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七书之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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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七书之却月-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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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修之呸了一声,上前朝王修的肚子猛踢一脚,后者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几个当兵的扑上去,撕掉王修的袍子,把他绑到行刑架上。一个壮汉抄起鞭子,没头没脸地猛抽起来。王修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抽了几十鞭子后,壮汉气喘吁吁,满身臭汗,望了毛修之一眼。后者朝着火盆努了努嘴,一个兵拿起烧得通红的烙铁,在王修脸上晃悠。

    毛修之走过去,伸手抬起王修的下巴,他想说你还是赶紧招供,免得这家伙落在身上,烤焦了你的皮肉。但他看到王修的头猛地晃了一下,发出一连串含糊的呻吟,血从嘴角汩汩流出。毛修之心头一紧,连忙掰开王修的嘴巴,一团血涌了出来。毛修之惊叫一声,赶紧叫过灯一照,发现王修的嘴里空空荡荡,只有不断流出的血。

    他不但咬断了舌头,而且把它吞了下去。

    毛修之以前听过咬舌自尽,没想到此生有机会见到,而且是发生在一个书生身上。

    连连后退几步,几乎摔倒在地上。

    架子上的王修,已经昏迷过去,头耷拉着,像是一个无人照看的稻草人断了木头架子。

    屏风那边传来一声咳嗽,毛修之赶紧跑过去。

    刘义真脸色发白,劈头就问:

    “人怎么了?”

    毛修之说他咬舌了。

    刘义真到底还是个孩子,听到咬舌二字,全身都是一抖,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

    “他不会死掉吧?”

    毛修之说怕是没救了。

    刘义真呆呆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胡床上。

    一切都乱了。

    刘裕的密信到的时候,他正在洗澡,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个妙龄女子泡在同一个大木桶里。他喜欢在水中上下其手,听女人的惊叫和浪笑。

    密使是白直队一名校尉,书信送到,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看得刘义真目瞪口呆。

    这封信很短,是父亲手书的,没有寒暄。没头没脑,起笔就骂:

    “你做得好事!阿爹用心良苦。想让你们兄弟在人上,做大事。孰料你竟如此回报阿爹!你若是再不更改,长安被匈奴人打破,你的人头必悬于城头也!阿爹看错了,以为你堪当大任,谁知你竟是这样一条提不起的癞皮狗。罢了罢了,也不指望你了,阿爹物色人选,换你回来,免得你抛骨西北。害我老来丧子!”

    刘义真被骂得心惊肉跳,却不知原委,只道是父亲如有神助,知道自己的一切荒唐。一天一夜寝食不安,次日一早,又一名密使到了,也是白直队一名校尉,也是递上信转身就走。

    这封信打开一看,刘义真瞠目结舌:竟然是王修向父亲说了一切。

    刘裕不知是怕一个人传书有闪失。还是事后突起念头,显然是错后一天派出了第二名信使。

    刘义真看完王修的密信,又羞又怒。羞的是自己在外人眼中竟然是这样一副嘴脸,怒的是王修居然敢告黑状。但他毕竟是个孩子。虽然生气,却并没有起杀机。等他把密信交给疯子看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疯子仔细地看了王修的信。内心长叹一声,知道王修说的对。但也知道王修在断送自己的前程。如果王修不除掉,到了刘裕真的派人来整顿刺史府的时候。自己一定会被驱逐出去,冲回军中去干打打杀杀的营生,而他已经对这种营生厌倦了。把刘义真伺候好了,府中一天等于军中一年,荣华富贵可以坐致,何必出生入死去求?

    拿着信,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念念有词,暗暗上下其手,半晌,幽幽地对刘义真说:

    “刺史可知宋公为什么把密信交给你?”

    刘义真说让我知道我有什么过失。

    要那样的话他在信里直接说不就行了。

    可是宋公识字不多,写不了那么长的信。

    识字不多可以照抄王修密信啊。

    那你觉得他老人家为什么这么做?

    疯子说刺史你仔细看这封密信,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刘义真拿过信看了一眼,刚要说没啥啊,我刚才看了好几遍的。突然隐隐发现了玄机。在信中“王修”两个字上,仔细看能看出两个小小的掐痕,如新月隐在云中。

    疯子说刺史再找找。

    用心去找,果然不止这处,“诚有不忍逆料者”一句中,“不”字被指甲掐过。“三军之气不可衰”中的“可”字。“用狐疑之众,当锐意之敌”中的“用”字。

    刘义真依然不得要领。

    疯子说通篇就这个几个字被宋公掐过,虽然次序颠倒,但理顺了,其实就是一句话:

    “王修不可用!”

    刘义真嘴巴发干:

    “父亲真的是这个意思吗?王修可是他千挑万选留个我用的。”

    疯子说此一时彼一时。宋公用人,最恨耍小聪明。王修是刺史属下,有事不肯明奏,却要越级发密信告状,宋公必然不齿。宋公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暗示刺史拿下王修。他老人家总不能自扇耳光,公然承认他看人走眼吧。

    刘义真缓缓地点点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还没有聪明到足以洞察一切。和寻常人家孩子比,他又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只不过还没有成熟到驾驭自己的好恶。

    刘义真一松动,剩下的事情就不劳他操心。疯子找到毛修之,商量好怎样秘密审问王修。让刘义真在屏风后窃听,这是毛修之的主意,只不过现在这场戏演砸了。

    刘义真匆匆离开暗室,疯子和毛修之跟在身后。到了露天,吸了口寒冷清冽的新鲜空气,头脑稍稍清醒了一点:

    “王修怎么处置?”

    疯子说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只有枭首示众,宣布他谋反。

    刘义真迟疑了一下:

    “说他谋反会有人信吗?”

    毛修之显然胸有成竹:

    “当初沈田子将军杀王镇恶,其实王是有谋反迹象的,王修挟制刺史大人,力主杀掉沈将军,其实就是他想杀人灭口,唯恐牵连到自己,这本身就是他谋反的迹象。现在他告黑状,试图借宋公之手剪除刺史羽翼,其实就是在给夺权铺路。再说了,他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密信送到江东,可见他私底下有强的一干死党!”

    疯子在晨光微曦中瞧了毛修之一眼,隐约看到他硬邦邦戳出来的下巴,不寒而栗。

    刘义真顿了顿,转身就走,甩下一句话:

    “你们去办吧!”

    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在司马府的暗室里,王修身首异处。

    疯子起草完王修的罪状时,毛修之已经找来十几名心腹,要他们去军中和市上寻访线索,务必挖出王修往江东送信的秘密通道。

    至今关中还没有下雪,冬日阳光甚暖。

    老辈人不安,他们举得冬天不冷,其实不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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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二十八章 机关算尽() 
乱世七书之却月;下卷二十八章 机关算尽

    ps: 兄弟就是拿来陷害的

    王修之死,群情骇然,王镇恶被杀的余波跟这新一轮的内讧连在一起,让人们完全摸不清关中高层的牌路。濠奿榛尚o王修虽然是文官,但这么多年在军中,有不少门生故吏,也留了无数功德,再加上他是刘裕亲自任命的刺史府长史,多年来很得后者欣赏,这样的人突然就枭首示众,伴着一个语焉不详的造反罪名,要说服将佐吏士,其实是很难的。身为长史,说杀就杀,不能不造成人人自危的后效。王修还管着民政,常年和关中百姓打交道,他待人谦和,对本地士绅众庶从不吊脸,在老百姓中口碑甚好。他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处死,关中人油然产生一种印象:王镇恶也罢,王修也罢,本地人喜欢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刺史府一干人需要赶紧编织一条证据链,以便坐实王修谋反的罪名,堵上悠悠之口,更关键的是可以给刘裕一个交代,毕竟后者并没有明说要杀掉王修。刘义真以为王修密信上的那些指甲掐痕果真是父亲留的,但事后也觉得此事蹊跷,很不像乃父风格,不知是不是父亲最近新学的招数,但至少仔细想来,父亲好像并没有杀王修的意思,把他的密信送给自己,也许只是要他对照反省,闭门思过。现在人已经杀了,若没有硬邦邦的理由,挨一顿骂甚至挨一顿揍都是小事,怕只怕父亲从此对自己失望。

    至于疯子,他只用了指甲之力,就哄得刘义真团团转。借他小手搬掉了自己仕途上的一块绊脚石。但他也清楚,将来只要刘裕父子一见面。以刘裕脾气,势必要深追此事来龙去脉。自己那点小伎俩很可能藏不住,而这种欺上瞒下的手法,恰恰是刘裕深恶痛绝的,所以他务必协助毛修之挖出王修的同党。只要能证明王修背后果然有一个危及刘义真的势力,那么人们的注意力自然会集中在谋反本身上,而不是挖出反贼的小小细节上。

    从王修的亲兵入手,开始顺藤摸瓜。毛修之把他们分开,示之以严刑,诱之以禄位。详细询问王修的行踪。这其中大部分是毫无价值的,但有两条让毛修之眼前一亮:

    陈嵩来过长史府,而且呆了很久。按说陈王二人平素只有军务往来,算不得什么深交。

    另一条是王修有一天出门,没有带亲兵,只吩咐他们如果有紧急军务,可以到玉壶春楼下喊他。

    毛修之暂时把陈嵩这条线放在一边,一则就算陈嵩到过王修府上,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陈嵩手里有军马。有些钱粮勋劳上的事情去跟王修商议甚至寻个方便,也是很自然的事。二则人人都知道陈嵩是刘裕的爱将,这些年战功卓著、冉冉升起,摆明了就是北府兵高级将领的二梯队。这样的人,最好不要得罪。

    但玉壶春这条线,就值得好好挖一挖。王修是刺史府最忙的人。从没听说他有什么闲情去喝酒寻欢。问了问刘义真身边,有没有人那阵子请王修喝过酒。这些人说我们都不喜欢他,怎么可能为他破费;当然他也不喜欢我们。更不会在我们身上花钱。

    某日深夜,毛修之派人把玉壶春老板带到司马府暗室。老板一看那满墙的刑具,几乎吓尿了。毛修之说你好好想想,我们的长史王修在你那里都和谁喝酒了。老板本想说我不记得,但也知道如此说辞很难过关,乃扳着指头数了陈嵩、郭旭、斛律征、徐之浩、杜重光,还有一个叫老四的水鬼。

    水鬼?

    水鬼是干什么的?

    老板把水鬼的营生详细说了一遍,毛修之听完,茅塞顿开。他一直不明白的是:官船一艘没动,6路不放一车一马出去,山高水长的,王修是怎么把密信送出去的。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通过水鬼漂流来传书的。再一想密信的样子,皱皱巴巴得厉害,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刘裕团成一团扔了又捡回来,现在一想,一定是为了装进蜡丸里,不得不这样做。密信在送给刘裕时,就是这幅糟老头脸蛋的德行。

    同样的手法,深夜秘密逮捕。不料老四睡觉本来就很轻,万修死后,自筹或许跟自己有关系,已经里里外外做了安排,当夜一听见墙头有响动,便拉动枕边一根绳子。待司马府的兵丁冲进院子时,各房也冲出一群人,个个都不空手,有人敲锣报警,更多人的人从外面把院子围了起来,灯笼火把无数,容不得任何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带队军官一看这阵势,只好叫人赶紧去请毛修之来。

    毛修之不带兵器、不穿盔甲,一进门就打哈哈,说有重要军务,务必请吴先生去寒舍喝杯茶,天不亮就回来。老四当中嘲弄一番毛修之,说既然是喝茶,何必这样大动干戈,闹得我的人以为是北府兵要打劫百姓。

    他昂然上马,几百号帮众在后面跟着,大摇大摆地到了司马府。毛修之想诈他,说王修已经招供了,你帮他传密信给江东,意图离间宋公父子,伺机夺取关中大权。谋主是他,你只是从犯,若说出实情本末,我们可以不追究。

    老四第一下有点暗暗吃惊,但他是生死场上觅食的人,不惟见识过黄河惊涛,也和无数黑白道上的人打过交道,稍稍定神一想,就知道毛修之是在套话。因为若是王修果然招供了,当时就可以堂皇抓人,何必深更半夜做贼一样摸进来,而且对自己这样客气。

    想到这呷了口茶,漱漱口又吐在地上:

    “毛司马既然有口供,敢问王长史在供词里有没有说过花了多少钱雇我啊?”

    毛修之愣住了,顿时暗骂自己百密一疏,没有向玉壶春老板问老四的行情。事实上他就是问了。也不可能知道老四向陈嵩出了一个金锭的价,因为这并非寻常雨季洪水报警的常价。

    他脸上的慌张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过老四的鹰眼。后者知道今天若不给毛修之喂点料,也不好脱身。乃长叹一声,说既然王修死到临头还在胡乱咬人,我不能背着糊涂罪名,只好向司马说明实情。王修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帮中有“不饥丸”这个宝贝,那天请我吃饭,要我交出不饥丸的配方,说是有了这个,以后三军远征就不愁断粮。他哪里知道这“不饥丸”是我水鬼帮的立身之本,黄金万两也是不能卖的。所以虽然他百般劝诱,还有几位军爷在一边帮腔,我还是断然拒绝了。

    这一番说辞严丝合缝,找不出丝毫破绽,毛修之呆呆听完,明知老四在扯谎,却也毫无办法。他也知道水鬼帮不同于寻常百姓,不只是关中一方官民护着他们,黄河北岸的鲜卑。黄河南岸新归大晋的州县,都有求于他们,他们的老大决不能在自己手里伤了一寸皮肉。万般无奈,只好客客气气地把老四送走。

    那就从杜重光身上突破吧。

    孰料王修死讯一出。老四就已经和杜重光紧急碰头,统一了口径。杜重光也是深夜被绑架,拉到司马府暗室。绑在行刑柱上。结果无论是先礼还是后兵,杜重光就是一个意思:王修让他请老四来吃饭。找他要“不饥丸”配方,后者没有给。还怪自己多事,现在已经翻脸不来往了。毛修之让人抽了杜重光十几鞭子,又把他头朝下吊着,往大水桶里淹了几遭,杜重光惨叫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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