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炼好不容易拽着张九妹走了两步; 就听到有人喊他阿炼,他回头就和挽起裤腿穿着短袖,好像下河摸鱼刚回来的蒋北离打了个照面。
看着陌生的成年男人揽着少年肩膀,那大叔还一副爽朗笑容走来。阮炼盯着搭在蒋北离肩上的胳膊,没等他奇怪蒋北离在这里,问这大叔是谁,就听小孩语气不善的问:“阿炼,你身边是谁?”
阮炼心道这怎么介绍,说是我主动搭讪的陌生女孩,这太有失兄长脸面,得让阿离怎么想我……
张九妹抬起头,大眼睛从蒋北离脸上扫了一圈,站直了身子,压低声音凑在阮炼耳边悄声说:“阮炼同学,你的小男友似乎误会了我们关系。”
阮炼心中一跳,感觉到了那一声小男友让他脸颊迅速发热,张九妹已经离了他耳旁,笑吟吟的对蒋北离道:“这位靓仔,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你男友——唔——”
阮炼赶忙捂上这口无遮拦的女孩嘴巴,张九妹呜呜的吱哇乱叫,他顾不得脸面,也凑在张九妹耳旁小声说:“这是我弟弟,你不要乱说话。”
张九妹被他捂着嘴巴,切身体验了男女有别,阮炼看着瘦而不健康,一副病恹恹的纤细美少年样子,上了手她一个女孩也挣扎不开。
很识时务的点点头,张九妹一双大眼睛对着阮炼快速的眨了眨,表示理解,阮炼这才松手。
张九妹揉揉自己腮帮子:“你果然是基'1',看来只会对男性绅士了。”
阮炼眼皮一跳,手瞬间就凉了,但来不及送张九妹眼刀,他脸色更加苍白的去看蒋北离,就见少年一张脸已经黑的如同锅底。
“阿离……”阮炼耳边轰隆,他太急切了,急着辩解的话太多,同一时刻涌在了舌尖,说出的话颠三倒四的让人惊奇,“你不要听她乱说,开玩笑的话,说着玩的,我、我不是……”
不是后面,再也说不出口,阮炼颓然闭嘴,说我不是什么,不是同性恋,不喜欢男人?
阮炼不敢再看蒋北离,他明白自己失态了,解释的方法千百种,四两拨千斤,轻轻带过,嘻嘻哈哈一笑,哪种都让人只当是张九妹开得玩笑。
唯独这样急切,是不打自招,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在承认在这个时代,在往后长达十年,二十年,都让人嘲笑蔑视的性取向。
蒋北离冷冰冰开口:“你真没礼貌,你才是鸡。”
张九妹:“丢你老母!你才是鸡!不,你是鸭!”
蒋北离冷笑一声:“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怎么和我哥哥在一起?”
再看面色惨白的阮炼,又换了脸,委屈的喊:“哥,你朋友真没礼貌。”
张九妹直观这换脸大法,心道厉害了,少见男生这么会撒娇。
阮炼听了两人鸡鸭对话,手才又暖和回来,原来蒋北离没听懂张九妹那个“基”字,劫后余生的捂着心口弯了腰,喃喃道:“原来没听懂,只是怎么这时候又喊我哥哥……”
蒋北离顶开洛文霆搂着他肩膀的胳膊,快步上前扶着阮炼,焦急的问:“阿炼,你哪里不舒服?是胃疼吗?”
阮炼刚刚体验了一番如同蹦极般大起大落的心情,此刻心虚的厉害,人也跟着发虚,他一只手搭上蒋北离肩膀,对这急切担忧他的少年说:“我没事。”
站直了身子,阮炼歪歪的靠在了蒋北离肩上,对着他耳朵说道:“只是差点被你们吓死……不要说女孩子是鸡,向人家道歉。”
蒋北离顿时怒气横生,倔强回道:“她也说我是鸭。”
阮炼下巴枕在小孩肩上,柔声说:“她比你还小一岁,你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蒋北离终于怒了:“她才十五岁,你也下得去手!”
阮炼:“你说什么?!”
蒋北离不理睬阮炼,看了几眼那目光好奇看着他的女孩子,对着女孩道:“你为什么说我哥是鸡?”
阮炼再也忍受不了这鸡鸭对话了,提高声音:“不要再纠结这个话题了!”
张九妹再也忍不住,叽叽咕咕的笑,摇头晃脑的嘲弄蒋北离:“只是开玩笑的话,你这么在意又是为什么?”
发现张九妹是添油加火的性格,阮炼实在不敢信任她能管住自己的嘴,急匆匆的问蒋北离不是去福利院做义工,怎么在这里。
蒋北离仍是不肯放过张九妹,执着的要问这女孩子是阮炼什么人,还是洛文霆对阮炼笑道:“图书馆捐了一批书,我与北离小朋友来搬书。”
阮炼很怀疑的看这位中年帅大叔,有点升级版的犀利哥味道,自有着年轻男孩没有的成年男人魅力。
他本该欣赏这种成年男性才有的魅力,但是想到那搂着小孩肩膀的手,阮炼不情不愿的开口:“阿离,你快去做正事。”
蒋北离不满极了:“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九妹插嘴笑嘻嘻的说:“你哥哥要和我一起泡在图书馆看书,你也来吗?”
阮炼就看蒋北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是在打发我离开,然后与她度过这个下午?”
阮炼觉得心好累,谁来告诉他,小北离到底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这一天,洛文霆啼笑皆非的看着新来的高一学生义工,蒋北离中途离开,把那不知姓名的女孩推到面前,说:“你也是高中生吧,去福利院做义工有加分,这好机会不要错过。”
女孩被很不绅士的推到他面前,大眼睛看着他,说的却是:“大叔,你是内地人?北方来的?”
洛文霆看着这女孩,仔仔细细的看,想在这样年龄的面容上看到属于他的希望,看到他渴望的终点,他浪迹天涯的所归之处。
但是从五岁到十五岁,看什么样的十五岁少女都像是自己女儿的模样。人类的五岁和十五岁,已经是凭外表认不出来的样子了。
洛文霆压着心酸:“小朋友,你耳朵真灵。”
就听女孩子说:“阮炼,那你和你弟弟泡图书馆,我要和这位大叔去做义工。”
洛文霆来不及说“四百本书,小姑娘你搬不动”,阮炼出于某种考虑,拽住蒋北离,扯着他的弟弟远离这女孩子。
兄弟两个别别扭扭的走了几步,洛文霆就见阮炼又回头喊:“张九妹,我怎么联系你?你是哪个学校?”
女孩子朗声回了一个高中名字,是港城一个学费低廉,具有救助性质的女子高中。
阮炼拽着蒋北离再也不见张九妹影子,心中才松了口气,看小北离在自己身边,又心情大好。
虽然关于张九妹的谜团都没解开,但是这样无所事事的下午,身边又有着自己习惯性的想要陪在身边的孩子,阮炼不觉想说一句“偷得浮生半日闲”。
结果蒋北离始终沉默,进到图书馆把桌上两本书归回原位,阮炼不明白小孩怎么变成这样了。
但对于蒋北离,他有着近乎宽容到令人无法理解的耐心和疼宠,也正是这样毫无所求的宠爱,才让蒋北离三年来对谁都有所保留的沉默。
唯独对他,他是他唯一的哥哥。
是他本该从此漆黑的长夜世界中,唯一给予他温暖的那个人。
阮炼很清楚这点,所以胸有成竹,他是他的依靠,他的眷恋,是对于蒋北离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个人。
不过此刻,阮炼也只把蒋北离当做了少年青春期突如其来的别扭,于是老样子的一味哄着他的小北离。
一下午的时光,阮炼带着蒋北离去吃了下午茶,又在公园闲散的走了一圈,等到归家,蒋北离那双黑漆漆的眼中始终神色沉沉。
进了家门,就听到客厅那架很久未用的黑胶唱机悠悠的播着一首舞曲,走近了只见海棠和苏渐白摊在沙发上。
一位腰肢柔软、身姿修长,穿着一袭长裙的女士正在穿薄呢子外套。满婆站在一旁,看到他们两个男孩归家,犹豫的对这位女士说:“岑老师,这就是另两位学生。”
岑老师抬眼看着两个男孩,轻声慢语的告知满婆:“已经是下课时间,我与家中先生说过回家吃晚饭,还是下节课再说吧。”
等这位岑老师离去,阮炼才知这位就是满婆为他们寻的交际舞老师,只是满婆年龄渐长,记性也逐渐健忘。通知过了海棠和苏渐白课程提到今日下午,就忘了通知阮炼和蒋北离。
这确实算不得阮炼和蒋北离的过错,幸而第一节课只是教了前两节的舞步,下节课两个男孩也能跟上。
而且看来跳舞十足是个费力气的活,至少海棠和苏渐白脸上是一点也不看不出期待下一节课的心情。
饭桌上,海棠就道:“华尔兹,探戈,伦巴……就学个华尔兹不就可以了吗,饶了我吧,我以后是要做女老板,不是做女交际花。”
满婆就训斥了海棠几句,老太太也语气不悦:“做什么女老板,都和你婶婶学坏了。”
一边是自己妈,一边是自己亲爹的妈,阮炼装作听不到,海棠也知老太太脾气越老越古怪,也不计较。
只是眼神落在蒋北离脸上,又看看阮炼,海棠很肯定的下了结论:“哎呦,稀奇了,哥,你怎么和你家阿离也闹别扭了?”
阮炼就对蒋北离笑道:“阿离,我们两个闹矛盾了吗?”
蒋北离神色复杂看他:“没有,我只是有些疑问,阿炼,先不要问我。”
阮炼顿时疑惑不解,海棠比他还好奇,缠着蒋北离问了一通,也没问出来。
待到晚餐结束,老太太惯常的去客厅看电视,在九点准时离开回卧室睡觉。
阮炼九点十分左右,来到客厅研究了那唱片机,选了一支黑胶碟放在顶针下。
蒋北离在阮炼后脚出了房间,想来客厅接一些温水喝,楼梯下到一半,他停住脚步,悠扬的圆舞曲中,少年抬起头看到他,还未说什么,已经笑着唤他:“哥哥正要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
蒋北离下了楼,那男孩与他相对走来,两人在客厅顺利汇合,不等蒋北离反应,阮炼一手搭在他腰间,因为比他矮,所以仰头对他柔软的微笑。
就连声音也是温柔而清润的,像是配合着圆舞曲,压低了声音说:“阿离,哥哥也会跳华尔兹,不用岑老师给你补课,今天缺的课大哥便可以给你补上。”
少年的喉结做出了浅浅的吞咽的动作,阮炼没有看到,握住他另一只手,眼中全是笑,对他的小孩说:“哥哥亲自教你跳舞,就不要和哥哥生气了。”
50。第五十章 男友()
应景似的,客厅的大灯关了; 阮炼只开了墙角那一盏色调暖黄色的落地灯; 家中满婆和奶奶都上了年龄; 这个时间已经打盹上床睡觉。静秋与小保姆们得了空; 兴许几个保姆正凑在一屋打牌。
海棠是到了周日晚上; 终于记起她还有家庭作业没有完成; 于是拉着她的小跟班苏渐白; 大小姐毫不羞愧指使着对方帮她一起做作业。
蒋北离神色恍惚; 那暖黄色的灯光像是摇摇欲坠的烛光,人影闪过; 将那一角的光源带的一起忽明忽灭; 他正准备握手,阮炼又松手后退,懊恼的说道:“我应该先与你做示范。”
少年的手握了个空,只握住了一手心空气,心中就随着一空; 看着自己的手; 少年感到了失望; 却不知为何要失望。
阮炼还在好为人师; 示意蒋北离看他; 他道:“先做出姿势; 挺直腰背; 右手抬起; 掌心外翻……”
蒋北离怔怔看着他; 却像是遥遥的望着,在这一簇的灯火中,看着对方明明穿着睡衣,却好似如同游走在音乐悠扬的舞场。
阮炼走了第一节的步子,再也简单不过的前前后后,后后前前。他笑道:“是不是很简单,只是也要注意,若是踩到女士的脚,那就十分失礼了。”
蒋北离兀自的发愣,阮炼走到他身前,躬身弯腰,少年做出绅士模样,笑盈盈的递出手:“我邀请你——不过我来跳女步。”
说罢,阮炼就感慨:“你去哪里还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哥哥。”
蒋北离将手放进阮炼手中,垂眸喊他:“阿炼。”
阮炼道:“错了,该是你握着我的手。阿离,是你跳男步。”
蒋北离反手握着这只一年四季都柔软却也冰凉的手,在这一刻他突如其来的诚恳祈求道:“阿炼,你一定要身体健康,一定要长命百岁。”
阮炼一愣,看着他的小孩:“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蒋北离默默看他。
因为我的世界太狭隘了,里面只有一个你,三年来无论寂寞还是伤心,无论是喜悦还是难过,只有你陪在我的身边。你把我宠坏了,让我再也接受不了我的世界里还能有第二个人。
害怕着你的离开,不在乎其他的人,只想要以后每一天的人生都有你在我的身旁。
我将一生的喜怒哀乐从此系于你一人身上,没有你的人生仅仅只是想一想,就让我感到绝望。
所以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身体健康,希望你一生安稳。
因为我深知,深深地明白,对我来说,我的世界只有一个你。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的存在,我的一生也随之灭亡。
蒋北离看他,不回答这话,另一只搭在阮炼腰上,这是一个无限趋近于抱在怀中的姿势。
阮炼看着他的小孩,轻声的对他说:“哥哥……开始吧。”
他却不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他的小孩会这样的难过。
后来才知晓,当一个人在某一刻,就连喜欢这种感情达到了极致,竟然也会令人感到哀伤。
阮炼等到真跳了女步,才发觉不好,蒋北离本就比他个高了小半头,正常的男孩子间被抱在怀中,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交际舞这玩意儿——就算是相对优雅的华尔兹,也没人能否定它本身的含义就是“交际”,是什么样的交际?
男人与女人间的交际。
后来的网络上有人提问:男人与女之间会有真正的友谊吗?
最被认同的答案是,只要长得丑,你我永远是朋友。
但以阮炼的经历来说,男人精虫上脑,只要是个女人无论美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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