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前排的怒火卫队老兵,依旧倚靠着丰富的经验和老成的技巧,勉力维持着阵线不被突破。
泰尔斯胆战心惊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数千人交织在一起的战场。
残酷恐怖的厮杀
四处喷溅的鲜血。
舍生忘死的嘶吼。
不断增多的尸体。
眼前的战场,毫无疑问比之前与圣血兵团的交手更具震撼力。
指挥官阿拉卡也顶在第一排,脸色不佳的他独自守着三人的空隙。
他并未展现什么花哨精妙的极境战技,而是重复着简单素朴的战斗动作。
然而没一个人能在他这里占到便宜。
在第一轮冲击里,阿拉卡的双手大剑在空中劈出死亡的呼啸,用一记横劈斩下一个头颅。
他再顺势劈开第二个埃克斯特人的盾牌和胸腹,然后在鲜血喷涌里,迅捷地架开一只刺来的长剑,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把大剑刺进他的胸膛。
但他的隔壁,一个怒火卫队的士兵被一斧头砍破了头盖骨,无力地倒下。
埃克斯特的杂种们。
阿拉卡咬着牙呼出一口气,满脸的凶悍和狰狞,转身一个剑柄,把那个敌人顶了一个趔趄。
“观察后方的情况,伺机突围回要塞!”满脸鲜血的阿拉卡在甩剑的同时,低头避开一道斧刃,大喊着下令。
“恐怕很难!”一名卫队的军官奋力把一个凶悍的埃克斯特人顶回去,回报他:“一半以上的敌人都堵在我们后面!”
“坚持!他们只是仗着第一轮攻势的士气!”
阿拉卡咬着牙踹倒一副盾牌,一剑刺中它主人那狰狞怒吼的脸,左手适时一挥,小臂挡开一记长矛,擦出鲜血。
但与此同时,一道斧刃向着他的头砍来,阿拉卡沉稳地低头闪避,斧刃带走几根头发。
执着单刃剑的怀亚赶到,他长剑送出,无回之锋发动,反手切开对手的喉咙,自己却被斧刃擦伤了肋部,痛哼一声。
他的身侧,一位同袍因为救护他,被一锤子敲碎了脑袋,红白飞溅。
“少用那些无聊的剑术,收起你那漂亮的姿势!”阿拉卡一剑格住斩向怀亚的一道直刃,愤怒地大吼:“在战场上,极境高手也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不过是站多十几分钟,多杀几个小兵罢了!”
“每一次攻击都存点力气,留出闪避的余地,老老实实地劈刺和躲闪!”
一个步兵被击飞了兵刃,狂吼着想要冲上来抱住他,阿拉卡毫不犹豫地单手持剑,一拳揍上他的脸,凶猛地一击肘击把他轰退,隐约可闻对方肋骨碎裂的声音。
“不然就撤到后方去,别当累赘!”
伤势未愈,又添新伤的怀亚,只得咬着牙羞愧退后。
一道怪风突袭而至,刮起雪粒,几个补上来的埃克斯特步兵不禁抬手护眼。
阿拉卡狂吼着双手挥剑,适时地斩开一个人的盾牌兼胸膛,然后突刺进另一人的腹部。
“这异能倒是不错……”阿拉卡抹了抹脸上的血,皱眉看着罗尔夫的单手袖剑:“但那玩意儿也能上战场?”
一只手臂骨折的哑巴罗尔夫无法分辩什么,但他确实感受到袖剑在战场上的无力在没有护手的情况下,每次挥剑,都可能是与自己的手臂道别。
他只能以异能来支援作战,袖剑用作防身。
阵形的另一侧,威罗·肯躲在一名剑盾兵的后方,左手架住一记剑击,右手一枪送出盾牌之外,刺进敌人的侧脸。
一位士兵被斩断了右手,他持着盾牌咬着牙退后,却在迈出第一步时,就被一道飞斧砍进了胸腹。
另一人补上前去。
“你是个医生,至少做点什么吧!”威罗焦急地对着身后蜷缩着的拉蒙大喊道。
“我又不是军医!”拉蒙瞥了一眼四面八方的敌人,抱着头大喝:“而且那个王子没说还有这一幕!”
“早知道我们该带些长枪兵出来!”埃达守在泰尔斯周围,看着周围的情况,叹息道。
她毫无防御力的弯刀只适合小规模的作战,除非直击要害,否则砍在甲胄上的伤害也不够,而在人挤人的战场上也不可能最大限度地闪躲。
早知道,应该带上父亲那把号称能破甲的双手大砍刀……那是很久前,古精灵王国近卫队的标准配备。
“没人预想到会有这场战斗!”暂时没有敌人突破到第二排以后,但普提莱仍然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泰尔斯,焦急地叫道:“这不合理!”
“战场上没有什么不合理!”阵形的最前方,阿拉卡疯狂地挥舞着大剑,身上已经多了一道伤口:“活下来,就是合理!”
“顶住第一轮冲击,他们的攻势会有弱下来的时候,找机会突围!”
“否则我们都会被生生耗死在这里!”
阵势的最中心,泰尔斯趴着躲在士兵的身影里,急促地呼吸着。
他心中慌乱不已。
泰尔斯想要平复埋在雪里的双手,让它们不再战栗。
但在数千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与碰撞声里,他的小臂就像失控脱缰的野马,不顾主人的意志,在无尽的厮杀声里不争气地抖动着。
该死。
泰尔斯颤抖着牙齿和嘴唇,为自己的第一次战场表现羞愧不已。
快冷静下来。
但似乎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样子,身旁的士兵都紧张地环顾四方,生怕层层叠叠的防线从哪一个方向突然被突破。
一道惨嚎传来那是一名星辰士兵被腰斩的声音。
泰尔斯瑟缩着闭上眼睛。
冷静下来啊!
就在此时,那道已经熟悉的波动从心脏蔓延开来。
周围的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了。
泰尔斯瞬间掌握住全身上下的情况,他清晰地体会到,究竟是哪些肌肉在颤抖。
他在那股波动的帮助下,有节奏地深呼吸。
他安抚那些肌肉,终于平息了不自觉的颤抖。
心脏和呼吸都平缓下来。
但这还不够。
泰尔斯无比缓慢地转过头,在仿佛同样减慢了无数倍的时间里,死命地思考着。
要怎么脱离现在的困境?
不,我根本不懂军事,那是阿拉卡和索尼娅的专长。
我只能从更综合、更根本的地方去思考……
比如说。
为什么,伦巴为什么要杀我?
不。
我应该反过来思考。
我死在这里……伦巴的目的是什么?他有什么利益?
想清楚他的动机和利益。
不可能。
劫杀星辰的使团、星辰的继承人。
他一点利益也没有!
那伦巴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人收买了他吗?
正在此时,久违了的前世记忆再次涌现。
【战争是高度复杂、变动的社会冲突形式,它却在我们的学科里长期被忽略……】
【许多学者的研究成果,都是为了对克劳塞维茨的经典论述做出回应……】
【male?evi?提出,结构、组织能力以及合法化的意识形态,两者都是大尺度集体暴力的前提……】
【韦伯从来没有明确地将战争这一社会现象纳入理论,但他在对现代国家的定义里提及,在其所宣称的领土上,国家权力垄断了暴力的合法使用……】
泰尔斯艰难地抵抗着记忆的闪回和眼前的紧急状况。
可恶。
在其所宣称的领土上……
等等!
泰尔斯瞳孔一缩。
也许没有那么复杂。
战争从来不是为了杀伤。
领土……
伦巴的初衷就是为了拿下北境。
所以……
波动逝去,时间仿佛恢复正常,厮杀与死亡重新回到耳边。
泰尔斯满头大汗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找到这场冲突的根源了。
现在。
要解决它!
“不对!”一个埃克斯特步兵惊恐地看着阿拉卡切开他的喉咙:“你是……你是……”
但他再也说不出剩下的话了。
“填上我的位置!”阿拉卡咬着牙又是一剑,砍翻一个皮肤粗糙的钉锤汉子,怒吼着后退,两名剑盾兵脸色坚毅地补上他的防线。
“他们这一轮的冲锋势头,被我们消耗得差不多了,”阿拉卡喘息着,拖着大剑走到阵势中心,对埃达道:“留下断后的人,把王子打包带好,我来杀开回要塞的路!”
“等一下!”
泰尔斯顾不上休息,他焦急地抬起头大喊,吸引了普提莱和阿拉卡的注意:“伦巴!”
“伦巴的军队!”
“他们没派重步兵,没有骑兵,连弓弩和射手都没有!仅仅是这些临时征召的轻步兵,”泰尔斯紧张地回忆自己仅有的军事常识:“他们并不打算顷刻间击溃我们!”
“所以你想留下来报答他吗?”阿拉卡回身讽刺地道:“为了伦巴的好心,让我们活多了一刻钟?”
“他要的就是把我们拖在这里的这一刻钟,而非迅速歼灭我们!”泰尔斯拒绝了埃达的搀扶,吃力地站起身来:“伦巴在赌,赌对手的选择!”
“我们的选择?”侧方的怀亚在盾牌后一剑刺出,逼退一把斧头。
在怀亚被一把长剑砍中脸之前,罗尔夫适时地把无力的他拖回来,怀亚喘息着道:“赌我们突围还是死守?”
“不,”泰尔斯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阿拉卡:“伦巴赌的不是我们。”
“不!”普提莱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一白:“他绝不敢用您的生命来……”
泰尔斯着急地道:“伦巴大公赌的,是我们身后的断龙要塞!”
“赌的是索尼娅·萨瑟雷勋爵的选择。”
“赌她要不要出兵援救我们!”
阿拉卡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赌注,”泰尔斯吼道:“就是我的生命和他的未来!”
第105章 对赌(下)()
远方,黑沙大公查曼·伦巴全副武装地骑在马上。
他正于无数步骑军队的拥护下,冷眼远望。
震天的喊杀声下,远处那两面星辰的旗帜,在六个大队,两千余埃克斯特轻步兵的围攻下开始动摇。
伦巴大公摸了摸腰间的剑。
那是他在决斗中杀掉兄长的剑,十几年来从不离身。
“开始了,”他身后的莱万伯爵轻声道:“他们很快就会突围,向着要塞撤离我们只需等萨瑟雷派出接应的部队。”
他最信任的谋臣,坎比达子爵也点点头:
“战场两侧的轻骑兵和骑马步兵已经准备好,任何部队从要塞里出援,我们都能迅速缠上他们。”
“骑士们和三百重骑兵已经卸下了一半的负重,能以更快的速度冲锋……哪怕要塞里的三千人手拉着手全部涌出来,我们至少也能第一时间击溃他们的前锋如果他们不在五分钟内撤回去的话。”
“五百重剑步兵,还有八百重甲刀斧手正在待命,他们可以随后跟进……”
“弓弩手、魔能枪部队,还有剩余的普通征召兵也可以出击。”
“等他们开始突围,我们就可以适时前进了,重步兵们可以先行出发。”
脸色严肃的查曼·伦巴却在此时举起手,止住坎比达的汇报:
“不,让所有人都稳住,原地待命,谁也不准擅自靠近战场。”
“让轻步兵继续奋战吧。”
“我们要给要塞之花一些时间考虑:究竟要不要出兵救援。”
伦巴大公身侧的图勒哈勋爵,闻言脸色一紧:
“他们如果向着要塞方向突围的话,我们最好让主力部队适当跟进,”熟知战事的他皱着眉道:“如果距离太远,即使我们的骑兵拖住了萨瑟雷出援的部队,重步兵也跟不上,遑论野战消灭对手以她的能力,完全来得及抢回他们的王子。”
“那无论是趁机攻城还是野战消耗,我们的计划就都失去意义了。”
伦巴看着远方的战况,轻轻摇了摇头。
“萨瑟雷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伦巴大公神色复杂地看着远方的断龙要塞,缓缓道:“要引诱她出兵,就必须冒险给她一些希望:不出兵,他们的王子一定会覆灭在战场上;出兵,也许还有一半的希望抢回王子。”
“而随着王子向后突围,离要塞越来越近,后者的希望会越来越大……”
“即使再谨慎、再理性的人如索尼娅·萨瑟雷,在眼看着希望越来越大,成功的可能越来越高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动摇的。”
伦巴眼里露出前所未有的挑战欲,目光聚焦在断龙要塞的星辰十字双星旗上。
“现在就看我们的老对手,要塞之花的抉择了。”
“索尼娅·萨瑟雷。”
“你是遣兵出援,救回他们唯一的王子,还是眼睁睁看着星辰的继承人,覆没在战阵中?”
“这是怎么回事!”索尼娅站在高高的要塞城墙上,看着远处平原上的混战,咬着牙,狠狠一拳砸在断龙要塞的城墙上:“伦巴想在这里公然杀害殿下吗?”
“围攻王子的只是两千三百余人的轻步兵,有怒火卫队在,他们也许顶得住一时半刻。”
“但人数毕竟太悬殊了。”米兰达观察着平原的敌情,蹙眉道:“伦巴的其他的主力部队都在很远的位置。如果穆男爵能带着王子突围,至少回撤一段距离的话,我们应该来得及派出接应部队,撕开轻步兵的包围把王子接回来。”
她转过头,对索尼娅道:“我可以出击,需要一千人,包括像星辉卫队那样可以破开敌阵的精锐。”
“星辉卫队可以策马而出,对手只是些轻步兵,仅仅突破封锁解救殿下的话……”
“不行!”索尼娅愤怒地看着胶着的战场,艰难地道:“王子的使团不是他的重点……”
“派出我们仅有的守城精锐前往援救王子……这就是伦巴想要的!”
“我敢保证他的骑兵已经准备好,不惜代价疾驰拦截我们的接应部队,甚至不计死伤顶着堡垒的弓弩打击也要攻进要塞的闸门,然后大举压上……”
“至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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