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母亲,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舒安歌递上水瓶,又拿起帕子,替梅纯如擦了脸颊。
“辛苦你了。”
梅纯如待温慧娟的感情很复杂,她半点都没遗传到柳姨娘的尖酸刻薄,性格倒和她年轻时有些相似。
“不辛苦。”
耿无相坐在前排,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人略显尴尬的互动,心中略觉疑惑,他主动偏过身子问舒安歌:“三小姐,你先前说梅夫人是中了毒,这话可是真的?”
梅纯如的手抖了下,瓶中水差点洒出来,脸色白如金箔。
她中毒了么?
温慧娟为什么会说她中毒了,难道是柳桂香做的手脚。
一时间,梅纯如心中滚过无数念头。
“是真的,不是要人命的毒,但会让人一日比一日虚弱。母亲,您的肩胛骨还有肋下,是不是时常隐隐作痛?”
舒安歌轻碰梅纯如瘦削的肋骨,她“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疼,我真的中毒了么?”
她眼神茫然,心中涌现出无数悲哀情绪。
梅纯如一直以为是自己身子不争气,这才病卧在床,连一双儿女都难照料,没想到竟是中毒了。
“母亲别担心,下毒的人想要慢慢折磨您,所以剂量用的很少。到了医院后,好好调养身体,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舒安歌将手搭在梅纯如手背上,她干涩的眼中漫出眼泪:“原来我是中毒了,我没得病,我中毒了。”
她又哭又笑,看的人心酸不已。
“梅夫人无须担心,有耿某在,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多谢耿先生,我要是能熬过这一劫,一定登门拜谢。”
梅纯如情绪大起大落后,眼皮渐渐重了下来,靠着舒安歌睡着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庶女的女儿,总是给她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备。
到了中法和爱医院,舒安歌在雷风的协助下,将梅纯如送上了医院的担架车。
为了方便舒安歌在医院护理,耿无相特地订了单人病房,又让医院在房中加了一张床。
梅纯如昏睡时,医院采了她的血进行化验。
这个年代医学仪器没那么发达,化验血液很多时候要靠人工,所以结果出来的很慢。
医生根据经验判断,梅纯如身体太过虚弱,需要输血和葡萄糖液。
也是巧,医生下完初步诊断不久,温维雍就赶到了医院。
“母亲怎么样了?”
他望着躺在白色病床上,昏睡不醒的梅纯如,手指紧紧抓握在一起。
上次见面时,母亲气色还没这么差,怎么才一个月的功夫,她就病的如此厉害。
人躺在病床上,在白色墙壁白色床单被罩的反衬下,不好的气色会变得更加明显。
温维雍又如何知晓,梅纯如每次见他们兄妹俩,总要强行梳妆打扮,免得病容吓坏他们。
为了一双儿女,她愿意付出生命,普通隐忍又算什么呢。
“大哥别担心,母亲无大碍,只是身体过于虚弱,情绪大起大落后睡了过去。”
舒安歌的安慰,没能让温维雍心里好受。他半跪在床前,握住梅纯如的手将脸埋在她冰凉的掌心,一脸自责到:“都怪我,我该早点将母亲送到医院的。”
要不是病房中还有其他人,温维雍怕是要激动的流下眼泪了。
在没见到温维雍前,耿无相其实对他有几分不喜。
父亲不作为,母亲遭人下毒,他堂堂温家大少爷,天天过着小学徒的生活,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但凡他稍微有几血性,梅纯如身为当家主母,就不会被害到这个份上。
见了温维雍之后,耿无相唯有一声叹息。
他不是没血性,是头脑过于简单,半点心机都没有,一片赤忱又让人如何忍心苛责。
如果温维雍能遗传温广厚一半的心机,现在也不会连一处梅家产业都没能拿到。
温维雍在病床前跪了会儿,背着手拿手擦了下眼眶,接着起身冲无相深深的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日后耿先生有用的到维雍的地方,请尽管提出。维雍愿赴汤蹈火,为您效命!”
舒安歌叹了口气,温维雍跟温广厚还真不像父子俩。
一个见到耿无相,削尖了脑袋,想从他身上弄到一点儿好处。
另一个性子直爽,为了报恩什么誓言都敢发。
耿无相不需要温维雍为自己赴汤蹈火,但很欣赏他知恩图报的性格:“耿家与梅家算世交,我替梅夫人出头,也是为了世交情意。医生说了,梅夫人急需输血,你愿意为自己母亲输血么?”
“要输多少血?现在就输行不行?”
温维雍拉开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腕,脸上只有对母亲的关心,无半点搪塞和不愿。
“您是病人的家属么?输血前要先化验血型,必须相融才能输给病人。”
主治医生拿手扶了下眼镜,他们做医生的最喜欢能理解西方医疗的患者及病人家属。
很多人一听到要输血就脸色大变,好像他们是吸人血的妖怪一样。
还有的人,信奉人要是抽了血就会折寿,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者儿女都不愿意相救。
像温维雍这样干脆利落的,着实是少数。
“医生,也帮我验一血,我也要为母亲输血。”
医生打量了舒安歌一眼,拧着眉毛不太赞同的说:“你太瘦了,看起来有些贫血,不适合输血。”
献血遭人嫌弃,舒安歌无语凝噎,温维雍也不赞同的阻拦道:“慧娟有这份心就好了,你这么瘦平时要多补补。”
三妹妹愿意陪着母亲来医院,还主动献血,让温维雍既感动又惭愧。
大约是慧君妹妹天天在耳边嘀咕的原因,他不自觉的对几个庶弟庶妹态度就冷淡了下来。
其实,他和三妹妹身上有一半血都是相同的,他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
“我会努力补身体,争取为母亲输血的。”
舒安歌有些遗憾,她还想从输血这方面着手,将她和温慧君的身世揭晓出来。
因为身体还没调理好,她还得等等了。
(告诉大家一个悲剧,蓝桥网络卡了,在本月最后一天丢了全勤)
第1852章 民国之要命的白月光12()
仅温维雍一个人的血是不够的,梅纯如身体弱,体内又有余毒需要清理,所以需要大量输血。
耿无相在安排好梅纯如住院后就离开了,他来鹤城是为了公务,兵工厂的事未解决,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帮故人之后一把,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也许是换了个环境的缘故,梅纯如昏睡了一整天,再醒来时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到舒安歌正坐在床台削苹果。她梳着黑油油的辫子,瘦削的脸蛋儿微露红晕,安谧的侧脸让梅纯如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梅纯如手指勾着床沿,想要努力坐起来,下一刻舒安歌放下苹果,主动扶着她的胳膊:“母亲,您醒了,要吃些东西么?”
她声音轻柔,掌心温热,让梅纯如冷寂已久的心多了丝温暖。
“辛苦你了。”
梅纯如急咳了一会儿,肺部隐隐作痛。
舒安歌轻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梅纯如顿觉好受了许多:“我好多了,你要睡一会儿么?”
她半夜朦胧醒来时,模糊感觉到有人在身旁照顾着自己,用热毛巾帮她沾去额头上的汗,还替她掖被角。
梅纯如从前还掌家时,待温慧娟只是面子情。对方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让她感动之余又有些疑惑。
“不用,我不累,待会儿医生会过来看诊。您好好休息,什么事别想。”
舒安歌担心梅纯如忧思过度伤了身体,特地开解她。
梅纯如虚弱一笑,目光不自觉的望向房门处。
“大哥早晨来过一趟,中午时会再过来,不出意外的话,二小姐也会一起过来。”
“都怪我身子不争气,让你们兄弟姐妹也不得安生。”梅纯如垂着眼睑,幽幽叹了口气。
她想到自己是中毒了,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慧娟,你是如何知道我——”
梅纯如问到一半又住了口,在温宅会给她下毒的人,还会有谁?
温慧娟是她的女儿,她这样问难免会让她神伤。
“母亲不必顾虑我,是柳姨娘给你下的毒,只是她做的很隐蔽,我也是无意间得知,手头没有证据。”
舒安歌从保温瓶中倒了热水,将毛巾烫好后,动作温柔的替梅纯如擦汗。
“是她”
梅纯如把那句果然是她咽回了嗓子里,就算知道是柳桂香动的手又如何,难道她还能揪出幕后真凶。
要不是耿先生出手相助,她现在还在小佛堂中窝着等死。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如果不是温广厚默许,柳桂香怎么有机会对她下手。
恍恍惚惚间,时间过的飞快。
梅纯如小睡了片刻,再睁开眼时,病房里多了好几个人。
温广厚穿着长衫,唇边两撇胡子往下杵着,眉眼间萦着几分郁色。他旁边两步远的地方,柳桂香手中拿着巴掌大的折扇,眼白微露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娘,你醒了。”
温慧君穿着崭新的丝绸连衣裙,乌黑的头发上别着精致的蝴蝶发卡,气色白里透红,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极有神采。
她想往梅纯如跟前凑,看到她枯瘦的脸庞又有些犹豫,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儿让她胃里犯恶心。
第1853章 民国之要命的白月光14()
犹豫了一会儿,温慧君半屈着身体,将手指虚搭在梅纯如的手腕上。
“娘,你身体好些了没?”她面上带着笑,眼底深处藏着淡淡嫌弃。
小时候温慧君和梅纯如还是很亲热的,随着年龄增长,活泼爱动的她,受不了梅纯如的古板和严厉,渐渐与她离了心。
再后来梅纯如病重,迁到小佛堂,柳桂香成了掌家太太后,温慧君和梅纯如感情就更生疏了。
“咳,娘还好,君儿又瘦了些,要多吃点。”
梅纯如克制住看柳桂香的冲动,她怕自己她压不住情绪当场爆发出来。
温慧君撒娇似的长长嗯了一声:“人家要做窈窕淑女,不能再长肉了。”
想到来医院前,柳姨娘叮嘱自己的话,温慧君眸光闪了闪,继续说:“娘,医院味道难闻,我们教科书里说,这里有好多病菌,您要不搬回去住?”
她讨厌医院,姨娘说了,母亲要是住医院,她作为女儿要经常来这里探望。
温慧君最近很忙,她要和小姐妹一起筹办慈善舞会,还要与北平来的俞公子一起看文明戏、听西洋人的乐会。
梅纯如微睁双眸,手抓着被角神情错谔的望着女儿。
她知道丈夫和柳桂香,都不想让她在医院进行治疗,但怎么也没想到连女儿也想说服她放弃治疗。
这一刻,梅纯如心凉如雪,又不舍得怪罪女儿,她惨白一笑语气孱弱的解释:“君儿,娘身体不适,必须在医院才能治好。”
温广厚从鼻子里挤出哼声,不太高兴的说:“纯如,亏你还是中医世家出身。不相信传承几千年的华国医术,竟然相信洋鬼子唬人的东西。”
洋鬼子天天拿着剪刀、针筒、手术刀,动不动就在人身上开口子,这能是救人命的么?
“娘,父亲说的对。二太太特地从外地请了杏林圣手王付林老先生过来,您还是回家吧。”
温慧君一劝再劝,梅纯如满嘴苦涩,不知该如何提醒她这个单纯的傻女儿。
傻孩子啊傻孩子,你可知娘亲得的不是病,而是你口中二太太下的毒。
“母亲在医院恢复的很好,你们要是忙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舒安歌看不惯三人嘴脸,板着脸赶客。
温慧君一下子来了气,提高嗓门儿回怼:“温慧娟,我跟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么!”
她的脾气是这几年才愈演愈烈的,梅纯如被温慧君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儿吓了一跳。
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起柳桂香叉着腰尖着嗓子骂人的样子。
她可怜的女儿,终究是被柳桂香带坏了。
“君儿,不能这样跟妹妹说话!慧娟这两天一直在照顾我,夜不能寐很辛苦。”
温慧君气的跺脚:“娘,您不疼我了是不是,温慧娟是为了得到好处才巴结你的。她眼皮子比下人还浅,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二小姐说笑了,我需要你喜欢么。”
舒安歌轻飘飘一句话,气的温慧君头顶冒烟。
柳桂香不乐意了:“臭丫头,怎么跟二小姐说话呢,别忘了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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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4章 民国之要命的白月光15()
“咳,柳姨娘,要论说话的资格,在场人中你最应该闭嘴。”
梅纯如强打着精神替舒安歌诚邀,饱经风霜的眼睛中逼出几分厉色。
她懦弱太久了,是时候站起来,与害了她一辈子的女人斗上一斗了。
连庶女都有勇气与生母翻脸,求到耿先生那里保了她的性命,梅纯如又有什么资格放弃呢。
“娘,二太太对女儿极好,您怎么能这样说她,这不是伤人心么。”
温慧君嘟着嘴巴,不开心的向梅纯如抱怨。在她眼中,母亲只有生恩,从小到大照顾她最多的人是柳桂香。
而且父亲待柳桂香极好,温家上下没人敢称呼她为姨娘。
平时与其他人家的夫人小姐交际,也是二太太带温慧君去的。
相比起病弱苍老的生母,温慧君耿喜欢善解人意体贴漂亮的二太太。
亲生女儿在最讨厌的人面前替自己说话,柳桂香心里别提多得意。
她手捏着帕子,假惺惺的擦了下眼角,一脸委屈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但这些年来,我自认对君如还有维雍都尽心尽力。说句不怕人笑的,便是跟亲生比,只能更好不会差上分毫。”
温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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