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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往家里打个电话告诉杨桃车票是下午一点半的，就一直呆在服装厂干活。中午十一点杨桃打电话来催杨春回家吃饭，杨春让杨桃她们先吃，她一会回去直接送杨老太太他们去车站。杨桃劝杨春回家给奶奶饯行，杨春一直推脱，杨桃只好遗憾地挂上电话。
中午饭气氛显得很压抑，杨梅不出屋，杨桃只好把菜单盛出来端给杨梅。
杨喜和杨树好像也一改昨天的顽皮显得斯文内向起来。杨桃给他们夹菜才吃，不夹菜就闷头扒拉碗里的饭粒。
杨老太太更是没心思吃饭，睡眠不好晦暗的脸色显得没精打采。松沉的面皮耷拉着，望着面前的饭碗一言不发。
这次来没有弄到钱，回到家少不得被两个媳妇埋怨。两个孙子的婚事如果就此黄了，那杨老太太就是罪魁祸首。杨老太太一辈子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积攒下一些家业，可是现在时代变了，娶媳妇要买电视机、洗衣机，原先觉得充足的结婚储蓄，竟然连聘礼都不够了。
杨老太太望一眼杨喜和杨树，心想眼前的两个孙子，说起来也会很快长大成人娶媳妇，到时候恐怕砸碎了她的老骨头，也没能力给他们娶媳妇了。
哎，可能到那时候都挫骨扬灰早不知道死哪去了！
杨老太太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孙子上了杨春叫来的三轮车，朝杨桃挥挥手。
杨桃把连夜给杨老太太做的蓝白花纹的上衣塞进她怀里。
“是什么呀？”
杨老太太还存着一丝希望。
“我给奶奶做的夏褂，我比过尺寸了，应该合适的。”
“哎，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穿什么新衣服哟。倒是你穿得太素静了，大姑娘就得穿得花俏喜庆一些，对象看着才喜欢。奶奶怕是看不到你们姐妹结婚了……”
杨老太太神色黯然地垂下头。
望着远去的三轮车，杨桃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溢出眼框。才大半年的时间，杨桃觉得奶奶苍老了许多，和她春节去给奶奶拜年时的精神头更是不能比。
“去往湖口镇的汽车要发车了了。”车站广播响起。
“那我们走了。”
杨老太太没有看杨春的脸，扶了扶肩上的行李，拉着杨树和杨喜往停车场去。
“等等，”杨春把一个捆得密实的纸包塞进奶奶的手里：“这是我大姐给您的，您路上注意安全。”
第一百三十一章 催婚（）
杨春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奶奶眼里感动的泪花，不过那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拿钱给奶奶是大姐的心愿，现在全当替大姐完成心愿让大姐安心。
杨桃在服装厂焦急地等杨春回来，看见杨春进来急忙迎上去。不等杨桃开口，杨春告诉她已经把钱给奶奶带走了。杨桃感到意外，又马上明白了妹妹的心思：
“等奶奶手头宽裕了，会把钱还给咱们的。”
“我给奶奶钱就没想过她会还回来。不用再说这事了，大姐说说刘连长吧，这次去感觉怎么样？你觉得和他合适吗？”
杨春拉着杨桃往办公室坐下迫不及待的问。这话憋在杨春肚子里已经一天一夜了，到底韩冬给杨桃介绍的刘俊山合不合适，也该做个明断了。如果不合适就没必要再拖着浪费大家的时间，如果合适，必须得催促他们尽快结婚。
服装厂的业务越来越复杂，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在生意场上总会让人想要占便宜。虽然到目前为止杨桃还没有招待过一次客商和领导，可是这种事是躲不掉的，没有一个公司能孤立存在。如果杨桃结婚就不同了，特别是和军人结婚，多了一层军婚的保护，没有人再敢打军嫂的主意，杨春也才能放心彻底把厂子交给杨桃管理。
杨春问完等着杨桃回答，可是杨桃却犹豫起来好像欲言又止。
“大姐，合适就处，不合适就断了再找，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是的，”杨桃有些急了，绯红了脸色害羞地说：“我觉得我配不上刘连长。”
“怎么会配不上刘连长！刘连长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什么天神下凡，以大姐的样貌品性，就是二郞神下凡也配得绰绰有余。”
杨春可不允许大姐自卑，上辈子因为家里困难要供妹妹读书，大姐委屈自己嫁给渣男也就算了，这辈子一切都是这么完美，大姐如果再不为了真爱而结婚，杨春是决不会答应的。杨春虽然没有品尝过真爱的滋味，可是她知道只有真爱的婚姻才是最幸福的。
“刘连长参加过前线战斗，手指受过伤，立过军功受过表彰，他是英雄模范，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说起刘俊山的功勋事迹，杨桃的脸上像抹了胭脂透着兴奋和喜悦，好像刘俊山的那些英雄事迹她都有亲自参与了一样地陶醉。杨春觉得不用再问了，大姐这是已经喜欢上刘俊山了，现在就看刘俊山的态度了。
杨春知道催婚这种事大姐是不会干的，那就让她这个小妹来代劳好了。杨春想了两天终于写成了一封言辞委婉又真诚的催婚信。
刘俊山大哥你好：
请原谅我冒昧地给你写这封信，本来我应该叫你刘连长或者刘俊山同志，可是想到你和我大姐的关系，我叫你大哥可能更合适。
我大姐杨桃充满期待地去部队探望你，相信你也因为我大姐的到来而感到欣喜。我大姐回来以后跟我们说起你的英雄事迹，她对你既崇拜又爱慕，我这个做妹妹为大姐感到高兴。我非常希望能尽快叫你一声大姐夫，有一个军人大姐夫，我将会感到无比光荣和自豪，也会特别有安全感。
大姐辛苦多年养育我们长大，如今我们也长大了，最大的期望就是希望大姐能早日嫁给对的那个人。国庆节或者元旦都是结婚的吉祥日子，期待你的回复。
……
杨春反复念了几遍，觉得这封信虽然不长，但也足够说明白意思了，刘俊山如果有诚意，应该会订下国庆或者元旦和杨桃结婚，最起码也会给杨桃一个婚期。
杨梅去上海上学的日子到了，又是晚上的火车，又是走那条油菜田小路，此时油菜早已收割，地里全是疯长的野草野花。月朗星稀，夜风里野花的香气竟也别有一番滋味，杨春吸着久违的野花香觉得舒坦惬意，脚下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杨春和杨桃是要送杨梅去上海报到的，可是杨梅非要自己去学校，好像杨春和杨桃要跟着，就是瞧不起她的能力。杨桃只好依了杨梅的请求，杨春也没意见。二姐早晚要一个人往返上海读书，她愿意从报到开始锻炼也没什么。不过从清河镇到上海的火车凌晨到达上海，杨春一再提醒二姐，到了上海不要坐黑车，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定要到街上叫正规的出租车打表计价。
“小妹你快点，别误了火车。”
杨梅并没有听进妹妹的话，此刻她的心已飞到了上海。
“误不了，时间还早呢！”
杨春嘴里说着，脚上还是用力踩了几下，新买的黑色自行车发出吱吱响。
杨梅坐在后座扶着杨春的腰满心欢喜。如果明天在学校办妥了一切手续，下午就可以去找韩枫了。想到韩枫，杨梅的心里扑扑地涌出一丝柔软。
以后在上海只有韩枫和自己，再不用受别人的限制，可以专心恋爱尽情享受人生……
杨梅想得激动，无意间扭头望了一眼路边，突然吓得“哇”地一声。
“怎么啦？”
杨春急忙压住刹车，单腿撑地回头搂住吓得发抖的杨梅。杨梅害怕地把脸伏在杨春的臂弯里，惊恐地露出两只眼睛，伸手指着一旁的野地：
“刚才那里有一个鬼脸。”
“鬼脸？”杨春望着月色下风拂如浪的野草，并没有觉得异样。
“你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可能！是那种脸上又青又黑的鬼脸，就在那……”
杨梅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
“不要自己吓自己，可能是你看错了。赶紧走吧，一会真怕要误了火车。”
杨梅不敢再坐在后车座，又不愿意自己骑车，觉得骑车带人和大行李很辛苦。杨春只好让杨梅坐到前面横梁上。
到了火车站，杨梅拎着硕大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进了小小的站台。杨春骑着自行车回家，依然抄近路走。
杨春知道刚才二姐应该不会看错所谓的鬼脸，不过她不相信世上有鬼，一定是什么人在做祟。
经过杨梅说有鬼脸的地方，杨春故意放慢了自行车的速度，一只手悄悄取出伸缩棒，浑身的细胞都充满了警觉。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迷糊遇见（）
荒草里突然冒出一点光亮，一个可怕的鬼脸在光亮里惊恐骇人。杨春顿时吓得头皮发麻汗毛竖起，不过只是那么一刹那杨春又恢复了冷静。她看出来了，那个不是什么鬼脸，而是有人用手电筒从下巴照着脸。
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竟然有人用来拦路吓唬人，还真是低级恶趣味。
野地里的鬼脸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停伸缩着长舌头，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好像黑白无常一蹦一跳，在荒草里时隐时现。
不给这恶作剧的家伙一点教训，还真以为大半夜里恶搞很有趣。
杨春停下自行车，几步蹿到鬼脸跟前，抬手的瞬间如意乌棘棒已伸长一米，朝那鬼脸劈头盖脸打去，鬼脸闷哼一声倒地，手里的电筒骨碌碌摔在一旁。杨春伸脚挑起电筒照着鬼脸，在明晃晃的光里，刘硕喜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住懵瞪瞪的双眼。
“吧嗒”杨春把电筒踢向一边：“死瘸子，你又出来害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眼前的强光消失，刘硕喜急忙放下手，看见不远处的手电筒，匍匐着过去抓在手里，嘴里发出嚯嚯嚯的声音，抬起电筒又从下巴照向自己的丑脸。
刘硕喜记得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正好母亲经过，母亲惊吓的叫声在刘硕喜听来是那么刺激兴奋，从那以后他喜欢上了扮鬼脸。不过在家里再也没人受他惊吓尖叫，只会骂他是神经病敲他的头。刘硕喜又想起了这片荒草地，只有在这片荒草地里，他才觉得又找回了男人的雄风……
刘硕喜突然认出了杨春的声音，那天被杨春和堂弟刘硕文宫刑的情景又恶梦一样浮现在脑海里。
“你，小婊咂！”
刘硕喜蹿起身子瞪着血火的眼睛，挥着手电筒朝杨春扑来。杨春闪身横扫出乌刺棒，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刘硕喜的胳膊上，只听得“嘎嘣”一声，伴着一声惨叫，刘硕喜的胳膊断了，手里的电筒飞出老远，滚到荒草坎底下没了亮光。
“死瘸子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要再出来害人，我打断你另一条腿。”
杨春骑着自行车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刘硕喜凄惨的嚎叫声。开学以后杨春听说刘硕喜疯了，被家人用铁链拴在小屋里整日地嚎叫。镇上的人都传说刘硕喜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他娘请来远近闻名的黄仙姑到家里做法，黄仙姑念了一通天地咒语后，又烧了一壶符纸水给刘硕喜灌下去。刘硕喜喝了符纸水不嚎叫了，他变成了一个傻子。
此时还是说说杨梅，杨梅出了上海火车站，望着远远近近忽明忽灭的彩色霓虹灯，心情激动得不能自抑。十里洋场海派风情，终于来到了朝思暮想的国际大都市，一切都那么新鲜旖旎。
杨梅觉得她就应该属于这里，她就应该是上海人。乡下丫头，见鬼去吧！
杨梅挺了挺纤薄的脊背，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云，手里拎的行李袋似乎都瞬间变得轻如鸿毛。
“小妹妹，侬去哪儿？我可以载你过去。”
杨梅警觉地望了一眼身前穿着西裤短袖的油头男人，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杨梅倒不是因为记得妹妹杨春的叮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她是看油头男人的长相不顺眼。
“这么晚了已经没有车了，侬不坐我的车，就只能走路咯。”
油头男人还想拉客，杨梅嗤笑一声头也没回。既然油头可以大半夜出来拉客，当然不愁到路上没有出租车。
杨梅才走两步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可能是跑急了，扑通摔倒在杨梅的脚边。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张开双手抱住杨梅的小腿，那样子好像希望杨梅抱她起来。小女孩眼泪汪汪地瘪着嘴哭泣，耳边的两只小辫子都炸毛了，一高一低随着她的哭泣上下晃动显得很滑稽。
杨梅弯腰扶起小女孩，这时小女孩的妈妈跑了过来。
“摔破皮了没有？就知道疯跑！”妇女拉过小女孩的手在嘴边哈气，然后直起身子谢杨梅。
“没事，不用客气。”
杨梅是喜欢小孩子的，特别是现在成为了一名幼儿师范学校的学生，以后会从事幼儿工作，对小孩子更添了一份热心。
杨梅摸了摸小女孩的脸打算告别，妇女拉住杨梅问她要去哪。杨梅想也没想说要去学校，妇女立刻热情地拉杨梅拼车，她也要去哪个方向。见杨梅犹豫，妇女进一步劝说：
“大半夜的能有一辆车坐就不错了，你要是不跟我坐车恐怕只能等天亮才会有车。走吧，我可是一片好心，你一个单身妹子就不怕车站里有坏人。我告诉你……”
妇女凑近了杨梅神秘地说车站附近什么人都有……杨梅听得迷迷糊糊的，眼前妇女的脸晃动着，耳朵里嗡嗡的响。好像周边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空，身体找不到可以踏实落脚的地方。
杨梅的身体终于有了踏实的感觉，是躺在床上沉沉的感觉。杨梅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韩枫就在面前，突然激动地坐起来扑到韩枫的怀里。
“别激动。”
韩枫尴尬地推开杨梅的拥抱急忙起身。
“你怎么来了？”
杨梅想想不对，她的记忆还未走出上海火车站出站的广场。
“这是哪儿？”
韩枫让到一旁，露出坐在床头椅子上的韩冬。
“这是我家。杨梅姐你觉得头还疼吗？”
“你家？我怎么会在你家？”
杨梅更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