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素吃的很快,却丝毫不见紊乱,一点都不像是农妇出身又苦役了六七年的妇人。
随侍在旁的婢女不由低下头,对大夫人有了新的想法。
用食后一会儿,姣素将自己投进热烫的汤水中。
借着光线她在水中打量着自己的身躯。
从腿到胸前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有的是竹篾,有的是鞭子。放松下来才感觉到右脚上的脚踝上有一处骨头凸出来。
她坡了许多年了,经年长久的也不觉得不便。如今年轻了四十来岁,对新的触感却是格外的敏感。
应该还要再熟悉吧,姣素想。
她摩挲着,思路慢慢跳远……
重新活下来了,而且还很年轻,她才二十二岁,可以重新选择自己的路吗?
跟着顾锦同太累了,如果离开……
这个念头猛地从姣素的脑海中跳出来,惊得她瞪直了眼。
或许,或许会有一种重新的活法呢?不做琛儿的娘,不做皇后,不做太后,就安安分分的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这样终老了。
她不能生孩子,或许还能再抱一个女娃来,外头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她可以养两个,三个,对,就是不能要男娃了,琛儿一辈子活得太辛苦。
姣素这样想着轻轻的拍打的水面,推开一层层的波纹。
长年不见光的牢狱苦役让她极少去接触阳光她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洗去污秽后,一道道红痕在雪堆似的皮肤之间更加鲜艳。
婢女惊叹于粗陋麻布下的盛景,直到有人走近了,才仓惶惊呼地察觉,跪地:“蠡……蠡公。”
一双滚烫的手臂穿过姣素的双臂,牢牢的禁锢在她胸前。
耳边是熟悉的已不能熟悉的气息,急促的呼吸着。
“阿姣。”温热的气息吹进她的耳朵,带着蛊惑的气息:“你回来了。”
姣素回过头。
顾锦同长身而立,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眼睛里盛下了所有的星光。
似是心情很好,微挑起单薄的唇角,带着痞气的讥笑一般。
没有一丝的沧桑和成熟,这是青年时期的顾锦同。
第三章()
顾锦同双臂轻轻一提,姣素措不及防攀住他的脖颈,二人四目相对。
锃亮冰冷的盔甲随之一同掉在地上,他只披着一件粗麻的单衣。
犹如一头黑暗中正潜伏狩猎的黑豹,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侵占和霸道。
“二郎……”姣素轻呼。
“别,现在别…”姣素往后躲开,提心吊胆着,感觉不时有人走过,唯恐掀帘进来。
顾锦同追逐着她的香唇,胸膛滚烫如火。
姣素抗拒的双手被他反剪在身后,她的力道不过是一只渺小的蚂蚁,如何能撼动的了参天大树?
“至少别在这儿……二郎……”
一声闷哼被咬入唇舌。
姣素失神的盯着头顶上的帐篷发怔,只能牢牢的攀附在他臂膀上。
她想,即便是没有一丁点的温柔抚摸和亲昵,她还是无法拒绝他的索取和求欢。
“阿姣,阿姣……再唤为夫一声二郎。”
“二郎。”
“阿姣,再叫。”顾锦同赤红着眼,深深地盯着她,像要将她拆卸入腹了一般。
“二郎,二郎……”
——————河蟹爬过————————
直到他餍足了,姣素才回神发现他们已经在胡床上了。
冰冷的空气充盈着她光裸的肌肤,只有身边躺着的那个人像一盏火盆一样热烈的燃烧着。
顾锦同浓重的气息不断的在她耳后,脑后沸腾着,翻滚着。姣素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赤。裸的身躯。
“阿姣。”顾锦同的铁臂从身后环绕上她的胸部。
带着热度的舌尖一下一下舔吻着她的耳垂。
新婚那晚,红烛燃烧了彻夜,顾锦同说:阿姣,你浑身上下唯有这一对耳垂生的极妙,浑圆有肉犹如少女的白足。
至此,二人的*每每都是由顾锦同逗弄她的耳垂开始。
姣素的记忆像被一把古老的钥匙哗——的一声打开,里面陈旧的回忆像谷穗一样涌出。
她回过身,将自己的脑袋埋进顾锦同的胸膛。
顾锦同回搂着她,长叹一声:“阿姣,这些年我对不起你许多。”
姣素沉默了会儿:“蓉儿死了。”
“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顾锦同说。
姣素觉得自己的腹部痉挛的厉害。
未完的话题没有再继续,姣素累及了,很快陷入了沉睡。
顾锦同搂着她,惊奇的发现两人并未曾因为七年的离别而生疏,她的身体深深的契合着他,在他的怀中她调适的位置是让他都想不到的舒适。
……
在沉沉的睡梦中,姣素似乎听到了悠远的羌笛声,迎合着蠡县郊外的冷肃。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雪水,白茫茫的反射进屋子里一片白光。
她一动,身后顾锦同就醒了,放开她,翻了个声儿嘶哑道:“是芦笛。”摸了摸她的头,翻过身:“睡吧。”
芦笛是用芦苇叶卷起来的;在这辽阔的夜晚吹响起来总有白天不一样的清晰之感。
“嗯。”姣素应了一声,枕在手上看他。
他又陷入了睡梦中,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姣素触摸着他的脸庞。
他的额头是隆起的,让他的整个面部显得冷肃,鼻梁是高挺的,像,像什么呢?对了,像她宫里的那枚象牙玉。
他的嘴唇极薄,醒着的时候总是喜欢抿着,只得到睡着了才微微的翘起一点,像一个得不到满足而生闷气的小孩儿。
顾锦同依然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中最伟岸英勇的一个。
这样的一个男子像出鞘的宝剑,彻响着龙吟,泛着冷光,让人轻易的为他而炫目。
似乎是被她困扰到了,顾锦同不耐烦的皱眉。
姣素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摩挲着他外露的手臂。
记得顾锦同最后生病的那一年时常被折腾的睡不着,他晚年最宠爱的厉美人都不能让他有片刻的放松。
她就一遍又一遍的跪在他床边摩挲着他的手臂,到最后腿也僵了,手也僵了,他才能睡个一时半会儿的,后来这个习惯就这样养成了。
只要顾锦同无法入眠,她就必须在他身侧。
“陛下,睡吧。”姣素轻声道。
皎皎月光从窗帘透进,洒落在半干未干的土地上,一如此时此刻姣素的双眸,皎洁又安静,沉静的像一片温柔的湖水,将他深深的拥抱。
再过不久,就是典中之战吧,那场战役为他的功成名就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还有那个刘伶夫人,那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主人。
刘伶擅妒,最后顾锦同将自己和其他的夫人都送回了蠡县老家。
姣素想着,渐渐入梦。
一夜好眠。
——————————
翌日一早醒来,顾锦同早就带着几队人马观察地形去了。
姣素坐在窗前对镜梳妆。
不知谁想的周到,今早就送来了一副妆奁。
借着晨辉,镜中倒映出来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姣素摸着头发,青丝中夹杂着一些银发。
“夫人,拔掉吗?”婢女琪彤蹲下问。
“白发多了些,只怕拔不完。”
“把外头看得见的拔了,里头奴婢将它梳起,就看不见了。”琪彤笑道。
姣素含笑颔首,打量着她。
琪彤约莫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并不好看,有一张大嘴,穿着灰黑色麻布裙裾,不高也不瘦,勉强算得上入眼,但胜在年轻活泼。
姣素看她双手灵活的将长发挽成一个髻,插上玉珠。
“夫人真好看。”琪彤笑着端了铜镜来给她看。
姣素左右端看了一会儿,白发果真都藏了进去,没有一点露出来的。
“你原来服侍哪一位夫人的?”她问。
“奴婢是之前是服侍姜夫人的。”
哦,是之前给顾锦同做鞋的那位了,姣素有了一点印象。
只是年代久远,她只是不曾记得顾锦同的夫人里有这一位。
姣素又问:“如今军营里还有几位夫人?”
琪彤看了看她,答的极小声,跟蚊子似的:“除了您和姜夫人外,还有前几日刚进的小姑子,听闻是蠡县一位财主家献上来的,姓裘。”
“姜夫人年方几何了?”她走到主位旁,捋好裙裾跪坐下,端了一碗热汤噙了一口,随意问道。
琪彤看出她的亲切,话匣子顿时打开了来:“姜夫人十六了,长得极是美貌。听营里的人说,是当初蠡公在山东救下的孤女,蠡公极是喜……”琪彤话音一顿,咬着舌。
姣素含笑着看她,示意她说完。
“蠡,蠡公极,极是爱夫人……”
“怎么个喜爱法呢?”
琪彤似乎一下子被问倒了,愣了半响,小眼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转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嗫嗫说:“蠡,蠡公夜里总是宿在姜夫人处,夜,夜里老是有怪声。”
姣素轻笑出声。
琪彤越发的呆愣看她,不知怎的觉得一下子帐里敞亮了许多。
“姐姐,妾身姜氏求见姐姐。”
琪彤慌忙站起:“是姜夫人。”
话音刚落,帐帘从外掀开,一个少妇打扮的女子躬身弯腰进来。
姣素的目光停落在她大腹便便的腰腹上……
第四章()
姣素的目光停落在她大腹便便的腰腹上……
再略微往上打量,是一个清秀的家人子,比的这些年在宫中所见过的绝色女子并不凸出。许是雨露的滋润,许是今日特意的打扮,比得同乡女子精致许多。
姣素注意到她红褐色裙裾腰间别着一条熟悉的玉玦。
玉玦极是晶莹透亮,有光线穿透就反射出玉质的斑斓,姜夫人每走一步,那玉玦就压着裙裾摆动,流光溢彩着实好看。
这玉玦非凡品,从前的姣素或许未必能认得出来,可现在的姣素却明白这是顾锦同身上的东西。
到它最后一任主人,便是顾锦同最宠爱的厉夫人,后来顾锦同驾崩后,厉夫人无子也殉葬了。
只是不曾想往上追溯上去,玉玦的主人竟是姜夫人,只是不知道为何玉玦后来又重新回到了顾锦同身上。
姣素收回目光,看着姜夫人小步快走至自己身前停下。
她跪下,双手高举于柳叶眉前,叩首:“妾身姜氏拜见夫人,。”
姣素连忙起身,上前搀扶起她,笑道:“姜夫人孕中不宜太过劳累。”说着携她一同到蒲团上坐下。
姜夫人紧跟其后,才走一步,忽惊叹出声。
姣素回头看她,姜氏羞红了脸,头略微地下,目光依旧盯着她的右腿。
姣素明意,轻描淡写道:“从前摔过后没根治如今便不大好了。”
姜夫人低眉的样子悄悄抬眼打量她。
几日前便听闻蠡公要接大夫人回营,她心下原有些忐忑,但如今想来却是不必。大夫人面容憔悴,身体茡弱,且还有一条腿是跛的,已然行动不便,蠡公于她应该只是旧日恩情吧。
姜氏明媚一笑,反搀着她在主位上,又退了一步坐于姣素下首。
姣素心下了然却不点破,捋着裙裾缓缓而坐,神色安详宁静,透着一双眼眸透露着一股疲乏,好像刚从一场疲倦的梦境醒来似的。
“夫人夜间睡得不好?”姜氏侧目探问。
“不是。”姣素摇头捋着眉间掉下的散发:“睡得极好。”她顿了顿反问:“腹中孩儿几月了?辛苦你了。”
姜氏斜侧坐着,这个作为很容易凸显出她的小腹和腰带上的玉玦。她低下头,面容慈爱的抚摸着腹部,轻声笑道:“七个月了。为了蠡公妾身不觉着累。只是这孩子时常半夜闹起折腾着起身……”
稍停,美目转向姣素:“大夫说极有可能是个男娃娃。”
“儿子好。”顾锦同需要的是儿子。姣素喝着茶接口道,语气自然的像谈论今天的天气。
姜氏眉微挑,隔着氤氲的茶汤模模糊糊的只看得清对面那个端庄而坐的女子,可这一瞬间她的眉她的眼乃至她的唇都模糊在这一片茶色之中了。
“夫……”姜氏刚想言语,外头传来士兵的汇报声:“蠡公回营——”
一群以顾锦同为首的男人撩开营帐接踵而至。
冷冽的空气瞬间打散了帐内的胭脂气息,柔和着不断攀升的热气,姣素刚站要上前,姜氏已经替顾锦同接下盔甲。
姣素只好带着笑站在案几前,看着面前几人。
“大哥,给俺三千人,老子干他的料库,让周章喝嫩个西北风!”廖樊把盔甲拍的咚咚响,吼声震天。
众人哄堂大笑,疆浑朝地吐了口痰,哼哼:“就你猴急猴急的混养,还不够周章玩咧。”
“嫩,嫩放屁!”廖樊面红耳赤,撩下头盔要干仗。
孙起广袖一挥,搁在二人中间,平息了一场口舌,他低声笑道:“莫急莫急。疆浑说的对,周章此人不可小觑。他原本仅是张司徒手下一名车夫,如今却掌管着典中一个大镇不可不堤防。”
“九章所言甚是。”顾锦同突然道。
众人皆看他。
姜氏从胡床底下拿了布鞋过来,躬身弯腰解了顾锦同的草鞋。
顾锦同微不可查的挑起浓墨的眉,看着姜氏高高隆起的腹部,大脚伸进布鞋里。
“蠡公可要布食?”她温柔着声问。
不等顾锦同答,他身后的廖樊猴急猴急的跳出来:“嫂子,给俺整点肉,一早上的菜食,吃的俺脸都绿了!”
姜氏轻声低笑,笑声犹如黄鹂。
顾锦同捏了捏她手心,挑眉:“去吧。”
“是。”姜氏含情脉脉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对着姣素也微微一俯身:“妾身退下。”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屋中还有其他的人。
孙起和疆浑对视一眼,朝姣素恭恭敬敬的抱拳作揖。
孙起,疆浑,廖樊三人与顾锦同姣素皆是同乡。
顾锦同未起义前,这三人时常来往家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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