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能师清冷地道:“双皇已经超出的你的层级,不像吉萨和我,她们对这个世界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力,你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可能在她们有意无意的耳目下暴露自己。”
泰尔斯眼神一动。
难以估量的影响力。
有意无意的耳目。
“你的意思是,”抓到什么的王子试探着问道:“终结之战后,身为魔能师的她们,跟世界各国还保持着往来?”
艾希达定定地看着他,语带讽刺:“用你的大拇指想一想吧,王子殿下,即使是我、吉萨以及……这样的存在,都能用一百多年的时光,暗中经营起一个与贵族势力纠缠不清、各取所需的灰色帮会,以作为我们的耳目与猎犬。”
“你以为,作为终结之战的胜利者,那两个****在六百多年的时间里,就仅仅是找个舒舒服服的小窝,把财宝都堆成一堆然后爬进去睡大觉?”
泰尔斯皱起眉头:“所以……”
艾希达摇了摇头:“总有一天你会知晓的,甚至都不必由我来告知。”
王子痛苦地呼出一口气:“你让我更加好奇了。”
“‘好奇害死魔能师’,”艾希达机械反射似地回答:“谨记这是你的老师以及引导者的原话。”
泰尔斯不屑地嗤了一声。
说得好像魔能师会死似的……
就在此时,泰尔斯心中一动。
“对了,说起老师……”
“萨克恩先生,你上次曾经告诉过我,上课时最好遵守几条规则?”
“你知道,”王子沉吟着,“思考每一句话,随时反问,表达清楚,质疑,相互诘问之类的……”
艾希达轻轻颔首,手掌微微上移,已经渐渐熟悉他的泰尔斯知道:这是气之魔能师允许他把话说完的标志。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望着魔能师几乎没有感情的双眼:
“那么,如果世界上,还有人跟我说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规则……”
“会是什么情况?”
那一刻,泰尔斯清晰地看见艾希达的右眉一挑。
“谁?”艾希达貌似平静地问。
“一位年纪颇大的家庭教师,来自安伦佐公国的龙吻学院,”泰尔斯想象着那个干瘦老人的有趣形象,不禁眯起眼睛:“梅里·希克瑟。”
艾希达停顿了一秒。
“龙吻学院?”他似乎在咀嚼着这个词,然后轻轻抬头:
“哼,那就解释得通了。”
泰尔斯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艾希达抓起一枚棋子:
“早在诸王纪和远古帝国的时代,龙吻行省就是著名的避难地,若战争到来,许多学者、文人、商人,没落贵族等难民都会选择投奔那里法师们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龙吻学院和魔法塔有很深的渊源?”
“不仅仅是渊源,”魔能师摇摇头,把棋子放在下一个位置:“龙吻学院在千年前的创建人,本来就是一位灵魂塔的法师灵魂之塔里的一些授课规则,毫无疑问影响了龙吻学院。”
泰尔斯想起拉蒙曾经告诉过他的,魔法已经灭绝的事实,不禁心中一震。
“所以,龙吻学院也会教授魔法?”王子惊讶地扒着桌面:“可是……”
艾希达不带感情地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龙吻学院也没能避免终结之战后魔法灭绝的灾难,大部分被认为是魔法,或者与魔法有关的典籍都被销毁了。”
泰尔斯脸色一黯。
但他随即抬起头,怀着小小的希望道:“那,就是还有一小部分?”
“是,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该你走了。”
只听艾希达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建立龙吻学院的那位法师,是史诗之座的中坚派人物,在灵魂塔里的专长是历史和文学,专研诗歌中的文明起源,龙吻学院自然也朝他的研究方向偏移。”
泰尔斯皱着眉头抓起国王,把它移出艾希达的猎杀范围他们的棋局又不知不觉‘将军’了。
但他随即对艾希达的话反应过来了。
“历史?文学?”王子讶然道:“魔法塔还研究这些?”
艾希达轻笑一声。
“何止这些。”
“三大魔法塔中,单单是最大的灵魂之塔里,各色各样的魔法分支就有如银河繁星。”
魔能师轻轻地抬起目光,其中蓝光流动。
在泰尔斯好奇而渴望的眼神中,艾希达熟练而快速地吐出让人目不暇接的一众名词:
“黄金之座的专长是研究经济货币对人类的影响;史诗之座擅长与苦修者们合作,从考古遗迹里发掘新事物;思辨之座则拷问人类的语言与逻辑;权之座认为只有深入世俗社会,才能更好地认识世界和自我,它是灵魂塔最大的外驻法师提供点,几乎每一位领主都会聘用一位法师作为顾问的习惯,就是从它开始,也为后来的万法之座提供了先例;自然之座与炼金之塔交好,倡导发现客观自然的规律并灵活运用,它下面还有无数分座……”
泰尔斯如痴如醉地思量着对方的话,随即微微一震:“等等,黄金、史诗、思辨……这些也算魔法?”
王子转过头,向对方投去惊疑的目光,寻求答案。
艾希达回复了原本的漠然,他淡淡地反问道:“你以为魔法是什么?”
泰尔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考。
“虽然我听拉蒙说过,魔法似乎范围很广,”王子挠了挠头,难以置信地道:“但是,货币经济?对人类的影响?这也太……”
“货币?经济?”艾希达打断了他,重复了一遍。
气之魔能师的眼里流露出犀利和认真。
“货币想想看,法师们仅仅用一些金属小圆片和无用的废纸,就能深刻地改变成千上万人的生活与命运,影响一国一地的历史与未来。”
“功成名就,家破人亡,皆在其中,国王百姓,贵族黎民,概莫能外而这些都源于魔法塔里一个个苦思冥想,笔耕不辍的夜晚。”
泰尔斯挑起眉毛。
艾希达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的神采让泰尔斯忍不住侧目避让:“告诉我,什么样的咒语,什么样的魔法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如果这都不算魔法……”
“那还有什么是魔法?”
(本章完)
第296章 意外邀约()
“你印象中的魔法是什么?”
“用威力强大的火球把草地轰击成白地?用迷幻人心的术法行骗人间,追逐权力?用闹市杂耍般的伎俩赢得愚蠢贵族们的欢呼与敬仰?用旁人看来无比强大的神秘装点自己的地位和门面?还是在一次次的战斗和厮杀中消灭你的敌人,带来可笑的快感与满足?”
泰尔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但他的内心已经是一片震颤。
魔法。
魔法?
魔法到底是……
“你知道,很久以前我总觉得,法师们都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随手挥出一个火球,”王子有些出神地感慨道:“或者钻在塔里不出门,研究一种可以毁灭世界的咒语,或者执着地追求真理的那种老学究……但是你现在告诉我……”
艾希达重新靠上他的椅背,冷哼一声。
“的确,灵魂塔的魔法体系是魔法史上最大的异端,一开始根本不为其他法师所承认:他们耻笑我们是‘**师’,我们则反诘他们不过是‘戏法匠’。”
“比如炼金之塔就顽固地认为,魔法是深研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并将后者的资源存为己用他们有这样的思想并不奇怪,毕竟人称‘战争塔’的炼金之塔,就是在人类与古兽人的战争中崛起,以杀伤和实用起家,以生存和胜利为凭很接近你所说的那种丢火球和专研咒语的法师。”
“但我们不一样,”魔能师的语气里尽是严肃和谨慎:“灵魂之塔的理念,最终反过来震撼了整个魔法史,连苦修者和炼金师们都深受影响。”
泰尔斯皱起眉头:“你是说……”
“如果魔法不能在满足自己的温饱和**之外,再供世界一些意义,再予未来一些可能,再给人类一些价值……”艾希达转过头,眯起眼睛,明明面容平静,却又让人压力十足。
“那我们费尽心力地集结法师,总结计算,专研不辍,前仆后继地传承魔法的种子与理念,在质疑与诘难中不断追求更进一步……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若果魔法只是单纯沦为使用者的奴隶,变成自私自利的工具与炫耀地位的本钱,作为赢取尊严的外衣和实现欲求的资本,作为法师遗世独立并自诩超然的借口,”艾希达的表情依旧很僵硬,但泰尔斯却莫名地感受到,他的面容后隐藏着更深的一层情绪:“那法师的存在,又与争权夺利的王公贵族,但求温饱的农夫猎户,杀敌立功的沙场战士,一心求利的商贾匠人和故作高深的隐士有什么区别?”
“那身为法师的我们追逐真理与正确,又有什么必要,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更好?为了活得更爽?为了活给别人看?为了变得更加聪明强大,然后让无数比你愚蠢弱小的人趴在地上惊叹你的功绩,膜拜你的地位吗?”
“不,泰尔斯,”艾希达缓缓地咬字出声:“那绝不是法师,至少不是我们认可的法师,而是在仅有的遮羞布上写着‘魔法’一词的蠹虫而已。”
泰尔斯深思着对方的话,不禁入了神:“这也是魔能师课程的一部分吗?”
艾希达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当然,而且至关重要。”
“别让既有的框架禁锢了自己,泰尔斯,放飞你的思维。”
泰尔斯呆呆地望着他。
魔能师缓缓地叹出一口气泰尔斯简直都要忘记他还能呼吸的事实了:“还记得我所说过的吗?灵魂之塔里,万法之座的理念中,魔法是一种选择,而非单调的工具或手段,法师则是一种认同,而非俗气的地位或身份。”
“而这就是当年,我的选择,和我的认同,”艾希达平视着他的双目:“也是我的魔法。”
艾希达沉默下来。
但泰尔斯却沉浸在震撼人心的对话里,久久不能归来。
“萨克恩先生,灵魂之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他梦呓般地问道。
艾希达顿了一下。
三秒后,魔能师缓缓地握起双手。
“灵魂之塔,”艾希达十分缓慢地开口,语音低沉,仿佛喉咙后隔了一层砂纸:“法师的圣地,学徒的希望,魔法的未来,无数的思想和理念在那里激烈地碰撞。”
“我们以为的真理在一次次的讲座与讨论中洗刷磨练,无数志同道合的同侪在彼此的争论中步步前行。”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因为总有新的事物在等着你,总有新人在未来,因为总有旧的事物被抛下,总有旧人落…”
那个瞬间,艾希达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不再说话,而是垂首望着棋盘。
就像触犯了什么禁忌一样。
他的脸色黯淡下来,目光中的蓝光渐渐消失。
泰尔斯注意到了老师的表情和异常,他明智地不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但并非谁都愿意倾诉。
更何况……
“听你这么说,好想亲眼去看看啊,”泰尔斯叹息道:“似乎灵魂之塔是很伟大,也很美好的地方呢。”
艾希达突然抬起头
“当然不是,”这一次,魔能师的语气变得格外阴冷,“即使是灵魂塔,也自有它的龌蹉和黑暗,丑陋与妥协。”
“说到底,法师也不过是人类而已。”
“记着,泰尔斯,一个组织,一个地方,一个团体,只要它是由人组成的,”魔能师紧紧盯着泰尔斯:“那就永远没有那么美好。”
“就如同你身处的这个漩涡,这个游戏里一样。”
王子挑了挑眉,有些尴尬:“啊?”
但艾希达没有理会他,只是转头看向包厢之外。
“或许这就是,人类的极限了。”
泰尔斯发誓,在最后一个词的后面,他听见了魔能师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夕阳下的这幅画面里,魔能师的面容依旧俊俏,却凭空多了一些平常没有的线条。
像是画师多画了几笔。
“下课。”
艾希达望着下沉的夕阳,轻声道。
下一秒,在泰尔斯甚至还来不及表现出愕然的时间里,魔能师的身影就淡去了。
“唉,”泰尔斯看着空了的座位和再一次将军的棋盘,无奈地叹息:“又是这样。”
于是,又一次,泰尔斯结束了出外下棋的一天,在贾斯汀和怀亚等人的陪同下,意兴阑珊地准备回程。
今天收获的惊讶已经够多了。
也许他不该再给自己添加负担,鉴于龙霄城里的诡谲……
嗯?
泰尔斯奇怪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的骚动。
“这是怎么回事?”前白刃卫队的副指挥官,贾斯汀勋爵越过王子,怒意难遏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棋牌室的门口,几十个大公亲卫的战士们都冷冷地按住武器,与从隔壁小巷而来的十几名陌生士兵紧张地对峙。
那些士兵明显不是龙霄城人,杀气腾腾,毫不示弱。
他们的身后是一架棕黑色的封闭马车。
怀亚和罗尔夫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泰尔斯皱起眉头,看清了那些陌生士兵的领头人那是一个寸头圆脸的女战士。
“泰尔斯王子,我代表黑沙领。向您发出会谈的邀约,”现任白刃卫队的副指挥官,表情疏离的克罗艾希·迈尔克女勋爵向着身后,那架黑沙领士兵护卫下的马车挥出手臂,冷冷地开口:
“坎比达子爵正在马车上,他邀请您移步上车,给他几分钟的会谈时间。”
泰尔斯微微一愣。
怎么……
“会谈?现在?”
泰尔斯心中泛起疑惑和警戒:“坎比达要跟我说什么?”
“我不知道,”克罗艾希轻声道,眼中泛出寒光:“那是您的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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