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复杂。
十年不见,慕蓝烟以为这十年里,放下了对他的仇恨,也放下了对他的眷恋,相爱抵不过时间的变迁。然而再次遇到,他还是单纯如初的他,可是她却不是,她重生归来带来太多上一辈子的恩怨。她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又控制不住时光冲洗了流年,独留她那一抹执念,永不入宫为妃的执念罢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司空慎突然停留在了一处较高的屋檐上问道。
蓦然回神的慕蓝烟眼帘映入的率先是下面热闹非凡的城区,当下时间虽晚,这道路上的人倒也是不少,张灯结彩,好不热闹的一片场景。
“这里是?”慕蓝烟狐疑的问道,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年,这样的场景,让她觉得好久违。
“这里便是宴城的城区,方才我只顾着带你出来。忘记了问你家住哪里。”
“宴城。”慕蓝烟喃喃自语,这名字她当然不陌生。上一世出了梦里回的禁地山,因她先前入了水,身子虚的狠,高烧了好几天都不见得好转。司空慎和他的好兄弟毕言南便是在这个地方落的脚,唤了一个婆子照顾她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这里不过是个县城,但距离京都汴京城也就半天马匹的路程。
慕蓝烟低着脑袋,深怕对方从她眼神之中瞧出了端倪:“恩……距离有点远,这位救命恩人就暂且把我放在这里吧!”
“这里?你一个弱女子也不好赶路。那边与我们一起入住客栈,明日我再送你回家!”司空慎一如既往的笃定,口吻虽然是询问的模样,但慕蓝烟深知他从来不给别人否定的机会。
天空中的乌云,慢慢滑动遮盖住了原有的月光之色,慕蓝烟趁此机会伸手在司空慎的右肩,打了一掌。力道虽然不是很足,可还是让司空慎感觉肩膀突然没有了力气。手臂一松,便猝不及防的眼睁睁看着慕蓝烟从自己怀中跌落。
司空慎脸上的错愕,慕蓝烟净收眼底。看着原越来越远司空慎那张差异外加带点怒意的眼神,让她不自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如果说,慕蓝烟最清楚司空慎的一点,那便是上一世的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慕蓝烟对他的迷恋,是迷恋而不是爱。所以最后当发现她不再迷恋他的时候,他几乎是发狂的吧。
言简意赅的说,司空慎就是一个自恋狂。
没过多少时间,闹城区一个阴暗的弄堂里发出一阵沉闷的落物声音,吸引了不少人侧面观望。慕蓝烟最后一丝意识里,还是司空慎那张越来越迷糊的脸颊。直到后背摔搁置在弄堂推车上的麻袋上,才彻底失去了意识。
哐当一声,三脚木质推车连带上面装稻谷的麻袋纷纷散落一旁。昏迷后的慕蓝烟被麻袋中散落出的稻谷遮盖在了身上。推车的主人瞧见这番模样便大喊一声不好,惹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还站着屋檐上方的司空慎尝试了好多提起内力的方法,最后在月光的照射下,才在自己右肩口发现一根极细的绣针,抬起稍微还能动的左手将它拔下拿起来细看,发现这并非一根普通绣衣娘手中的绣花针,而是一根类似于暗器一样的东西。如此细如鸿毛,怪不得他方才没有观察到。
好在上面并没有毒性。
第十二章 :遇见贵人()
司空慎更加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下方被众人围住慕蓝烟,手中的细针在月光之下摇曳,闪着清冷的光芒。从这个女子第一次出现他便察觉到了异样,只是第一次见面碍于互相不认识便也没有揭穿,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胡乱指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他们虽然迷了路,但却也阴差阳错碰见了绑架她们二人的司空云。才一路尾随偷偷摸摸进入了孟府,让他们有了这第二次相遇。
想着这两次的相遇,司空慎自己都没有发现竟然会觉得这个女子谎话连篇的可爱至极,让他更加疑惑下一次相遇会在什么时候。至于这一次,既然不想他送她回家,司空慎也就识趣的不再下去看看慕蓝烟什么情况,转身一运气便飞身下了屋檐,没事人一般走回了他们住的客栈。
慕蓝烟不知沉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嗅着熟悉的檀香便睁开了眼睛。
一个样子普通且陌生的床榻,房间里陈设简约,乃是客栈里的标配。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款式精美的香炉,袅袅檀香便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檀香分很多种,曾经在梦里回温婉茹焚的便是一般的那种。而眼下,慕蓝烟嗅着这熟悉的味道便知是宫廷或者是达官贵人用的东西。
莫非是司空慎又将她救了回来?
慕蓝烟心中有此疑惑,却又抵制这种想法。踌躇猜疑之际,房间的门扉由外而内的打开了。
外面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丫鬟,身上穿的是上等丝绸,发髻一眼便认得出并非一般婢女。只见她进门后,一脸正经的将端进来的面盆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上面的面帕打湿拧干之后,又慢慢徐步走到了慕蓝烟的床榻边。
正想给躺在床上的人儿擦把脸,抬头一看便对上慕蓝烟盯着自己眼眸,心中颇为一惊的手上动作一顿。但稍过片刻便又立马恢复了正常神色,笑颜道:“姑娘醒了啊。”
“你是?”慕蓝烟声音沙哑的问道。
“奴婢名唤小翠,是我们家夫人的贴身婢女,你于昨晚从屋檐上掉下来。恰巧我夫人正巧经过,便将你救了回来。姑娘你可还觉得那里有些不适?好让奴婢给你唤大夫来瞧上一眼。”小翠三言两句,就将慕蓝烟心中所有的疑虑全都解释了清楚,心中便在不由感叹不知这救命恩人是谁,竟能调教出如此心思缜密,又能处世不惊的婢子。
小翠除了看似心无旁骛的替慕蓝烟擦拭着身子,眼神却也一点不松懈的打量着醒过来的慕蓝烟。夫人心善,见她可怜便救了回来。可是小翠心中也谨记老爷出门时的话语,决不能让恶人伤了夫人半分。倘若此刻慕蓝烟有半分歹意,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扔出客栈。
好在随着时间的流淌,气氛诡异的房间也没在生出其他是非。
这位夫人外人称呼闵夫人,乃是当今宗人府丞鳌塔的妻子。性格温和好善乐施,及其信佛。听闻这宴城附近有一个较为灵验的寺庙,便带着婢女赶到了这里。而小翠,就是她吩咐来照顾慕蓝烟的。
当一切打点完毕,慕蓝烟擦边了全身便也觉得比刚醒来时精神了好多。只是碍于食骨散的药效还没过去,所以浑身还是软弱无力。
小翠见她面容枯槁,瘦如骨柴,不由得心中有一丝不忍。暗自叹了一口气觉得慕蓝烟定是受了家中的虐待,才会如昨晚道路上的人言想不开从屋檐跳下了的。同情的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慕蓝烟便问道:“姑娘,许是饿坏了吧?要不小翠替你去吩咐这店家里的厨子做点东西来?”
慕蓝烟看了一眼门外的时辰,才知道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的。肚子后知后觉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尴尬的看了一眼小翠,小脸一红点了点头。
小翠淡然一笑,便转身出去了。
慕蓝烟见门内再无其他人,脸上佯装的表情松懈了下来。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俨然一场噩梦。可王莽的死又活生生的敲打着她的心口。
回去之后,她该如何跟王莽的爹爹交代。马氏死后,王莽的爹也无心再娶他人,这王莽便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可如今……
休息片刻,慕蓝烟房门外的走廊上,又响起了两三个人的脚步声。陈旧的客栈木质地板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已经坐起来的慕蓝烟浑身紧绷的抓紧被子努力往里面缩。目光死死的盯着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外面这脚步声,就是冲着她来的。
“夫人,您小心着点。便是这里的。”一个丫鬟的声音骤然响起,果不其然,房门走近的人儿就认准慕蓝烟的门,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服饰淡雅的妇人,素绿色长袍,手上捏着一个土灰色佛珠串,发髻轻便,略施粉黛的脸上,看不出时间给她遗留下的痕迹。慕蓝烟在心中惊叹,想必这位便是之前小翠提起的闵夫人,当真是生的活塞天仙,想必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倾城倾国的美人胚子。
蓉兔进门后见慕蓝烟模样痴傻的望着自家夫人,心中便有些不快,快闵夫人一个脚步指着慕蓝烟便说道:“尔等乡野女子,见到我们家夫人还不快快过来见安!”
闵夫人听闻,便伸手制止了她:“无碍无碍,姑娘身子受了伤,就在床上好了!”
蓉兔与小翠一样,都是鳌塔吩咐贴身照顾闵夫人的婢女。身份自然要比闵夫人身后的两个要高了一些。而且慕蓝烟能从她们的言行举止中感觉的出来,这两个姑娘必定也是习过武功的。只是二人性格相差太多,好似一个喜静,一个喜动。
不过片刻,闵夫人就已经走到了慕蓝烟的床榻前。为了不让闵夫人为难,慕蓝烟又不想失了礼数,便从温暖的被窝中钻了出来,跪在被褥上,向闵夫人问了好。
“多谢夫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敬。”
“快快起来,外面凉。”闵夫人上前扶起慕蓝烟,便让她抓紧进了被子。见她坐好,又拿起枕头垫在了慕蓝烟的身后,捏了下被角才开口:“姑娘名唤什么?家住哪里?为何会从那屋顶之上滚落下来?”
这是慕蓝烟除了她娘亲以外,第二个用如此关心的口吻询问她的。当下便让她心生暖意,一一回答:“小女子唤慕蓝烟,乃是宴城周边村落梦里回的人,至于如何从那屋顶之上滚落下来,我也是不记得了。大约是因为贪玩吧!”
这梦里回虽然是一个不为外人知晓的地方,但好歹却是也算宴城的周边,所以慕蓝烟觉得自己回答的问心无愧。一双清眸望着闵夫人,半点参不了假。却在她不留意的当口,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望着慕蓝烟的神情更是多了几份激动,抓起慕蓝烟的手便问道:“那你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否?”
许是闵夫人方才握的有点紧,让慕蓝烟瞬间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迟疑了半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家家中老小都已经因为旱涝死于故乡,我是被亲戚带到县城来的。可是……”
“可是什么?”闵夫人紧切的问道。
“可是,亲戚嫌我太过累赘,故而已经抛弃我有两三天了。”
闵夫人听完,倒吸一口冷气。松开慕蓝烟的手,当下便捏起了佛珠念叨起佛经来。往日里,她便见不得任何悲惨的事,救起慕蓝烟的时候,只当是附近哪家孩子出来玩,一不小心伤的,带回来养好伤边让她回家去。没想到一问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十三章 :回想曾经()
闵夫人口口声声不停的捏着佛珠讲着佛经。蓉兔站在一旁瞧了一眼慕蓝烟便觉得晦气,走到闵夫人身边便打断了夫人的“赎罪”。
“夫人,这女子再悲惨的命运,也与您无关,您又何必对她心里过不去呢。”
话毕,闵夫人便停下了口中的经文,抬起头朝蓉兔说道:“蓉兔,万物皆有灵性,孽缘孽缘,她若本身经历的是是孽,那遇到我便是缘。”而后又回过脑袋看着端坐在床上面色蜡黄的慕蓝烟:“你且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只要有我闵夫人在,断然不会让别人伤你分毫的。”
慕蓝烟听闻,快速的点了点头。心中打量着闵夫人及她身边一直说话的这个婢女,心想小翠的身份怕也是和这蓉兔一样,可奈何一个如同闵夫人一样心地善良善解人意,而另一个则是泼辣无比,毫无善心。俨然就像是拿钱办事的人。
与闵夫人再聊了一会,前去命人准备饭菜的小翠端子担子也走了进来。见到自家夫人,首先是拜见了一番,才将饭菜送近。
“夫人,这是我方才命店里的厨子准备的。我见这位姑娘像是饿了许久的样子。”
闵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我将蓝烟交付你照顾,也是放了心的。”再其次又看向慕蓝烟,从新挽住了慕蓝烟的手背:“方才刚从寺庙里回来,我也是累了,蓝烟姑娘你暂且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吩咐小翠去干就可以了。”
见慕蓝烟听话的应了一声,便起身准备出门了。
慕蓝烟因着觉得眼前这位闵夫人着实心善,自己也很是喜欢,因此见对方要走了。忙不迭又微微起身,低首相送:“夫人慢走。”
恰是慕蓝烟如此做了一番,内衬白色睡衣一抖,露出了她的香肩。嫩滑一片的后背,却有着一个深深的牙齿印。看着这样凸显的痕迹,闵夫人一个愣神,倒是愣在了原地。目光涣散的盯着慕蓝烟。
在场所有人狐疑的看着闵夫人,却又不敢言语半分。小翠见夫人不动摇,又担心慕蓝烟一直这样倾斜着身子容易感冒。放下了手中的担子,便上前喊了几声夫人,才将对方唤醒。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小翠心中担忧的问道,蓉兔一直紧跟随在小翠身后,紧切的观察着闵夫人脸上的神色,丝毫不敢怠慢,生怕因自己保护不周,夫人出了什么事。
半响过后,闵夫人才从眼神涣散中走出来。望着慕蓝烟,突兀的问道:“你这后肩的伤疤是哪里来的?”上面的痕迹一看便知不知近些年就养成的,更像是很小的时候被人咬了一口留下来,随着身子慢慢长大,这伤口也越来越长得畸形。
慕蓝烟回眸瞧了一番自己的右肩,才幡然醒悟方才的失态。立马将衣服拉拉好,一副认错的态度低着脑袋:“回夫人,我娘亲说是从肚子里带出来的胎记。”
慕蓝烟自认为谎话连篇,可这句话却又是千真万确。温婉茹从小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虽然她一度认为这肯定是在自己还不记事的时候,跟村里那个小伙伴打架咬的,只是咬的有些重,这么些年都一直没有褪去。
闵夫人原本燃起期望的眼神听闻慕蓝烟这样说,瞬间就向被一把水浇灭了的火柴。央央的收回视线,浅笑一番,便出了门。
不过多久,本是热闹的房间就恢复了冷清的模样。
小翠将闵夫人送走之后,便折回了房间。天气有些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