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七书之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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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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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离开长安。好像就是北伐兵的坎儿,此后王镇恶、沈田子、王修相继不得其死,虽然去年有池水大捷。但人们的心气儿是越来越消沉。郭旭觉得今年和匈奴人交手,怕是不会有去年那样幸运了。大敌当前,别驾失踪,更是让他倍感阴寒沉重。

    步兵的校尉过来请示,要不要在这里等骑兵的消息。郭旭摇摇头没说话,没有给马匹任何止步的暗示。他的马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在步兵前方。

    终于,看见了地平线上升起的浓烟。

    这应该是晋军袭击得手了。

    他心里略略安生了一点。但马上就看到远处地平线上浮起一顶头盔,继而是一个人。继而是他的马,而后更多的人浮起来。

    亲兵回来了,带着两个身上中箭的人。

    那是先前朱龄石派出去的游骑兵,他们只活下来两个。

    只言片语,形势已明。

    郭旭让两名游骑自己回去向朱龄石报警,下令步兵列阵。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黑烟,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严峻的步兵:

    “弟兄们,你们已经知道了,陈嵩将军和飞骑队已经困在匈奴大营里了。我们现在可进可退,进退都有道理,你们自己选。陈嵩将军曾在绝境中救过我,现在到该我去救他的时候了。我自己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也不敢保证能把你们都带回长安。你们听清楚了:愿意跟我去救飞骑的,原地不动;愿意回去守长安的,直接转身回长安!”

    步兵们静了片刻,开始有人转身,须臾,五百步兵剩下了不到三百人。郭旭暗暗叹息:铁打的北府兵也有生锈的时候!

    两百多人重新整队,郭旭再次勒兵:

    “弟兄们,这是我个人去救兄弟,不强求你们跟我,你们想清楚。”

    士兵们鹄立不动,带队校尉霍然拔出佩刀:

    “郭军副,不用多说了,我等从军这么多年,谁没有被兄弟救过!走吧!”

    一小队人强行军北去,如离弦之箭,誓不回头。

    陈嵩身边的飞骑,算上能打的伤兵,此时勉强一千人。他不能做任何分兵打算,只能并力杀向一个点,撕开豁口冲出敌营。他心里清楚,即便杀出去,也可能会被匈奴人掩杀殆尽,但至少还有一丝幸存的希望。如果在这里转圈厮杀,无论拉上多少垫背的,最终只能是全部拼光。

    此时无需任何督阵,所有人都知道情势险恶,只能做决死一搏。飞骑队弓箭功夫弱于匈奴人,但拼杀并不逊色。既然有活捉敌将有重赏的将令,匈奴人就不敢放箭,等到了双方混战时,弓箭更无用武之地,仅靠刀槊搏杀,匈奴人很难吃掉这股晋军。

    但毕竟众寡悬殊,陈嵩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斛律征被人刺了一槊,还好他闪得快,只是肋下擦破皮。匈奴人已经看出陈嵩是大将,不断有力士冲过来格杀。他的长槊刺中一个匈奴校尉后留在对方身上,他现在一手持剑,一手舞动一柄抢来的狼牙棒。剑刃上已经有两个缺口了。一个精瘦的匈奴人从马上跳起,落在陈嵩马上,从后面抱住他,想要把他摔下马去。陈嵩的剑太长,刺不到他。情急之下,扔掉长剑,伸手从侧翼一名匈奴骑兵箭袋里抽出一支箭,向脑后猛刺,正好刺中敌人的眼睛,让他惨叫着坠下马去。他闪身避过一柄短槊。一把握住槊杆,顺势一棒将敌人打落马下,而后左槊右棒,纵马杀向赫连璝的旗号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当前匈奴人的后方响起了汉人的喊杀声。

    郭旭像一个死神的车轮。抡圆了铁槌和长剑,杀进匈奴大营。他带领的二百多人,抱定必死之心,各个以一当百。匈奴人围剿陈嵩,势如擒虎,已经伤亡疲敝,猛不防有人从背后插一刀,立刻陷入混乱。郭旭看到人堆里赫连璝的旗号。立刻取最短直线,大喊着径直杀过去。他的亲兵跟在他身后,步兵密集结阵跟进。就像开水泼向积雪。

    他和陈嵩没有约定,但他们曾经用小股兵力在乱军中取阿薄干首级,都深谙攻击敌人指挥官的妙处。此时两只矛头心有灵犀,从两个方向刺向赫连璝。

    假如赫连璝没有被晋军重创过,他也许会安如泰山地立在那里,把自己当成铁砧。调集官兵做铁槌,把杀过来的晋军砸得粉身碎骨。只可惜他是败军之将。到了情势危急的时候,本能的反应就是自己要万全。他不具备铁砧的硬度。也没有这种念头,所以当腹背有两员悍将冲着自己来的时,他的命令是中军挪动一下,以避开敌军锋芒。

    也就在这个时候,斛律征遥遥地射出一箭,将赫连璝的掌旗兵射落马下,后者手里的旗子呼啦啦地倒下来,转眼被马蹄子踩烂。

    斛律征立刻跳上马背,挥舞着弓大喊:

    “赫连璝被射死啦,赫连璝被射死啦!”

    正在鏖战的匈奴兵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抬头看到赫连璝的大旗已经不见,中军正在离开指挥位置,闹不明白阵后到底杀来多少汉人,一时方寸大乱,陷入自相践踏。

    陈嵩冲杀十来步,和郭旭几乎撞上马头。郭旭适才听到斛律征的喊声,知道他还活着;现在看见陈嵩一侧脸流满血,不知道他伤势有多重,马上要他召集弟兄们赶紧撤,陈嵩说你带来多少人,郭旭说只有两百来号。陈嵩说既如此就不能马上撤,还要乘着匈奴人慌乱再冲杀一阵,如此才能从容撤走。

    匈奴兵一乱,晋军士气大振,步骑杀声震天,追着赫连璝的中军打。后者自筹晋军有反包围计划,乃立全军撤出大营,退到赫连勃勃的御驾大营中,晋军如果敢追来,勃勃的精锐之师自会当头痛击之。

    他在营中重新整队,等待晋军杀来。如果他们不来,他会杀过去夺回大营。别的不说,光是那些粮食,都不能便宜了南蛮子。

    南蛮子一直没来。

    父亲的手令来了:

    “你这蠢材!用你的驴脑袋算算朱龄石总共有多少人!还有脸退到我这里来!再不杀回去,就脱了盔甲直接回去放羊!”

    既然已经不惜自己变成老驴,以驴脑袋称呼新生儿子,可见勃勃有多震怒。赫连璝不敢耽搁,赶紧整队反击。

    渐渐靠近大营时,看到营里的火势明显比刚才更大,空中弥散着粮食燃烧的味道。大营的后门已经被燃烧的粮食口袋堵死。营墙、蒺藜、拒马等诸多障碍又很难迅速清除,只能绕过大营。确认晋军已经撤离后,一边派人去追,一边进营查看。进去才发现,粮食已经全部被烧毁,运粮车连同马匹没了踪迹。显然晋军步兵撤退时不再靠双腿,所以当追兵回来说没有追上晋军时,赫连璝丝毫不意外。

    这一场激战,两军伤亡相当,但折损这点人对匈奴大军不算什么;至于毁掉的粮食,匈奴人自会从周边汉人那里征来。晋军损失的都是精骑,这让他们更难在此后发动像样的野战。

    拿下长安是定局,但赫连璝无法兴奋起来。

    晋军中的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和取长安相比,他更渴望取这些人的脑袋。

    否则他无法摆脱耻辱。(未完待续)

下卷四十三章 城下之约() 
ps:强者之间,一切好说

    下卷四十三章

    军医用小刀割开陈嵩小腿上的伤口,用镊子摘出箭头,确定箭头上不带毒,在一旁看着的朱龄石和郭旭这才长出一口气。: 3w。23wx。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到两个受伤的游骑兵回来时,朱龄石已经认定夏兵的埋伏缘于韦华叛变。按照他过去的带兵习惯,没跟着郭旭去的那二百多步兵,纵然不砍头,也要吃军棍,但这次他只是皱了皱眉眉头,就让他们上城墙值守去了。此时一兵一卒都是宝贵的,肢体和心气都伤不得。

    他内心已经做好了折损两千精骑和两员猛将的准备,所以当陈、郭二人居然带着近千名骑兵和百十号步兵返回时,那种惊喜是他平生所未品尝过的。

    但喜悦很快就过去,巨大的焦虑把所有人都压得扁扁的。

    下一步夏军会如何行动?

    朱龄石此时反倒希望夏军立刻攻城,因为这就意味着刘义真那边更安全。刘义真带了一万多精兵,指挥官都是百战悍将,匈奴人要吃掉这支部队,怕是要死不少人。与其被削弱后再攻城,不如直接攻城。

    好像是为了应征他的想法,午餐刚过,城外就响起连绵的号角和鼓声。

    匈奴大军兵临城下了。

    朱龄石安顿好陈嵩,带着郭旭和斛律征登上城头。此时得到禀报,四门外都有夏兵,虽然他们的兵力还不足以围困长安,但一早派到东方去的游骑已经被挡在外面。刘义真那边的消息隔绝了。

    朱龄石眼前,是一片甲胄和兵器的海洋。城北的匈奴人目测上万。分成了十个千人队。距离城墙最近有一个队,他们身后是三个。在后面是五个,最后面一个围住一辆巨大的车,车上扎了一顶帐篷,车周围的骑士盔甲更鲜亮,想必那就是赫连勃勃御驾所在。

    在三联队和五联队之间,有一辆高大的冲车,上面架了大鼓,有人挥舞各色旗子,指挥三军进退。那就是前敌总指挥了。此时那人用两面小红旗做了一个动作,城北的万余匈奴人发出一声呐喊,城东城南城西的军队依次传声,就好像一阵滚雷围着长安转了一圈。城墙上的老兵还好,刚刚招募来的流民新兵已经两腿发抖、嗓子眼发干了。

    朱龄石看了一阵,知道夏军没有攻城的意思,因为来的都是骑兵,没有带一样攻城装具,云梯、冲车、攻城锤。一无所见。但他立刻就想到赫连勃勃根本就不打算为了攻城而折损人力,他在等着瓜熟蒂落。立刻传令下去,只要匈奴人不爬城墙,城上只看不动。不许发射一支箭、扔一块石头。

    短暂的寂静过后,匈奴军阵中走出一小队骑兵,人人身穿重铠。带着大盾,马也披着甲。只露出口鼻眼睛和半截腿。走到城下,有人用汉话向城上喊:

    “晋军弟兄们听着。有人跟你们说话!”

    有一个人走出来,裹得像一只铁蚕:

    “弟兄们,我是韦华,我来给大家指一条生路!”

    城上立刻一片骚动,所有人都在扶着垛口倾身下探仔细看。

    果然是他!

    朱龄石虽然早已做好韦华投敌的思想准备,但真看到此人从敌人阵营中走出来时,依然被腹中喷涌的愤怒激得满脸狰狞、眼睛冒火,几乎有眩晕的感觉,一只手下意识地攥紧佩剑,靴子不自觉地在地上跺,好像它们就要生出翅膀,托起主人飞下去,一剑结果了这个人可得而诛之的无耻叛贼。

    韦华显然知道城上人的心思,此刻骑在马上,仰面望着过去的同袍:

    “朱龄石将军,各位弟兄,韦华跟着刘裕卖了那么多年的命,最后还是被他扔在长安自生自灭,他那个荒淫无耻的乳臭小儿现在自顾自逃命去了,留下各位困守孤城。各位想想,刘裕要篡位,要镇抚江东,怎么舍得派一兵一卒来救援。长安城里存粮本来就不多,还要被刘义真带走一半;大冬天的,柴火又断了,大家说这城怎么守?与其为长安殉葬,不如听我一句劝,愿意效忠大夏的,陛下爱才,绝不吝啬官位!愿意回江东的,大夏给盘缠,绝不阻拦。你们只要打开城门,就万事大吉了!”

    城上一片岑寂。

    在韦华的设想中,这是意志动摇的第一步。他在城中的时候,其实就听过文武官员私下议论过长安局势,他刚才说的,不过是大家都想说而没有公开说的话而已。现在匈奴人大军压境,长安城旦暮且下,这样的声音就会变得更强,从里到位侵蚀守军的意志。

    只是他忘记了一条:这世上的很多话,自己人说是一回事,敌人说是另一回事,自己人帮着敌人说又是另一回事;说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帮着敌人做又是另一回事;在酒场上说是一回事,在战场上说是一回事,把酒场上说的话搬到战场上,而且替敌人说,又是另一回事。

    没等朱龄石张口痛骂,城上突然卷起一阵声音的狂风,那是守城将士用最脏的词儿来问候韦华的“狗娘”及其若干代祖宗。几乎同时,朱龄石的禁令被自动打破,不知道多少人向韦华开弓放箭,密集的箭头打在他厚重的铠甲上,发出刺耳的叮当声。一旁的匈奴骑士立刻围拢过来,打算簇拥着韦华回去。

    斛律征跳上垛口,拉满弓,瞄准了,发出一声清脆的弦鸣。就在韦华即将被包裹圆满时,斛律征的箭穿过合拢前的最后一道缝隙,正射中韦华坐骑的小腿。马匹长嘶一声,一个趔趄歪倒在地,把韦华掀翻在地上,头盔滚落一边。他也许是担心第二箭会射中他的脑袋,赶紧用双手抱住头。不过此时他已经被匈奴骑士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一群人在城上晋军的哄笑声中移回大阵去了。在空地上留下一匹倒地悲鸣的马。

    斛律征跳下垛口:

    “可惜了那马!”

    城墙上的人们暂时忘记了巨大的危机,沉浸在这一箭带来的快意里。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阵低沉的鼓声。

    冲车上的匈奴将军用一面小蓝旗画了一道弧线,匈奴官兵策动坐骑。原地转身离去,四万多只马蹄子在坚硬的地面上敲出震人魂魄的雷声。

    城上晋军面面相觑,不相信一箭就足以退敌。

    果然,大约退出一里地左右,又一通鼓声一个旗语。匈奴大军止住掉头,面向长安。短暂沉寂后,重新从阵尾变成阵头的第一个千人队突然策马,蹄声隆隆地冲向城墙,在离护城河五十步左右的时候突然向左兜转。骑士们在飞驰中向城头放箭,密集的箭像风一样卷向城头,不少飞过城墙落在城里。紧随其后的八个千人队如法炮制,不到一炷香功夫,已经向长安城北墙射出数万枝力道凶猛的箭。

    朱龄石下令官兵隐蔽,不必回击。只要躲在垛口后,这个角度飞来的箭伤不着人。

    但他能看到新兵已经面无人色。

    九个千人队示威完毕。城下突然鼓乐大作,气派堂皇。朱龄石直起身子一看,刚才在远处的那辆带着帐篷的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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