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其实，”
“大姐你要说什么？”
杨桃垂下眼帘欲言又止，杨春不依不饶非要让她说。杨桃先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望着杨春的眼睛，杨春的眼睛里杨桃的眸光泛起涟漪。
杨春曾猜测大姐杨桃肯定也看过床底下的那些信。其实杨桃不但看过，还跑到清河镇去找过韩家。那时正是父亲去逝不到半年，杨家姐妹生活无着三餐不继的时候。
杨桃隔着韩家的栅栏铁门朝里面张望，正想按门铃时，孙静慧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孙静慧穿着一身小翻领的套装，烫着波浪似的头发上还别着一枚闪亮的发卡。杨桃一时以为孙静慧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美人，怔怔地忘了按门铃。
孙静慧走到院门口抬眼看见了怔怔的杨桃，立刻厌恶地掩起嘴。
“家里没有剩饭，你去别处讨吧。”
“什么？她竟然这样说你！”
杨春听完大姐杨桃的叙述立刻从床边跳了起来。难怪大姐从来不提娃娃亲的事，原来她早就会过孙静慧了。
“其实韩冬的妈妈说得也没错，我当时的确是想找她讨饭的。”
杨桃唏嘘一声，眼睛里已经滑下了泪水。
“大姐你别哭，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处理吧。娃娃亲这事我以后也不会再提了。”
“春儿，我后来就想，如果韩家真的在乎娃娃亲，他们早就该来看咱们了。可是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来过，咱们早该明白韩家的心思。咱们配不上人家，真的，我看见韩冬就觉得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大姐你可不能妄自菲薄！”
杨桃抬高韩家自贬身价杨春一听可不干了，好好给大姐上了一堂人生当自信，女人当自强的课。
杨桃认真听着，然后笑着拢顺杨春脸边垂下的鬓发，问她是不是也去找过韩家了。杨春一直提醒杨桃韩冬的妈妈不好相处，杨桃就已经猜到答案了。杨春这时也不敢再瞒大姐，只好如实相告。杨桃嗯嗯听着，劝杨春以后不要再和韩家来往。这次欠韩冬的人情以后争取给补上。
“我好奇那样一位像画一样的女人应该住在什么样的屋子里，这次去韩冬家我算是见着了。春儿，你说的都对，不过咱也得实事求是，韩家的门的确不是咱们这样的乡下人进的……”
“好了啦大姐，你又提韩家。以后我在上海给你买比韩家更大更漂亮的房子，你就等着吧。”
杨桃以为妹妹是心高气傲不服输，不想打击杨春的信心，跟着附和要和杨春杨梅一起住漂亮的房子。
杨春上前拥抱住大姐，两个人都笑了，不过杨桃笑得眼中带泪。她觉得这辈子能住像韩家那样的房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杨梅第二天去冯师傅的裁缝铺给大姐杨桃要工钱结果空手而归，这促使杨春决定立刻动身去上海。
第三十五章 英雄气长（）
为了省钱杨春买了一张慢车的站票。列车慢得如同蜗牛，让杨春的急性子着实难受。铁皮车箱的接缝处不时贯进寒风，吹得杨春觉得脸蛋上的胶原蛋白都流失了。
随着哐铛哐铛铁轨的撞击声左右摇晃着身子忍着头疼终于到上海站，出了站台杨春就蹲在地上干呕起来。这时一位背着红色人造革小坤包的女人俯下身子拍了拍杨春的背。
“小妹妹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杨春抬头望了女人一眼，“嗯”了一声，继续呕腹内的翻江倒海。
“你就一个人呀？”
女子热心地蹲下盯着杨春的脸蛋看。女子身上的桂花香水混着头油的味道特别冲人，杨春本来就觉得恶心，被女子这么一冲鼻子，又吐出一串白沫沫。
“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女子说着伸手挽住杨春的胳膊。
“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可不行，你这样让人不放心。”
女人说话时一双灵活的眼睛四下张望。这时杨春的脑袋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人贩子！
“我爸和我哥一会在出站口接我，不用劳你费心了。谢谢！”
杨春推开女人，女人怔了一下又想靠上来。杨春望见站台一侧有一个警察，直接朝警察走过去。到了警察跟前杨春又语塞了，总不能无凭无据就说那女人是人贩子吧。杨春又掉转头朝出站口走去。
那个女人似乎不死心，若即若离地跟在杨春身后。杨春不时瞟一下那个女人的身影，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女人暴露嘴脸。
杨春站在出站口装出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这时女人靠了上来，热心地问杨春的爸爸和哥哥是不是没来接她。杨春边点头边四下张望。
人贩子通常都是团伙做案，女人肯定有同伙。
“走吧我送你，我老公开车来接我了。”
女人朝远远驶来的一辆三轮车招手。
果然女人有同伙！杨春看着三轮车驶进，女人挽起杨春胳膊。
杨春反手挽住女人的粗胳膊，女人愣了一下。杨春笑笑说不习惯被别人挽着。女人不在意，见三轮车到了跟前，朝蹬三轮车的粗壮男人使了一个眼色。
杨春估量了一下，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要对付眼前的一男一女可能会吃亏。不过要是各个击破应该没有问题。一看三轮车夫就是一个使蛮力的人，对付这种人四两拨千斤最管用。
“小妹妹不是本地人吧？”
“阿姨也不是本地人吧？”
杨春的目光透着凌厉，让女人觉得心慌慌的。好像杨春能看透她的心思。
“啊，我在这里生活十几年了。也算半个上海人吧。”
女人不正面回答杨春。杨春却听出女人话里的乡音。
杨春不动声色假装观赏路边的风景，余光却瞄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你爸和你哥做什么的？”
女人没话找话。一只手像是漫不经意地放进了坤包里。
“我爸和我哥在这边做环卫工，我是第一次来找他们。可能他们工作走不开吧。”
“没事没事，环卫局很好找的。我们送你去。”
女人显得有些兴奋，以为杨春不注意，抬脚在男人的屁股上踢了一下。
男人当然一直在偷听女人和杨春在说话。女人这一脚让他立刻会意，脚下用力，三轮车急速拐进一条弄堂。
杨春一看这条弄堂认识，上次来找的郁郁不得志的青年歌手就住在附近的石库门小楼。
挺好，倒省了我的车费。
杨春笑得一脸灿烂。女人一脸抓捕猎物的喜悦。
三轮车连着拐了几个转角，女人突然掏出一块棉帕朝杨春的嘴捂来。
杨春早有准备，不等女人的帕子到跟前，一拳击在女人的鼻梁上，又快速击打女人的手肘和腿弯，让女人动弹不得。一只手卡在女人的喉咙上，女人惊诧地睁大小眼说不出话。
三轮车“咯噔”一下停住。
男人回身，可惜他还没看清什么，脸上已是一阵钻心的痛。杨春一脚凌空把男人踢趴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杨春是被民警送到不得志的音乐才子高歌门前的。
高歌打开门下意识地撩了一下长发，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杨春时，立刻上前要揪杨春的衣领。
“住手！”
民警问杨春要找的人是不是高歌。
“是，就是他。谢谢你们。我没事了。”
“你确定？”
“非常确定！”
“那好吧。小同志，再次感谢你逮捕了嫌疑犯。不过这种事很危险，你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第一时间要找警察。千万不可再擅自和人贩子搏斗。要知道犯罪分子的险恶远比你想的要严重。”
“警察叔叔我记住了。以后我不会逞英雄了。”
杨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活了两世还从来没有这么有成就感过，一个人徒手抓捕了两个有前科的人贩子！
刚才如果再打一会就好了，好像还是不太过瘾……
杨春朝警察挥手再见，扭过头看见高歌恶狠狠的眼光吓了一跳。
“小骗子，你又来干什么？是想继续骗我的钱？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看见你。你赶紧走开，不然别怪我的腿脚不客气。”
“干嘛？你还想打人！警察叔叔~”
杨春伸手在唇边摆成一个喇叭形朝已经走远的警察做势喊了一声。
“我滴个娘！你还是个小无赖！”
“高歌，高大哥，我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名人，你可得对你说的话负责。我怎么就是小骗子了？我怎么又是小无赖了？你必须得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就要去派出所告你诽谤我。诽谤如果按民法通则来处罚的话，怎么也得让你给我赔偿个几百上千的精神补偿……”
杨春倒不清楚多少法律法规，不过要唬从小痴迷音乐对其他生活常识显得低能的高歌还是一愣一愣的。
“可以请我进去说话吗？刚才我勇斗歹徒消耗太大，现在好饿。你得给我弄点吃的。”
杨春不等高歌请她进门，从高歌身边挤进了屋里。
屋里很暗，要上到二楼才能看到外面的阳光和风景。杨春熟练地坐到上次来时被当成座上宾的沙发上。抬眼打量屋里的陈设。几天没来变化倒是不大，不过原来摆在窗边的钢琴让杨春大吃一惊。
钢琴的黑白琴键像是被暴力砸起，零散地躺在琴台上。
第三十六章 机会（）
杨春是识货的，上次来就被窗边的德国博兰斯勒钢琴给深深地吸引。看见世界名琴杨春冲动地想过去弹几曲，不过当时高歌宝贝似的都不让杨春靠近。
“你的钢琴怎么搞的？家里遭贼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高歌冲到窗边拽过丝绒罩子劈头盖脸砸向钢琴。
“我不想和你说话，看在你是个小女孩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你快点走吧，不要再惹我，惹我发火可不是好玩的。”
搞艺术的人性格古怪，可是高歌的性格再古怪也不会没来由地对自己发火。
杨春思来想去，高歌之所以这么生气，肯定是因为她上次卖给他的歌曲出了问题……
“高大哥……”
“住嘴，小骗子！谁要做你大哥。”
高歌瘦长的脸被披到肩膀的长发遮得只有巴掌宽的一小条，此时这么一小条的脸上神情复杂，像是哭笑不得又有些欲哭无泪。
杨春嘿嘿一笑。
“就算我是小骗子，你也没必要砸你自己的钢琴呀。这架钢琴应该是你祖父留下的传家宝吧？”
高歌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到琴凳上，颓废地垂下头，长长的手指插进长发里，像是陷入无尽的痛苦不能自拔。
杨春猜得没错，博兰斯勒钢琴的确是高歌的祖父留下的宝贝。出身音乐世家，高歌也的确表现出特别的音乐天份，从小弹得一手好钢琴，是家人眼中继续祖父衣钵的未来钢琴家。可是在高歌十二岁那年听过一道海外传来的靡靡之音之后，他的世界就彻底改变了。
高歌迷上了流行音乐，一心要写出他心中的传奇……
“是不是我给你的那几首歌让你受挫了？”
“你还说！你那些歌根本不入流。根本就是垃圾！”
“啊？！”
杨春顿时觉得很委屈，上次卖给高歌的十首歌虽然不是她的成名曲，可也都是流传甚广旋律优美动感的hot金曲啊！
“不可能吧，你当时也觉得那些歌好才买的不是吗？”
“是是是！我是有眼无珠，耳塞目盲才觉得你那些曲子是天籁之音。可是我说好有用吗？如果我说好就管用，那我还至于像现在这样？”
高歌一句紧似一句地问，其实是叩问他自己的内心。高歌觉得这世上没有他的伯乐，他这匹千里马甚至都不被家人理解，在家人眼里他现在是个废人，是个不务正业的痞子。
高歌根本不需要答案，杨春也不用回答他。杨春仔细回想那些歌，突然悟出了问题的所在。虽说风水轮回，可是把三十年后的火爆情歌拿到这个年代，显然不符合大众主流的审美认知。难怪高歌拿着那些曲子重新演绎要被人误认为怪胎。
杨春等高歌心情平静一些，“噗嗤”一下笑了。高歌被杨春戏弄的笑容给再次惹怒。
“笑个p！”
“你知道什么叫曲高和寡，什么叫独孤求败吗？”
杨春见高歌眼露狐疑，呵呵笑得更灿烂了。
“那些歌呢现在可能觅不到知音，不过你可以留着，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再拿出来，就成了人人争相传唱的名曲了。你那两百块钱花得绝对值得。
这样吧，今天我给你三首歌曲，你也不用改编，直接拿出去比赛。以你的嗓音来演绎，拿一个二等奖应该不是问题。如果你再努把力把感情把控得更好些，拿个一等奖也是有可能的。三首歌曲参加初赛复赛决赛应该够了。”
“你知道上海青年原创歌唱大赛？你也参加？”
“我哪有资格参加呀！”
杨春莞尔。
上辈子师傅杨淑芳就是这个歌唱大赛的评委，整个赛程要两个多月。赛后杨淑芳到大溪村采风遇到在塘边哼唱小曲的杨春，才会像发掘到宝一样，改变了杨春的一生……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也会留心的。好了说正事，三首歌保证你得奖，你要不要？”
杨春晃了晃手里的小本子。
“你怎么保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相信拉倒！我告诉你，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你自己应该清楚你的琴艺虽然好，可是你的流行音乐的乐感还不够敏锐，你还需要时间锻炼。可惜你家人肯定不会给你时间，你只有用你的成绩来向他们证明你可以，你行！”
杨春说完一脸严肃做离开状。这招欲擒故纵很管用，高歌立刻拉住杨春让她把歌谱拿出来看看。
“可以，你先等我去一下卫生间，回来再给你。”
“你还怕我抢了你的歌谱跑了？”
高歌觉得杨春太小心谨慎。他哪知道杨春去卫生间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了上次卖给高歌的后时代歌曲不被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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