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在虞小曼身边小声安慰:“彩排好了才会拍的……现在正在彩排呢。”晶晶过去是叶鸿声身边的助理,去过不少现场。
虞小曼这才看出来,在布景中央走来走去的人是在走位。原来是由工作人员先走好位,大致确认好位置,然后再由演员彩排,彩排通过之后,最后才是正式拍摄。
趁着燕太子和荆轲都去化妆的时候,虞小曼这个琴女就跟在江副导演身边先看工作人员走位,不时在地上贴标记。
虞小曼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虽然现场乍一看上去乱糟糟的,但是灯光,美术,化妆,都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闲着的。
白秋晨打完电话回来了,似乎又和谁起过争执了,脸颊上有些红。看到琴女妆扮的虞小曼,她眼睛一亮,拍拍虞小曼的背。
她眼神里的意思,虞小曼都明了,只是笑着向她点点头。
白秋晨和江副导简单寒暄了两句,金导就将虞小曼叫过去说戏了。
“这段是你在荆轲练剑之后,上前去引诱他,台词是一方面,最重要是身体和动作……”金导一边说,一边手上比划着。虞小曼注意到他手上的剧本和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样——上面除了正常打印的文稿,页眉页脚空白处全是标注和涂鸦,看上去黑乎乎的一片。
“但是你因为是真心喜欢荆轲的,所以不能表现成是完全功利性的引诱。而是一种带有仰慕的主动献身,是一种贡献,把自己当成祭品一样……”
虞小曼张了张嘴,但还是把话咽下去了。金导却很敏锐:“想说什么就直说,你的想法。”他没有不高兴,而是鼓励道。
虞小曼就说:“把自己当成祭品一样——这听上去太自恋了。”
金导笑了:“自恋这一面是有的。当女人沉浸在爱情中,尤其是单方面的爱情中,她必然会将这种感情看得十分崇高。”
他思索着,慢慢说。
虞小曼有点不是滋味。但金导这话,她无法反驳。再说她也不是来开辩论会的。听了金导的这个解释,她像是从另一面看到了琴女这个人物。
谈过了理论,就要实践了。阅读理解做得再好,如果演不出来也是白搭。
剧本虞小曼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之前白秋晨,晶晶也帮她对了好多次台词了。但是具体怎么演,还是要到现场等导演指示。
“动作要慢一些,这样……慢慢斜倚过来……”金导比划着,示意虞小曼的动作。
又等一阵,石鑫老师过来了。虞小曼这是第一次看到荆轲的造型。荆轲一身缁衣,束发,剑眉,肤色被涂深了些。与刚才和气的人一比,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不说话不笑的样子,已经散发出一股游侠之气,那种气场,和虞小曼在大学里看到的cos社团一比,那就是天上地下。
演燕太子的高诚睿因为这一场戏没有他的事,就没过来。
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彩排。
荆轲在练剑之后,卧在池边饮酒。夜晚灯烛映照的池面波光粼粼。
琴女为他斟酒,然后放下酒壶,依偎到荆轲身边:“太子已经将我送给先生,请先生怜悯我……我,愿为先生解忧。”
荆轲与琴女对视,一口饮尽杯中酒:“可我并没有忧虑。”
这时他们听到一声响动,荆轲提剑追出。
虞小曼要演的引诱就是这一段。
池水边的矮桌,各式酒器,酒樽,舀勺,都已经准备好了。因为战国时候的人都是跪坐,所以宫中都是只有垫子,没有椅子。虞小曼一开始给荆轲斟酒的时候也必须是跪着。
石鑫老师不用跪,但也不比她好过多少,是一手撑头的卧姿。这个姿势看起来潇洒,做起来却绝对不轻松。
虽然事先有工作人员给他们排好的位置,但他们彩排时还是折腾了老半天才定下来,虞小曼该在哪个位置倒酒,倒好酒之后手上的酒器怎么放下来,然后该用什么姿势走到荆轲身边,是该跪行,还是弓身行,还是直接倒过去……眼睛又该向什么地方看,笑或不笑,笑多少……
就算本来有多少不好意思,但这么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引诱”和“献身”又被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的动作,虞小曼觉得自己就像牵线木偶一样,在导演的引导下,做出他期望的动作。
金导是习惯给出十分详细指示的导演,石鑫也是老演员了,彩排几遍之后,虞小曼的动作就流畅起来,她暗暗想着,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被带入戏了?
“开始拍吧,拍一条看看。”金导终于点头示意,他一声令下,灯光和摄像都立刻就位,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许多。虞小曼忽然又有点紧张,金导向石鑫道:“带着她点。”
又嘱咐虞小曼:“就像刚才彩排时候一样。放开些。”
虞小曼心里默念着不紧张,不紧张,不紧张。
但是灯光好像打在她的脸上一样,周围人的所有目光聚集在一处,金导坐在监视器后面。
虞小曼斜靠到荆轲身上,一张口:“太子已经将我送给先生,请先生怜悯我……我……”这里该抬起头与荆轲对视,稍稍停顿一下。
“我……”虞小曼卡住了。
金导站了起来。这条废了。
虞小曼打了个哑炮,汗都流下来了。她是怕丢人,但更怕让金导,石老师失望,浪费别人的精力。
化妆师给她轻轻擦了汗,补补妆,白秋晨也过来,用吸管插在水壶里,给她喝了点水,小声安慰了她两句。
金导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还改进了一下动作。
第二遍的时候,虞小曼终于顺利把台词都说下来了。没有卡壳。白秋晨站得远远的,就悄悄向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一条终于拍到金导点头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
虞小曼早上本来就吃得少,一上午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消耗,这时候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能清晰感觉到胸腔好像都变薄了。
她没有换衣服,就这么扒了饭。白秋晨带了一件桌布一样的特大号衬衫,给她兜着,免得弄脏了衣服。
虞小曼默默吃了饭,才想起来,问白秋晨:“化妆的时候,谁打来的电话啊?说那么长时间。”
白秋晨笑了笑,非常自然:“好几个电话呢,都是好事。回头跟你说。”
第十一章 明修栈道二()
匆忙吃过中饭,虞小曼就去漱口。中午就吃了些豆腐和生菜,都是清淡的东西,虞小曼还是用漱口水漱了漱。
下午先补了几个和石老师一起的特写镜头,接下来就是和高诚睿演的燕太子对戏。先是琴女抚琴,太子打量她的容貌的一场戏。
高诚睿身材修长,和叶鸿声差不多高,都有一米八,虞小曼目测他说不定比叶鸿声还要冒一个尖,眼睛不小,五官不能说难看,整个人远远看去也是个挺有气势的小伙子。
但不知为什么,他说话时候嘴角总斜翘起来,嘴唇薄又显得有些歪,看着就不太正气。
但古装比时装更容易修饰男人的气质容貌。高诚睿戴冠佩剑,腰间坠下两三件玉饰,嘴角的那一丝轻浮,就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了。
这场戏虽然是琴女和太子一起拍,但实际上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流。就是琴女在抚琴,然后太子走近她,打量一番。这场戏就是表示太子注意到琴女的美貌而已。
“虽然这里你们两个没有直接对话,但是也要有些注意到对方动作的表现。不是各干各的事情!”金导看了他们彩排两遍,立刻指出来这个问题。
虞小曼和石老师对戏的时候还好,和高诚睿对戏的时候,又缩起来了,放不开。
她被金导说的时候,高诚睿就站在一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仍是斜着看虞小曼。
到最后拍好这一场戏,高诚睿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看起来,像是在鄙视虞小曼。
他的演技虽然不如石鑫老师那样好,但鄙视虞小曼还是足足有余的。
拍完了燕太子和琴女的几场戏,天色已经全黑了。
等到收工的时候,虞小曼就想赶紧躺下来,躺!下!来!来!来!因为她大部分镜头都得跪坐,一天下来,两条腿加膝盖,跟废了一样,那种滋味就跟大学第一天军训就下蹲一下午一样。
虞小曼再一次深切感受到干哪行都不轻松的道理。
终于等到一声“收工”,虞小曼立刻和导演副导演打了招呼,去换衣服卸妆。刚走了两步,高诚睿就贴了上来。
他一下子靠得太近,比刚才拍戏时候的距离还近,虞小曼刚觉得有点奇怪,就听到他在耳边低声说:“这角色是叶鸿声帮你弄来的吧?他对你挺厚道的嘛。”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虞小曼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两个黑体大字——变态!
她装没听到,快走两步小跑起来甩掉了变态高诚睿。离了一段距离还听到高诚睿隐约的笑声。
“怎么会有这种人……”
虞小曼回到酒店就躺在床上,洗了澡,自己揉捏着双腿。这里只是靠近摄影厂的普通酒店,没有正经的按摩师傅。白秋晨很心疼,虞小曼倒无所谓,她以前没享受过几次按摩香薰之类的东西,能洗个热水澡解乏已经满足了。
她不满的是高诚睿。
“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她向白秋晨抱怨,“但是想想他的话并没有说错。这个角色确实是叶鸿声给我搞来的,是挺厚道的……”
就是被戳到痛脚,所以才特别憋屈,被人当面嘲笑,也无法痛快反驳。
白秋晨对这种口角上的事习以为常了:“高诚睿是个花花公子,绯闻一段一段的。被他嘲总比被他缠上好。”
白秋晨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盘算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和虞小曼说。忽然就没动静了,一转头,就看到虞小曼已经睡死了。
结果第二天才找到时间和虞小曼说。
虞小曼一身琴女妆扮,坐在一边等戏,手里拿着纸笔涂鸦。她昨天是第一次一天都没碰笔,没画画,今天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抓着画笔才安心些。
“和文珮见面吃饭的事情定下来了。想和她谈谈她新书改编的事情。”白秋晨告诉虞小曼。
“啊?”虞小曼没听明白,“什么新书?”
白秋晨解释:“文珮今年三月出的新书。她这几年的书出一本拍一本。这本也会拍。我想能不能让你去演女主。《辜负》这歌文珮已经听了,还挺满意。她也愿意考虑你。要是抓住这个机会,能拍文珮的剧,你对年轻女性的知名度肯定会大大提升。”
虞小曼是真心跟不上白秋晨的节奏。她这边还在拍着荆轲的电影,刚定了《辜负》是文珮新剧的片尾曲。这会儿又要去争取文珮新书的女主角了。
沉默了一会儿,虞小曼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好。那我先要看看这小说……什么时候和文珮吃饭?”虞小曼问。
白秋晨已经把时间安排好了,不用虞小曼担心:“这周六晚上。文珮有时间。这边剧组正好没有你的戏份,休息两天。我们正好回城。”
说话时候,虞小曼注意到高诚睿的视线又斜斜地看向她。一副似看非看的样子,看得虞小曼有点毛毛的。
“当然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把这个角色定下来,想争这个角色的人肯定很多。就我知道的,东海的郑心晴就很想演。你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要尽最大的努力……”白秋晨念叨着,“啊,对了,这事情你口风紧点,咱们低调行事。”
说到这里,白秋晨也注意到高诚睿的目光了,她不着痕迹的挪了挪位置,正好挡在虞小曼身前,遮住了高诚睿的视线。
没想到,高诚睿就直接大步走了过来,翘起嘴唇,笑着问:“你在画什么?在画我吗?”
说着就将虞小曼的册子抽了过去。
第十一章 明修栈道三()
虞小曼当然不能够在画高诚睿。
当然高诚睿其实也并不关心虞小曼在画什么,他随便看了一眼,就笑:“灯架子有什么好画的,要不要哥给你做模特?”
虞小曼闹不明白他怎么就成了“哥”了,之前不还是一脸鄙视吗。
“我画得不好,不会画人。”虞小曼找了个借口,想结束这个话题。
高诚睿笑了笑,还冲着她眨了下眼睛。虞小曼这次看出来了,这是一个“哥帅极了”的笑容。
“那你得好好练练,一定得把我画得跟我本人一样。上次我去拍《卿情》的封面,那摄影师就是个xx……”他骂了句脏话,“后来我不干了,换人!他们居然还不肯!呵呵,那帮○○!”
虞小曼一脑门黑线,不知道该对他做什么反应。
不过高诚睿似乎不需要听众给出什么反应,他滔滔不绝一大通,感觉非常良好。
等到正式拍摄的时候,高诚睿又是一脸鄙视对着虞小曼。在金导指出虞小曼哪里不到位之后,他必然会跟着嘲笑两句。
然后一到休息时候,他又不时凑虞小曼身边,吹嘘说笑。
虞小曼都要以为是自己神经太纤细了——这一边鄙视一边勾搭是不是太精分了?但高诚睿又没明说出过分的话,虞小曼也不想大惊小怪。
谁知道这天拍摄结束,高诚睿趁四周忙乱,没人不注意的时候,居然凑虞小曼耳边来了句“晚上有空到哥晚间来玩?”
虞小曼差点一句“妈妈呀”叫出来,一回头就瞪着高诚睿。
高诚睿再不知趣,也看出来虞小曼满脸嫌恶了。他脸色有些难看,嘟哝了一句。
虞小曼没听清楚,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听清楚了才虐待耳朵呢。
幸好第二天就轮到虞小曼休息,白秋晨安排了回城和文珮吃饭的事。
虞小曼回去路上看完了文珮的新书《千回顾》,又是一本民国背景的故事。女主角家家境败落,父母双亡,去投奔有钱亲戚,从小镇到了繁华大上海……偶遇有钱有权男主角,之后一路狂洒狗血,先虐女主再虐男主,虐完男主再虐女主,一路虐到最后,终于功德圆满,两人总算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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