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兵统共一万五千人,这其中,有三千多人是昔日于苏鲁一并被孔晟俘虏,这些军卒对孔晟万人敌的勇猛牢记在心历历在目,但大多数的奚兵来归夏邑,只是被动跟随,对孔晟和夏邑的归属感不是那么强。
但奚人对于首领和王族的忠诚非一般民族所及。苏婳作为奚兵统率和西奚公主,若是苏婳真的与孔晟夫妻一体,那么,孔晟自然也就会变成西奚兵马效忠的对象。
孔晟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但他更明白,真正的归附来自于发乎于心的敬畏,自己即便是因为苏婳的缘故而获得了这支奚兵的指挥权,但真正意义上的威信还是建立在自己身上。
孔晟没有骑马,而是缓缓步行返回之前的督军府现如今的太守府。一路之上,过往行人商贾纷纷驻足向孔晟躬身见礼,孔晟面带微笑,一一还礼。
苏婳在孔晟身后行来,见他一扫方才肃杀冷漠的凝重变得整个人如沐春风,眸光中的奇色越来越浓。
在孔晟身边呆的时间越久,她反而越发觉得孔晟越来越难以看透。谁也不能洞悉,在这具单薄瘦弱的少年躯壳里究竟隐藏着一个怎样妖孽般的灵魂。
而且,苏婳还发现了一个在她看来特别有意思的现象:越是底层的人,孔晟就越加的温和,而反过来,越是处在孔晟权力领导层中的人,比如说唐根水这些人,孔晟反而越加的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从表面上看,孔晟对唐根水远远没有对一个普通军卒那么温和客气,这在苏婳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
所以,夏邑军中,普通军卒对于孔晟是爱戴高于敬畏,而所属部将则反之,敬畏成分更多一些。这种治军和御下模式,给苏婳很强的新鲜感。
孔晟笑吟吟地慢慢行来,在路过李川所在宅院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宅子中传来尖细的女子惨呼声,眉梢一挑,一个箭步就窜上了台阶,一脚踢开门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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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第298章 雷霆之怒(3)()
院中,一个侍女面色惨淡地跪伏在地,李川则气势汹汹地挥着皮鞭,口中怒斥着,正在鞭笞可怜的女孩。复制址访问 :
鞭落如雨。女孩的身子本来就单薄,如何能经得住李川狠毒的抽打,每一鞭落下去,都引得女孩惨叫连声,身形剧烈抖颤。
还有两个仆从噤若寒蝉地垂首站在一侧,大气不敢喘一声。
孔晟怒形于色,爆喝一声:“住手”
李川挥舞着皮鞭抬头来见是孔晟,就喘息着冷冷道:“孔晟,本世子教训侍婢,你也要来干预吗?”
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怒色和轻蔑。他心道:虢王一系都没落至此了,你这所谓的虢王世子还分不清状况,还在老子这里摆谱,简直就是愚蠢透顶。
孔晟淡淡道:“她犯了什么错?”
“本世子想打就打,还需要什么理由?”李川傲慢地昂首盯着孔晟:“你来的正好,本世子这两天烦闷,想要出去走走,你安排车马护卫跟着我”
孔晟不怒反笑:“世子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这间宅子里。至于这些下人,是孔某安排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的,并不是你的奴仆,由不得你肆意鞭笞欺凌”
李川大怒:“孔晟,你竟敢圈禁本世子?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孔晟顿时怒不打一处来:“李川,虢王被朝廷夺去职权,目前已经赶赴凤翔见驾请罪。本官念凤阳郡主的旧情,这才留你在夏邑暂避一时。若是你再不识抬举,无事生非,耀武扬威,休怪本官翻脸无情,将你拿下送朝廷治罪”
“来人,将李川送回房中闭门思过”孔晟冷冷大声道。
孔晟身后,两名彪悍的军卒立即上前来不由分说就架起李川来关进了卧房去,李川大脑中一片空白,孔晟的一番痛斥直接点醒了他,如今的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高高在上的虢王世子了,而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孔晟俯身下去搀扶起被鞭笞犹自浑身颤抖哽咽哭泣的侍女,柔声道:“你不要害怕,从今天开始,若是李川再敢放肆,你可以直接去太守府向我报告——本官一定严惩不贷”
孔晟将受伤的侍女交给了另外一个侍女照顾,然后向他派来照顾李川的几个仆从微微点头,然后扬长而去。
李川这里发生的这点小插曲对于孔晟而言根本微不足道,事实上,如果不是李萱的托付,他懒得理会李川,直接将李川驱逐出夏邑任由其来去就是了,何必管他?但他毕竟欠了李萱不少人情,照顾下这个不懂进退不识时务的纨绔世子,也算是还李萱的人情。
孔晟继续缓步走向自己的太守府,一路上,他依旧面带微笑与过往的行人寒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张巡的到来和张巡的建议让他意识到,继续在夏邑镇守积蓄实力固然是明智的选择,但这种选择太过保守,缺乏进取精神。为了日后更大的发展,为了完成和实现他谋划中的更为宏伟的人生目标,他不得不冒一冒险。
进攻济阴郡拿下高承义和宋亭的叛军,孔晟不是没有考虑过,而且是极其慎重的考虑过——但他一直没有下最后的决定。以夏邑如今的实力,联合睢阳所属,再背靠江北的贺兰进明,击溃高承义和宋亭可能性还是蛮大的,只是孔晟担心拿下济阴郡城容易,长期守住济阴郡城难。
而若是由此引起河北河东叛军兵力南下,就无形中给河南战场增添了更大的压力。
所以,孔晟迟迟没有下决断。
当然,他就是做了决断,也不会让张巡这些人牵着鼻子走,被人利用为政治工具。
南宫望从后疾行追了上来,他压低声音道:“孔师弟,其实山人觉得,张巡的建议可行。我军奇袭济阴郡城,拿下这座城池,将城中粮草一扫而空,撤军返回夏邑,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孔晟停下脚步,笑了笑:“南宫师兄,我们攻下济阴郡城,就为了夺取对方的粮草?这太不值当的了。而且,我们兵力不足,很难分兵守住济阴郡,这座城池若是守不住,即便没有了高承义和宋亭,还会有其他叛将率军占领。”
南宫望也笑道:“夺取粮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再立战功嘛,如果我军能吞掉高承义宋亭的这支军马,孔太守战功赫赫、在朝廷的地位还有谁可以轻易撼动?”
“我们不去进攻济阴郡,恐怕江北的贺兰进明也会动手的。”南宫望又低声追加了一句。
孔晟摇摇头:“贺兰进明没有这个胆魄,此人比虢王李巨也强不了多少,他绝对不会冒险出击的,因为一旦事败损兵折将,朝廷必会降罪。”
南宫望皱了皱眉,没有继续再劝说下去。
孔晟回头扫了南宫望一眼,抬步进了太守府,“南宫师兄,你随我来”
南宫望愣了一下,还是紧随其后直奔孔晟的房。
孔晟推门而进,扬手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军事地图,指了指济阴郡的位置沉声道:“南宫师兄,拿下济阴郡城其实不难,难的是我们耗费偌大代价若是守不住这座城,这次进攻的意义就不大了。”
“我担心的是,河东河北的叛军会顺势而下,你难道认为我们这点兵力能挡住叛军主力的疯狂报复吗?”
“一旦我们折损在济阴郡城,不仅河南的大好局面化为泡影,还会触怒朝廷和皇帝,你说我们冒这么大的险就为了夺一点粮草,是不是太不值了?”
南宫望深深凝望着地图,良久才叹息道:“孔师弟深谋远虑,目光独到,非山人所能及。山人惭愧。”
“但是,我们困守夏邑睢阳一线,说起来也只能是权宜之计。”孔晟的声音低沉有力。
南宫望愕然抬头:“孔师弟,你的意思是……还是要整军出击?”
“然。”孔晟目光中的光亮越来越浓。
“南宫师兄,代我传令下去,全军战备,调集粮草辎重,三日后北上”孔晟断然挥手。
南宫望大惊:“孔师弟,你不是说进攻济阴郡得不偿失嘛,怎么还要出兵呢?”
孔晟轻笑一声:“南宫师兄,谁说我要进攻济阴郡了?我真正的目的是佯攻北上,然后……拿下这个地方”
南宫望身形陡然一震,望着孔晟手指圈点的这个位置,神色摇荡,良久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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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第299章 江湖再见!()
夏邑军紧急动员起来,南宫望和许远联手调动所有部门,开始为大军出征做各种充分的准备。复制址访问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发动,后勤保障的重要性无与伦比,直接决定着战役的胜败。
一道军令飞速传往睢阳。孔晟命令张巡所部除留少数兵力守城之外,大部分于两日后在宁陵集结。
孔晟聚将发布完最后一道战争令,回到府中,见聂初尘的房门紧闭,突然想到这两日因为忙于公务似乎有些冷落了她,就心头一动,走过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无一丝动静。
孔晟皱了皱眉,推门而入。房间内空荡荡地,床榻上收拾整齐,没有人影。
孔晟心头浮起一抹凝重,他左右四顾,见聂初尘视若生命的穿云弓和她的行囊都不见了,吃了一惊,疾步走向案几前,他已经看到案几上放着一封信函。
但信函的字迹却明显不是聂初尘所留。上面只有八个龙龙飞凤舞的大字:宿命姻缘,江湖再见
孔晟眉头紧蹙,心道聂初尘好端端地怎么不辞而别?这字迹不是她所写,又是何人所留?
孔晟眼前浮现起聂初尘那张明媚艳丽的面孔,心头掠过丝丝不舍,良久他才轻叹一声,捏着那封信函出门高呼道:“请南宫望来。”
南宫望急急而来,他从孔晟手里接过信函,只扫了一眼就脸色骤变道:“这是吾师笔迹,孔师弟,吾师何时来到夏邑又为何带走了聂师妹?”
孔晟摇头无语,神色郁闷。他心道:原来是南宫望和聂初尘的师傅范云聪,范云聪是来无影无无踪的江湖游侠,出了名的神秘人物,他突然出现在夏邑又带走了聂初尘,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宫望也有些震惊和失望。
震惊的是范云聪的突然出现,失望的则是师傅现身夏邑却没有与他见上一面。
“孔师弟,不要担心,吾师与司马仙师是平生挚友,你是司马仙师的弟子,又与聂师妹有婚姻之约,吾师肯定没有恶意。”南宫望劝道:“吾师一向来去无踪,做事神秘而有深意,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用意,既然我们想不出就不如暂时不想了。反正你要率军出征,待日后,山人寻找吾师将聂师妹带回交还给你就是。”
孔晟哦了一声,再无多言。
聂初尘离去他有不舍,但只要她平安无恙,暂时的分离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只是突兀冒出来一个范云聪,他什么时候来了夏邑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聂初尘,他作为夏邑主帅,竟然一无所知,这让他心里陡生警兆。
这些江湖侠客武功高强手段神秘,若是叛军中也有这类人物,自己的安全堪忧啊。好在自己这边还有一个穆长风。但很显然,穆长风与范云聪相比,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剑客。
对于师傅范云聪,无论是南宫望还是聂初尘,对孔晟讲述都寥寥无几。在孔晟的印象中,范云聪是一个比司马承祯更神秘的江湖游侠,这世间能知他底细的人没有几个。
孔晟当即拿定了主意,若是日后聂初尘不归来,他就去拜望司马承祯,向司马承祯询问范云聪的下落。
因为聂初尘的离去,孔晟心情烦躁地出了这间卧房,在院中迎面撞上了正从城外兵营回来的一身甲胄的苏婳。
苏婳瞥了孔晟一眼,欲言又止。
孔晟只是下达了出政令,但具体行军方向却没有向诸将言明。只是从孔晟发布的数道军令的信息综合分析中,苏婳判断孔晟要集合大军北上进攻济阴郡城。
苏婳认为,孔晟此举完全是昏了头要铤而走险。在她看来,济阴郡叛军数量两倍于夏邑军,而且还是以逸待劳,夏邑军长途奔袭,即便能拿下济阴郡城,也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孔……孔太守,苏婳有话要说。”苏婳转身走向孔晟,拦住了孔晟的去路。
孔晟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此次出征,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你……”苏婳有些羞恼:“独断专行,狂妄自大,我就要看看你将来怎么收场”
孔晟拂袖而去,苏婳也跺了跺脚冷着脸回了自己的屋子,两人不欢而散。其实说起来,自打苏婳归唐之后,两人虽然住在一个院中,但见面的机会却也不多,单独相处的就更少了,而仅有的几次还以不欢而散居多。
苏婳回到自己房中,越想越气,越想就越不甘心。
孔晟要拿夏邑军去冒险,她管不着也管不了;但是西奚兵马也随同出征,若是夏邑军惨败而回,西奚人也要损兵折将啊。
苏婳气呼呼地出了房,走到孔晟的卧房门口,敲了敲门。没人应答,苏婳就没好气地推门而入。
但她的人刚进去就面红耳赤地尖叫一声,立即背过身来,颤声道:“无耻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不穿衣衫?”
孔晟只穿着暴露的由他亲自教导仆妇缝制出来的美其名曰内裤的玩意儿,浑身赤条条地站在地图底下沉吟不语。这对于苏婳来说,与全身赤…裸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孔晟无所谓地扭头扫了苏婳一眼,见她捂住脸背向自己,不由淡淡道:“天气这么炎热,我自己一个人在房内,还穿衣衫干什么?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苏婳捂住脸羞怒道:“你穿上衣衫,我有话要说”
孔晟哈哈一笑,大刺刺地光着身子走向床榻,盘膝在榻上坐定,把外衫罩在下身上,却依旧光着膀子。
苏婳慢慢回头来,试探着松开了捂住眼睛的手,但触目所及的还是孔晟精赤的上半身,她当即羞得满面通红,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夺门而出。
身后,传来孔晟慢条斯理的声音:“娘子,你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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