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听说过不少乡下的奇人异事,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会一直当那是传说。唐兵,辛苦你了!”鲁妈果断地说,“我们走吧。
出了院子,两人上车刚要启动,盘二狗骑了摩托车窜来,“嗨,等下,唐兄。”
唐兵下车,很江湖气派地抱拳致谢:“谢了,盘兄弟!”
盘二狗摆摆手,道:“不用客气。今天是我师公祖叫我去路口接你们的。
“你师公祖?”唐兵对这个称呼很奇怪。
第38章 、盘师公(下)()
“师公祖就是师父的师父,他老人家姓盘,人家都叫他盘师公……”盘二狗告诉唐兵,盘师公的名讳已不是普通的姓加职称泛概念,就像唐僧一样,属于专用词。这位顶级师公是莽山的神话!他无限敬畏地,“我师公祖的法术出神入化,抬抬手就可致人于死地,勾勾手指头能让人复生……”
“吹牛!”唐兵说。那老头身怀绝技是没错,但别说得那么神乎其神嘛!
“你见识短浅,不怪你。”盘二狗不怪唐兵坐井观天,问,“师公祖说是什么病?”
“指犹凉。”唐兵说。
“指犹凉?”盘二狗听了倒吸口冷气,“听说是一种非常怪异的点穴手法,练这种手法的必须是女人,而且还要在极阴冷的地方修炼。不过,你们放心。这世上还没有我师公祖治不了的病。”
癌症能治好吗?唐兵差点脱口而出。
“你不相信,是吧?”盘二狗看出唐兵脸上的不屑,冷笑,“不见棺材不掉泪!”
唐兵一口气没噎死。这小矮子比自己还口不择言!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盘二狗欲骑车绝尘而去,突然一震,仿佛听到了什么,面色一喜,挥挥手,“师公祖叫我过去,他让我转告你们,病人是我师公祖大徒弟的义子,叫你们安心回去。”
密语传声!唐兵大惊,开车飞也似地跑了。
盘二狗抓了两只癞蛤蟆,战战兢兢来到了盘师公家。盘师公让他把癞蛤蟆收拾干净,连同雄黄、蒜子什么的一块熬。足足熬了一个小时才好。然后,盘师公拍醒老三,叫他喝那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
老三喝了汤药后,盘师公又倒了小半碗蓖麻油叫盘二狗送去。
“这什么药?”老三没那么恍惚了,只是身体还乏力。
“蓖麻油。”盘二狗诡秘地笑了笑,“泻药。”
老三都要哭了。我都成软脚虾了,不拿人参、燕窝给我补身子,还让我泻?他指了指外面,问:“那老头是谁?”
“盘师公。”盘二狗又敬畏又骄傲地答。
南岭山区多是瑶族居住地,老三有好几年都进出瑶族山寨,知晓师公是个什么买卖,他冲外屋喊:“盘师公!”
盘二狗大惊失色。这家伙真是个二愣子,这样对盘师公大呼小叫!
盘师公居然进来了,“叫什么叫,把蓖麻油喝了!”
“为什么要喝?”老三表示抗议。
我的大爷,盘师公在救你命啊!要犯傻你换一个地方好不?盘二狗端着碗急得出汗。
“不想死的话。”盘师公唤了声,“二狗。”
盘二狗一哆嗦,上去捏了老三的鼻子,把小半碗蓖麻油扎扎实实给灌下去了。要不是盘师公在,他会把碗扣在老三脸上。你作死的话,别把我带进去行不?
方才盘师公密语传声,就是要盘二狗去抓癞蛤蟆。
盘二狗平常难得见盘师公一面。盘师公一身法术高深莫测,他深居简出,不苟言笑,当地人敬而远之。盘家的门永远是半掩着的,但鲜有人推开。盘二狗之前只进过盘家一次,拜师后,师父领他来向师公祖行礼。那还是四年前的事了。
盘师公背着手出去了,盘二狗与老三大眼瞪小眼。
“我什么病?”老三忍住胃里的不适,问。
“你被人点了穴。”盘二狗没来由地有点幸灾乐祸,期待看到老三面如土灰的样子。
“哦。”老三有如释重负之感。纠缠两年多的怪病总算有了名目,死也死得明白了!“我还可以活多久?”
老三的淡定让盘二狗恼火:你狗东西害得我如坐针毡,你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要不要我一记五雷掌打你个肝肠寸断?
“死,恐怕你死不了。”盘二狗笑里藏刀,“不过,活罪还是要受的。”
话音刚落,老三突然腹痛如绞,面呈土灰色,汗如雨下,哀叫不已……之后,臭屁连天,端的是如雷贯耳。盘二狗偷笑着扶他奔屋外的茅坑去了。
老三在茅坑里拉得天昏地暗、奇臭无比。拉完了,他有气无力地扶着茅房的土墙出来,呻吟道:“老头的药里都放了什么啊?”
盘二狗在旁边勾手指头:“有雄黄、蒜子、菖蒲、臭必应、蜈蚣、癞蛤蟆,”
老三闻之干呕不已,“癞蛤蟆!他怎么不弄条莽山烙铁头给我吃?”
“想吃小青龙,你找死吧!”盘二狗撇嘴,“小青龙是莽山的神物,别说吃,你抓一条试试?我保证你死得很难看。”
这话老三相信,上次他就被弄了个半死。他想了想,问:“他们是怎么找到盘师公的?”
“是他老人家叫我在路口等你们,师公祖算到你今天会来,而且是下午三点多钟到,一行三人。”盘二狗眨巴眼,“你命不该绝,再迟四天的话,你就死翘翘了。”
有这么拽,岂不是算无遗策?老三不相信地说,“你师公祖是神仙啊?”
“我师公祖能不能腾云驾雾我不知道,但他老人家肯定是陆地神仙!”盘二狗自豪地说。
老三没有再言语,他需要消化,事情太离谱了。
“谢了,兄弟!”老三要跟盘二狗握手。
盘二狗没伸手。这厮刚从茅坑出来啊!老三自觉不妥,呵呵一笑。
这时,一个瑶装打扮的老婆婆提一篮蘑菇进了院子,盘二狗看到了,挺直的背顿时佝偻了,拘谨地叫了声:“盘阿婆!”
老三毫不拘谨地上前去接过篮子,“阿婆,我来帮您提!”
盘阿婆先是一怔,又仔细打量老三一番,用十分熟络的语气说:“你个鬼崽子,你来了?”
老三一怔,这语气跟自家人一样,我父母三代都好像没有姓盘的亲戚啊!他不及细想,提着菜篮跟在后头进屋了。
搞了五年勘探,又当了两年饭馆小老板,老三锻炼得既油滑又脸皮厚。
盘二狗听得屋里传来盘师公的声音:“二狗,你回吧。”他如蒙大赦,撒腿跑了。路上他纳闷地想:盘阿婆肯定认错人了。
老三进屋,也不待盘阿婆吩咐,找了簸箕将蘑菇晾下,阿婆长阿婆短的叫的甚欢。
“脸皮倒是蛮厚的。”盘师公嘀咕道,攥着竹烟杆低头抽烟,“老婆子,弄点东西给这狗崽子吃。”
盘阿婆去灶屋里煮稀饭。老三心口又有些痛了,他掏出硝酸甘油片,要吃,盘师公哼了声,一把抓去他手上的药,扔进火塘。然后在口袋里窸窸窣窣掏出三粒白坚果,“把这个吃了。”
老三满脸疑云,我得吃药,不是吃零食。再说,我现在肚子饿,你给三粒顶用吗?看老头毋庸置疑的神色,不敢推辞,接过白坚果剥了吃下。
半分钟后,他心口居然不痛了!身上突然就轻了。
老三大是奇怪,自己病好些天了,虚弱得跟软脚虾一样,身上沉甸甸的,转眼间怎么精神抖擞了?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盘阿婆端了热乎乎的稀饭来,上面搁了几块咸菜。老三接下风扫残云般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着舌头。
“歇口气,先喝口茶,等会再吃。”盘阿婆慈祥地说。
火塘上吊了一个砂罐煮茶,砂罐黑漆漆的。瑶族人习惯将茶叶放人罐内文火细熬成糊状,以能成丝为好。愈是贵客,则熬得愈浓,客至敬半杯,饮完再添,满屋茶香,使人提神健脑。此时,罐子里的茶水沸了又沸,一块没有烧透的木炭冒出一股青烟,熏得眼睛流泪。
第39章 、指犹凉(上)()
盘师公个子小,形容还猥琐,尖腮鼠眼,全无一代神医风范,一对三角眼还老是贼溜溜的泛寒光,让人背上凉飕飕的。
老三小心翼翼端了火塘上的砂罐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浓得异常苦涩,喝了后,一股五味杂陈的暖流在身体里回旋。他似乎醉了,摇摇晃晃立在盘师公身边,“师公,大恩不言谢!这个看病的钱,您看,多少合适?”
坐在椅子上的盘师公微微抬头,面无表情说,“令符呢?”
“令符?”老三不解。
“就是你脖子上挂的那个牛头。”盘师公说。
老三嚅嗫道:“那个,那个,丢了。”
“什么?”盘师公脸色骤然沉下,一对三角眼死死地盯住他。
老头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内心,老三为之一颤,“真的丢了。”
盘师公叹息,“那个牛头令符,是由万年阴沉木雕刻,是本门的镇山之宝。”
老三仍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我知道那玩意不一般,要不然义父不会临死的时候给我,但你无须画一个这么大的坑逼我跳吧?实在想要,编个煽情故事好不好?
“把你的狗眼放正了!”盘师公厉声道,“你是怎么认识阿满的?”
老三不敢怠慢,一五一十讲了龙虎关的经历。
听完老三的讲诉,盘师公长叹一声。老三看到他脸上的忧伤,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画面:小溪边,一个头帕缠成双角状的年轻汉子,与一个卷发叠髻的瑶族少女难分难舍。那个少女清美绝伦,领襟、衣摆、袖子都绣着精美红色绣饰的对襟交领长衣,青布短裤、织锦绑腿。良久后,年轻汉子背着竹筐含泪跨过一道山坡。那边山梁上,悄悄出现一位壮年男子……这个壮年男子的面貌慢慢清晰,是盘师公。
老三凌乱了,我怎么能看到遥远的画面?义父跟这老头到底是什么关系?
盘师公问:“阿满没叫你来莽山找我?”
“没有,临终前,他只叫我去蕨子坪。”老三沮丧地说,“两年了,我怎么也找不着蕨子坪这个地方。”
“蠢货!”盘师公斥道,“这里就是蕨子坪。四十年前才改成泽子坪。”
难怪!谁那么无聊,好端端的地名改来改去?有本事,把你老爸的名字给改了啊!老三愤愤然。
蕨子坪四十年前就改名了,而义父还说老地名,莫非,他离开莽山四十多年未归?盘师公下面的话解了他的疑虑
“阿满离开莽山五十多年了。”盘师公戚戚然,“到死,他都不肯回来,他心里一直在恨啊!”
钟阿满出走五十多年不归,显然这是他伤心之地。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死结?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义父是你师兄?”老三猜测,“因为犯了门规被逐出师门,远走他乡。”
“你这个鬼崽子,倒也不傻!”盘师公撇嘴,“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
真是这桥段?老三眼睛里只能看到白色眼珠子。盘师公没理会他那副鬼相,“他是我大徒弟。”
老三傻眼了,脑子里刚升起三角恋什么的疑惑,立马一票否决了。
“不相信?”盘师公见他发愣,怕他不相信。
“相信,相信。”老三已豁然开朗,嬉皮笑脸道,“师公啊,您看,我义父是您大弟子,这关系啦,也真是没办法形容。反正啦,很有缘分是不是?我这病嘛,也用不着我多说,你看着办。我无所谓的,只要我义父泉下有知就行。”话语刚落,盘师公轻轻一抬腿,他一个筋斗糊里糊涂就飞到大门口。
这是什么情况?老三浑身摸摔伤的地方,除了灰头土脸,身上没任何不适。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衣上的灰尘,沮丧道:“不治就不治,何必踢人?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不是君子。”盘师公冷哼一声,“我是师公。”
“我”老三张口想骂,话到嘴边吞回去了,“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看你怎么奈何我?”
盘师公郁闷至极,钟阿满啊,钟阿满,你临死还找这样一个活宝来折磨我!五十多年了,你心里那口气还没消?
老三不知盘师公有此感想,他满不在乎地拍拍手,还抹了抹摔乱的发型。有个问题,骨鲠在喉,他还是得说:“师公,您是我义父的师父,他都七十多岁了,可您看上去才六十多岁,不对路啊!”
“我九十六岁了,难不成做他师父还委屈他了?”盘师公撇嘴。
我的天王老子啊,你能不这么妖孽吗?老三如同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盘师公。
“是啊,老而不死是为怪。”盘师公似乎很落寞,“我也老是琢磨,我是不是活得太久了?”
近百岁的老头眼不花耳不聋,面色如六旬之人,在山里健步如飞,去想象吧!老三连声道:“义父要我来泽子坪,就是要我送令符。我有负义父重托。对不起啊,师公!”
盘师公禁不住眼睛潮湿了。
老三见状,不知所措。良久,盘师公悄悄抹了泪花,凝重地说:“令符经历代大师公输功,身具祛毒镇邪的神力。阿满当年被逼走莽山时,已身患重伤,事情紧急,我只好将那师门至宝让他带走疗伤。谁想,他一去五十多年没音讯……”
“师公……”老三不知说什么好。义父是为救自己而身亡,说什么都晚了。
“这都是命!”盘师公仿佛洞悉他内心的一切,“你也不要过多自责。他临死前叫你找蕨子坪,不仅仅是替他归还令符,更要紧的是要解开你身上的穴道。被点了指犹凉的人,每到月圆之夜体内便阴寒发作,最多半年丧命。你捱了两年,全靠令符压制了指犹凉的阴寒之气,护住了你的心脉。要不,你早没命了。”
老三心里一阵痛:这么神奇的神器,自己居然给弄丢失。他脱口而出:“师公,我一定想办法找回来,物归原主!”
“我要你物归原主了?”盘师公吹胡子瞪眼。
“你刚才不是找我要吗?”老三斜视着他。还想不承认是吧?
“我那是找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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