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人穿州过府目标实在是明显,张慕癞眼珠一转,想到某个熟人,顿时有了个主意。沿途打劫了几个地主老财的浮财,连同之前剩下的一些金银,凑够了资金,一路向县城进发。
远在兴安城的某个人刚被姐夫训斥完毕,灰溜溜地从警备营部出来,无端的身子发冷,打了个喷嚏,暗自琢磨这是谁又在背后惦记我呢?
一路隐蔽前行,趁着黄昏前的天光,张慕癞带着四五个身手敏捷战士,化妆进了兴安城。
沈明德白天因为屡次放纵共党嫌疑分子被姐夫一番训斥,心里颇不是滋味。晚上与几个侦缉队兄弟喝了点闷酒,有些过量,醉醺醺地被一个兄弟送到家门口。听见拍门动静,媳妇从堂屋里出来,迎上前搀扶他进屋,嘴里不住埋怨道:“又喝这么多酒,醉成这样,让客人看了笑话。”
“客人,哪里来的客人?”醉眼迷离的沈明德看向客厅端坐着的一个模糊人影,晃了晃头,仔细看去,脑袋猛的一激灵,“是你!你还敢来我这里”。酒意一下子就没了,伸手摸向腰间的手枪。
张慕癞端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纹丝不动,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条斯理地道:“沈队长,我要是你,就会把枪放下。因为无论是人还是枪,我都比你多。”话音未落,几名先遣队战士从黑暗的院子里露出身形,几把快枪同时指向了沈明德的脑袋。他媳妇也是个读书人,被沈明德强娶回家之前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看见自家男人被这么多枪对着,腿虽然都软了,并没有像其他女人尖叫,只是拉着沈明德的胳膊说道:“快放下枪,他们人多,你不要命了?”转身又对依旧品着香茶的张慕癞请求道:“张家少爷,你不是和我说要和我家男人谈生意的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张慕癞当下茶盅,抬头看向这对儿夫妻,微笑着说道:“嫂子你这话说的就错了,不是我翻脸,而是沈队长先要和我翻脸。再说了,我如果要对付沈队长,还需要动枪吗?”丹田微一运气,右脚轻轻向地面一踏,只见得原本在张慕癞脚下好好铺就的青砖纷纷炸裂开来,密密麻麻的纹路像蜘蛛网似的向四周扩散。
沈明德倒吸了一口冷气,武功高强的人这些年自己也见过几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还真不多。很早以前有人就和他说过,碰见这种功夫练到极致的江湖人士,有枪和没有枪没什么两样,况且还有这么多家伙指着自己的脑袋,做人还是要识相些才好。
乖乖地松开握枪的手,沈明德把媳妇拉在身后,连声说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咱们都冷静冷静。有什么事儿坐下谈,先让兄弟们把家伙放下,别吓着我媳妇。”
张慕癞示意众人收了枪,退到院子里。重新分宾主落座后,沈明德让自己媳妇先回卧房睡觉,光棍地说道:“好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什么人我也略有所觉,有什么事儿说吧,又打算捞什么人?”
张慕癞见他一副惫懒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好笑,面上却不动神色,缓缓说出来意。原来张慕癞深知长征一路艰险难行,没有充足的准备,要想明目张胆的去追随中央红军,如同玩火思来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警备营的军需物资上来。作为中央军的嫡系部队,虽然是警备一方,可还是有些值钱的东西,哪怕是军用物资,可军队的德行张慕癞还是了解的。这年月只要有钱,这帮丘八连手中吃饭的家伙都肯卖,何况是备用军资,只是张慕癞心中另有计划,却是根本不想花这个冤枉钱。
起初沈明德连连摇头,脑袋晃动的跟拨浪鼓似的死活不同意冒险。最后惹的张慕癞大怒,手下寸劲潜运,把手中茶杯生生捏碎,眼睛不住地瞄准沈明德的脑袋。沈大队长当即老实下来,不住点头,两人商定好了计划,连夜行事。
夜色已深,鼓打三更,城里一家私寮潜入一伙报号混山虎的大汉,把正搂着相好睡正熟的警备营军需官堵在被窝。女人被绑了手脚,嘴上堵着毛巾丢在床上,贼人们拥着军需官不知去向。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服侍的侍女进来询问时才发现出了状况,惹来一阵慌乱。
当夜,军需仓库来了一伙人开着两辆破卡车,打着便衣队旗号,因为有军需官亲自陪同,守卫士兵也没在意就放了行。这帮家伙拿着鸡毛当令箭,直说有警备营吴营长手令给军需官,前来领取吴营长亲自调拨给便衣队的军用物资,什么军衣军帽,棉袄手套,毛巾水壶,被褥锹镐。看见什么拿什么,至于长短枪炮更是一顿划拉。装了满满两大卡车在军需官的陪同下出了仓库,更是连夜出了城,不知去向。可怜的军需官很久之后才被搜索部队在路边找到,五花大绑喂了山里的蚊虫好久,冻成一团。因为军需物资被盗,警备营和便衣队闹死了纠纷,最后军需官被送上军事法庭判了刑,便衣队长被解除了职务,只有某个提供消息的人士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偷笑了好久。
第二章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四节
先遣队临时营地,战士们欢声雷动。30多人清一色中央军装备,头戴钢盔,土黄色军衣,大头皮鞋。手中的家伙都鸟枪换炮,中正式步枪、捷克轻机枪、更有几门小钢炮,乐得杨三槐直咧嘴,爱不释手。这次张慕癞将5门迫击炮集中在第一小队,加上辅助人员,第一小队来了个华丽的转身,成了迫击炮队。
徐老爹等人也扔掉了木棍长樱枪,换上步枪,穿着新衣,兴高采烈地站在队伍里,虽然衣服有些不合身,可大家都高兴不已。南方的冬日遇见阴雨,冷风刺骨。有一身新衣服保暖,大家还是愿意穿的。仍有个别人不甚理解,小声嘀咕着说我们这不成白狗子了吗?张慕癞听见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同志们,我理解大家对红军的热爱,舍不得脱下八角帽、红领章。实话说我也不想穿这身狗皮,我觉得红军军装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军装。可我们要在重重包围之中追赶大部队,困难重重,不伪装成敌人,我们就有被随时发现,被暴露的危险。孰重孰轻,大家好好掂量掂量。至于脱下的军装,大家都好好收起来,等与大部队会合,我们再换上。要知道,是不是红军,不在于我们穿什么,而在于我们是否怀着对革命百折不回的信念,在于我们是否有着一颗永远向着党中央的红心!”
一席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纷纷鼓掌,那几个说小话的也低下了头,不好意思起来。张慕癞趁热打铁道:“同志们,给总部送补给物资的车辆很快就会折回,我们的任务还十分艰巨。抓紧时间吃饭休息,把精神头养足,准备出发。”
吃罢早饭,喝着徐老爹送过来的热开水,张慕癞重又陷入了沉思。这回洗劫了敌人的一个军需仓库,暂时补充了物资,使部队上下士气高涨,也增添了追赶中央红军的信心,可凡事有利必有弊。本来在中央红军长征以后,苏区境内的革命武装都转入隐蔽,以游击战为主。蒋委员长认为留在苏区的红军微乎其微,难以形成大患,已经把精锐部队调出苏区,一路尾随红军,做着两手打算。一方面可以消除红军这个心腹大患,另一方面可以趁机把手伸进原来各个军阀地盘,所以对着当面红军也是一路打一路撵,向着以前插不上手的湘、桂、贵、川等地追击。中央军借着剿匪的名义,开始蚕食这些地盘。
要是自己在苏区闹的动静过大,把蒋委员长的目光吸引过来,派出一骑偏师,足够自己喝一壶的了。乔装改办固然是个好办法,可时间一长敌人就会察觉。没有电台,没有敌人的兵力部署,部队番号,总会露出马脚,还是想办法弄到电台尽快同中央红军联系上为好,因为张慕癞知道一个很多年以后才解开的一个秘密。
红军的情报部队在长征之前就把敌军的密电代码破译,所以对敌人的部署了如指掌。况且就在剿匪总部,在总指挥身边就有我党潜伏人员。有时候剿匪命令尚未到达前线部队,党中央就已经知道并有针对性的做出部署。只是受王明冒险主义影响,总体战略出现了问题,才造成第五次反围剿失败。现在只要能和中央联系上,情报共享之下,自己等人才会更加地如鱼得水,直到同红军会合。
想到这里,张慕癞把目光看向远处,浓浓的夜幕笼罩下,思绪越过一堆堆的篝火,越过浓墨般的森林,越过连绵青山,一路向西,依稀仿佛看见正在浴血奋战的红军将士,看见血撒湘江的悲壮情景,看见雪山草地上衣着褴褛依旧高举向前的红旗,心痛得无法呼吸。早一天和部队会合,凭着自己后知的眼光,也许会为红军挽回许多不必要的损失,会为革命留下更多的种子。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恰好听见汽车声响,在天光微亮的山岭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会儿的功夫部队就集合完毕,张慕癞也不做更多动员,把手一挥,分成两队登车出发,目标于都。
山路崎岖,两辆卡车却开得飞快,带着一路灰尘,路边有早起的百姓看见满车的士兵,纷纷避让,生怕惹上麻烦。等车辆过去,都偷偷朝地上吐口吐沫,暗骂不已。
车上的红军战士看见老百姓这样对待自己,都很难过。以前在苏区,看见穿着红军军装的战士们,根据地的老百姓简直和看见自家亲人一般,嘘寒问暖,递水送食。如今看见百姓这样,虽然穿着这身狗皮,心里仍不是滋味,低头不语。
正在前面开车的张慕癞从倒车镜里察觉到战士们的情绪,在无人的路边慢慢停下车,后方车辆也跟着停下。车上的战士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纷纷把目光看向探出身形的队长。
“同志们,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不要忘了我们现在不是在根据地的红军,而是正规部队,要拿出白狗子的样子出来,要让老百姓觉得他们都欠了你的钱,而不是你们欠着老百姓的钱,把正规军趾高气昂的架势拿出来,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对了,就是这个样子,继续前进。”
车辆越向前行,沿途毁坏的村庄就越多。在委员长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的口号下,白狗子们对红军出发之地的老百姓进行了疯狂的报复。村村挂白,户户带孝,无论是留下来的红军伤员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有共党嫌疑,均遭到无情杀害。
汽车穿过一个村子,残垣断壁,一片狼藉,整个村子连喘气的狗都无一个。很多百姓的尸体横陈,曝露荒野,引来食腐的鸟类聚集,啄食着血淋淋的地狱盛宴。看到这个情景的战士们眼睛都红了,春伢子更是想起了同样被白狗子杀害的父母,失声痛哭。老爹紧紧搂着春伢子,安慰道:“孩子,坚强些,别忘了队长的话。快快长大杀白狗子,为你父母和无数个被白狗子杀害的乡亲们报仇”。春伢子慢慢止住哭声,松开徐老爹的怀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被泪水弄花了的小脸,转头向车旁看去。
“咦!老爹,刚刚那边好像有个小伢子,躲在草丛后面爬动了一下。”春伢子拉着老爹的手,向路的一旁草丛指着。老爹和众人纷纷看去,果然在路边的草丛里趴着一个小孩,看见满车的白狗子看着自己,并不害怕,只是起身向更远的田野里跑去。
“队长,快停车,有情况!”前面的战士们拍打着驾驶室的上部,一边喊着,一边做好战斗准备。车刚停下,战士们纷纷跳下车,向孩子消失的方向搜索前进。一会儿的功夫,带回一个少年来到张慕癞面前。这少年虽被两名士兵压着,可满脸倔强神色,衣服只是普通百姓打扮,脏兮兮的似乎穿了很久没有洗过。只是显眼的是头上戴了一个灰布缝制的八角帽,帽子中央缝着一枚红布剪成的五星。
张慕癞一看就明白了,这想必就是红军的后代,能够在敌人的清剿之下活下来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估计孩子受了不少的苦头。好在自己等人路过,都是红军后代,能够照顾一二。时间紧迫,临近于都行人往来较多,赶紧先上车出发,委派徐老爹代为解释。
车辆继续前行,而徐老爹逐渐弄清了事情原委。少年境况遭遇与春伢子略似,都是红军家属,父亲就是当地贫苦穷人,因为参加红军受伤,在部队过于都河之前被留下隐蔽。白狗子回来后为了报复,根本不管村子里是否有无辜群众,在让众人交出红军战士及家属未果后恼羞成怒,集中杀害了整个村子里的人,少年因为被母亲藏在父亲藏身过的夹壁墙里活了下来,在敌人离开后出来发现父母和乡亲均死在敌人手上。好不容易把父母的尸体挖个坑卷了席子和被褥埋上,远远的又听见汽车响隐蔽起来,谁知道被眼尖的春伢子发现。
徐老爹一听又是一个苦命娃,把他搂在怀里将众人的身份说给少年听。孩子始终摇头不信,最后把几个小战士珍藏起来红军服装拿出来让少年看,惊魂未定的孩子这才彻底相信自己遇上的是化装后的红军战士,不是无恶不作的白狗子。找到亲人后的感觉袭来,心情激荡,加上好久没有吃东西,登时昏了过去。徐老爹略有经验,让战士们让出缝隙通风,把自己的水壶摘下给孩子灌了口水,又抓了一把炒面喂下,好久方在颠簸的汽车上醒来,被老爹等人换上一身臃肿的备用军装,塞进了驾驶室。
张慕癞边开车边和少年说着话,一番言语之后对周围的环境和敌情又有所了解,心里的行动目标愈加清晰起来。
第三章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非鸿踏雪泥()
第一节
经过长途跋涉,先遣小队和后方部队临时会合在于都县新坡乡车脑村,这个地方原是红军野战医院所在地。在保卫中央苏区的战斗中,曾经有无数的红军伤病员被转送到这里,有的得到医治又重新踏上战场,更多的伤病员则滞留在这里。
长征开始的时候,军革小组议定伤病员不在转移人员名单上,就连大名鼎鼎的陈老总,都因为负伤被留下。当时因为要开始长征,医院的唯一一台光机和发电机都被装上了箱子。中央派周嗯来通知陈老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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