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华便虚情假意的安慰:“你也莫要太伤心,林美走时我看也没提你,看来是不介意你对不对的住她了。”
阮炼观看着阮希卓鳄鱼的眼泪,心里近乎想要呕吐,不知为何这世间总有这样恶心的人活着,他们还活得很好,比大多数人都活得潇洒风流。
阮炼心中想,是了,所以这世间那所谓天理昭昭,都不过是善良软弱之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就听到李燕华这“安慰”话,阮炼和海棠皆是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
阮希卓神色微妙,道:“我知道,你也是女人,你这是替林美怨恨我。”
李燕华:“你想太多,三弟,既然来了,林美这后事就换你来忙吧,我公司里还一堆事,你们竟是给我添乱来了!”
阮希卓看李燕华脸上厌烦神情不作假,心生不满:“林美去世了,你只想着公司吗,大嫂,你果然心硬。”
然后阮希卓想到了老太太,便问:“怎么不见大娘,只有你一个人?”
李燕华道:“妈妈住院了,林美这事刺激的她血压不稳,三弟,我劝你不要去看望妈妈。”
阮希卓:“哪个医院,快送我去看看大娘——为什么不让我去探望?”
李燕华翻了个白眼:“你至今才赶回港城,妈妈知道了在医院发脾气,说要打死你这个孽畜,血压跟着脾气一起飙升。医生和护士都建议,千万不可让这位‘孽畜’出现在老太太眼前,不然老太太被气得直接……那什么了,这人可就真的是个孽畜了。”
阮炼和海棠再次没忍住,俩人捂着嘴还是笑声泄露,被阮希卓不快的瞪了一眼。两个小人使劲儿的憋着,憋的身体打颤,好似那被雨水打的花枝乱颤的两朵娇花。
阮希卓忍了又忍,怀疑看着李燕华:“老太太是这样说的吗,莫不是你借着老太太骂我?”
他宽容一笑:“你们女人啊,就是这样小心眼。”
李燕华真真是懒得和这人再多客气一句话,直接道:“我给你说医院病房,你到了,先自我介绍下你就是阮家老太太口中骂的人,看医生护士让不让你探望。”
阮希卓稍稍一想,并不愿意冒这个被耻笑的风险。他张嘴,总算想起了妻子、嫡母之后,自己一对儿儿女。
男人问道:“家成与家琳呢?怎么不见他们两个来见我?”
阮炼不自觉的在沙发上坐直身子,就听李燕华说:“家成在房间,家琳犯了错,将她关进杂物间让她反省了。”
阮希卓道:“什么错?”
李燕华坦然答道:“欺负小孩,还顶撞长辈。”
海棠也聚起了精神,与阮炼一样全神贯注的看着阮希卓。
他们俩小孩大气不出的盯着阮希卓开口,这男人显然浑然不放在心上的答道:“是么,家琳这孩子被林美宠坏了,向来就不让人省心。大嫂,还是你有办法,心够硬,知道怎么罚孩子,我回去也把这法子告诉海伦娜知晓……”
阮希卓尾音未落,不等别人反应,自己已经不打自招的脸色一变。坐在对面的李燕华满脸疲惫,不知该是替陈林美悲哀,还是该觉得可笑。
看来陈林美这边刚死,他的丈夫已经找好了继任老婆,那这女人和他丈夫的十七年婚姻算是什么?这女人与他从儿时到如今,三十三年的情谊又是什么?
她的一生书尽,原来全是两个字,荒唐。
………
阮炼本来担心阮希卓到了阮家后,会因为艾玛这件事再起冲突,没想到李燕华三两句话,阮希卓就随口轻飘飘带过,连在外人面前做出疼爱女儿的样子都没有。
可是想一想也是,陈林美重男轻女的本质原因,不就是丈夫也重男轻女。若是世间财产全留给女儿,女人后代全跟自己的姓,焉知这世上不会变成重女轻男。
所以阮希卓怎么可能会为女儿出头,他要是个爱女儿的爸爸,陈林美也许也不至于重男轻女的病入膏肓了。
在上午李燕华探望了蒋北离后,小孩知道了艾玛被李燕华关进了杂物间,就对阮炼说:“阿炼,让婶婶放她出来吧。”
阮炼知道小孩是在顾虑什么,他故意板着脸,对小孩说:“她惹我不开心,不要说关上一个白天,关上她一个月我也觉得不够呢。”
蒋北离被吓了一跳:“阿炼,你这么生气吗?不值得这么生气。”
阮炼神色不作假的厌恶:“阿离,她欺负我也无所谓,可是她不该欺负你,我恨不得她……关上一周吧。”
阮炼舌尖一拐,把一辈子改成了一周,只害怕吓着他的小北离。
小北离却是体会不到他一颗真心,内疚的抿着嘴唇:“阿炼,不要这么生气,是我不好。”
阮炼叹气,默默的盯着男孩。
小孩被他看得不敢再多说话,阮炼伸出手摸他的脑袋,认真教导:“阿离,不是你的错,就不要揽在自己身上……算了,你还是不够和哥哥亲近,你还是怕给哥哥添麻烦是么?”
男孩听阮炼这样说,想到昨晚的对话,顿时神色焦急,他急切的喊到“阿炼”想要解释,只是喊了也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
阮炼就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哥哥开心开心。”
蒋北离立即说:“怎么才能让阿炼开心?”
阮炼向前,张开胳膊就是一抱,把小孩抱了个满怀,脑袋在他脸上蹭了蹭,才笑出声:“你让大哥抱抱你,心情就能好上一分。”
蒋北离正不好意思的要推开他,闻言收了手,乖乖的窝在阮炼怀里。
阮炼搂着男孩,手也不老实,顺着脑袋揉搓,又笑着说:“你再喊我一声哥哥,我今晚能多吃一碗饭。”
蒋北离一愣:“真的吗?”
阮炼一顿,心道不好,这只是个比喻,难道孩子要当真?
38。第三十八章 错身()
阮炼正要解释,他低头看怀中男孩; 还没变声的童声本就圆润; 男孩害了羞; 喊出的声音更是软糯。
阮炼就听到一声软绵绵的“哥哥”。
他眼睛一眨:“你喊什么?”
阮炼发誓; 他真的是没听清。
蒋北离却不愿意再喊; 两只手推阮炼胸膛; 嘴里低声说:“你肯定听到了; 阿炼; 你晚上记得要多吃些,你都瘦成这个样子了。”
阮炼好笑:“我哪里瘦了?这不过是正常体型罢了。”
然后仗着自己如今比蒋北离个高有力气; 阮炼就是不肯松手; 将男孩抱在怀里揉了一顿方觉尽兴。
蒋北离被揉的脸颊发红,心中怀疑自己的脸烫的都能煎鸡蛋。更让他害羞的是,阮炼一边揉搓,还不忘逗弄他,嘴中说:“大哥是真的没听清; 阿离; 你再喊一声; 不然晚上我就不多吃饭了。”
蒋北离:“管你要不要多吃饭。”
附赠斜眼一枚; 阮炼笑得发抖; 揉乱了小孩的头发; 才柔声对他说:“哥哥不和你闹了; 阿离快去吃早饭。”
男孩便往前爬着下床; 阮炼坐在床边; 温柔看他,他无师自通的心中柔情又伴着一股对孩子的期盼。
他想,若有神明,我不祈祷这孩子也许未来会事业有成,也许出人头地,也许人生璀璨辉煌。
我只求他一生健康。
已经爬到床沿,正要下去的男孩突然拐了个弯,他跪在床上直了身子,两手搭在阮炼肩头,小孩向前,嘴巴贴在阮炼耳边,这一次他清晰无比的喊道:“哥哥。”
未等阮炼反应,蒋北离刺溜一声跳下床,踩着拖鞋就跑。
阮炼坐在床边喊:“阿离,慢一点,小心摔着——你喊什么?”
蒋北离已经开了门,如同一只屁股着火的鸵鸟跑了个没影。
徒留阮炼坐在床沿傻乎乎笑了半晌,他收起笑,又自言自语:“我笑什么?”
继而理直气壮的自问自答:“都是阿离太可爱了。”
艾玛到了晚上才从杂物间放出来,李燕华对她是毫无同情,再关一个晚上也不介意,但今晚她要与文森特去殡仪馆为陈林美守灵。
按照传统,陈林美是该停尸家中才是,但李燕华自作主张的花了钱留在殡仪馆,理由也很充分,家里连空调都没有,陈林美尸身放在阮家,过了一晚上还能看吗?
艾玛见了阮希卓,自然是开口就要哭诉,阮希卓正与文森特说话,他不动声色的说了一些生意场上的人际往来,对儿子肤浅的回答正是失望。
艾玛一脸后怕的过来开口就是哭诉,他直接神色不耐,指责女儿:“你婶婶是长辈,还不能罚你么?”
没得到庇佑,连安慰都无,艾玛差点当场落泪,文森特也轻声说:“别惹爸爸不开心。”
艾玛转身就要找人哭诉,心中浮现一个影子,脚步一动,蓦然想到可以肆无忌惮哭诉的这人已经不复人世,她在这时后知后觉的落下两行泪水。
阮希卓不耐道:“怎么,还说不得你吗?”
艾玛摇头,神情悲凉:“我只是想到了妈咪,要是她还在就好了。”
阮希卓长叹一声,长臂一伸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一家三口都面露悲伤,在这时候怀念起了陈林美这个人。
陈林美丧葬火化极快,艾玛与文森特兄妹两人来时带着她一个大活人,走时就只剩下一坛骨灰。
离开阮家前,阮炼与海棠皆要与李燕华一起送客。李燕华与阮希卓在一边又说了几句,几个孩子就在几米外站着。
艾玛冷不丁的开口:“堂弟,你这么大的人还喜欢告状,在学校也是这样,遇到事情只会找老师?”
阮炼看着这堂姐,一脸温和,只是眼中疑惑不解。
艾玛露出个冷笑:“你不要装,都说你良善宽和,明明是大灰狼装小绵羊。”
海棠立即插嘴:“你才是大灰狼,你是狼外婆!”
艾玛不理这小姑娘,还是盯着阮炼:“你一个男孩子,堂堂正正来找我茬,也算你勇气可嘉,找大人来算什么,在学校里你一定很不受女孩子欢迎吧。”
阮炼看阮希卓和李燕华结束了对话,两个大人抬脚走来,这才吐字清晰的说了一句:“是你太蠢了。”
报复一个人,欺负一个人的方式千千万万,高调欺负是绝对的下下策。
阮炼目光怜悯的看着艾玛,不明白她的脑子为什么这么直来直去,都不会拐弯的吗?
李燕华和阮希卓走来,见到的就是艾玛气急败坏的要对阮炼动手,李燕华尚未呵斥,阮希卓已经上前锤了艾玛一拳并且大声教训,艾玛被阮炼“你就是一个蠢货”的可怜目光刺激的不清,又被阮希卓这样不问缘由的大骂,彻底发疯。
文森特在一旁抱着陈林美骨灰,想腾出手劝架也做不到,等他想到可以先把骨灰坛放在地上,这一场闹剧也结束在了阮希卓一个巴掌中。
艾玛捂着脸眼圈发红,阮希卓道:“你吃我的,喝我的,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把你养成这个模样?”
海棠有些害怕的朝着阮炼靠了靠。
阮炼暗想,这话听着真熟悉,还真是家学渊源啊。
李燕华这才不紧不慢的闲话开口,不甚真心的劝道阮希卓不要动手打孩子。
不过按照阮炼对李燕华的了解,要是艾玛真对他动了手,只怕他妈妈这个脾气,是要捋袖子亲自上场揍孩子。
而后,在送走阮希卓一家三口,阮炼收到了来自蒋北离的疑问,问题意思如下:陈林美去世了,为什么她的丈夫,她的儿女看起来并不伤心?
蒋北离完全不能理解,他告诉阮炼:“我会想念爸爸和妈妈一辈子。”
阮炼想了许久,单纯回答这三个人不是东西,绝非很好的答案。
后来他想想,只能抱歉答道:“人生如此。”
海棠倒是不知道从哪听了一句话,小姑娘脆生生的说:“当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呗。”
直到几年以后,蒋北离读到鲁迅的一段话——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蒋北离想,兴许这就是答案了。陈林美死了,可她的丈夫与孩子只嫌弃她死的也麻烦,活的也麻烦罢了。
在阮希卓三人离去后三天,老太太从医院归来。满婆又等老太太修养两天,便宣布履行诺言,带着阮炼几个小孩去沙滩度假三天。
阮炼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对此兴致一般,海棠最是高兴,激动的尖叫了两声,被满婆斥责了一句“谁家淑女像你这样”。
阮炼只想宅在家中读书、锻炼身体、照顾小孩,不过看到小北离也眼中兴奋期待,就也对这一次出行抱了些兴致。
这次海边沙滩之旅,第一天,三个小孩在沙滩上乱跑,阮炼紧紧盯住小北离,兼顾照看海棠,害怕这俩孩子偷偷下海被卷走。至于苏渐白,他心中想,他这一世管我什么事,生生死死都由老天爷吧。
到了第二天,海棠兴致少了一半,阮炼看小北离也是如此。
到了第三天,他们四个小孩坐在沙滩上,海棠无聊的堆着沙堡,已经开始抱怨:“什么时候能回家?不是海就是沙子,谁想的到这种地方玩,太无聊了吧。”
仿佛三天前,那个激动到睡不着的小丫头不是她了。
阮炼正在给蒋北离抹防晒油,小孩子皮肤本来就不比大人粗糙,这才到来第三天,阮炼简直是痛心不已的看着小孩好不容易白了的皮肤又被晒黑一层。
远处有背着简易泡沫保温箱的女孩在卖冰镇汽水与棒冰,海棠见到了就道:“哥哥,去买一些汽水和棒冰来吃吧。”
阮炼问小北离:“想喝汽水吗?”
海棠在一边幽幽出声:“明明是我说的,哥,要是阿离不要,你就不去买了吗?”
阮炼心中想,是啊,如果阿离不要,我就要坐在这里看着他,还麻烦大小姐你自己去买。
幸而蒋北离站起身,说要与阮炼一起去买,才免了海棠如今个子最矮,腿最短,还要自己跑去买汽水喝。
离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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