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素抬起眼看了看他,又阖上了眼。
第65章 六十五()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衣衫不整的模样实在是不由让人在想他刚在在做什么。
顾锦同愣了一会儿,后回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对姣素说:“阿姣,我刚才从骑马场过来,换下了衣服。”再一看,的确是脸上都是汗。
芸蝉看着姣素脸色惨白,急出来了,听到他的话赶忙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夫人,您听见了没有,主公是从骑马场上过来的。”她接连重复了两遍,直到姣素艰难的睁开眼,她才激动的扑上去:“夫人,夫人您醒了!”
顾锦同也走到她身旁坐下:“阿姣。”
姣素睁开眼,疲惫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主公,把衣服穿戴整齐吧。”
“阿姣。”顾锦同很是着急的模样,大掌搭上她的小手上。
姣素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气,另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腹上:“叫莫千琼过来。”
“莫千琼!”芸蝉回头大呼。
他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路过顾锦同时低头看了他一眼。
当初他就曾问过顾锦同这个问题,若是要生下这个孩子,对夫人必然有影响,可是当时主公是如何说来着?有些事早就是命定的了。
他跪坐而下,搭上姣素的脉象,细细琢磨一会儿,神色越发凝重。
姣素却是疼的已经连汗都浸染了,不停的喘着粗气:“孩子……”她望向芸蝉:“有没有血?”
“还请主公规避。”芸蝉颔首说。
顾锦同深深望了一眼她,与莫千琼等人一起退到外面。
芸蝉双手颤抖的拉开被褥,又脱下了她的衣裤,双眼被泪水迷糊,眼前一片朦胧,双手擦了又擦才看清了。
亵裤上虽有一块大红斑但未见再出血。
她凑到姣素的耳边低声道:“夫人,只是出了一点血。”
姣素咬紧牙关,点了点头:“你去叫莫千琼进来,跟他说。”
“好。”
有人影在屏风外浮动,姣素歪过头沉沉的看了一眼,见顾锦同进来。
“阿姣你怎么样?”他问。
姣素疲惫的咧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小腹上,哑声说:“孩子。”她要顾锦同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若是孩子没有了她真的不知道她能剩下什么东西了。
她燃烧着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抹希望,再一次把自己的命交到了顾锦同的手上。
顾锦同心下忽涌起一种难言的,复杂的情怀。
他第一次有这种的想法,孩子真的会比阿姣的性命来的重要吗?若是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嫡子又如何?阿姣却始终只有一个,到时候他要把孩子托福给谁来抚养?
偌大的江山和情怀又与何人共享?
那种寂寞又空虚的感情然他有一瞬间的低落,他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孩子来选择阿姣的性命。但是很快的,他心底又涌起一股侥幸心理,或者阿姣和孩子都能保得住!他就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去要求莫千琼。
可莫千琼道:“主公多虑了,夫人若在世子必在,若是夫人夭亡孩子必是保不住的。”那小孩才五个多月,在母体中若是强行顺产下来也会刚出世就夭折。
不用顾锦同选择,莫千琼已经给了他最残酷的决定。
他稍顿了顿又道:“夫人逆脉诞育孩子能至五个月才腹中这已是难得可贵的了,主公难道不曾察觉夫人腹中胎儿较其他胎儿安静?”
他说来,顾锦同才猛然察觉。
“以后更是要精心养着了。”一句话沉沉将所有的人打入了深渊地狱。
顾锦同望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姣素,蹙眉问:“孩子能平安生出来?”
莫千琼意味高深的盯了他一眼:“那就看主公要的是什么了。”
……
日暮西迟,很快彩云爬上了暮色的天空,从远到近的火烧云一片一片的似鱼鳞一般。
芸蝉如枯木一般坐着,守在她的床头看着院中的,一朵广玉兰从饱胀的花枝头啪嗒一声掉下,还很饱满但是花朵已经枯萎的花瓣掉落在地上。
“为何夫人迟迟不醒。”屏风那头传来低沉含着薄怒的声音。
“主公稍安勿躁。夫人最迟晚上就醒了。”
芸蝉有些无措的转过去,此刻顾锦同的一言一行成了她全部的信念。
下午那场医治,她还历历在目。
莫千琼扎脉到一半,夫人底下忽然涌出一股热流……
孩子就差一点就保不住了。
她很怕,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此刻的芸蝉是惊恐的,她不由伸出手去触摸她的夫人的双手,可是刚碰上她却发觉自己的手比她的还冰。
她赶忙把手拿开。
才刚一拿开,她就发现夫人的手竟然动了。
“莫先生,莫先生!”她赶忙起来大喊,往外面跑去,趔趄一下跪倒在地上,她挣扎的爬起来跑去:“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屏风后的两个人一同走出来,芸蝉连哭带笑的说:“夫人醒!醒了!”
顾锦同已经急跑过去了,莫千琼这才反应过来跟上去。
只见床幔纱帐后,一个身影坐着,回过头迷茫的看他们。
“阿姣……”
姣素摸上了自己的小腹,问:“孩子呢?”
“孩子还在。”
她这才莞尔淡淡的一笑,松了一口气。
复又诊脉,胎像稳定了下来,又吃了饭,她的脸色才慢慢回复好,顾锦同还想在她身旁待一待,外面就有来人通禀说:“大人,有紧急军务!”
顾锦同抬头看了她一眼。
姣素笑了笑:“你去吧。”
他回过头:“知道了,你先告诉孙先生。”
来人很是犹豫。
姣素推了推他的手:“你去吧,我这边没事。”
“但……”他问。姣素回:“不是还有莫千琼在这儿吗?”刚才他迟迟不行,莫千琼差点被顾锦同宰了。
现下赶忙拉着机会表现:“是啊,主公,有属下在这儿您放心。”
莫千琼平日里与姣素说话都是自由散漫惯了,此刻与顾锦同马屁却拍的极响。
姣素低低一笑。
顾锦同轻声问:“那我走了?”
“嗯,去吧。”
顾锦同出去了,姣素回头对莫千琼说:“你也下去吧。”莫千琼皱眉还要再说,姣素点头:“没事我这边。”
“是。”
姣素沉沉的呼出一口浊气,疲惫的看着芸蝉:“我好累。”
“夫人……”
“我有想过要是这孩子没了,我该怎么办。”姣素笑说,芸蝉紧张的看她,她又道:“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想,我也不想活了。”
“可是,可是夫人,您还有主公!”她说。
顾锦同吗?
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并不在意顾锦同来没来,她只是在他身上汲取孩子生的希望。
“夫人还有我啊!”她哭道。
姣素抬起沉重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鬓:“傻瓜,你怎么可能在我身边呆一辈子呢?”
“可以的!”她爬过去,努力的想去勾住她的手。
姣素却是以平淡从容的笑容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去抚摸自己的小腹,她道:“芸蝉,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只有当了母亲才能体会幸福,我希望你能幸福。”
“不是的。”她死命的摇头:“夫人幸福我才能幸福。我不想要夫人离开我。”
姣素闻言,眼角有泪光浮现。
她忽然就想起三十年前,芸蝉送她最后一程。
芸蝉说:“娘娘,睡吧,睡了就不疼了。”
她问:“阿蝉,若是这一口气没上来,我会往何处去?”芸蝉悲悯的看着她:“不管娘娘去哪里,芸蝉都会跟着娘娘。”
那一句决绝的话,让她死了都不能安心。
可今日的芸蝉,又以同样执着的态度告诉她,她会一辈子守着她。
太傻了,实在是太傻了。
姣素终于知道了芸蝉的结局。
“阿蝉你过来。”她朝她招了招手,芸蝉躺在了她身侧。
姣素拉着她的手:“陪我睡一觉吧。”
“好,夫人。”她朝她靠过去,拢着她的手臂,似乎在她的夫人身上她能得到莫大的勇气。
——————
因为莫千琼的医术,孩子近段时间再也没有出现上次的情况,只是偶尔夜里会被梦魇惊醒,胸口似压到一块巨石一样。
她又梦到了那条巨大的黑龙。
可是此刻她却丝毫不觉得黑龙可怕。
黑龙似乎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巨大了很多,长长的身子卷缩在冰石上,疲惫看她。
姣素不由的想过去抱一抱它,看看它尾巴上的伤好了没有,尾巴长出来了没有。
很疼吗?
她知道自己是做梦,梦中是没有声音的。
黑龙摆了摆尾巴,她看见尾巴终于长出来了!虽然和它庞大的身躯对比极其的不符,可却给人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姣素还要再靠近,却被一阵大风刮走。
她啊——的一声尖叫,猛然清醒过来。
回过神正看见庭院之中有秋日的枫叶落了一地,宫人们繁忙而又安静的在树下清扫。
她摸了摸小腹,心安了下来。
身侧不知怎的一个人都不在,她腹中突然感觉到一股饥饿之感,撑着案几抱腹站起往外走去。
拐了个弯,看见芸蝉和寇平在墙角推推拉拉,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姣素越发轻声走过去,侧耳倾听。
“姑姑,您就在帮我绣一个吧!”寇平低声哀求道。
芸蝉却是很坚决的摇头:“夫人如今身子不适,我怎么可以离了她身边?这个香囊我是不会再帮你绣的。”
原来,寇平是寇安辰的弟弟。
姣素心想……
第66章 六十六()
“姑姑!”芸蝉要走,寇平赶忙拉住她的手,大声叫住。
芸蝉赶忙做掩嘴的动作:“夫人还在里头休息,你不要命了!”寇平哭丧着一张脸,就快要哭出来来了:“实在是我不小心,回家后只觉得姑姑做的香囊好看,便拿了去玩了,谁知掉掉水里去。”他低声哀求:“姑姑,你就再帮我做一个吧,不然兄长回来若是知道,定会责怪的。”
“不就是一个香囊吗?他何至于到骂你的地步。”她啐道。
寇平赶忙应说:“姑姑不知道,兄长是如何的宝贝那个香囊,每日回家都会细细的把香囊摘下放在床头,便是夜里睡觉也不得离开的。”
他话说的认真,芸蝉听的脸微微红起。
寇平再接再厉:“这几日兄长正好跟着孙先生外出巡视河堤,姑姑若是帮我绣个一模一样的,也好过我被他骂。”
芸蝉被他缠的左右为难,但犹豫了会儿还是咬着牙拒绝了。
她甩开寇平的手,离开。
才刚上台阶,抬头一眼看见长廊上姣素立于柱子后,显然是听了很久的了。
她脸色顿时绯红了起来,撵着裙裾飞快往上跑去,路过她身边,侧目低声问:“也不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怎么就站了这般久?”
她一点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姣素却是光明正大的注视着她,笑道:“我刚才肚子饿,找不着人……”一顿,又补充:“也没站这儿多久。”
“没站这儿多久,是多久?”她走上去扶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往殿内走去。
“站了呀,从你和寇平说起香囊开始。”姣素打趣笑道。
芸蝉脚步一顿,从脸红到了耳后根红到了脖子,简直跟煮熟的红虾一样。
这样的芸蝉多可爱啊。
姣素不由多逗了她几下,问:“安辰又摆脱你做香囊了吗?”
“夫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芸蝉猛地抬头看她,稍几似乎感觉到自己反应剧烈,又慌慌忙忙的低下头解释:“我与他不认识的,就见过一面。”说起那一面,她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那一天的记忆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难受,她无法接受在夫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离开了她的身边。
所以她逃避着那一日所有的回忆,连带着把这种自责也迁怒到安辰的身上。
姣素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与她一同跨进殿中。
文渊找她快找疯了,见她进来连忙迎上去噼里啪啦的问:“夫人去哪儿了,怎么不叫上奴婢们,若是有个好歹,奴婢万死难辞了啊!”
她说的快,又急。姣素就纳闷了,怎么身边竟是这样的丫头,芸蝉最近几日还好了一些,就这文渊的性子却越来越急了。
她由着两人扶着坐下,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将自己腰部的压力转移。芸蝉跪坐在她身旁,捋了捋她的裙裾,又轻轻的摸了摸小腹,低声问:“今日好吧。”
“嗯,放心。”姣素点点头,回头叫文渊去拿一些爽口的蜜饯给她。
待得殿中人退去后,她才招手叫芸蝉过来:“你是怎么想的。”
她劈头盖脸就是这句话,问的芸蝉一怔,许久琢磨出她的意思,羞红了脸:“我还能怎么想,自是守在夫人身边,不替寇平绣香囊了。”
“芸蝉。”姣素却不容许她回避:“我是问安辰的事。”
“嗯?”芸蝉眼底闪过一抹晦涩:“我与他素昧平生,和他能有什么事?”
许是那一眼,许是那一个字,她心底早就悄悄的住进了那个人,她无法大声的告诉夫人她不喜欢他,所以她只能选择了逃避。
可姣素在深宫中沉沉浮浮了那么多年,她无需把心计用在芸蝉身上,只需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口是心非。
她问:“阿蝉,难道你还要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吗?”
自这件事后,给芸蝉的打击是深刻的,可对于姣素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不知道这一世自己的生命会终止在什么时候,若是她不在了,孩子自有顾锦同照看,可阿蝉呢?
她不能再让芸蝉这般孤零零的留在这个时间上。
她打算顺从她的选择,只要芸蝉点头,她就有办法让寇安辰以后调离军、队,安心的做他的书吏。
她的芸蝉理应得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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