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一举将二殿下和四殿下这两个最有竞争力的皇子拉下了马。如此一来,五殿下继位的希望,就被大大提高了!
奈何,钱财终究是五殿下的短板。
太史局的预测一出,五殿下便又将目光转向了治水的银两上。
那时候,温琅心中不是没有惴惴的。但他被眼前大大的好形势迷花了眼,被近在眼前的莫大的从龙之功刺激得欣喜若狂。他忽略了心中的不安,到各处串联,妄图为五殿下立下汗马功劳。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棋差一招。
他们欺上瞒下的动作,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傅氏女告到了京里。
那之后,虽然明面上刑部和大理寺一直都没有揪出作为幕后真凶的他们,但他从五殿下那里得知,陛下其实一直没有放弃过调查贪墨的真相,只不过是从明处转为暗处。
五殿下一日比一日焦躁,他也越来越不安。
最后,他们都已隐隐察觉,陛下他,只怕已经查到了五殿下的头上!
五殿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算发动宫变。
温琅得知后,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承元帝从来不允许皇子掌军,即便五殿下能收拢一些人发动奇袭,也只是一时之利。其他皇子岂是摆设?!等他们和大周军反应过来了,等待五殿下的只有惨败一途!况且承元帝不缺儿子,事后哪里会放过造反之人?!
五殿下他疯了!
温琅再三劝说五殿下放弃这个疯狂的想法。
但五殿下已下定了决心,丝毫听不进他的进言,反而将他逐出了颍王府。
他带着极度的惊惧回到了温家,将自己关进了书房,整整一夜没有闭眼。
温琅少时便聪慧多才,当年甚至能与陆铭齐名,能在人才济济的天子脚下闯出自己的名头,他自然能看出五殿下的行为有多么的异想天开。
宫变只能是以卵击石!
温琅明白这一点以后,开始着手划断自己与五殿下的关系。所有来往的信件、物品统统销毁,尤其是与他帮五殿下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有关的东西,统统一件不留。
只要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证明他与宫变一事有关,那么即便以后有人要拿他曾是五殿下的党羽说事,只要他一口咬定对宫变一事毫不知情,最多也就是被罢官,却与性命无碍。
只要没人查出那些他参与五殿下那些秽事的证据!
之后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一般,五殿下一败涂地,落得个圈禁终生的下场。
他本就是心比天高的皇子,那样的下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温琅没有参与宫变,所以承元帝清理第一波叛臣贼子时没有他。一个月后,处置第三波时,因他平日与五殿下走得近,他被贬了官。
温琅松了一口气,这结果比他预料的好得多。幸好他动作快,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翻遍了温府上下,都没有翻到什么。
虽然他被贬去了西南不毛之地,但好歹官身还在,日后能东山再起也不一定。
原以为就此逃过了一劫,他却没料到——在他将要启程去往西南的前一日,朝上御史却拿出了他当初串联江州官员贪墨的证据!
在温琅的大惊失色中,他被流放三千里,温家也被他连累得四分五散。男丁被罢官,家财被炒,五代子孙不得入仕
他知道,他成了温家的罪人
囚车还在摇摇晃晃地行进,温琅抬起干涩的眼眸,襄京城恢弘的城门已近在眼前。很快,他就将告别这襄京城,此后大周都城里的所有功名利禄,皆与他无关了
前方突然出现骑着几匹高头大马的队伍,囚车停住,往旁边避让开去,好让马队先行。
大约是遇到了什么达官贵人,温琅抬头看去,入目的是一截绣着华丽祥云的宝蓝衣襟。视线再往上,他便看到了七殿下韶亓箫。
他不知为何并未与囚车擦身而过,反而手执马鞭停在了囚车旁边,对着囚车里的温琅嗤笑了一声。
“温琅,”韶亓箫微微低头,对温琅轻声道,“你这人汲汲营营一辈子,到头来却一场空的滋味,可好受?”
他说话时的语气嘲讽而鄙夷,眼中闪过明明白白的仇恨。
温琅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只怕那份致他于死地的证据,与眼前这位七殿下脱不了干系!
但韶亓箫没给他任何提问的机会,便已挥鞭离去。
温琅羞怒交加,实在不明白自己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了他,才招致了他的致命打击?!
当日夜里,温琅已被囚车载着,带离了襄京城近百里。
不知是不是今日遇到了韶亓箫的奚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之下,他梦到了韶亓箫和他的王妃。
这是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只觉得自己飘到了空中,注视着底下朱雀大街上的十里红妆。
新郎正是他自己,但似乎又不是,因为他始终都飘在空中,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注视着底下的“自己”大婚。他想要下去看个仔细,却仿佛有一层薄膜似的隔开了他,叫他无法接近。
而大红花轿中的新娘
温琅发现这并不是他迎娶徐氏时的情景。他自小博闻强记,又是自己人生中的大事,自然不会轻易记错。不说婚礼中的人员,便是这场婚礼中的嫁妆行伍,就比徐氏当年长得多。
他一路跟着迎亲队伍,看着“自己”牵着新娘进门,看着“自己”与新娘拜堂,然后入洞房。
及至“自己”揭开了覆面的红纱,他才完完全全地看清楚——新娘不是别人,而是原该成为七皇子妃的赵氏!
他浑浑噩噩,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娶了赵氏?!
此后,他看着“自己”与赵氏开始了新婚的日子。
刚开始,二人的日子美满而幸福,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但渐渐的,他开始体会到“自己”对妻子娘家人的不满。
赵家人护短,这一点“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甚至“自己”当初还十分满意,因为这意味着“他”这个姑爷能从赵家得到想要的助力。
然而,赵家人却未免将手伸得太长了!
赵家要“他”保证十年内不准纳小,“他”看在赵氏给“他”带来的好处的份上同意了;之后,“他”与同僚交际去了花楼,还只是喝喝酒而已,赵家也要管!甚至母亲要赵氏立规矩,赵家还要管!
赵毅那个老匹夫还常常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打一顿,还美其名曰“切磋”。可“他”分明只是个文人而已,哪儿来的能耐与赵毅那样的武人动粗?!
久而久之,“他”心中的不耐如野草般疯长起来。
一直在空中旁观的温琅知道,“自己”迟早会与赵氏离心。
但他也没料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连氏的主动靠近,叫“自己”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温琅看着“自己”半推半就地与连氏成就好事,又看着赵氏抱着五六个月大的肚子,脸色惨白地盯着在她的床上翻云覆雨的男女
一片混乱之后,赵氏流产了,赵家也与温家结成了死仇。
“他”与赵氏之间这还不是结束。
相处了一年多的时光,“他”深知赵氏的性格,她从来都是将家人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他”投靠了五殿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肆宣扬赵家扣着温家妇不放,将赵家人的跋扈不堪弄得人尽皆知。有五殿下帮“他”,这件事做起来自然不难,赵家若还不放赵氏,那便是骑虎难下。
果然,没多久赵氏为了平息流言,主动回到了温家。
“他”当然知道这只是赵氏的权宜之计而已,一旦等风头过去,赵家便会帮助赵氏脱离温家。
可“他”不甘心!既已入温家,那自然一辈子都是温家人!
温琅知道自己的风光霁月从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自己并没有那么高尚无暇。但他看着下头的“自己”做出奸污嫡妻之事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至于无耻成这样,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是真的,你自小自视甚高,从前不会,只是因从前没有人如赵氏那般将你弃如敝履而已。
温琅又觉得这梦只是假的而已,现实当中他与赵氏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现实中的赵氏,是高高在上的璟王妃,与七殿下恩爱有加。七殿下为了她,甚至不置一妾。
但这梦却还在继续
赵氏又有了身孕,如“他”所料的那般,赵氏无法舍弃孩子,于是便一直做着“温三夫人”。“他”成功将赵氏留在了温家!
只是,从此赵氏便在赵家的帮助下,将主院辟出,另立中馈,又以众多护卫和婆子守卫,“他”自然成了谢绝踏足的人。
一年又一年,赵氏带着女儿,他与连氏及庶子庶女们,中间隔了一道楚汉河界各自生活。
而先前梦中一直没有出现过的七殿下
梦中的“自己”没有发现,飘在空中的温琅却明明白白地看见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七殿下每每都痴情地望着赵氏,又每每在别人发现之前硬生生地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会为她悲伤,会为她流泪,为看她一眼而千方百计。
十几年过去后,赵氏的女儿,梦里的“他”的嫡女出嫁了。赵氏将女儿嫁回了赵家。
温琅看着赵氏又一次起了准备与“他”和离,看着五殿下因为生怕赵家倒向旁的皇子而将七殿下的心思捅到“他”眼前,看着“他”嫉恨之下设计了赵氏的死亡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毒计,最后会引来承元帝的滔天怒火。
当承元帝身穿龙袍追在脚步踉跄的赵毅身后踏入温家,当承元帝扶着吐血而亡的赵毅眼神冰冷地看过来时,“他”就知道温家完了。
从前承元帝会在明面上在温、赵两家之间保持中立,不过是为了显示他的公正和五殿下的脸面,但当赵毅死在了温家、死在了承元帝的面前之后,承元帝再也不会维持所谓的明君风范。
赵攸瀚即便守孝,三年不曾踏入官场,也给温家带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打击。承元帝乐于看见温家一系的官员落马,只要有一丁点错误,他便会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即便到了长庆朝,身为太上皇的承元帝绝不插手其他政务,却不允许长庆帝起复他们温家的任何一人。
只是不知为何,赵攸瀚却始终留着“他”的户部尚书之位没有动,哪怕在承元帝的打压下“他”的实权早已被架空。
“他”就像一个抓着最后一块浮木的溺水者,只能静静等着最后一个浪头将他打翻沉溺,却无力自救。
而那最后一击,却同现实中一样,是七殿下给的
谁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安静无害的七殿下,会一举将五殿下与“他”这两个害死赵氏的罪魁祸首一同打落尘埃,再无翻身之地。
然后,温琅发现他又一次回到了御史台狱,站在他眼前的是面色苍白的韶亓箫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不再在空中,而是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但自己的身体却又不像是自己的,说出的话语也不受控制。
他仿佛被人掌控了身体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说着刺激韶亓箫的恶言恶语。
直到将人激走了之后,他发疯般狂笑起来,直到笑得眼泪流尽。
然后,他用自己腰带自缚,死在了狱中。
眼前一花,温琅发现自己又从自己身体里出来了,只是犹如实质的死亡阴影仿佛还留在他的身上,叫他浑身发凉。
他随波逐流般飘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入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直到飘入了一处暖阁里。
温琅已认了出来,这里是大兴宫明光殿。
底下有两个人,一个是油尽灯枯的韶亓箫,一个是白发苍苍的承元帝。
“你真的决定了吗?”他听到承元帝苍凉的声音。
“是生不能同衾,死同穴咳这是儿臣的遗愿请父皇成全。”韶亓箫看起来快死了,他喘着粗气说道。
承元帝闭了眼,“罢了。泷江太大了,她的遗体只怕早就遗落各处,你意欲水葬一事不必再提。”
韶亓箫着急得咳血不止,却仍有话要说。
承元帝却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道:“你别急。父皇知道赵家其实打捞到了她的一截手臂,就葬在她的衣冠冢里。等你去了,父皇会派人将它并其他衣物一起盗出来,与你同葬。至于你的葬墓,就安置在泷江畔的通涛崖吧。在那里,你可以看见整条泷江。”
韶亓箫安静了许久,才点了头。
“叫八弟为我送葬吧。其他人,便不必了。”
“好。”
“父皇,对不起。”
承元帝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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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琅眼前一黑,发现自己正蜷缩在狭小的囚车里,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脑中模糊一片,隐隐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嗤笑一声,终究是南柯一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lanindan的地雷,么么哒
lanindan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3…14 17:51:41
第224章 番外 ⑦()
在赵家的爵位从忠勇伯升为忠勇侯之前,赵毅便已向承元帝上疏,奏请将自己的爵位传给世子赵攸瀚;也很快便得到了承元帝的准许。
于是,忠勇侯的第一代便是从赵攸瀚开始算的。他从赵毅手中接过爵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上疏给承元帝;请封长子赵煦为世子。
如此;赵煦从伯府的嫡长孙一跃成了侯世子;身价倍增。
而他的婚事;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即便前些年曾出现过赵煦克妻的流言,但当年的流言究竟为何,襄京城官宦场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如今韶丰琪都获罪成了庶民了;自然再没了障碍。
眼下赵煦是前途一片坦荡的侯世子,自然又一次成了许多人家眼中的香饽饽。
八月底的时候,忠勇侯府正式分家,二房三房皆搬出了忠勇侯府。
府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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