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是夏天,北平还没起风沙,要是在秋天,她一张嘴怕是要吞一把沙子了。
黄包车总不如汽车舒服,不但颠簸,而且坐在车上容易被人看见模样,尤其是窈窕美貌的女子,更容易被人打量。
舒安歌生的很美,所以她的车一路跑过去,不知收揽了多少目光。
她将手搭在膝盖上,悠闲安然的欣赏着街上风景。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风情,民国正处于新旧交替之时,从街上建筑还有商店以及行人服饰,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种变化。
何梦莹与表哥一起出门逛洋行买衣服,远远的看到黄包车上穿洋装的少女有些面熟,她再一想顿时想起她是昨夜陪祈督办的女人。
嫉妒这东西,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何梦莹昨日费心思从沈副官那里打听到,陪祈督办的女人叫周美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戏子而已。
若是往常,何梦莹根本不会将一个戏子放到眼里。但是昨日,她被祈衡宇当众下了面子,周美云又跟在祈督办后面狠狠打了她的脸。
何梦莹自然记住了这号人,想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日后见了祈督办,不要妄想攀龙附凤,老老实实的滚开就是了。
“表哥,你看到前面黄包车中,那个穿杏黄色洋装的人么?”
何梦莹唇角噙着一抹冷笑问到,刘海德正在看风景,听了她的话,将视线移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黄包车中皮肤雪白人比花娇的小姑娘。
他两只眼珠子动也不动,咽了咽口水问到:“怎么,车上坐的是你同学,看起来挺漂亮的,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何梦莹气恼的横了刘海德一眼,他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周美云的脸,恨不得将她吞到肚子里去。
男人都是这副德行,何梦莹就不明白了,周美云除了那身楚楚可怜的骚气,还有什么可看的。
“什么同学,一个下贱的戏子而已。表哥,她昨天在舞会上,当着许多人的面嘲讽了我,我想你替我出口恶气。”
何梦莹咬牙切齿的说着,刘海德虽然色迷心窍,但也知道,相比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他这个骄纵的表妹更需要捧着哄着,谁让他的大舅是何大帅呢。
刘海德笑了笑,食指拇指一碰打了个响指说:“表妹说要怎么出气,我按你的话来。”
只是一个戏子而已,还是一个不出名的戏子,刘海德也是常捧角儿的,根本没将黄包车里的小姑娘看在眼里。
何梦莹阴阴一笑,凑近了刘海德耳朵嘀咕了一阵,两人很快达成了协议。
人在车中坐,祸从天上来。
舒安歌正在看沿路的招牌,只听见“叭叭叭”的刺耳汽车鸣笛声后,黄包车猛然停了下来。
她抬头朝车里望去,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身材有些肥硕,头发梳的溜光的年轻人,腻着一脸笑从车门中走了出来。
车夫被汽车挡住了路,车里又下来了一个阔人,二话不说先赔礼:“这位爷,我们要忙着赶路,不知您有何贵干。”
刘海德不说话,肥腻腻的脸上,一双不到的眼睛,贪婪的从舒安歌上身一直扫到她腰上。
他故意大着嗓门儿,高声喊道:“这不是美云么,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偷了我的钱包就不见了。”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污人清白的话,其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周美云认识的人不多,眼前这个一脸油腻的龌龊男子,她记忆中无半点印象。
舒安歌将目光放到了他身后的汽车上,深色玻璃中,一个模糊的女子轮廓映了出来。
她这思量着,对方为何会知道她的名字,车门开了,一个穿着蓝白格裙子头上戴着白色发网的少女,从车上走了下来,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表哥,婊子无情戏子无意,这种东西何必跟她见识,教训一顿就好了。”
是何梦莹,这一瞬间,舒安歌全都明白了。
她就说原主根本不认识这个肥腻的男子,平日里规规矩矩的,也不曾花天酒地过,怎么会被人当街侮辱。
何大帅家的小姐,是有这样当街折辱人的底气。
但任凭她们辱骂,也不是舒安歌的作风,她在考量之后,直接拿起一袋子冰淇淋,当暗器一样,朝着何梦莹还有她表哥脸上砸去。
天气热,舒安歌身上的冰淇淋已经化了一些,结结实实的砸到脸上,给他们开了满脸花。
何梦莹没料到舒安歌胆子这么大,她脸上冰凉一片,视线完全被遮住,一边拿手绢擦脸一边怒骂到:“贱人,我是何大帅的女儿,我要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她拿帕子将脸擦干净,睁开眼时,发现看热闹的人都散去了,周美云更是无影无踪,气的胸膛里冒出一团火来。
刘海德脸上被砸的冰淇淋更多一些,有一个砸中他的鼻梁,鲜血直冒,疼的他哎呦直叫。
“还擦!表哥你太没用了。”
何梦莹跺脚嗔怒到怪刘海德,他回过神儿来一看,哪里能瞧见周美云的影子,只能赔笑哄表妹。
舒安歌自然是走了,她只跟车夫说了一句话:“你现在不跑,还等着他们记住你的脸么?”
一句话,就让黄车夫两脚如飞,拉着她就冲到了小巷子里,七拐八拐的远离了这条街道。
出了这档子事儿,车夫怎么说也不敢去仁和街那边了。
舒安歌也体谅他,让他将车又拉回了京华旅馆,她再次上楼歇着了。
找房子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舒安歌今日在街上扔了何梦莹一脸冰淇淋,也要小心她和她的表哥。
好在舒安歌现在无牵无挂的,被两人记恨也不怕,她人在旅馆中住着,难道他们还能开了天眼找过来不成。
要是他们想方设法找到周婆子和周壮实去算账,舒安歌反倒要拍手称快。
回到旅馆后,舒安歌让听差去买了几份新报纸,认真看了起来,娱乐新闻不外乎一些戏剧或者电影播出预告,时事新闻基本都是围绕这次“华北民主国民会议”有关。
上次那个记者偷拍她和祈衡宇被打坏相机的事儿,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舒安歌想到这里,为倒霉催的记者掬了把同情泪。
会议结束了,几位大人物没立即回去的意思,北平空前的热闹了起来。
舒安歌心里痒痒,很想知道祈衡宇在北平暂居在哪里,但因没有人脉,只能揣着这个疑团。
到了次日,舒安歌起了一个大早,天还彻底亮,就雇了一辆黄包车前往仁和街。
从京华旅馆到任何街,几乎要横穿过小半个北平城,舒安歌马车到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多光景了。
仁和街上,树木森森,树叶随风摇曳,红砖绿瓦的小洋楼与四合院错落有致,风景淡雅秀丽。
这里风景很不错,还有一所著名大学坐落在此处,算是北平城中比较富贵的地区之一。
舒安歌沿着街道缓缓走着,留心着两旁门上有没有贴招租的启示。
走到一个四合院前时,舒安歌老远就看见,门前挺立着几个怀揣盒子炮(即手木仓)的大兵,连两边的院墙处也站着卫兵。
舒安歌顿下了脚步,抬头望向门匾,上面悬挂着一个柳字,她细思量下,也想不到北平城里有哪个姓柳的官员能带这么多卫兵。
这四合院是典型的中西合璧风格,几近几处的院子里,矗着一栋小红楼。
也是巧,离这家四合院还有三户人家的地段,一扇朱门上刚好贴了招租启事。
舒安歌叩了门,过了一会儿,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答到:“来了,这就来人。”
门开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蓝褂子和黑阔腿裤的老头,出现在舒安歌眼前。
他一看来人是一位打扮光鲜靓丽的小姐,面上立马浮出笑来:“您请,小姐是来租房的吧?”
舒安歌朝守门的大爷笑了笑,应到:“是来看房子的。”
那门房一边将舒安歌往里请,一边滔滔不绝的介绍到:“我们这房子环境极好,屋里干净,还有很多家具,通了电灯电话自来水,真是一等一的好。”
他可劲儿夸着房子,连院子里的梨树、桂花树,都要特地指给舒安歌看,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可见他对这房舍的喜欢来。
舒安歌心里存着事儿,跟着门房在楼上楼下走着,这里装修果然十分方便,布置也很典雅。
两人聊了一会儿,也有些熟悉了,下楼梯时,舒安歌略作忧色的问了一句:“这房子是极好的,只是一点让我有些害怕。我看那不远处有一家宅子,外面站着扛木仓的大兵,来来往往总让人害怕。”
门房听到这里,胡子往上一翘,摆摆手说:“小姐不要怕,那所宅子以前住的是祈督办的母亲,前两年祈老夫人过世了,房子大多空着。督办来北平时,若是有空便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祈督办是个好官,从不欺压邻里的。”
舒安歌因着好奇打听了下消息,没想到就是这么巧,祈衡宇竟然也在同一条街上住。真是天定的缘分,躲都躲不过。
原本舒安歌还想四处走访一下,再定下住处,如今她打定主意,就要在这里租房子了。
(今天好大一章哦,所以只有一更,因为散开的话,剧情就太少了,么么哒大家)
第765章 坤伶皇后征服一代督办14()
定下来之后,舒安歌随着门房在院子里又走了一遭,笑着问到:“这栋小楼,租一个月需要多少钱?”
自从上个租客搬走后,小楼已经空有半个月了,若是无人租房,老门房要一直在这里守着。
他急着拿赏钱,有人问价,心里自然是极高兴的。
“小姐真是好眼光,我们这房子是极地道的,左邻右舍都是贵人,地理位置还十分方便。东家留过花,这房子一个月一百钞,包圆了水电费。”
门房伸出两只手,胡子一翘一敲,殷勤的说出了价格。
舒安歌皱了下眉头,手碰着院子里盛开的凤仙花问了句:“哪里那么贵,这边房子不都是六七十一个月么?”
她这一问,门房苦着脸说:“小姐,您也看到了,我们东家这房子,大式的家具都有,地方也干净明亮。”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舒安歌抿唇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珠里透着柔和的光彩来,她掐了一朵凤仙花,笑着说到:“您老人家也别冤我,这边的房子纵然贵,捌拾元也足够了,哪里能比别人过上那么多。”
门房苦了脸,耷拉着眼皮说:“您等一等,我这就给东家打个电话,若是东家愿意让步,价钱上还能商量商量。”
“好,劳烦您了。”
舒安歌微微点头,门房敏捷的朝楼上走去,给东家挂了电话。
电话在屋子里放着,隔了几重墙,舒安歌听起来不是很清晰,只能隐约听到门房在和东家商量价钱。
过了一会儿,门房回来了,脸上挂着笑和和气气的说到:“小姐,我跟东家仔细商议了,您若是诚心要租房子,一个月八十清三份儿,再少是真不行了。”
门房态度很坚决,脸上笑也很和蔼,舒安歌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也是很值得的,最重要的是与祈衡宇母亲留下的房子很接近。
“好的,就这个价钱吧。”
清三份与现代租房押一付三差不多一个意思,但这里额外多了一笔打扫费,由旧房东的手与新房客的听差一起分,也就房东直接将钱拿下。
舒安歌和门房约了时间后,第二天与房东在这个院子里见面签合同。
她出了小洋楼后,坐上车子前往商业街上,买一些被褥日用品等。小洋楼里大家具不缺,零碎的东西还是要自己置办的。
考虑到之前大街上遇麻烦的事儿,舒安歌特地买了许多柳叶刀,贴身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可以,舒安歌最想要的当然是手木仓。
买来的物品,她直接让人送到了仁和街的小洋房里。
时间过的极快,一眨眼就到了约定的时候,房东打扮很文明,言谈举止极文雅,合同签的很顺利。
对方没有过问舒安歌的职业,在这个年代,只有钱到位,房子是不拘租给谁的。
租好房子之后,舒安歌在中介那边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送几个手脚伶俐的男女过来。
舒安歌挑了一男一女,负责打扫卫生还有跑腿。此外,她又雇了一个厨师,负责采买食材和做饭。
一番张罗下来,寂静的小洋楼热热闹闹的,也有了家的气象。
舒安歌挑人时,选的都是手脚伶俐懂眼色的人,她特地交待了,她没有吩咐的时候,他们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用留心她的行踪。
若不是房子太大,舒安歌大约会懒得雇人。
离第一次见到祈衡宇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白天时,舒安歌在街上徘徊过一段时间,将柳宅附近情形探访的一清二楚。
夜色降临后,舒安歌决定前往柳宅一探究竟。
这不是一件简单事,柳宅院墙高约一丈六七,墙上挂着电网,网上还有许多小铁刺,再上面就是尖锐的玻璃片。
这个年代,许多大户人家为了防范宵小之徒,墙上都设有这样的机关。
除了这些,扛木仓站岗的卫兵,白天到黑夜一直换岗,将门守得死死的,要是不开眼的人想要从大门闯进去,怕是要射成马蜂窝。
小洋楼到了夜里,到处都是灯火,通明一片,好似白昼一样,想要潜入进去,非要插上翅膀不可了。
舒安歌在进行反复侦查之后,决定从柳宅与邻居相邻的那边绕过去。
若是与祈衡宇换了性别,她这也算夜探香闺了。
舒安歌换了一身方便夜行的衣裳,腰间系着麻绳,挽了个发髻后,轻巧的翻入了柳宅旁边的宅子。
说来也巧,白天时没什么出奇的宅子,晚上时人突然多了起来,看他们神色装扮都不像一般人的样子——舒安歌还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枪。
这人到底是何时来到这个宅子中的,又怀着什么目地。
舒安歌犯了嘀咕,如蝙蝠一般轻飘飘的贴在屋脊上,偷听着这些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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