法元本就不是虔修释教,自然对此毫无异议。自此后便留起了头发,脱下了袈裟,换上了道袍,成为日后威名显赫的金甲天王,五台悍将。
坤元又花了几日光阴,把他的红丝剑用上清炼剑秘法重新祭练一番,威力远胜从前,运用玄功,放到空中,只见几十道红线赤霞闪耀,正而不邪,令人赞叹。
此间事毕,坤元与飞娘不多停留,五台虽近在咫尺,也暂不是回去的时机。金甲天王何章只得恭送二人离去,依依不舍。
再说坤元二人剑光架起,往南而去。
许飞娘问道:“夫君,接下来如何打算?”
坤元说道:“我等虽小心谨慎,然峨眉、佛门高僧高道太多,我虽修为精进,与之相比还有不如,这些天来行事,即便掩盖气息,搅乱天机,也难免不为对头知悉一二,俗话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五台派就是少了颗参天大树作为依仗。如今我们去找一人,他功法高深,早到天仙位业,只是迟迟不愿霞举飞升,这人也算我昔年旧友,此番前去游说于他,若事可为,我五台可保安全无虞,便是日后要三次斗剑,挑战峨眉,也少不得其人谋划出力。此行关键,但愿上天庇佑,我截教教祖显灵,助我成功。”
飞娘忙问:“这等重要之人不知何方神圣?”
坤元笑而不答,只说到时便知。
(许飞娘佯装生气,娇声薄嗔:“你若告诉奴家,这个月的推荐票我全给你!”坤元笑道:“你若给力,晚间二更!”)
第二十回 坤元访极乐 无礼犯仙颜()
且说坤元与许飞娘二人离开五台山月儿洼,遁光南下。途中亦不作停歇,直往西南方向而去。行了足有两个时辰,坤元见前方林壑幽静,峰峦叠翠,祥云罩顶,灵气四聚,端的是道家福地,人间仙境,方才按住剑光,与飞娘一起且行且观。
许飞娘观此地似乎眼熟,急切之间尚未想起,乃问道:“夫君,此地僻处西南,应该在云南境内,不知造访何人?”
坤元笑道:“昔年我也曾带你来过一次,拜会此间主人,那时你刚入师门,功行浅薄,再加后来诸事纷扰,多有磨难,彼此间少了往来,不大记得也是有的。说道此间主人家,可是赫赫威名,此地乃是云南雄狮岭长春岩,前面有座仙家洞府唤作无忧洞,你可知何人在此修行参玄?”
许飞娘惊呼道:“莫不是昔日青城祖师上静下虚极乐李真人吗?”
坤元笑道:“除了李静虚夫妻二人还有谁住在这无忧洞中?”
许飞娘暗暗吃惊,这是因为,极乐真人虽与混元祖师是昔日挚友,也和峨眉交好,彼此渊源颇深,极乐真人碍于天命大势,未曾参与两次峨眉斗剑,即便看着混元祖师被峨眉暗算,也不曾出头。
五台上下对此颇有非议,深感痛心,觉得青城极乐一脉,远不如华山等派来得仗义,但也知此老厉害,只敢腹诽,绝口不提,年深日久,自然渐渐淡忘。没想到今日坤元居然带着自己来此造访,不由得心中忐忑,逡巡不前。
坤元看出许飞娘心中所虑,安慰她道:“飞娘勿忧,我来此访友论道,不会沾染祸端。”许飞娘微微颔首,难掩心中焦虑。
再看那山路幽深,芳草侵道,仙法层层禁制,四外烟云布满,只是不见无忧洞的所在。坤元暗笑,这李静虚摆明是闭门谢客,还想似当年做个缩脖老龟,不愿参合门派纷争,可是如今倒也由不得他了。
坤元乃用仙法传音,高声喝道:“李道友道法通玄,元婴大成,越活越年轻倒也罢了,怎么胆子也一并小了起来,连见故人一面都左右为难,莫不是怕了什么人去不成?”
半晌不见动静,坤元也不意外,取出一颗先前渡劫所练的散仙劫雷,对许飞娘笑道:“前番你和我说道当世雷法名家,我自诩不输旁人,你小我自大,别的不说即便是青城极乐也远在我之上,今日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五台一脉正宗上清劫雷的厉害,也免得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当即将手中雷珠运功抛出,只见那黝黑雷珠飞至半空,一闪不见,化为一道电光,霹雳声响,震得山摇地动,四下烟云散去太半。
坤元见状,呵呵一乐,说道:“哎呀,飞娘,这里的阵法果真玄妙,我这上清雷珠居然无功,也罢,好在还有点压箱底的手段,一发拿出来给你看看。”
话音未落,前方霞光一闪,云烟散处,站立一宫装丽人,二十上下年纪,正是极乐真人之妻,五福仙子孙询。
她清喝一声:“何方道友,毁我护山符阵,如是无心,我不追究,速速离去,免生是非!”
坤元闻听又是一乐,说道:“来生是非者,不怕惹是非。孙仙子别来无恙,故人来访,这厢有礼了!”
孙询向其看去,见来人面生,然功行匪浅,所施展雷珠也不似旁门之物,应是三清正宗。今日他夫妻二人在洞中静坐,极乐真人忽然心有所感,仔细推演天机,占卜下卦,不由眉头紧锁,默默无语。五福仙子忙问何故,真人也不明说,只吩咐展开护山大阵,把洞府掩蔽。方才间雷珠轰响,晃动符阵,极乐真人也不多言,只吩咐妻子外间答话,如若来人问及自己,便推说云游在外,不知归期。
五福仙子又道:“来者不知哪位故旧,看似眼生,还请赐告!”
坤元说:“既然李真人不愿告诉你我的来历,我也不愿自报家门,来者是客人,还不请我入洞吃茶?”
孙询不喜来人口气狂妄,但想到夫君交代,便耐住性子道:“道友恕罪,我夫君元神出窍,四海巡游,不在洞中,也不知道何时能归,我一个妇人不便接待男客,还请海涵。”
坤元闻之微怒,又对孙洵说:“彼此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来此,不见极乐,定不回还。想来洞中必定宽裕,寻间净室,作我夫妻暂住客房吧!”
五福仙子听他言语无礼,涎皮赖脸,不由发怒,道:“你这等惫赖,休怪我无情,飞剑削了你的脸面。”
刚要放出飞剑,忽听洞中传来声音止住,:“询妹勿恼,但请故人相见便是。”
只见洞前站立一人,仿佛十一二岁幼童,穿着一件鹅黄短衣,项下一个金圈,赤着一双粉嫩的白足,活像观音菩萨座前的童子,他便是青城祖师极乐真人李静虚。
极乐真人望着坤元沉默片刻,微微叹息道:“故人远来,未能亲迎,但请勿怪,且入洞中奉茶吧!”
坤元也不多言,与许飞娘一同入内。彼此分主客位坐定,极乐真人依旧以鼻观口;以口观心,端坐不言。
五福仙子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这位道友来找我夫君,所为何事?”
坤元反问道:“不知此间说话是否便利?”
孙洵不知何意,转首望向极乐,李真人乃自信说道:“我这无忧洞虽比不了神仙洞府,倒也还没人敢来窥探,混元老友,有话但讲无妨。”
五福仙子闻听不禁失色,她知道自己丈夫与混元祖师颇有交情,只因为峨眉大兴乃天道所趋,五台等旁门注定陨落,前番两家起了冲突,极乐也只好作壁上观,无法援手,只顾明哲保身,颇亏朋友情谊,想来一直是心中遗憾。今日这来人应该是就是混元祖师转世之人,而且功行比起当年逊色不多,想来应是五台派秘法,使得转世重修进步神速,如此一来与峨眉纷争又起,想置身事外怕是不易。
坤元依旧不放心,取出五烟罗,只淡淡五道烟柱,护住四人,才对极乐真人说:“李道兄勿怪,昔日混元已然不在,今日来者乃是五台派新晋门人万维真人赵坤元是也。”
极乐也不反驳,道:“道友能放下前世私怨,胸怀宽广,那是极好,彼此朋友之谊依旧,日后道家四九大劫,也应能安然渡过,飞升之日可待,天仙业位可期!”
坤元不由得晒笑:“道兄如此在意四九天劫,得失心一起,必然进退失据,扰乱道心,道基不稳,妄图靠他人外力,飞升仙阙,不亦谬乎?”
极乐面色忽变,孙洵也勃然大怒:“道友口出狂言,观你功行不过尔尔,也敢来指点我夫妻不成?”
李静虚闻听忙摆手制止道:“询妹勿怒,我这老友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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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坤元惊人举 极乐悟前生()
听李静虚赞同自己的观点,坤元微微一乐,说道:“李道兄不失赤子之心。”
极乐真人轻叹一声道:“世人皆道我是陆地金仙,功参造化,以为我仍未飞升天阙只是因为门人弟子所累,外功未满,青城一脉道法尚无可传之人,且又挂念吾妻与芳妹,夙缘未了,实则不然,其中别有隐情。”
五福仙子闻之诧异,这些年来,夫妻间彼此毫无私密,却从未在此事上听极乐有所议论,不禁也疑惑地望着真人。
真人继续言道:“今天下能略知天机一二者,除我而外,只有尊胜,天蒙,白眉,瑛姆,心如,芬陀,优昙,数人而已,峨眉三仙有长眉预示,应该也略有所知,余者任你多大法力也难窥测。”
转首正对坤元说道:“昔年我就和道友说过,若论本领手段、术法功行,与长眉道兄较之我亦不遑多让,只有一点,我远不如他。”
言及于此,极乐定睛凝视坤元,坤元会意,以手指天道:“我尽知之,道友无需多言。”
孙洵与许飞娘不知二人打的什么哑谜,然也不插话。
极乐真人点头继续道:“道友既然已知,我便不多费唇舌。修道之人无不渴求飞升,以享仙福,怎可逆天而为?谋事虽在人,成事则在天,奈何奈何!”
坤元摇手道:“兄言虽在理,却不尽然。大道之下,圣人亦不能全知后事,以管窥全豹,似是而实非。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尚余遁一。
今天机有变,气象已乱,不因时而变,实属守株之大谬。
且请观之以我,昔年斗剑,五台坐化,可曾预知我今日来归?”
极乐心中一震,当年两次斗剑,诸位佛门高僧和自己一起推演卦象,窥测天机,均明白无误显示五台必衰,峨眉必兴,混元祖师乃是命定败亡之人。
当时虽有心挽救老友一命,大势之下,无异螳臂当车,人力难以挽回。可不知为何,近年来,天象纷乱,屡屡失算,便以今日坤元登门一事为例,以自己的功力,居然事前毫不知机,心血来潮之下也不过演算大概,不过虑及坤元此来必是为了一雪前耻,与峨眉为敌,故而作闭门谢客之举,不想蹚这浑水,依旧作壁上观。
哪知今日一见坤元功法精纯,不似前世正邪参杂,况且转世时日不多,功行远胜前世,未闻他五台有何秘法,不知得了什么际遇。
想了片刻,极乐才对坤元说:“你五台派,立教不正,门规不严,弟子门人多怙恶不悛,造下不小的罪业,勿论峨眉,即便较之武当、昆仑亦多有不如。”
坤元颔首赞同道:“此言不虚,我今转世而来,便是要整顿五台,严行教法,门人弟子为患作恶,必不姑息纵容。我也不是要一味寻仇报复,与峨眉之争不是意气用事、一己私仇,而是想要扬我上清正宗、截教真传之威名,不让他太清一脉专美于前。”
极乐听他语中涉及三教之争,不敢多言,只想含混遮掩过去,赶忙说道:“老友愿意放下仇怨,道心广大,胸襟包容,实在幸甚。”
坤元呵呵一乐,其实他这趟前来寻访极乐真人,最大的依仗可不是昔日的几分情面。通天圣人所赐《上清道藏洞玄真经》,有志书灵章、诸真宝诰,其中涉及极乐真人的跟脚。
他对真人说道:“我知道友功法玄妙,可否分一缕神识入我紫府识海一游?”
极乐道:“自无不可,然不知所为者何?”
坤元笑道:“请自观之!”便以手画符,定住三魂,按住六魄,又掐凝神诀开了紫府玄关。
极乐一惊,心中暗道,如此空门大开,实属危险之举,混元如此坦荡,我便进他识海一观。也运转玄功,将元神分出一缕,自坤元眉心直入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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