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呆子,都能察觉出何梦莹眼中的情意来,偏祈衡宇正襟危坐,比戏台上的罗汉还要不解风情。
“祈先生,您平日喜欢听什么戏?”
何梦莹笑吟吟的主动问话,祈衡宇看也不看她一眼,轻声回了句:“戏开场了,看吧。”
碰了软钉子之后,何梦莹用力捏了手指一下,将目光移到了台上。
上一出花奴的戏份刚结束,新一场戏即将开始,天女又要上台了。
她恍然意识到,方才明明台上也在演出,祈衡宇接待了他们,还与父亲聊了几句。
但现在天女要上场了,他就不说话了,一定是被那个狐媚的小蹄子迷到了。
何梦莹总觉得台上人有些眼熟,她原本不爱这种与佛经有关的戏,只是开场后听闻祈督办也来听戏了,这才匆匆坐着汽车赶来,央着父亲带她来见祈衡宇。
至于台上扮演如来、伽蓝、天女的人是谁,何梦莹是漠不关心的。
她平日喜欢初入舞会和电影院,对电影明星如数家珍,熟悉的伶界名角儿,也仅限于报纸上反复提及的那些。
为了弄清楚这天女究竟是何方神圣,何梦莹凑到何大帅耳边,撒娇着耳语了一番,接着又含羞对祈衡宇说:“祈督办,我要出去一下,待会儿再回来,怕是要打扰到您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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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坤伶皇后征服一代督办24()
这一场戏里,沙弥戏份和维摩诘居士戏份极多,天女出场在极靠后的时候了。
不知为何,在观看前半场时,祈衡宇听着那些咿咿呀呀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直到天女出场,她柔美清亮的声音响起,他情绪这才平和了下来。
天女上场后不久,何梦莹也问出了这次扮演天女的戏子身份。
刚得知天女扮演者竟然是周美云时,何梦莹差点将指甲绞断,气的面目狰狞胸脯不断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何梦莹到洗手间,对着镜子理了下鬓发,深呼吸之后,朝着镜中人灿烂的笑了笑,扶正了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她就不信了,一个唱戏出身的下贱女子,还能争得过她堂堂正正的大小姐不成。
再次回到包厢后,何梦莹坐在沙发上,含笑望着台上天女的演出,侧过脸假装漫不经心的向何大帅提到:“父亲,您眼光倒是不错,这位演天女的周美云小姐,当初可是被您请到宴会上陪客的人呢。”
她说完之后,抿唇一笑。
何大帅是色中饿鬼,平时经手的美人不知有多少,很多女人还没记个脸熟就被他抛到一边了。
听到女儿说周美云,难得有几分印象。
“台上这个,是那个白茉莉花似的美人?哈哈,没想到她还真有两刷子。”
何大帅说话十分轻浮,祈衡宇微皱了眉头,何梦莹笑容甜蜜的望着台上旋转飞舞的美人,柔媚的声线里好似浸了毒汁一般:“周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我方才出去时,一小段路,不知听到多少人想要一亲芳泽呢。”
她说完之后,拿手帕按了下唇角,笑嘻嘻道:“瞧我这张嘴,又乱学话,祈先生千万别嫌弃我。”
“何小姐大约不喜欢听戏,不如离开包厢比较好。”
这是祈衡宇和何梦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毫无温度的逐客令,让她脸上笑容僵住。
何梦莹咬着唇,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祈先生,梦莹年纪小,一时说错了话,请您不要责怪。”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何大帅哈哈笑着打圆场:“这丫头人来疯,说话颠三倒四不着调,祈老弟也别和她计较。”
祈衡宇望着台上正在演出的天女,淡淡说了一句:“说笑了,谈不上计较,只是轻何小姐出去。”
他长长的睫毛,好似小扇子一般,神情在明暗交替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晦暗不明。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话,却让何梦莹听出了威胁的意味,周身不由发冷。
台上,舒安歌时时关注着祈衡宇包厢中的动静,何大帅带着何梦莹进去时,她是看到了的。
但在场上演出需要专心,所以她只将此事记在心上,没有一直去看。
何大帅跟祈衡宇不算熟悉,但他势力比不过他,背景也不如他,手里握的钱、粮和人都不如他,巴结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开罪他。
原本他带着女儿来,是觉得女儿长的漂亮,又读过书,现在社会风气对文明女学生十分欣赏。
祈衡宇尚未娶妻,两家若是能结为儿女亲家,他不但能在祈衡宇面前摆摆老丈人威风,还能借祈家的势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
只可惜,祈衡宇没这个意思。
结亲不成不算事儿,因此生出仇怨来就不好了,何大帅将半截雪茄扔到了烟灰缸中,板起脸道:“梦莹,别在这里闹小孩子脾气,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吧。”
何梦莹在外面仗着家世,总是一副大小姐脾气,但在父亲面前可不敢胡乱发威,温顺的就像小绵羊。
“是父亲,再见祈督办。”
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钱包,低着头,缓缓朝包厢门走去,临出去前不忘满怀情思的回眸看祈衡宇一眼。
可惜,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戏台上,没分给她半点儿关注。
“叹只叹佛门病医无法,说什么弹指恒河沙数劫。一半是中宵火尽和灯灭;说什么多生性海光明彻,一半是半渡风生无船接。”
舒安歌唱到这一段儿,神情圣洁庄重真如天女下凡一般,台下观众全都静了下来,出神的望着台上仙女,眼眸中全是惊艳之色。
唱完最难这一段儿,舒安歌再看向包厢时,何梦莹人已经不在了,她唇角微微勾起,朝台下抛洒着篮中鲜花,众人争先哄抢。
关上包厢门后,何梦莹回到了她之前坐的包厢里,恨恨的望着台上人。
她没有立即走,这出戏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散场了,何梦莹打算在散场后,找找周美云的晦气。
不就是一个戏子而已,她就不信祈衡宇那样清冷的人会将她当回事儿。
“我佛慈悲大旨,宣布已完,不免回转西方去者!但愿言下打碎了苦虚空,且莫管咱有花没处洒。”
天女的戏份唱完了,舒安歌提着花篮盈盈微笑着下台,紧接着文殊师利、众菩萨和维摩诘居士及众闲杂人等在唱完了最后的念白后,也纷纷下了场,天女散花正式谢幕。
幕布拉下之后,观众席上依然十分热闹,大家议论着戏中角色,其中天女一角儿被提及的频率最高。
包厢中的客人,在谢幕之后慷慨解囊,大方的打赏着方才演出的戏子们,其中舒安歌收到的又是最多。
舒安歌到了后台,众戏务人员欢喜鼓舞,殷勤的聚在她身边,笑声不断的分享着场外观众在演出时如何叫好和喝彩。
众人簇拥着她在梳妆台前卸妆,盛情难却,舒安歌只好由旁人帮自己洗去脸上各种颜料。
唱戏时上的妆非常浓,对皮肤损耗非常大,所以大部分唱戏的伶人都很注意保养。
即使这样,不管混没混成名角儿,大部分唱戏的到了三四十后,卸了妆一张脸皮肤差的几乎不能看了。
舒安歌风华正茂,正是嫩的能掐出水的年纪。卸了浓妆之后,白里透粉的脸颊就像是新剥壳的水煮蛋一样白嫩。
“周老板,您的皮肤很真好。”
演花奴的在旁边站着卸妆,看到洗去铅华的舒安歌后,由衷的赞了一句。
舒安歌笑了笑,还没说话,突然又有人喊道:“周老板!”
第776章 坤伶皇后征服一代督办25()
舒安歌将耳坠取下,钗环放好,微微侧脸看向喊她的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面孔,他叫小宋,负责在场里场外跑腿传话。
“什么事儿?”
舒安歌对着镜子,用手帕擦了下颈上沾的香粉,慵懒的问了一句。
唱戏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和心力的事儿,一出戏动辄几个小时。在这期间,她在幕后要不时变换妆容和戏服,登台之后又要全神贯注的唱念做打,不敢有丝毫懈怠。
折子戏里藏着人生的悲欢喜乐,戏子的感情湮没在油彩之下。
下台之后,舒安歌耳畔仿佛还在回响着戏台上锣鼓喧天的伴乐,眼前还飞舞着姹紫嫣红的鲜花。
“周老板,贵宾包厢中有几位主顾要来后台看您,外面正拦着,用不了几分钟就到后台这儿了。”
小宋陪着笑,给舒安歌作了个揖,神色有些局促。
舒安歌随手抛给他几个小银币,微微颔首道:“谢了,我知道了。”
这个时代,唱戏的人是没什么身份,混成名角儿有大人物捧着,平时还能端着几分姿态。
像舒安歌这样刚挑大梁还没大红大紫的戏子,有人愿意见她,那是看的起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既来之则安之,舒安歌对着镜子整理着衣裳,戏服还没换,光洁的手腕在灯光下盈盈如玉。
不一会儿,从外场走进来几个人,年纪从四十多到二十多不等,有男有女热热闹闹。
舒安歌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问了声好,不期然瞧见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交通局的刘副局长,那个曾经和周婆子一起合谋骗过周美云的人。
他年近三十,留着两撇小胡子,头发上抹着头油,手里端着一顶文明帽,笑起来时牙齿发黄,一看就是个老烟木仓。
刘副局人在这几个人里,地位不算高,站在几人后面,生的不算漂亮个头又不高,是很不起眼。
即使在当初还未扬名的周美云追捧者中,刘副局长的身份地位也只是一般。
当年周美云之所以被他骗,看重的不过是一个老实和仁厚罢了,谁知一切都是假的。
舒安歌眼皮垂了垂,拨弄着涂了凤仙花的指甲。
“美云小姐头一次登台演出,能有如此辉煌表现,实在令人钦佩。”
说话的是一个满身公子哥儿气息的年轻人,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镶金宽边眼镜,穿着雪白的西服,胸前还别着钢笔和手帕,苍白清秀的一张脸上,漆黑的眸子格外闪亮。
“先生过奖了。”
舒安歌照旧是含蓄一笑,被称作先生的年轻男子,脸唰的红了下,扶着眼镜架说:“美云小姐别客气,免贵姓周,你以后我瀚云就好。”
他笑容腼腆的做着自我介绍,刘副局长凑了过来,凑趣儿的恭维道:“美云小姐,这位可是财政部部长家公子,才貌双全年轻有为。”
“原来是周公子久仰久仰。”
说完久仰之后,舒安歌似笑非笑的看了刘副部长一眼,笑吟吟的问到:“不知这位如何称呼,我看您鼻高眉阔,一定是个有大成就的。”
被一个区区交通局副局长抢了风头,周瀚云有些不高兴了,他不舍得对美人发火,用眼神冷冷的刺了刘副局长一下。
刘副局长本来想拍周瀚云马屁,谁知一下子拍到了马腿上,他谦卑的弓着腰,笑着拱手说:“美云小姐谬赞了,在下只是混口饭吃的小职员,哈哈,小职员。”
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舒安歌眸中含着笑,微红的脸颊好似果冻一般晶莹剔透惹人怜爱。
周瀚云一向喜欢捧戏子,常在天香戏园流连,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一颗心被迷得七荤八素。
他看着舒安歌笑,自己也跟着笑,随手摘下食指上戴的钻戒,往前走了一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美云小姐不要见笑。”
周瀚云家中十分富贵,随手摘下的钻石个头极大,足足要值上几百元。
舒安歌将手背到后面,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这样贵重的礼物,美云不能收。”
随周瀚云来后台的人,都是与他交好的,听到舒安歌的话后,一个个起哄道:“周兄这是头一次碰钉子,稀奇,稀奇。”
众人这样起哄,周瀚云心中有些自得,面上刻意作出苦笑来,将钻石戒指往舒安歌面前又是一递:“美云小姐还是收下在下的礼物吧,不然周某要被大家嘲笑好一阵了。”
他举手投足间,刻意彰显着贵公子身份,反而让舒安歌察觉出,他家恐怕是后来才起兴的。
真正有身份的人,鲜少会将追随者的话看到眼中。
何梦莹进了后台后,在一个没灯光的角落中,暗暗观察着周美云的动向。
当看到周瀚云在一伙人的怂恿下,前来找周美云搭讪时,她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在何梦莹看来,像周美云这样不庄重,到处勾三搭四的人,是绝对配不上祈督办的。
怎样才能让祈督办知道她的真面目呢?
何梦莹咬着唇,手指在角落中的衣架子上敲着,瞬间有了主意。
她悄悄的绕了出去,找场务去祈督办的包厢中,向他传消息说:“周美云小姐在后台被人缠住,让他过去解围。”
若祈督办真的在意周美云,自然会替她解围,他若亲自到场自然能看到她左右逢源的一幕,即使没亲自到场护兵也是能代为转达的。
何梦莹打发了场务之后,这才拎着包施施然的出了戏园子,打电话从家中叫了一辆汽车,准备打道回府了。
戏园子中,每场戏刚散场的时候,是最为纷乱嘈杂的。
前来看戏的贵人,要么早早的离开错开高峰期,要么晚离开一阵。
何大帅在何梦莹走后不久,收到家里送来的消息,提前回去了。
戏散场后,祈衡宇一个人在包厢中等着人少之后离开,免得碰到熟人被迫应酬。
他没捧过角儿,也鲜少来听戏,所以不知道戏结束后,若是有关系的人,可以到后台去看扮戏的人去。
(喵,突然觉得,我们的祈大叔很乖呀)
第777章 坤伶皇后征服一代督办26()
祈衡宇正在静静的想事情,传信的场务到了,看到两个腰间别着盒子炮穿着军服的护兵,他先露了怯。
但一想到拿到手的赏钱,以及不能得罪的何大帅家小姐,他又挤出笑大着胆子将话禀报给了护兵,由他们转告祈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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