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此事。那今天也许本来就是四人会面的日子。本可以一网打尽,谁料如今鸡飞蛋打……”
一七五 雄阁祸起(五)()
李洛已顺势从谢君和手中夺过图纸,哗哗扯成了碎片:“既然已知江韶云想袭击傲天阁,便足够了。兵器炼造库这样的地方,当然是要害。不足为奇。”
“可是傲天阁那么大,你怎么知道他从哪儿下手?”
李洛冰冷一笑道:“江韶云的狡猾之处正在于他同时选了四个人来做这件事。因此他就能掩藏起真正意图。不过,不在此即在彼,总有破解之法。”
谢君和也不再与他顶杠,只道:“忠告一句:傲天阁怕会有*烦!”
李洛语调一沉,斩钉截铁道:“若见了那人,告诉他,他敢动傲天阁,我定拆了他!”话音落,他卷起手中两张图纸翩然而去。血鬼们朝谢君和大光其火道:“你小子别神气!”但也随之悻悻然散去在阴霾里。
静寂之中,谢君和略一思量,从花月楼的账台借了笔墨。一羽飞鸽翩翩然从他的手边而起,把消息带给了楚涛。却听身后震天撼地的笑,有如黑云压城:是赵海骏无疑。
“你笑什么?”谢君和问他。
赵海骏拖长了声音道:“痞子也会舞文弄墨?跟着楚涛也顺带沾了点斯文?”
谢君和可没心情耍笑:“江韶云要对傲天阁动手。”
“有李洛盯着,你何苦管这闲事?”
“他虽有本事,未必是江韶云的对手。”
“你就能收拾了江韶云?”
“多个人,多份力。”
赵海骏嗤笑道:“多个垫背的尸首!”
谢君和斜睨着赵海骏,很是看不惯他这置身事外专等着捡便宜的姿态。
赵海骏笑问:“两张图?”
“是。”
“有了两张,必然还有两张?”
“当然。”
“四个人,死了一个?”
“不是么?”
“江韶云惯设迷局,如果这又是个局?”
“为什么?”
赵海骏突然压低声音,细语道:“以他的谨慎,袭击傲天阁的消息会那么轻易泄露?”
谢君和顿时沉下了脸色,待他说完。赵海骏却已大声笑着只顾与对桌的酒客们闲聊起来。
一句话,却足以惊得谢君和心中翻江倒海。冷凤仪把重要的人都引去了楚涛住的驿馆,江韶云却让人在花月楼这等惹眼的地方传递消息。偏还让血鬼盯上,死了一个,消息败露。只是明知消息败露,莫扬仍劝他走,李洛却步步紧逼,似乎就等着掀翻江韶云的阴谋。
当这一切事实纠缠在一起,他突然觉得,似乎每一步都是江韶云棋盘上一颗棋子的变化。然而,谁也看不见他的手是如何操控着棋盘,更看不见这局棋的走向。在傲天阁即将发生什么?可恨他所能得到的消息太少,不如在南岸时,能牢牢把控着主动地位。如此,似乎只能等待。
再找赵海骏,欢颜的背后,是严肃的警告。
赵海骏勾着他的肩膀把他拽进角落低语:“如果没有忘记素素的下场,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楚雪海出现在北岸。自身难保的时候,别拖女人下水。”
谢君和最愤恨这种盛气凌人:“我不用你教!”
拂袖,是一刀两断的果决。
一七六 神踪疑窦(一)()
斜阳背后。
一切的人和事都已回到了平静中。各路人马一如往日各自准备着各自的生活。
只是傲天阁的戒备比往日严了许多。一个个不明身份的人散布在附近的街道上,带着怀疑的凶恶的目光扫视四周。秦啸死死攥在手心的血鬼和夜枭几乎倾巢而出。李洛一定作好了万全的戒备。
谢君和却走得百无聊赖。可惜附近没有像样的酒馆能让他消磨时光。
长长的街道,走来再不似过往那般熟悉、自在。
雪海只管在他的身后闹腾,蹦蹦跳跳地,似乎这江湖的麻烦永远都干扰不到她快乐的小心情。谢君和越来越觉得楚涛让她跟来是个大错。可似乎楚涛总不愿多谈他的安排。当然,他的家事,谢君和从来不会多问的。只是,带来了楚雪海结果让谢君和帮忙看孩子,这算什么?
“君和大哥!”
“饿了就去买吃的,渴了就去买水喝!”
“讨厌!”
沉默。谢君和在雪海面前,一直沉默着,不愿多说任何话。
于是他沉默的时候,雪海也不敢多烦他,只是在三步外自顾自调皮着罢了。
结果谢君和冷不丁停下脚步的时候,楚雪海稀里糊涂撞个一头黑:“哎哟!”
谢君和却严肃着,目不转睛望着前方的不远处。一个矮小的人影从极窄的巷子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了几眼,若无其事地隐入热闹的人流中。一晃而过的轻捷。谢君和松懈的感官霎时绷紧成弦。
他熟悉这条巷子——这巷子根本是死胡同,只是两个院落之间的隔断而已。没有门没有窗,只有两堵高得遮天蔽日的山墙。怎么会有人从那里出来?!
“怎么?”雪海立刻注意到了微妙的变化。
“事有不妙。”他道。放着大道大门不走,偏要翻墙打洞,必有不可告人之处。楚雪海立刻点头应答。然而谢君和一双大手突然掰过她的肩膀,把她转向一个小吃摊:“请你吃糖葫芦,如何?”
“又是糖葫芦!你怎么和我哥一个样!”雪海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定睛一瞧,目光却再也拔不离了:
架子上一串串一排排裹了糖浆的山楂串儿闪着琥珀色的光。更稀奇的是案板上,小贩正操着家伙向一串串紫红色玛瑙般的山楂上淋着糖浆。浓郁醇厚的气息散播在空气里,热腾腾的汁水刚刚淋下便凝结成琥珀,冒着新鲜的热气。亮晶晶的白芝麻里滚上一圈,立刻星星点点,散发着清甜的气息。上了年纪的贩子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扯着嗓子:“刚出炉的糖葫芦!”
“嘻嘻!”她向谢君和傻笑一声。
“不吃?”
“吃!”雪海大声道。
老头儿絮絮叨叨招揽生意道:“姑娘真是好眼力!听口音是南方人吧!糖葫芦可得尝尝北地产的味儿!俺这糖葫芦串儿可是独步北岸别无分号!香甜如蜜,酸爽浓郁,这条街哪家姑娘没尝过这美味!”
谢君和最怕啰嗦,径直向小贩抛过几个铜板道:“两串!”
一七七 神踪疑窦(二)()
老头儿乐乐呵呵道:“好咧!等着,吃过我家的糖葫芦啊,您保准下回就认上了这门店!给您两串顶新鲜的!拿好了!”雪海伸长了脖子等他慢条斯理吹嘘着自家,把案板上刚做好的还带着热的糖葫芦串儿切下两串递给她。
一咬,脆脆甜甜的糖里带着润泽爽口的酸:“嗯!好香!”雪海高兴得就差跳起来。“君和大哥,真好吃!咦?”
再回头,黑衣的谢君和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突然想起刚才看见街面上的异相,顿时明白过来这又是金蝉脱壳的把戏。
“喂!刚才付账的家伙哪儿去了?”雪海追问老头儿。
老头儿眯眼一笑,摇头晃脑道:“生意人,只管做生意。不看,不问,不听!”
雪海龇了龇牙,提着糖葫芦随便寻了个方向追去了。
谢君和却早已跟着那钻墙而出的矮个子追出了两条街外。
矮个子继续左顾右盼着,另有两个高个子布衣剑客从街对过乐笑着围拢来。这两张面孔,这极高的身段,这悄无声息的步伐,谢君和一猜就知道:也是乔装的血鬼。高个子向矮个子戏谑道:“哟!兄弟,又开溜去喝花酒?”
谁料矮个子凶顽地顶撞道:“要你俩多管?又不是老子当值,喝花酒怎了?”
高个子结结实实一胳膊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挤兑在胳肢窝下:“不是你当值?真的?”
“废话!别拿李老大来威胁我!”矮个子极为不满地挣脱了二人。
“脾气可真不小!”二人相视一笑,朝那背影道,“老规矩,弄点儿花月楼的酒,不然可别想堵住咱俩的嘴!”
矮个子嘿嘿地笑:“哪天亏待了兄弟们?”三人嬉笑着在路口分道扬镳。
谢君和冷哼一声,腹诽道:十一年没回来,见到的尽皆是生面孔,不过花月楼的生意倒照样吃得开。
矮个子的身影在人群里闪闪烁烁,却在下一个本该直走的街口拐了弯。不是去花月楼?当然!哪个去喝花酒的人会心事重重满街兜圈子?谢君和更加肯定此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矮个子忽然弃了大路,拐进行人稀少的巷子。北岸四通八达的巷子宛若迷宫,他也在这迷宫里往往复复地兜圈子,谢君和渐渐发现这七拐八弯的走法完全揣测不出他的目的地方向。每一回,当以为他会往南时,他总是又从另一条路折回了北边。巷子越来越安静,静得只剩下了他俩,再无旁人。谢君和放轻了脚步。当年他能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痛下杀手,今日,他也能这样悄无声息地躲藏在阴暗处,不被人发现。
终于,那矮个子警惕回望之余,微微一笑,放开手脚侧身向着那绵延不绝的棚屋去了。
棚屋?
没错,还是那片硌在他心里的棚屋。只是这片棚屋里的流民竟不知被清理去了哪里。许是为了安全,秦啸又出了什么手段。
可是这矮个子究竟什么来路?谢君和决不信他单纯是李洛的手下。
一七八 神踪疑窦(三)()
曾经莫扬也是从这片棚屋里靠着自己的拳脚被秦家招收做了血鬼的。或者是来找其他白衣圣使?因为此处三教九流实在杂乱。又也许是联络其他的血鬼呢?毕竟血鬼中有太多人是从这儿走进了秦家的院墙,可若寻的是血鬼,又何必瞒着刚才同道的弟兄?
黑魆魆连绵不断的檐角下,矮个子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咿咿呀呀地沿着墙根而行。与先前的小心翼翼相比,此刻似乎过于放松了。谢君和猜测这曲子说不定便是什么暗号。
调子戛然而止。
一只手从一扇神秘的门背后突然伸出来,将矮个子一把提了进去。
关门落锁声后,只有空空荡荡死一般的寂静,引人无限遐想。
谢君和快步追上,停在残破的木门前。抬头,突然发现从二楼的窗里射出警惕的目光,心着实一沉,匆忙闪身避在屋檐下。彼此见不着,却能依稀听到二楼的谈话声。
他熟悉这双眼睛,却从不曾觉得这双眼睛有今天这般恐怖。
没有出现莫扬,也没有出现血鬼。那双眼睛属于沈雁飞。
“事情办得如何?”沈雁飞悠悠冷冷的声音铺开在静寂中。
矮个子窃窃地笑:“动向已全在掌握。”
“我怎么听说他又有了新的计划?”
“哪来的消息?不可能!”
砰然一声,似桌子的震响。又有第三个粗野的声音吼出来:“你小子别糊弄人!全在掌握,驿馆的事儿你怎么解释?!”
“沙兄!”沈雁飞只轻轻唤了一声,那粗野的声音就突然止住了。片刻,只听桌椅摇晃的细碎声响。想那仁兄是压着火气坐下了。
第四个高傲的声音细细一哼:“要和冷凤仪较量,就这獐头鼠目的家伙还嫩了些。”
又有第五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幸灾乐祸道:“冷凤仪不可轻动。沈爷,我提醒过。”
“凭什么就不能弄死那女人!”
矮个子窃笑道:“沙兄想动她?齐恒的女人,齐爷撑着她,楚涛保着她,主子也让她三分。怕是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沾不到!可别以卵击石结果一头碰死了自己。”
“非但动不了她,还得听那女人使唤,气闷!”
“确实要小心她。”沈雁飞补了一句,“不过,我们的目标不在她。”
“听说南岸……”商量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只闻琐细的私语,一阵阵。在偏僻的棚屋聚会,还怕隔墙有耳,能是什么好谋划?他们提到了南岸,这让谢君和更加不安。回想起沈雁飞的种种作为,总有一种不寒而栗。
他到底是谁?是齐爷的助手?还是江韶云的内应?或者他只是他自己——身处北岸多年,他早已活出自己的一条路,建立了自己的人脉网络,敢与齐爷暗中较劲?
惶惑之中,忽听得粗野的声音道:“沈爷放心,那家伙的人头,跑不了我的手心。”
“沈爷高招,他若一死,这江湖必定翻天覆地!”
“等着看吧,那秦爷齐爷都算个什么东西,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做大事!”
一七九 神踪疑窦(四)()
没完没了的嬉笑声,让谢君和的心一阵一阵凉。莫不是,沈雁飞打起楚涛的主意来了?可是冷凤仪的宴席上,他分明挡开了齐恒的纠缠,这又是为何?也许,他和冷凤仪私下里早已较着劲。或许还是为了长河吟曲,为了这江湖的权力吧。想当年沈雁飞丝毫不顾楚涛的提携,转身就到了北岸,何等绝情!
这从来就是个无情无义的角色。
“我会把诸位的意思转告老大。他今天本打算见见大家,不过看来,似乎路上耽搁了。”
“老大要来?说什么都该等上片刻!”
“说到底,咱到底是在为谁做事?”
沈雁飞笑道:“该知道的时候,终会知道。”
“嗖”地,一枚银亮的飞镖从窗*出,正落在他的脚边。
被发现了?谢君和干脆一纵身窜上了屋檐,从窗户利索地翻进了屋。
沈雁飞脸上一阵绿。矮个子的嘴角挂着邪笑,手中另握着一枚明晃晃的飞镖。另三个居然都是熟悉的面孔。其中之一是齐家的剑客沙非,另两个是早年与之打过交道的杀手:文义、文虎。文义擅长用弩,文虎擅长用弯刀。臭名昭彰,不输于血鬼。那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射出着几乎要将他碎裂的恨意。
未及谢君和定身,青蓝的光如旋风刮过。一柄弯刀已打着旋哗哗地削过谢君和的耳侧,谢君和甚至能感到耳侧森森的冷风席卷——那片青蓝,正是弯刀上熠熠的蓝宝石。刚刚站定那弯刀又似长了眼睛般一个闪回直奔他的后背。
“当!”是剑鞘与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