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就要打断白义盛的话,却忽然一个清冷明澈的男子声音传来,赶在他的前头,打断了白义盛的话。
“臣傅盛林,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一个清瘦高挑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走到正中跪下,手里举起一本厚厚的奏折,“臣状告江子兴,以权谋私,构陷同僚。”
隆安帝不禁惊讶地挑了挑眉,对旁边站着的苏公公使了个眼色。
苏公公便走下去,从傅御史的手里接过奏折,双手捧着走回隆安帝身边。
隆安帝接过奏折,看了几眼后,眉头便拧了起来。
在场这几人,所为的不是家事,便是死个把奴才的小事。可追究,也可不追究。但傅盛林告的这事,却是不能大意。
其他人看着隆安帝捧着奏折,眉头越拧越深,不禁十分惊讶。
两两相视一眼,看了看傅御史,又看了看江子兴,目光全都意味深长起来。
周祭酒的到来,是冯太师差人通知的。
白义盛的到来,纯属偶然。
傅御史却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恰巧挑了今天?
只见傅御史看向江子兴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憎恨。他的好兄弟,当年的户部侍郎杨侍郎,便因为江子兴坐上户部尚书之后,打压异己,使出卑鄙手段构陷,被隆安帝罢官,带领全家老小回了贫瘠荒芜的老家!
被众人以讥讽、幸灾乐祸、憎恨等眼神看着的江子兴,脸色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衣襟前面都湮湿一片。
他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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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囚禁,她三餐不饱,受尽欺凌,被迫之下,更是生下一个儿子。
斗兽场内,她的儿子被生生咬下胳膊,血肉横飞。
斗兽场外,她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
而她的夫君,一手执杯,一手戏弄其她女人,抚掌大笑。
她绝望地看着她的儿子,在她面前鲜血流尽凄惨死去,却无能为力。
劫后余生,她背井离乡,强势归来,翻手云覆手雨,冷眼笑看沦为阶下之囚的前任夫君,笑得狂媚,笑得妖娆,笑得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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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大厦将倾()
“江子兴,你如何解释?!”将奏折从头看到尾的隆安帝脸色黑如锅底,扬手把奏折往江子兴的脸上甩去。
江子兴不敢躲,闭着眼睛,等奏折狠狠砸到头上,才抬手接住,低头打开,一行行看去。
“啪嗒!”一滴汗珠落在奏折上,晕开了字迹。
江子兴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辩驳什么,然而白纸黑字,证据确凿,他竟是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
一旁,傅御史冷冷哼了一声。
他这些日子极用心地收集整理证据,加上燕王的暗中协助,进展得很快。就在昨晚,他终于把证据都整理清楚,并撰写成了奏折。
本来他还在思索,何时呈上奏折,才能让江子兴罪无可逃?毕竟,江子兴可是太师府的女婿,有冯太师在上头给他遮着,极有可能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巧,他女儿与江家大小姐走得近,成日嚷着找她玩。傅御史极力拦着,并不惜狠狠训斥了傅明瑾——江家是能接近的吗?
然而傅明瑾甚至伙同丫鬟,要偷偷跑出府,让傅御史生气之余,又有些好奇。那位江家大小姐,究竟有什么好的,竟让傅明瑾如此着迷?就连他夫人,对她也是赞赏有加。于是,他便叫人到江家附近,悄悄打听。
这一打听不要紧,赶巧便碰上江府家宅不宁,一日之内请了至少三个不同的大夫到府里。傅家的那个下人也是机灵的,打听到消息后,并没有立走,守了一晚上并一上午,直到冯府来人把冯氏接走,他才匆忙跑回傅家,将消息传了回去。
傅御史当时得了信儿,便抚掌大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立即更衣,携了奏折,往宫里来。
不过,他到没想到,一同状告江子兴的人,居然有这么多!
“江子兴,你还有什么狡辩?”傅御史冷冷看向江子兴说道。
杨家与傅家是世交,杨侍郎也是个极有才华又勤勉的人,被江子兴诬陷后,被剥了官职,携全家老小前往荒芜贫瘠的老家,不论之于朝堂还是之于杨侍郎自己,都是可惜之极。
还有杨侍郎的儿子,杨业城,是个极其聪明伶俐的孩子,又肯用功读书,若非那件事,想来如今已经在翰林院扎稳脚跟。
本来,傅御史是打算把傅明瑾许配给他的。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何况相貌般配,两家又是世交,正是天定良缘。
都是江子兴,这个卑鄙险恶的小人!想到这里,傅御史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呸!”
一口唾沫正正落在脸上,江子兴的面皮抖了抖,双手托着奏折,只觉浑身冒冷汗。
怎么会这样?他即便没有抬眼,也知道来自龙椅上的那位,朝他投来的冷沉沉的怒意。也知道来自冯太师的眼中,讽刺又冷酷的眼神。他还能想象得出,来自周祭酒和白义盛的快意与得意。
可是,怎么会这样?
江子兴只觉手足无措,他素来自诩机敏,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四位朝中大臣的指责,他全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其他的,他还能辩解一二。可手中的奏折,上头写的这些,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钉在他的眼中,让他痛得几乎不能直视。
傅御史乃是世家出身,一身功底修养不是吹的,又做了左都御史多年,写奏折弹劾人这种事做得炉火纯青。这本奏折,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字字如针,犀利无比,江子兴连半个字都挑不出错处。
“扑通!”江子兴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臣知罪。”
冯太师自鼻中喷出一口不屑的气息。
周祭酒和白义盛这时聪明的没有表态,低头垂眼,等着隆安帝对江子兴的发落。
“来人,将罪臣江子兴拖下去,交由大理寺审查!”隆安帝一脸怒容说道。
下一刻,殿外走进来两名侍卫,把江子兴拖出去了。
江子兴浑身瘫软,连一句求饶都没有喊出口。
他自认罪无可恕,而唯一有本事救他的冯太师,却不会再为他做一件事、说一句话了。
他此刻心中唯有的希望,便是江絮与燕王相谈甚欢,等消息传回去,她能求着燕王救他一救。
“皇上,老臣要求与江子兴和离。”殿内,冯太师拱手恳求道。
隆安帝此刻心情一点都不好,没好气地看着冯太师道:“朕怎么不知,冯太师何时与江子兴成了夫妻?”
冯太师一噎。
周祭酒和白义盛不由得闷笑一声。
傅御史则拂拂袖子,站了起来:“臣告退。”
“等此事查出个结果,朕会给杨侍郎一家平反的。”隆安帝看见傅御史,脸上的神色才好了一些。
一群就知道告状的,什么时候能像傅御史这样,做点靠谱的事情?告状便告状,连点证据也没有,隆安帝鄙夷极了,相对之下,便更看重傅御史多一些。
“等此案结案后,朕便恢复杨侍郎的官职。”隆安帝又说道。
傅御史立即拱手拜下:“臣替杨侍郎谢皇上恩典。”
隆安帝点点头,挥手叫他退下了,然后看向冯太师,说道:“你的家事,朕不过问。冯爱卿若无他事,也退下吧。”
冯太师想了想,没再多言,也拱手退下了。
隆安帝又看向周祭酒:“你这点子小事,自管到衙门告状去,朕没工夫管。”
周祭酒此刻也有些赧然,拱了拱手,躬身退下了。
剩下的只有白义盛和白灵卉了。
“皇上,臣的案子……”白义盛张口说道。
隆安帝看着白义盛,脸色不大好看:“人证和物证呢?”
一窝蜂来告状,隆安帝烦死了。
白义盛知不知道状告的是谁?又牵扯到了谁?那是他儿子和侄子同时喜欢的女子好吗?他有没有一点眼色?竟要当着这些个大臣的面,就要说出口!
江家大小姐的名声毁了不要紧,他的儿子和侄子的名声不也被带累了?
隆安帝不傻,他觉得白义盛多半是落井下石来了,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你先告诉朕,什么女子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你女儿的两颗大牙都打掉了?”隆安帝说道,见白义盛脸上有些不服气,又道:“还有,白小姐的脸上肿成这样,可不似一巴掌两巴掌就能打出来的。怎么,白小姐躲都不躲,由着人打吗?”
说到最后,隆安帝直是没了耐心,站起身丢下一句:“白卿家若有人证物证,自管去衙门相告,若没有——哼!”
龙袍一拂,起身往外走去。
苏公公赶忙跟在后头,路过白义盛身边时,深深看了他一眼:“白大人,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白大人好自为之。”
说完,立刻小步快走跟上,随在隆安帝的身后出了大殿。
白义盛被苏公公的一句话说得红了脸,鼻子里哼出一声。脸上扭曲一阵,随即露出得意的神色来:“江子兴被关入了大理寺,他女儿凭什么再做王妃?一个罪臣之女罢了,不被卖入教坊就是好的了!”
一个罪臣之女,拿什么跟他女儿争?
白义盛得意一笑,回头看了白灵卉一眼:“咱们也走吧。”
“是,父亲。”白灵卉跟在他身后,垂眼往外走去。
她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孰料竟是一句也没派上用场,陆续来告江子兴的人一个接一个。虽然最终江子兴没得到好下场,但她心中仍不免有些气闷。
才走出去不久,碰到了五皇子,裴景焕。
“咦?”远远看见一道窈窕的少女身影,裴景焕来了兴趣,摇着一柄玉骨扇子往这边走来,“白大人?这位是令嫒吗?”
他对于朝中品阶较高的大臣,还是认得过来的。
“臣参见五皇子殿下。”白义盛连忙拜下。
白灵卉自然也跟着拜下。
裴景焕却不容白灵卉拜下,他看着白灵卉被面纱遮住的半边脸,只觉美好无暇,尤其那双杏眼,水汪汪的,有点勾人。上前一步,越过白义盛,亲手把白灵卉扶起,不让她跪下:“石板寒凉,美人不可跪之于上。”
白灵卉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忙抽回手,后退一步,小声说道:“多谢五皇子殿下。”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杏眼,悄悄瞄了裴景焕一眼。
只见这位五皇子,身量高挑,骨骼均匀,五官十分秀丽。生着一双桃花眼,一笑起来,便叫人心中砰砰跳动。
白灵卉此刻也不禁心里砰砰跳起来。从前,她只听说五皇子是个贪花好色,残忍狠毒的,可是看上去却并非如此?
莫非,五皇子也和燕王一样,那些传言其实都不尽其实?
“白小姐为何面上戴着面纱?”裴景焕看着白色面纱遮住白灵卉的脸,朦胧绰约,不由得心痒不已,“这面纱将白小姐的灵动秀美都挡去了,实在该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揭。
白灵卉忙后退避过,低头小声说道:“民女脸上有恙,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心里头则有些砰砰跳起来,掩在面纱下的嘴角,也不禁轻轻扬了起来。原来,还是有人长了眼睛,觉得她好看的。
燕王殿下有眼无珠,对江絮那个贱人死心塌地,她又何苦对他念念不忘?五皇子殿下可没差到哪儿去,何况又温柔体贴,还异常有眼光。
“白大人这便要回去了吗?难得进宫一趟,不如本殿下带你们去后花园,这几日才开了一坛海棠,十分漂亮。”裴景焕说道,眼睛直直盯着白灵卉,挪不开眼。
白灵卉羞得脸都红了,不禁掐紧了手掌心,却矜持地不说话。
旁边,白义盛心底乐开了花。不管黑猫还是白猫,看得上他家闺女的就是好猫。虽然也觉得这位殿下的风评没好到哪儿去,但架不住人家要娶的是正妃呀!
“多谢殿下相邀。”白义盛很痛快地应了。
一行人往御花园走去,裴景焕走在白灵卉的身侧,不是帮她遮阳,便是帮她拨开挡路的树枝。一路上,白灵卉已经芳心深陷。
白义盛为表正经,也为了让某种企图不那么明显,便说起在御前发生的事来。
裴景焕有些讶异:“可是那位家中有一位小姐被燕王和晋王同时求娶的江大人?”
他也听说了此事。他这些日子住在宫里,为了在皇上面前博个已经悔改的好印象,直是乖得不得了,连好看的宫女也不调戏了,正是闲得无聊。听宫人说前头热闹起来了,他打算过去看的,但他出门磨蹭了一下,还没赶到便散了场。
此时听白义盛说起,顿时好不惊讶。
“正是那位江大人。”白义盛点头说道。
裴景焕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被白灵卉一瞥,顿时又换上那副迷人的笑容,口里却问道:“那,白大人又是因何事而状告江大人?”
白义盛从来不吝于落井下石,立刻又把那番说辞拿了出来,末了气愤道:“真是欺人太甚!”
话音落下,白灵卉的脸上恰时露出一抹委屈,低下头颅,露出一段白净细腻的脖颈。
裴景焕的脸上若有所思,玉骨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竟有此事?”
他听了白义盛的话,心里对那位见过一面的江大小姐,不觉升起一丝渴望。
这些年来,他身边来来去去有过那么多女子,有刚烈的,有温婉的,有爱使小性儿的,也有贤惠体贴的。独独,没有歹毒的!
那位江大小姐,看起来是那么漂亮,没想到,竟有这样歹毒的心肠!
裴景焕心里痒极了!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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