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勒,您二位稍等。”
小厮转身一路小跑,田耕雨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门楼感慨到:“我上次来春明时,舅舅家刚修了门楼,门槛儿上的花纹都是崭新的。这次再过来,连大门都旧了几分。”
“新有新的好,旧有旧的好。”
兄妹俩足足在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等到田耕雨变了脸色,以为舅舅舅母要断掉他们这门亲戚,留着两撇白胡子的管家终于姗姗来迟。
“表少爷,表小姐,你们怎么没写封信,或者托人带个信儿就过来了。夫人去庙里拜菩萨了,老爷今日在庄子里查看收成,大约黄昏时才回来。快请进,在外面站好一会儿了吧。”
“不算久,隆叔辛苦了。”
“咳,我这把老骨头算什么辛苦。这是表小姐吧?真是一表人才,跟四小姐年轻时一模一样。”
管家夸起兄妹俩来,颇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穆家人丁不算兴旺,院子里行走的仆役数量也不算多。
舒安歌和田耕雨在花厅中休息,等舅舅和舅妈回来,管家隆叔让人端上来了茶水和点心。
表少爷和表小姐突然到访的消息,顷刻间就在穆家传开了。
小巧玲珑的别院中,穆宝珠正拿着团扇悠闲的扑蝴蝶,一个扎着两条小辫的小丫头,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二姑娘,不好了,淮宁府那边的表少爷和表小姐过来了。”
穆宝珠收起团扇,敲了小丫头脑袋一下。
“整天冒冒失失的爱闯祸,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个坏毛病。表少爷和表小姐来了是喜事,乱嚷嚷什么。”
“嘿嘿,因为小姐宠着粉蝶,奴婢才敢胡言乱语。”
第1411章 仇人之女有灵泉12()
“再卖嘴皮子,小心我撕了你这张嘴。”
穆宝珠把玩着手中团扇,睫毛闪了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落在小溪里的黑曜石。
“小姐,您不去看看表少爷和表小姐么?”
“你这丫头,男女授受不亲。我又不是六七岁的年纪,怎好与外男相见,等爹娘回来自有安排。”
穆宝珠随手掐了朵开的正好的白绣球花,脑海中浮现出,七八年前表哥田耕雨初来春明城的情景。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表哥还是不是像当年那样俊俏白净。
姑姑嫁的是皇商田家,家在有名的富贵之乡。
穆宝珠一直很向往淮宁,以前爹娘闲聊时,曾笑提过一句亲上加亲,年纪尚小的她就记在心里。
听说,表哥尚未娶亲,他这次来,难不成是要向她提亲的。
想到这里,穆宝珠红了脸颊。
舒安歌和田耕雨在花厅里等到了黄昏光景,穆老爷穆夫人前后脚回来了。
“老爷,夫人,表少爷和表小姐在花厅等着您二位呢。”
管家笑着向穆老爷和穆夫人报喜,两人面露踟蹰之色,瞧起来并不见多高兴。
“知道了,你先让厨房张罗一桌好菜,再为表少爷和小姐接风洗尘,就安排他们住在南厢房那边。“
“好的,少爷带了一些绸缎、点心和果子,我暂放到了库房中。”
“嗯,你先下去忙吧,我待会儿去看他们兄妹俩。”
“是,小的告退。”
管家下去之后,穆夫人捻动着手中佛珠,神情有些惶恐的问穆孝和:“夫君,耕雨还有英娘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那位贵人似乎不喜欢他们。”
自古民不与官斗,夫妻俩只是小生意人,突然被官家找上门,两人也有些六神无主。
贵人让他们在田耕雨兄妹来时,及时上报给他留在春明的线人,他们不敢不从。
穆孝和一只手扯着胡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原地徘徊了许久,摇头长叹道:“田家丢了皇商之位,妹婿又在狱中畏罪自杀,十有八九是得罪了贵人。兄妹俩来春明应该是为了避难,你我不过是普通百姓,想帮他们也难啊。”
他和穆云珊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感情还是有一些的。
可人都有亲疏远近之分,比起鲜少见面的表侄子和表侄女儿,穆孝和肯定更重视穆家人。
要是收留兄妹俩,惹得贵人嫌恶,他们小门小户,承受不住官家的怒火。
“夫君,那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自打被贵人敲打过之后,穆夫人就十分焦虑,时常做梦家破人亡,几个儿女流落街头。
为了缓解焦虑,她频频到寺院中求菩萨保佑。
说句心狠的话,有时穆夫人甚至隐隐盼望着,田耕雨兄妹俩在路上出个意外,莫要到春明来连累他们穆家。
虽然这样的念头有些恶毒,但为了自己的儿女,穆夫人情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穆孝和沉吟片刻之后,狠下心道:“夫人莫要忧心,田家得罪了贵人,你我夫妻二人有心无力。只能暂将他们二人留在府中,等候贵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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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2章 仇人之女有灵泉13()
门外,穆宝珠身子紧贴着木门,手捂着嘴,心砰砰直跳。
她原本兴高采烈的来向爹娘报喜,告诉他们表兄和小表姐来春明的消息。
万万没有到,四姑姑家遭了大难,姑丈和姑姑离世,表哥和小表姐来家中逃难。
这一切都出乎她的预料,让她心乱如麻。
穆宝珠对田耕雨印象极好,明明七八年前,爹娘表现得还是很疼爱表兄的。
现在表兄和小表姐遭难,爹娘却是这样的态度
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穆宝珠提起裙边飞也似的朝回廊奔去。
花厅内,舒安歌和田耕雨吃饭吃到蜡烛都点上了,穆老爷还没出现。
田耕雨初到穆府的喜悦之情,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经了这么多风,他豁达爽朗的性格,变得有些敏感。
穆老爷黄昏时就回来了,现在还没出现,让田耕雨怀疑,他们兄妹的到来,是不是有些不受待见。
田耕雨食不知味的放下筷子,肚子只吃了五分饱。
“耕雨,英娘,快让舅舅看看你们。”
穆孝和大步流星的踏过门槛儿,一脸关切的走向田耕雨兄妹俩。
他借着烛光,将田耕雨和舒安歌好一阵打量,感慨万千的说:“七八年没见,耕雨长大了不少。这是英娘吧,太像了,跟你娘一样的娴静文雅。”
穆孝和体态宽和,脸颊红润,笑起来脸上全是密密的抬头纹。
他冲进门说了一通话后,用手抬起田耕雨的胳膊:“你爹娘也真是的,送你们来前也不写封信,舅舅也好派人接你们。”
“大舅,我爹娘他们”
田耕雨提起爹娘,眼圈瞬间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
“你爹娘怎么了?慢慢说。”
穆孝和收起笑,面露关心之色。
“大舅舅,爹娘已经不在人世,田家遭人陷害,已经不是皇商了。我怕继续待在淮宁遭仇人毒手,这才带着妹妹千里迢迢来春明投奔您。”
田耕雨还是太年轻,穆孝和几句关怀就让他放下了心中疑虑。
“什么,你爹娘已经不在了?为什么没派人送信给舅舅?”
穆孝和一脸震惊,舒安歌瞧着他这样子,总觉得他的震惊有些太表面化了,不像是真的震惊。
人的微表情骗不了人,真的震惊和努力做出震惊的样子,区别是很大的。
田耕雨拿手背擦了擦眼角,强忍着悲伤说:“大舅,事情发生的太过匆忙,家中尚未反应过来,爹爹已经冤死在狱中。娘亲她娘亲她也吞金随爹爹去了。”
说起伤心事,田耕雨一个男儿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穆孝和也红了眼圈,他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用手抚摸着田耕雨的头顶说:“好孩子,苦了你们了。这一路上,你们怕是吃了不少苦。先好好休息两天,舅舅一定会照顾好你们的。”
“有劳舅舅挂心,不知舅母在何处?我兄妹二人冒昧前来打扰理应拜见舅母大人。”
听说安歌问及夫人,穆孝和眼神闪了闪,苦涩的说:“你们舅妈最近身体不舒服,怕给你们过了病气,所以暂时不能相见。”
穆孝和不让夫人露面,是怕她太过
“祈愿舅妈能早日康复。”
舒安歌一脸虔诚的合实双手,替穆夫人祈愿。
三人寒暄了一阵儿后,穆孝和安排两人在南厢房住下,又找了两个丫鬟小厮分别伺候他们。
第二日,穆孝和早早的让管家到南厢房,带着两人熟悉宅院,自己则继续出门谈生意。
管家带着田耕雨和舒安歌在院子里转了会儿,有小厮来找,他打了声招呼后笑呵呵的离开了。
“绿柳,大福,你们俩也下去吧,我和哥哥想在亭子里休息一会儿。”
舒安歌打发走绿柳和大福后,与田耕雨一起坐到了亭子里。
四下无人,她绞着手帕跟田耕雨说:“哥,我看咱们还是早点儿从舅舅家告辞吧。”
“怎么刚来就要离开?舅舅怕是要伤心的。”
“哥,你真没察觉出,舅舅好像不欢迎我们么?咱们昨天上午就到了穆府,现在也只和舅舅见过一面而已。舅母能去寺院礼佛,却抽不出时间见我们,你不觉得奇怪么?”
妹妹的疑惑,田耕雨又何尝没考虑过。
只是他们千里迢迢来投亲,好不容易才见到舅舅,所以没敢往这方面想。
“也许舅舅是真的忙,舅妈身体真的不舒服呢?唉,舅舅若是不愿收留我们兄妹,只要委婉的下个逐客歌,我们自然会离开。”
“话是这样说,也许舅舅顾忌着亲戚情分不好意思开口。哥哥,你我年纪也不小了。我昨夜想了一夜,咱们与其投靠舅舅,不如自立门户,亲自将田家发扬光大。”
舒安歌语气十分坚定,田耕雨将她的话听进心里,也觉得自立门户比较好。
“你说的也对,那这两日,我就找个机会向舅舅道别,从穆家搬出去住。”
让田耕雨意外的是,当他主动提出搬出穆家时,舅舅十分生气的阻止了他。
“耕雨啊,难道是舅舅哪里做的不合你和英娘心意?你爹娘已经不在人世,如今能依靠的人少之又少,我这个做舅舅的怎么忍心你们兄妹俩在外受苦。”
“舅舅,您没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我只是想着,在穆府长待下去不是办法,我想和妹妹一起做些小生意,这样也能让爹娘在天之灵安心。”
“做小生意?这个想法很好,可你和英娘在春明人生地不熟,做生意谈何容易。你若真想做点儿事,就先在舅舅府上住着,等熟悉了春明城后,舅舅亲自给你介绍一些生意做。”
田耕雨没能顺利辞行,舒安歌愈发觉得待在穆府不合适了。
而且,穆孝和说是让他们了解春明城,但只要二人出府,就会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
小心谨慎的模样,不像保护,反倒有些像监视了。
新年快到了,春明的天气一直暖洋洋的,花园里一年四季都开着漂亮的鲜花。
晨光熹微,舒安歌和田耕雨一人提了一个花洒,在花园里浇花,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花园中。
穆宝珠咬着唇,瞧着玉树临风模样清俊的表哥,还有容貌昳丽留着一头乌发的小表姐。
表哥模样比七八年更成熟了些,小表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想到她昨夜无意中听到的话,穆宝珠捏紧拳头,心中有了抉择。
自打几天前无意中听到爹娘的对话后,穆宝珠就悄悄留心了爹娘的举动。
她不敢相信,自己敬重的爹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做儿女的本不该置喙爹娘的言行,但穆宝珠觉得,那样做是不对的。
“表哥,表姐。”
穆宝珠扯着头发,冲舒安歌和田耕雨笑了笑。
田耕雨抬头望向宝珠,片刻后恍然道:“你是宝珠,上次来你才一丁点儿大,没想到这么快就长成大姑娘了。”
“难得表哥还能认出我,小表姐好,你长得可真好看。”
“宝珠表妹更好看,早就听说,舅舅家几个表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生的漂亮周正。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
穆宝珠腼腆一笑,害羞的摇摇头,走到了舒安歌身边。
“表姐都夸的我不好意思了,你在浇花么?看起来真好玩儿,让我也试试吧。”
她笑时,圆润的脸颊上浮出浅浅的小酒窝,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清晨浇花最好。我和你表哥闲不住,所以一大早就来浇花了。”
舒安排将洒水壶递给穆宝珠,她接的时候飞快的朝她掌心塞了张纸条。
塞完纸条后,穆宝珠朝舒安歌眨了眨眼睛,转身兴致勃勃的浇起了花。
穆宝珠陪着舒安歌兄妹俩说了不到一刻钟话,一个绛衣大丫鬟从回廊处走来,客客气气的将穆宝珠请走。
浇完花后,舒安歌和田耕雨回了南厢房。
她拉着田耕雨站在花架下逗黄鹂,趁着旁人不注意时打开了握在手心的纸条。
“快走,丫鬟,迷药,名节,陷害。”
纸条上潦草的写着十个字,但联系在一起却让人暗暗心惊。
舒安歌皱着眉头,将纸条悄悄悄悄递给田耕雨,他看了之后大惊失色。
“这是宝珠表妹刚才塞给我的。”
舒安歌压低了声音解释,田耕雨脸更黑了。
这字条的上的字,有很多种理解的方式,只是没有一种能让人高兴的。
他之前还想过,妹妹的担忧或许是杞人忧天。
到了这一刻,田耕雨终于意识到,那双无形的大手,始终没有放过他们。
穆宝珠被丫鬟叫到穆夫人处,被好生训斥了一番。
她一点儿也不难过,只盼着表哥和小表姐能早点儿离开。
穆宝珠不相信表哥和小表姐会做坏事,也不想爹娘被贵人胁迫走上歪路。
她是不太懂事,人娇气了些,但也明白事理,能分辨大是大非。
风吹动花架,暗香浮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
田耕雨不觉温暖,只觉冰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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