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陨儿那么委屈,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倒是这个小子,实在没心没肺。
“以后不许再缠着江氏,她如今是燕王妃了,跟你再没有关系了!”隆安帝肃容说道,“知道了吗?”
人总是会不自觉偏向更可怜的那个,如今在隆安帝的眼中,裴凤陨委实可怜多了。那么骄傲的性子,也宁肯低了头,只求江絮活命。
“我知道了。”裴君昊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跟隆安帝争执。
他不跟裴凤陨抢就是了。但如果哪一日,裴凤陨自己放手,他再接过来,可不算抢了吧?
但这些话他也不会傻得立时就说。万一隆安帝生气了,不叫裴凤陨跟他去了,他何时才能回来娶絮儿?
“你呀!”隆安帝见他乖乖点头,心里满是不信,但裴君昊都点头了,他也不好再揪着他骂,便又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然后道:“还有别的事没?没别的事,朕要批奏折了。”
裴君昊乖乖地摇头:“没有了,昊儿这就告退。昊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打扰皇伯父了。”
“今儿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着裴君昊乖乖离去的背影,倒给隆安帝惊诧得不行,扭头问苏公公:“朕不是在做梦吧?这小子转性了?”
苏公公呵呵直笑:“皇上这些日子为晋王殿下操碎了心,晋王殿下又不是没心没肝的人,哪里便感觉不到呢?自然是感动于皇上的苦心,变得懂事了。”
“哼。”隆安帝摇了摇头,低下头去,嘴角到底勾了起来。
裴君昊说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便当真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请了安,便又吃又喝,赖在椅子上不走。皇后撵了他几回,也撵不走他,直是好笑不已。
“得了得了,我带你去。”皇后哪里不明白他的小心思,没好气站起来道。
裴君昊得了便宜还卖乖,把剥好的一手心白生生的瓜子仁递过去,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好奇问道:“娘娘要带我去哪里?”
皇后一脸好笑,推开他的手,又见他一脸贱兮兮的,忍不住扬手拍了他一下:“跟上!”
裴君昊便笑嘻嘻地跟在后头。
一路来了吴太妃的宫中,皇后带着裴君昊给吴太妃请了安,然后笑道:“下头孝敬上来两盘子葡萄,我不爱吃那个,牙酸,想着老太妃喜欢,便端过来了。”
身后的小宫女便把手里的托盘递了过去,交给吴太妃身边的嬷嬷,放在桌上。
吴太妃看了一眼,笑道:“还值得你特地赶过来?叫宫人送过来也就是了。”
“我也是没什么事,便四下走动走动。一会儿再去其他宫里瞧瞧,总不好一直坐着。”皇后说道,又陪着笑了几句,便推了推裴君昊,“叫晋王陪您说话吧,我再到其他地方去走走。”
裴君昊便笑嘻嘻地坐到老太妃身边:“太妃娘娘可还记得我?”
“哟,谁啊,生得怪俊的?”吴太妃笑道。
裴君昊最会玩的,又会说,不多时便把老太妃逗得前仰后合,不多会儿便笑累了,直道:“难为你特地陪我一回。但我年纪大了,受不得累,我进去躺一躺,你在这坐,别拘束。”
见她被嬷嬷扶着进去了,裴君昊顿时眼睛一亮:“那我便自己玩啦!”
又惹得老太妃笑了两声,才没入殿后,不见了身形。
裴君昊立时跳了起来,抓住一个宫女,便问道:“听说燕王妃也在这里?”
小宫女被他抓住,顿时一愣,张口刚要答“是”,陡然想起来这位是谁了——这不是跟燕王殿下抢王妃的混球吗?
她却是裴凤陨的崇拜者,对少年成名,战绩赫赫的战神王爷十分敬仰,因此跟裴凤陨抢王妃的裴君昊,便被她十分鄙夷了。
“奴婢不知。”低头答了一句,小宫女便溜走了。
裴君昊愕然愣住,挠了挠头:“不可能啊?”他走了几步,又抓住一个小宫女,问道:“燕王妃在哪儿?”
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崇敬裴凤陨,他问了几个,便把江絮的位置给问出来了。因此一脸高兴,笑得眉眼弯弯,往那边去了。
江絮住在吴太妃宫里的一间偏殿,此时正抱着箩筐,在绣什么。忽然身前一暗,“哐”的一声,蹦出来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哎哟!”
“絮儿,怎么了?”裴君昊本想跟她开个玩笑,不料吓得她被针扎了手,顿时懊悔不已,忙抓过她的手指头,放在嘴里吮起来,一边吮,一边舔,口里含混不清地道:“不疼不疼,含一含就不疼了。”
江絮顿时臊得脸上通红,使劲抽回手,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呀?”
裴君昊眨巴着眼睛,无辜地道:“给你舔一舔。”
“叫你舔了吗?”江絮羞得把手背到身后,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记,“你来干什么呀?”
裴君昊往前蹭了蹭,说道:“我来看看你。”
“那现在你看了?快走吧。”江絮把腿上的箩筐收拾一下,放到身后,低着头道。
裴君昊弯下腰,俯身侧脸看着她道:“我还没看够呢。”
惹得江絮忍不住抬眼,狠狠瞪他:“你就无赖吧!”
她脸上不知羞的还是气的,红彤彤的一片,明媚如朝霞,叫人一看便挪不开眼。裴君昊痴痴看着她的侧脸,一时目光直直。
江絮抿了抿唇,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按住他的脸,使劲推到一边,然后低下头道:“你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痛。”裴君昊顿时蹲下来,两手扶着她身边的床沿,仰头看着她,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裴凤陨到我府上去了,抓着我的肩膀,狠狠一掐,又出了好多血。”
江絮一愣,忙问他道:“他为什么掐你?”
“因为皇伯父叫他陪我去南疆,他很不高兴,就捅了我一下,又掐了我一把。”裴君昊委屈地撅起嘴,“可痛了。”
江絮也不禁替他觉得疼。她是知道被人刺个透穿,钉到墙上,是什么滋味的。因此,听他说伤口被人蹂躏了一回,自己也疼得起了一层颤栗。
“你是不是气他了?”江絮绞着手指,轻声说道:“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到你府上便对你出手?”
裴君昊撅着嘴,一脸委屈:“我没有。”
“好吧,好吧。”江絮忍不住心软,摸了摸他的脑门,低声说道:“不管怎样,有他陪你去,你总是安全许多的。路上你也别气他,有事就跟他商量,早些平了事,早些回来。”
裴君昊就想听她轻轻柔柔地对他说话,因此乖乖点头:“嗯。”
“你们什么时候启程?”江絮又问。
裴君昊道:“他就快走了,我不跟他一起,免得惹人注意,我过几天再走,先养养伤。”
“这样啊。”江絮点点头,见他蹲在她跟前,仰着一张俊雅灵秀的脸,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不禁脸上有些发热,“我在太妃娘娘的宫里,什么事也没有,你不必担心,也不要再来看我了,这样不好。”
裴君昊便道:“我是来跟你说事的。”
便把昨日大婚被掳的事,跟她明明白白解释了一通。
听说是太师府的人干的,江絮冷笑一声:“我道那日蒋氏为何对我阴阳怪气,说我杀了人?”
原来是江子兴!他倒好意思,栽赃到她头上来?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嘴角一勾,便把冯氏杀了王大夫和钱太医的事,给裴君昊讲了出来。
------题外话------
渣爹这次要死透啦~冯氏这个满脑子金鱼的女人也要倒霉啦~
谢谢【qquser7474215】的钻石和花花,谢谢【假面嗅青梅】的钻石,谢谢【肖莨123123】的花花,感谢小天使们的体谅和包容,好窝心的说,嗷嗷~
125、逐出家门()
太师府,议事厅门前。
几名下人合力,抱着一辆精铁与红木打造的轮椅,小心翼翼地抬上台阶,平放在议事厅里头。
江子兴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面色平静。他已经习惯了被推来推去、抬来抬去的日子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衫,脚上蹬着一双崭新的石青色布靴,一头长发被墨青色发带高高束起,露出一张虽至中年却依然俊朗的脸,整个人打扮得极为精神。
“大老爷叫我?”被推进里头,江子兴才发现不仅仅是冯大老爷在里头,冯府的其他几位老爷也在里头。他心里有些诧异,不由思索起来,究竟发生什么事,叫这几位老爷都聚在一起,还找他来?垂下眼,冲坐在上首的冯大老爷拱手一礼。
冯大老爷坐在上首,看着眼前的男人。模样身量都是一等一的,若非双腿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当真算得上出色之极的了。
而,就是这个“出色”的男人,骗了他的妹子,害了他的父亲。
这是一条永远也捂不热、养不熟的白眼狼!
“哼!”不等冯大老爷开口,坐在左边下手的冯二老爷,口里发出一声重重的怒喝,转过脸,满眼憎恨地看过来。
江子兴被他眼中满满的憎恨,看得心头一突。紧接着,他发现其他几位冯家老爷,也用同样憎恨的眼神看着他,不禁有些不妙的感觉。
“可是在下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叫几位老爷不满?”江子兴试探问道。
话音落下,几位老爷的脸上,憎恨之色更浓。冯家三老爷甚至按着扶手要起来,被他旁边的四老爷压住了:“听大哥问他。”
议事厅里没有一个下人,只有冯家几位老爷,以及江子兴。
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反射出冷冷的光泽,让江子兴心中愈发不安,不禁握紧了椅子扶手。
但他素来心志坚定,因此面上也不显露,只露出几丝诧异:“大老爷要问我何事?”
“我要问你,我父亲究竟是如何死的?”冯大老爷面上沉沉,一双阴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江子兴心里一突,冯大老爷怎么忽然问他这个?难道他们发现端倪了?
不可能,冯氏绝不会说,冯大老爷必然是诈他的。
因此,面上露出几丝愤慨和愧疚,咬着牙道:“只怪我那狠毒的女儿,我也没料到她如此心狠手辣,又心机深沉,竟然把毒药下在茶叶里,害了太师大人。”
“砰!”冯家三老爷抬手拍在桌上,忽的站起来,指着他怒道:“你还狡辩?”
江子兴仰起头,面露愕然:“三老爷这是何意?我何时狡辩了?”
“毒药是你下的,你还不承认?”冯家四老爷也站起来,冷冷看着他道,眼中满是仇恨。
江子兴顿时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神情,甚至撑着椅子扶手要站起来,但他努力了几回,并没有成功,气吁吁地坐回去,无比愕然又气愤地道:“四老爷为何如此说?毒药若是我下的,叫我天打雷劈,堕入畜生道!”
他发的毒誓,不可谓不狠毒,若非几人明明白白知道真相,只怕要动摇了。
“太师大人对我情意深重,不仅提拔我在仕途上一路平顺,更将女儿嫁给我,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为何要下毒害他?”江子兴仿佛遭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咬着牙,脸红脖子粗,将他清隽的外表都破坏了,“我那女儿,竟是个狠毒的,不仅害了太师大人,还差点嫁祸给我,那个孽女,我一定不会饶过她!”
他说话时,颊侧的青筋若隐若现,显然是气得狠了。这样煞有其事的表现,让知道真相的冯家几位老爷愤怒极了!
“好,既然你不认罪,那我问你——是谁叫莲枝买的砒霜?”冯大老爷负着手,踱步走近,站在轮椅前头,垂眸看着江子兴问道。
莲枝?!江子兴心里一突,瞳孔不由缩了一下,那个贱婢不是带着身契走了吗?
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瞒过冯大老爷,怒笑一声,猛地抽过手,冲他掌掴而去!
江子兴张口,刚要辩解,蓦地眼前闪过黑影,紧接着一股大力袭来,重重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得一偏。
半边脸顿时麻了,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就连眼前都花了,看不清东西。江子兴摇了摇头,努力晃走这股不清楚的感觉,忽然衣领被人揪住了,紧接着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勒得他喉咙发紧,喘不上起来。定睛一看,是冯三老爷。
“三老爷……”
冯三老爷根本不听他讲话,方才江子兴一进来,他就想砸烂这张可恨的面孔了,苦于冯大老爷没有开口,才一直忍耐不动罢了。见冯大老爷都出手了,哪里还按捺得下,立即扬起拳头,朝他的眼眶上砸去:“畜生!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们冯家待他不好吗?仕途给他铺得平平坦坦的,最宠爱的小妹妹也嫁给他为妻,人脉和钱财从来不亏待他,他到底为何如此待他们?
“畜生都不如!”冯三老爷咬着牙,眼睛都红了,一把将江子兴掼在地上,抬脚狠狠踩他的脸,“杀了人还不认,在我们府里好吃好喝这么久,把我们一家都当傻子了?”
他们是真傻!居然将杀父仇人养在家里,给他好吃、好穿、好用,还订做了精铁与红木打造的轮椅,叫下人仔细伺候着!
“我们家上辈子欠你的吗?”其他几位冯家老爷也走过来,袖子一挽,蹲下去,逮着江子兴狠狠揍起来。
一时间,议事厅里满是江子兴凄惨的大叫声。
后院正房,也是一番热闹。
“几位嫂子叫我过来,不知有何事?”冯氏接到蒋氏身边的小丫鬟来唤,便到了这边。
蒋氏与冯府的其他几位夫人,分座在上首和两边下首。见到冯氏来,没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笑意。
“关门。”蒋氏冷冷道。
冯氏不由拧眉,疑惑道:“大嫂这是做什么?”她好歹也是冯府的姑奶奶,她们做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是给谁看?
“做什么?不做什么。不过是问一问我们的姑奶奶,父亲是如何死的?”蒋氏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冯氏心里一突,随即皱眉扬声:“不是说过了吗,是江絮那个小贱人,毒害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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