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血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王国血脉- 第46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因为如果你要进入这个圈子,泰尔斯,乃至爬到顶端,”快绳的语气急促起来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俯首称臣,开放你的身心,让他们的世界和观念,统治你的全部,把你变成你自己也认不出来的模样,只有这样,你才能开始玩这个游戏,才能玩得风生水起。”

    “我听说你是从民间被找回来的,泰尔斯,”快绳轻声呼唤,把泰尔斯从沉思和出神中呼唤回来

    “那么回答我,仔细想一想,你成为王子之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你是否还能选择自己的路途?跟随自己的心意?”

    “在成为王子之后,”快绳的话像一把尖刀,直入泰尔斯的心口“你还是你自己,还是泰尔斯吗?”

    “还是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

    “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泰尔斯静静聆听着。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扣紧了腰后的jc匕首。

    那柄从废屋带出来的匕首。

    他的曾经。

    他的过去。

    几秒后,泰尔斯表情沉寂,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艰涩地道。

    “你说呢?”

    快绳笑了。

    “跟你一样,”前王子敲了敲墙壁,姿态僵硬地靠上去“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会怎么结局。”

    快绳的目光汇聚起来,炯炯有神。

    “我不晓得苏里尔是怎么死的,也没人告诉我那场蹊跷的狩猎是怎么回事,但自从成为该死的继承人之后,我觉得我明白了苏里尔是注定要迎来他的终结的。”

    “不是因为某个个人,某个阴谋,某件意外,而是因为他坐在这个位子上,更因为苏里尔生就此道,身在其中,他的果决冷酷和野心勃勃都是征兆,当他习惯了在黑暗中前行,在诡计里纵横,在政治上来回,在战场上挥剑,在龙之国度的风霜里攀登雪峰……那他终有一日会死于兹,或迟,或早,不是这次,就是下次,他的生活方式终有一日会倒卷而来,吞噬他的人生。”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倒卷而来,吞噬人生。

    亡号鸦评价苏里尔的话还历历在目,可快绳的话却让他有了更多的理解。

    “这与你的力量无关,泰尔斯,相反,你力量越大,权力越大,这副锁链就锁得越紧,箍得越深,越是无法挣脱。”

    快绳冷冷望着他“就像我们的父亲。”

    “就像现在的查曼伦巴。”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一具尸体和两个身份特殊的人,就这样,在月光和灯火下相对无言。

    “就是这样?”

    片刻后,泰尔斯艰涩开口。

    “这就是你改变的原因?”

    “是你出走的全部理由吗?”

    泰尔斯松开腰后的匕首,叹息道“无论是努恩王还是佩菲特,他们告诉我你的故事时,总是有个姑娘参与其中。”

    快绳微微一动。

    他从墙壁上离开,不知不觉地坐正。

    “如果是从他们那儿听来的,”快绳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几丝不带阴霾的笑容“大概没什么好话。”

    泰尔斯挑起眉毛“所以?”

    快绳先是顿了一下,随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了望星辰王子,语气深邃而柔和。

    “泰尔斯,你年纪不大,但是……你曾经爱上过某人,或者,被某人爱过吗?”

    只听快绳淡淡道“有时候,青涩的感情才更刻骨铭心。”

    泰尔斯刚想摇头。

    但就在那个刹那,他想起了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只出现在碎片里的,柔和好听的女声。

    他的身体僵硬住了,制止了他摇头的举动。

    那个每次出现,都让他不自觉地颤栗和痛苦的声音。

    那个他始终无法想起主人名字的声音。

    她?

    泰尔斯微微一颤。

    “也许,”泰尔斯下意识地道,在恍惚中点了点头“也许有的。”

    她。

    月光洒落在屋里,仿佛轻轻抚摸着两个沉默的人。

    快绳看了王子很久,最终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真好。”

    快绳抱起双臂,把目光从泰尔斯的身上收回来,看向破窗外的月光。

    “无论有人牵挂,或是被人牵挂……”

    只听他幽幽地道

    “都是一种幸福啊。”

第391章 终成眷属() 
    宵禁的刃牙营地,街道上只剩若有若无的风声。

    小屋里的两人默默相对,各有所思。

    “见过黑沙领的悲剧,以及从烽照城回来后,在最沮丧、颓废、挫败、厌烦,跟父亲冲突不断的那些日子里,我回了自己的旧封地,把自己锁了起来。”

    快绳幽幽地望着飘忽的灯火。

    “在一个偏远乡下的野外,我遇到了丹娜。”

    听见陌生的名字,泰尔斯不由皱眉:

    “丹娜?”

    快绳依旧神情恍惚。

    “表面看去,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牧羊女。”

    “当那个午后,我不耐烦地说我是附近秩序官的亲戚,闯进她看守的羊圈只是意外,更不可能偷她的羊时,她马上双眼放光地向我索赔二十个银币,就为吓坏了她的一只奶羊。”

    快绳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扑哧一笑:“丢了一头有奶的母羊,转过来敲一头有钱的肥羊,为什么不呢?”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霸气十足的牧羊女和自暴自弃的偷羊贼。”

    泰尔斯观望着对方的表情,发现快绳的眼神无比温柔。

    “她有什么特别的吗?”他不禁问道。

    快绳抬起头,翘起嘴角。

    “噢,丹娜是最特别的,”就像一个向邻居炫耀贤惠妻子的普通人一样,快绳表情有趣,语气得意:“尤其是被一个脾气粗鲁的矮人老头养大之后。”

    “她总是笑着,活泼而奔放,即使在养父不幸过世之后。哪怕以北地人的标准来看,她也很不矜持——她的矮人养父用教挥锤的方法教她赶羊,老天,被她的牧羊手杖抽在身上可真疼。”

    改名换姓的摩拉尔依然笑着,泰尔斯从他的抱怨声里读出了属于快绳的、独有的轻松。

    显然,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讨厌丹娜的手杖。

    “丹娜打着两份工,一份牧羊挤奶,一份在酒馆里帮忙,却是个精明难欺的女孩儿。”

    说起那个女孩儿,快绳眉飞色舞:“她曾挥舞手杖,把五六个偷羊贼赶得落荒而逃,把暗藏色心的村长打得屁滚尿流,也曾花言巧语,把寻机揩油的酒客哄得钱袋空空,她懂得用巧计捉弄克扣她工钱的酒馆老板,还有力反击欺凌她的老板女儿。”

    跟随对方的讲述,泰尔斯垂下头,在脑里描绘着这个不一般的牧羊女孩儿:泼辣、开朗、挥舞手杖的样子就像一头凶狠又可爱的小狼崽,在用前肢护着自己的食物,对周围张牙舞爪。

    “她经常会双眼晶晶亮地数着床底下藏着的钱币,却不是跟村里的其他女孩一样,只是为了攒嫁妆,然后倚靠某个肯娶她的男人凑活一生,或者打扮得花枝招展,期盼着成为某个大人物的情妇。”

    “因为她总相信着,自己的生活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

    快绳的眼神黯淡下来:“跟我恰恰相反。”

    他痴迷地望着灯火:“她相信着总有一天,自己会攒够钱,然后登上驶向村外的马车,到达麋鹿城的港口,买下一艘船,成为一个四处探险的女航海家,环游世界,在惊涛骇浪和海市蜃楼里散尽一生的光芒。”

    女航海家。

    泰尔斯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快绳。

    “但她不知道,除了乘客,航海船不收女性,他们认为海上的女人是不祥的,”快绳垂下眼神,嘴角依旧上扬:“一个老水手告诉我,据说牧海少女不喜欢同性。”

    泰尔斯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或者只是青涩的好感,但至少当我躺在丹娜的身边,闻着她身上的羊奶香味,看着她开朗活泼的笑容,甚至品尝着她嘴唇上的柔软时,我能忘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

    快绳呆呆地道:“在她的面前,我才是摩拉尔,而非行尸走肉的继承人,我尽可以大声说出我最真实的欲求和想法,不用把环游世界的愿望说成是当雇佣兵的梦想,来表现自己是个强硬的北地战士。”

    快绳停了下来,似乎在品味那一刻的心情。

    月光被云层笼罩,劣质的灯油慢慢耗尽,粘土构造的简陋房屋里越来越昏暗。

    但没人想要去重新拨亮灯火。

    “后来呢?”泰尔斯在黑暗里出声道。

    快绳吸了一口气,换了个姿势。

    他像是刚刚回过神,继续他的故事:“就这样,我在龙霄城和封地之间来回,一面目睹着权力的阴暗和扭曲,一面感受着丹娜的快乐和温柔。”

    “为了丹娜,为了她环游世界的理想,我试着违心去迎合父亲的要求,却唯独抗拒着他的催婚,我一次又一次绞尽脑汁地说服他,未来的龙霄城大公必须有一个符合政治利益的妻子,所以不能仓促。”

    “父亲居然很欣慰,他以为我开窍了,懂得为龙霄城权衡利弊了,尽管他不知道我突然振作起来的理由,但他不管那么多,他大概觉得管教我就跟管教苏里尔一样。”

    快绳嗤笑了一声,笑声里是淡淡的悲凉。

    “但是,当然,这不能长久。”

    “父亲还是为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妻子人选,让我以修改《要塞和约》的名义去试试看,虽然她和她的家族都在敌国。”

    《要塞和约》。

    敌国。

    那个瞬间,泰尔斯突兀抬头,难掩面上的惊讶。

    “所以,你们六年前的出使……”

    快绳点点头,默默叹息:“对,六年前,按照计划,在修改《和约》之后,龙霄城就要为他们的继承人,向伦巴家的世仇,帝国贵裔,亚伦德公爵的独女求亲。”

    他嫌恶地摇摇头:“尽管十几年前,埃克斯特才刚刚把老亚伦德公爵吊死在寒堡。”

    泰尔斯眉心一皱:“米兰达?怎么可能?”

    快绳叹了口气。

    “无论求亲还是《和约》都只是手段,父亲不想放任星辰王国在战后慢慢恢复,也不想由着黑沙领拿要塞当借口拥兵自重,他要试探凯瑟尔王和亚伦德家族,顺便敲打黑沙领,这三者的反应会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所以这就是你出使的意义,”泰尔斯怔怔道:

    “为下一场战争或谈判做准备,无论是星辰,还是黑沙领。”

    新星,以及龙血。

    他绷紧了手臂。

    快绳轻哼一声,语气透漏着讽刺:“是啊,无论是拉拢你们的北境、分化星辰内部,抑或修改《和约》获取利益、打压黑沙领,顺便为我累积未来选王的威望……父亲,他总是这么计划周全,一举多得,一件简单的事情,能被他玩得花样繁多,意义深远。”

    说起努恩王,快绳的情绪低落了不少。

    “别跟他在一个棋盘上对弈,泰尔斯,因为你不知道在这局棋里,他的手段有多深沉,底牌有多少张,”快绳表情淡漠:“而那些被父亲玩弄鼓掌之上而不自知的人,则无比悲哀。”

    别跟他在一个棋盘上对弈……

    玩弄鼓掌之上而不自知的人……

    泰尔斯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起和查曼王在马车里的对谈。

    在说起努恩王时,无论他还是查曼,都能从对方的眼睛里感到那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心寒。

    谁曾想到,一个死去多年的人,还能让他们如此狼狈?

    快绳的语气充满了复杂的愁绪:“我猜,查曼和康克利,他们在无数次对抗国王的失败里,终于体悟了这一点:别跟努恩王玩游戏。”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后来的事情,大概是许多骑士和吟游诗的范本,”快绳勉强地笑着:“我父亲终于发现,他的儿子和继承人居然迷恋着一个乡下的牧羊女,为此抗拒着他的使命。”

    泰尔斯扬起眉头:“我猜,天生之王不太高兴。”

    “不太高兴?”

    快绳冷笑一声,口吻带着淡淡的怨恨:“你的用词太礼貌了,泰尔斯。”

    “然后呢?”泰尔斯问道。

    快绳顿了一下。

    这一刻开始,他在黑暗中的剪影变得萧索而凄凉。

    “父亲私下派人去了我的封地,泰尔斯。”

    快绳失落地道:“他找到了丹娜。”

    “他找到她了。”

    久久的沉默。

    好半晌,泰尔斯才艰难地开口追问:

    “发生什么了?”

    快绳似乎不太有说下去的动力和**,可他毕竟重新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嘶哑起来。

    “丹娜死了。”

    说话的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动不动,毫无生机:“就在我闻讯赶回封地的那一天。”

    泰尔斯屏住了呼吸。

    快绳干巴巴地道,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发疯似地推开白刃卫队,却只能在羊圈里发现她冰冷多时的遗体,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她是被毒死的。”

    快绳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恐惧与悔恨俱备的浅浅哭腔。

    “他们告诉我,她是自己服毒自杀的,但是……泰尔斯……”

    毒死的。

    那个瞬间,泰尔斯想起了英灵宫里的那个夜晚。

    想起了努恩王那枚精致的指环。

    凯旋。

    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女孩,阿莱克斯。

    泰尔斯顿时不寒而栗。

    星辰王子忍住没有说话。

    屋子里只剩下快绳痛苦的喘息声。

    最终,快绳的情绪平复下来。

    “锁链。”

    泰尔斯回过神来:“什么?”

    “那副权力的锁链,泰尔斯,”不知从何开始,快绳的声音带上了淡淡的决绝:

    “那天晚上,我呆呆地望着丹娜的遗体,就像当初望着苏里尔的遗体。”

    “我突然明白过来,我从没有挣脱过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