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个案子的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最主要的是牵扯到了严家的脸面问题。
虽说这个案子如今几乎已经定案了,可到底是刑部需要复审,这个时候若是能找曾毅些麻烦,那严家那边必然满意。
可郑晓却不愿意如此去做,这个案子的卷宗及签字画押等他都已经看过了,这个案子几乎已经可以算是铁案了。
尤其是那三十多万两的白银就是铁证如山,让这个案子根本就不可能翻转。
这种情况下,去找曾毅的麻烦,那就是要坏他郑晓的名声,更何况,他原本就从不攀附严家的。
闵煦摇了摇头,脸上悲苦之意更浓,身子略微前倾:“大人,话不能如此说,此案交予咱们刑部,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如此案子,有锦衣卫和宫中派去的钦差,岂会有错?”
“更何况这三十多万两白银可是已经运回京了,若是这案子有错,那这白银是不是该退回去?”
闵煦这话,是意有所指,这三十多万两白银进京了,哪还有吐出去的道理,如今盯着这三十多万两白银的衙门可是不少,甚至就连当今圣上都想把这三十多万两白银收入库中呢。
所以,除非是出现了天大的偏差,若不然,这个案子就不可能逆转了,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郑晓也不吭声,只是眉头紧皱,听着闵煦继续往下说话。
“既然是不可能逆转的事情,咱们只是略微的坐下恶人,给那曾毅寻些麻烦罢了。”
闵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大人您试想,不过区区不能改变结果的些许小麻烦而已,算不得什么。”
“而且想来明眼人都该看出这是什么情形的。”
“而且咱们这边也不用为难了。”
“这也算是两全其美之事了。”
闵煦的这个法子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在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多让曾毅跑几趟,多为难他一下,不过这些麻烦肯定也为难不住曾毅。
但是,刑部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让严家那边明白刑部的心意,这就足够了,免得严家疯狂之下,连刑部也给牵扯进去了。
郑晓眉头紧皱,没有开口,很显然是在心里思量闵煦的这个法子,毕竟他平日里就不阿附权贵,这性子也是极为难得的了。
也正因为此,嘉靖才会让他掌管刑部的。
而且,不仅是不考虑严嵩,就是徐阶那边,郑晓也是没有考虑的,换句话说,郑晓当初能任刑部尚书,其实是各方平衡的结果。
也因为郑晓并非是任何一方的官员,若是哪个派系的官员倒霉,真被送到刑部了,那也就各凭能耐了。
其实郑晓也不傻,能做到二品朝廷大员的位置,哪怕是性子刚正的,又有几个傻的?只不过是其秉性刚硬罢了。
所以,郑晓心里清楚,他能够稳坐刑部尚书这个位置,就是因为他的中立态度,若是这个时候他倾向了严家,看似事情不大,甚至他这里也有难处。
可任何事情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原本倒严的官员势力相比严家就若,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中立的刑部尚书靠拢严家,肯定会想法设法的把他拉下台。
而那个时候,就是他面临选择的时候了,若是他能彻底倒向严家,那严家肯定会帮他,可若不能,严家绝对不会管他。
可郑晓心里是绝对不愿意站在严家这边的,严家的名声实在是太坏了,若是站在严家这边,就等于毁了自己大半辈子的清誉。
对于郑晓而言,他自认这辈子官职也就做到这个位置了,六部尚书之一,这已经是极致了,在想进入内阁,以他的根基,几乎是没什么希望的。
至于那一品的官职封号,若是他能够平安无事的最终告老还乡,怕是朝廷也能给一个赏赐,这也算是朝廷历来施恩老臣的惯例了。
所以,郑晓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名声毁了的。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郑晓紧皱的眉头方才缓缓舒展开来,声音虽轻,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这案子该如何审问,就如何审问,一切按照规矩来。”
“不可把旁的事情给牵扯到这个案子里面。”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切皆有本官扛着。”
不管是什么事情,刚开始在下决定的时候,一般都会有所犹豫纠结的,可一旦做好的了决定,甚至说了出来,其实内心的纠结也就烟消云散了,改为接下来自己的决定去努力了。
很显然,郑晓这个刑部尚书就是如此,刚才在考虑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内心也是剧烈的斗争,可是如今,已经做了决定,也就彻底的放松了。
“大人您……。”
闵煦表情急切,想要劝阻,只不过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他和郑晓共事这么长时间了,也算是摸清楚了对方的脾气,话一旦说出来,就不可能更改,是属于那种一根犟筋走到头的官员。
所以现在郑晓这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就意味着,这事绝对不可能改变了。
接下来闵煦要做的,怕就是祈祷严家发起火来,别前来到刑部身上,毕竟刑部也只不过是走个场合罢了。
不过这个可能性在闵煦看来是很低的,严家被接连挑衅,肯定是要重新树立威严的,很显然,单独一个曾毅还是不够的,哪怕曾毅是罪魁祸首,这也不够,必须要有所牵连,才能体现出严家的权势来。
(本章完)
第149章 刑部传召()
曾毅到京的第三天,就接到了刑部那边的传讯。
曾毅虽然不是涉案官员,但是却是当初查案的官员,如今刑部复审此案,按照规矩,也肯定是要请曾毅过去刑部配合复审此案的。
所以对此,曾毅倒是没什么惊讶之处的,这些在之前的接风宴上,张居正就已经给他说过了。
到了刑部之后,曾毅报了姓名,就有衙役领着曾毅去了后衙,很显然,这是早就有所交代的,若不然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哪能随意进出刑部大堂的?
“曾县令请坐。”
刑部后衙,穿着二品官服的郑晓在书案后面居中而坐,左侧则是坐着身穿绯色官袍,胸前绣着孔雀的三品官员。
刑部当中,为三品的官员则是刑部左右两位侍郎,如今刑部右侍郎暂缺,这位自然就是刑部左侍郎了。
而右侧下方,则是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铺好了笔墨纸砚,很显然,这是负责记录问话内容的小吏的位置。
“下官乌程县令曾毅见过两位大人。”
曾毅在大堂中央站定,躬身冲着正前方行礼。
“免礼。”
刑部尚书郑晓眼前一亮,之前他是从未见过曾毅的,原本以为曾毅如此年轻就敢得罪严家,又有功劳在身,想来是个狂傲不逊之辈,可没想到如今这么一瞧,却并非如此,不论是从举止还是从曾毅的神色气质来看,都是稳重知礼之人。
这虽然有些片面,可却也让郑晓之前对曾毅的印象有所改观。
“今个传你过来,其实就是关于案子的事情,需要你回答些问题,毕竟这案子为重案、大案,不可轻易马虎了。”
“曾县令倒是不用紧张,本官问什么,如实说来就是了。”
郑晓这话算是客套话了,毕竟哪怕曾毅不过是区区县令,他也不能一见面就直接问话,更何况曾毅还是有功劳在身的,也并非是犯官。
曾毅再次躬身,声音朗朗:“下官晓得,大人您尽管询问,只要下官知道的,定知无不言。”
这个案子上,曾毅自认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根本就不怕查,也不怕问,甚至越是这样曾毅心里也越安稳,省的生出些不必要的谣传来。
“好。”
郑晓点了点头,满意的道:“既然如此,也就不耽误时间了。”
“本官问你,这个案子你初时是如何发现的?”
“你不过一区区七品县令罢了,且刚上任不久,如何会觉察到知府的问题?
郑晓这话问的不客气,甚至更像是在针对曾毅,可其实是为了曾毅好,而且身为刑部尚书,既然是复查,不仅是要复查犯官,更要复查当初查案之人,免得出现冤假错案等。
曾毅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微微点了点头,就开口道:“当初下官出任乌程县令,就碰到主薄王科借着将女儿嫁给知府做妾的势,把好端端的乌程县正堂给闹的是乌烟瘴气……后下官令……从账册之中,发现了端倪,下官特意派人……。”
曾毅这番话,其实还是有些初入的,不过初入也不算大,只是把当初曾宣去探查的事情给改动了一下。
而这些,刑部是不可能去真的查的,就算是查,乌程县那边贪墨的白银款项也的确是有这个的,不过不多。
“自此,下官起了疑心,而后……。”
曾毅一五一十的没等郑晓询问,就把这个案子最开始的情况给说了个透彻,这让郑晓及闵煦都有些颇为无奈了。
原本这案子是要他们两个刑部的高官来复审的,可结果,刚问了个开头,曾毅这就把剩下的给说了一半了。
这要是继续在说下去,这复审就成了曾毅说,他们听了。
这虽然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本来就是要听曾毅说的,可前提是他们要先问啊,若不然只是曾毅自己这么说下去,而他们刑部这边根本就没问,传了出去,指不定就会坏了刑部的名声,让人以为刑部的复审不过如此,两位负责复审的刑部高官竟然会被下面的官员掌握了主动。
“咳……。”
闵煦咳嗽了几声,面带微笑的看着曾毅,道:“这押送进京的三十多万两白银……。”
这其实就是刑部官员问询的技巧了,哪怕问的是一件连贯的事情,也不会按照顺序去问你,而是打断顺序,提出来一个节点,让你来回答,之后在问另外一个,甚至还会重复问一遍。
这样根本就不给被问之人考虑的时间,若是编造的,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来了。
“这三十多万两白银,其中从……各县……。”
曾毅心里对刑部的问询手段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却也不惧,毕竟这个案子是真实的,可是没有半点夸张和冤枉的成分在里面,不管是换做谁来问,也不管是用什么法子询问,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这次对曾毅的问话,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毕竟曾毅不是犯官,对他的问话也不过是按照规矩惯例进行的,只要曾毅不是傻子,哪怕这个案子是冤假错案,他的回答也不可能出现什么纰漏的。
目送曾毅离开,闵煦脸上的为难之色更胜:“今个这问话也太过简单了,虽然符合规矩……大人您还是小心为上。”
不怪闵煦这么担心,今个的问话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按照规矩在走,甚至根本就连一句为难曾毅的意思都没有。
怕是用不了多久,今个问话的情景就会传到严家那边去,到时候若是严家真的想要拿刑部立威,怕是最近就该有动静了。
“无妨。”
郑晓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比起昨天,却是镇定了许多:“既然传召过曾毅了,接下来,咱们就开始复审此案,争取最快的速度将此案复审一遍,将结果上奏天听。”
见郑晓这个刑部尚书如此镇定,闵煦也就不在多说什么,到底他不过是刑部侍郎,而郑晓才是刑部尚书,肯定是对方说什么,他只能照做了,天塌了,也轮不到他来托。
(本章完)
第150章 依附()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趋炎附势之辈,严家的势力之所以有如今这等景象,其一是因为当今圣上对严嵩的宠信,其二就是这些趋炎附势之辈的攀附。
以严家如今的权势,诸多的消息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严家刻意去打听,就会有人主动献媚的把消息告知严家。
就像如今一般,刑部那边不过刚刚传召曾毅问话不过半天的光景,这边严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严嵩穿着一件灰色长袍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狐皮,他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了,如今更是深秋,对于身体强健的年轻人而言,或许至多是加一件单衣罢了,可是对于严嵩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却是要多穿一些了。
甚至只要是躺在那里一会不动,甚至就会觉得有些发凉了,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严嵩却也知道,他已经老了,精力和体力都跟不上了,甚至不知道哪个时候就会这么睡过去,在也醒不过来。
“刑部。”
严嵩嘴里轻声念叨着,他旁边站着的是刑部左侍郎闵煦,若是郑晓再此,定会十分的震惊,他和闵煦共事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可是闵煦的官声还算可以,也从未有传闻他和严家有所勾结。
当然,在面对严家的时候,有所迂回,这是正常的,毕竟如今严家权势滔天,满朝文武没有哪个敢真的直面严家的。
若是直面严家,不仅仅是要丢官罢职,就是引起矛盾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解决的,肯定是会按照严家所想要的方向发展,这就是严家的权势。
反倒是若懂得隐忍,积蓄力量,或许还能在一些事情当中做些手脚的。
倒不是说满朝文武都是懂得隐忍的人,也有像是曾毅这般直接和严家闹翻的,只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前,严家刚刚权倾朝野的时候了。
而这些年来,这样的官员逐渐的少了许多,究其原因,其实是那些原本朝廷高官当中不愿隐忍的官员早就被严家给排挤打压或是栽赃构陷,以至于要么被贬官离京,要么就是丢官罢职什么脑袋都没了。
而后的官员,只要是强硬反对严家而不懂得迂回的官员,就在没能够担任朝廷大员的。
所以,闵煦平日里面对严家的时候,总是担心的模样等并未让郑晓想多少,毕竟面对严家有几个不担忧的?
可怕是根本就想不到,今个闵煦竟然会出现在严家,当然,这也不算告密,只能算是传递一些消息。
“你们刑部近些年来也没审过什么大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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