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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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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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声嘶力竭的一喊,把她从梦境里拉回孤冷的被窝。枕边已被泪水濡湿了一大片。梦醒,怅然若失。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再也无法入眠。

    帐帘微动了动——赵海骏总是很闲似的,在些个最尴尬的时候出现,比如她拥着衾被枯坐着,担忧一睡着又在噩梦里惊醒的时候。

八十 雪域猎王(四)() 
赵海骏坐到她的榻前,凝视着她半日。突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雪海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在木叶手里都能有咬人的本事,还怕我吃了你?”

    “你怎么知道?”雪海自己也觉得问得多余了。赵海骏是个厉害的角色,藏而不露。他只是嬉笑,没有答话,但可以想象得到,他自然有知道各种消息的办法。

    “喂,我才不会嫁你呢!”雪海也不知道怎么了,嘴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总对男人这么说话?”

    “你总对女人说她是赵海骏的女人?”

    赵海骏依然笑:“莫不是你以为我真会娶你?”

    雪海追问:“你又不想娶我,啥时候放我走呢?”

    凌厉的凶光在浓眉间一闪而过:“待我杀了谢君和。”

    “你?杀他?”雪海表示不屑。

    “怎么?”

    “你杀不了他!”

    赵海骏仰天而笑:“一个漂亮女人若是护着一个糟透了的男人,一准是看上他了。”

    “才不是呢!坏人!”雪海伸出脚丫子猛踢他一脚,恨不能一脚把他踹走。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

    “那你也不会知道,我与他,只能活一个。”赵海骏突然绷紧了脸,满眼凶光,吐字如重锤。

    “你怎么会认识君和大哥?他可一直在南岸哪!”

    “我找了他十多年了。这小子真会躲!”

    “躲?他可不躲!”

    “为了个女人,成天醉在酒馆不出来,跟个废人似的。不是躲是什么?”

    雪海一听“废人”二字,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然而赵海骏自顾自说道:“当年北岸‘血鬼’之中头号杀手,倨傲放肆,神出鬼没,最是绝情。累累血案在身,江湖人谈之色变。而今甘愿听那比自己年轻了半轮生肖的楚涛使唤,做些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提的小事!谢君和真是废了!”

    这下吃惊真是不小:“君和大哥明明是好人,他怎么……怎么会是杀手?”

    “我的叔伯、兄长、族人,一夜命丧他手,连个婴孩都不放过。与他一样的杀手都共用一个名字:血鬼。北岸人怎么评价血鬼?那是一群没有心肝、没有血肉、没有魂魄的杀人魔——但凡他们出现的地方,从不留活物。”

    “不可能!”雪海拒绝相信。

    赵海骏冷冽一笑,扔了件寒衣给她的同时,竟将她一臂抱起。“喂!”如此无礼的举动,招来了雪海一阵反抗。但什么用处都没有。雪海的拳头落在赵海骏身上,实在与肉包子打狗无异。赵海骏不由分说抱她出了营帐,翻身上马,驰骋向荒野。

    山岗——冷月、短松之下,成片的坟墓连绵。寒气从冰冷的地面直扎入脚底。薄雾环绕之下,阴惨惨,凄切得紧。其中十六座坟墓被围成一个圈。正中一块足有两人高的石碑之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赵海骏举起灯笼,昏暗的光映照着蒙了寒霜与尘灰的字迹。灰白的文字,镌刻着一场屠杀的经过。雪海实在不忍细读。

    然而从文字中,她已经能想象,平静的夜晚,突然闯入的黑衣杀手,凛冽寒光闪过。一柄剑转瞬之间逐一贯穿了在座之人的咽喉。生命在鲜血的流淌中悄然而逝。毫无声息。只有无声的黑夜陪伴这惨景。

    赵海骏的脸僵硬得如同石像:“十三年前的赵家,曾有实力与秦齐两家一争长短,但是那场杀戮过后,赵家失去了最出色的几位斗士,从此,只能在雪域蛮荒之地求一线生机。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多方打听才知道,这事儿与‘血鬼’有关。同是‘血鬼’的一个杀手给了我消息——杀人的是谢君和无疑。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报仇的机会。杀人者偿命,丫头,你说呢?其中最小的孩子不到两岁——活到今天,也该与你差不多的年纪……”

    赵海骏给她出了道难题。杀人者偿命,没错。可谢君和为什么要杀人呢?

    她一时之间居然动摇了是非观:“为何一定是君和大哥?”

    “整个江湖没人会用那样一柄剑——那柄在剑身上留了断纹的残剑。非他莫属!”

    “不会是别人的陷害么?”

    “你太天真了,楚雪海!”赵海骏长叹一声,咬了咬牙。这是他第一次很认真地唤起她的名字。

    “谢君和三个字在北岸说起的人并不多,但是那柄残剑与‘血鬼’的称呼,北岸人尽皆知。十五年前的中元节,北岸的米商许惊凡一族死在往南岸去的货船上。当渔民发现这艘船不对劲的时候,船上已无活物。十四年前的春寒,北岸当年的头号杀手聂阳被人发现死于自家后院的池塘里,一剑断喉,血染一池水。十三年前的冬至,从南岸流亡而来的玉商蒋锦荣死于酒馆厢房,亦是一剑毙命——有人看见黑衣剑客与那古怪的残剑在附近出没,才确定是他所为。”

    “不听不听!”楚雪海捂起了耳朵。

    但是赵海骏霸道的声音贯穿了她手背的阻挡:“这只是其中几件罢了。对了,还有一件,他指不定告诉过你。十年前,他的女人因为他而卷入一场江湖纷争,为免受辱,从山崖上一跃而入长河,死得尸骨无存……说实话我挺佩服你哥,这样一个早已失了人性的家伙,放眼江湖,没有第二个门派敢收留。”

    雪海几乎要被惊呆了。

    赵海骏继续道:“不光我在找他,秦爷也在找他。甚至他们当年同为“血鬼”的众多杀手也一直在等着他——做了“血鬼”的规矩,背叛者枭首。他一在北岸露脸,必死无疑。我等着他的下场!”

    雪海抬眼,似乎想要重新认识这被称为“猎王”的汉子。见到他满眼的杀意,才终于明白赵海骏有多恨谢君和了——深入骨髓的仇恨。

    赵海骏突然冷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来雪域么?”

    “该不是为了引君和大哥来此吧?”

    “还算聪明!可惜那傻小子退化得不成样,居然跑去了碧莲洲。我不得不给你哥送了消息。不用多久,你就能见到谢君和了。”

    雪海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赵海骏一字一顿:“我等他自投罗网。”

    雪海恨恨地鄙视了他一眼。

    不曾想赵海骏回扫她一眼,突兀地笑起来:“没想到这小子那么有女人缘!”

    “你太坏了!”

    赵海骏突然开起了玩笑:“心疼了?没用!等我报了仇,再想想如何处置你。是转手卖给齐家呢,还是给你哥发喜帖让他来喝喜酒。”

    雪海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心里暗暗骂谢君和怎么还不来,要是猎王做好了准备,一切可就太迟了。

八十一 天涯共随(上)() 
初阳,雪海随意行走在营寨之间。踏着柔软的春草,追逐着肆意飞舞的彩蝶,采几朵野花,把花瓣拢在手心,又任其随风飞撒。看似*,实际上,已把营寨各处布防看得一清二楚。

    连营甚广,四通八达,简直是座硕大的迷宫。她的小帐子紧挨着猎王的中帐,处在迷宫的正中,往南、往北各五百步才可见辕门与塔楼,东西各连着粮草辎重等仓库,更是广不可测。荷刀负弓的卫士前前后后穿梭巡逻不止。如果从中帐往外走,少说也会遇到四五回巡逻队,更别说辕门附近的固定岗哨了。

    看起来,实在泄气。

    正当她垂着头叹息之时,一声破空的啸响划过天空。惊起,只见凌空的鸽子应声而落,在空中划过一道冷森森的弧线。一支金箭射穿了白鸽的咽喉,金色的箭镞暗红一片。鲜艳的血在一片白羽之中晕开,触目惊心。

    鸽子!雪海向那落点飞奔而去,却见赵海骏坚实的步伐迈在她的前方。卫士躬身致意,双手递上金箭与白鸽。赵海骏提着断了气的鸽子,向楚雪海呵呵地笑。然而,信管里空空如也。赵海骏的笑立刻凝结成了尴尬。

    “什么意思?”他问楚雪海。

    “不知道。”雪海眉头一皱,不说就是不说。

    “不愿说便不说吧。反正谁都猜得到。”赵海骏嘿嘿一笑,立刻勾起了雪海的紧张,“楚涛的消息,谢君和已经到了,让你早做准备,可是如此?”

    太明显的伎俩,谁都能看破,雪海瞒不住。

    赵海骏嚣张地把那鸽子往远处一掷,任猎犬三口两口将它吞噬。血的残迹里,他面无表情地冷哼道:“你哥除了会漫天飞鸽子,就不会别的招了?”

    雪海正怨恨着,忽听此言,开口便直接骂起来:“大丈夫志在四方,你这成天只管打几只鸽子的精力,不能用在沙场征战上么?”

    赵海骏半点不怒,反而朗声大笑:“你可别让我真看上你!不然我可不放你回南岸了!”

    “厚颜无耻!”

    是够厚颜的。雪海只恨自己躲不开他烈火般的注视。

    一声唿哨,一匹年轻健壮的青马扬着四蹄兴冲冲而来。赵海骏带着一脸的炫耀道:“怎样,带你四处逛逛?”

    雪海回了他一个白眼,径直拽过缰绳,一翻身熟练地跃上了马背:“借你的马散散心!”没等到赵海骏答应,兀自拍打起她的坐骑来。在赵海骏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她轻轻一抚马鬣,俯身如同在它耳边说了什么,随即紧了紧缰绳,那马居然乖乖地撒开蹄子跑起来。猎猎风中,鹅黄的猎装如翻飞的蝴蝶,跳动在广袤的天地之间。马背上的雪海,散着长发,红颜如玉,带着天生的洒脱、青涩的豪情。

    众人尽皆看呆了:“猎王,这……行么?”

    赵海骏炽热的目光追随了她半天,答声也迟缓了许久:“此马温驯,自是无碍——到底是楚涛的妹妹!”

    “可这丫头若是跑了……”

    赵海骏脸色一沉,目光横扫过说话人的脸,立刻,所有议论都停顿下来。

    “猎王!猎王!”惊呼声从南门的岗哨处匆匆传递而来。

    “何事惊慌?”

    一张烫金名帖从侍卫手中递过来。见到名帖上的字迹,赵海骏便一绷嘴角,手上的力气一沉,名帖被揉成了团:“终于来了!”侍卫又上前,俯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只见赵海骏先前轻松说笑的神情已全然收敛,换上了一张似怒非怒的铁脸:“不给点警告,就得寸进尺了吗?”

    大手一挥,先前跟在他身后的三五近侍一同跟了去。营寨的辕门开启,又在他们身后悄然合拢,谁都没有惊动。

    当雪海乐颠颠地绕营寨奔驰了整整一周,回到起点时,才发现赵海骏已然不见了。留下的这匹马,真的单纯是让楚雪海解闷儿的?!楚雪海惊异万分。“猎王去哪儿了?”她逢人就问上一句,然而每一个人都商量好似的强调说不知道没见过。又是骗人的谎话,雪海当然懂。作为一个被囚者而言,这样的问题本就得不到期望中的回答。

    抬头,雪海望着瓦蓝的天空,飞鸟盘桓。一个单纯无比的念头跃入了脑海¬——倘有一日,她能随心所欲地纵马驰骋于北岸,必要飞步直往码头——归心早已似箭了。

    然而,当发现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赵海骏,雪海便不由自主地不安起来。时间久了,也不免胡乱猜疑着。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么?是否与她有关?抑或只是例行出巡而已,她大惊小怪了?

    营寨里佩着刀剑荷着弓弩的人越来越多,巡视者的脚步越发地沉重,哨楼等处更是兵器不离身地紧张。雪海刚走到哨楼下,就闻得利箭破空之声,吓得她一跳三尺高——那支箭正没在离她的脚尖半步远的沙土中。生硬的声音道:“猎王有令:近辕门者死,姑娘请回!”雪海虽被吓得不轻,却也只好乖乖回到帐子里。

    深夜,尚在梦中的雪海被帐子外喧哗鼓噪声骤然惊醒。

    定神侧耳,何止喧哗?还夹杂着响如擂鼓的士卒行进声——齐整的脚步一拨连着一拨地叩击而过,伴着各种兵器的争鸣之音,另有头目们赶鸭子似的催促交杂其间:“快快快!要命的就迈开了腿!”

    听声音逝去的方向,营寨里的人都向着南门集结。楚雪海忍不住躲在帐帘后偷窥:果不其然,南面的辕门下已是黑压压一大片。整肃的队伍外,此起彼伏的呼喊如浪涛席卷。只重复着一个字:“杀!”

    无月的黑夜被火的箭羽所照亮,被桐油与硫磺刺鼻的气味所点燃。似星天坠落人间,又似熔岩喷发。人们四处奔波,忙着救火。与此同时,“咚!咚!咚!”辕门正发出沉重的闷响,地面也随之战栗。突然“轰”的一声,紧随着“哗啦啦”的崩塌声,几人合抱大小的巨石凌空砸下,把围栏撕扯开了个缺口。撕心裂肺的惨叫、血浆迸流的殷红,还有潮水一样涌入的敌人和杀戮,混杂融合在了一起。

    击打声愈发沉重,辕门不住地震颤着、摇晃着。门里与门外仍然可怕地僵持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刀光剑影的交织中逐渐淡去了色彩。

八十二 天涯共随(中)() 
雪海不由近前几步,总希望做些什么,能够帮上那些伤者。

    流矢冷不丁呼啸而来,未及反应,猛一只胳膊掠过她的眼前,黑袍一抖,笼住了箭,也阻住了她前行的路。黑袍瞬间把她卷回了帐子里。定睛一瞧,才发现居然是赵海骏把她深深裹进氅子里!雪海的讶异之中,他摇头叹息:“还真有你这样傻得连死都不知怕的?”

    雪海道:“那些人是谁?”

    赵海骏想了想,一笑而已:“你安心住,雪域,我说了算。”

    雪海愕然之余,心中突然泛起一朵忧伤。这赵海骏也不算是太坏的人。

    “呆在里面,别乱跑。”这吩咐里的暖意,似曾相识。但是没等楚雪海回味更久,赵海骏已长刀出鞘,奔向了外面的混乱之中。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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