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葛飞昂端起茶杯,曾毅识趣的站了起来,笑着拱手道:“下官初来乍到,县里还是一副烂摊子,大人您这又是公务繁忙,下官不敢在行叨扰,还望大人容许下官先行告退,日后在寻了时间前来拜见大人。”
“贵县刚刚上任,的确是要忙一些。”
葛飞昂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了一眼曾毅旁边空无一物,连一杯茶水都没有的茶几,笑着道:“本官就不送了。”
从二堂出来,曾毅一直带着笑意的脸色方才变化了一下,略微显得有些难堪,来之前,在他的想当然里,严家这一系的官员肯定都是猖狂无比,不知收敛。
可如今从这葛飞昂的身上,曾毅却发现他错了,严系的官员当中也不乏这等沉着冷静胸有沟壑的官员。
要知道,此类官员比起那些个猖狂不知收敛的官员可是更难对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付都能给挖一个大坑出来。
二堂当中,曾毅离开大约几个呼吸的时间,屏风后面有人转了出来,站在葛飞昂的身边,弯腰垂首。
“老爷,这曾毅瞧着也不怎么样,太过年轻了,竟然胆敢在老爷您跟前话里藏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的人是葛飞昂的师爷,两人是当年的同乡,只可惜一个榜上有名,一个落了榜,好在两人之前关系就算不错,后来就跟在葛飞昂身边做了师爷。
葛飞昂看着在身边弯腰垂首的好友,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子晋啊,你认为该动了这曾毅?”
被葛飞昂唤作子晋的师爷闻言直起了身子,脸上带着一股自信的笑意:“大人别忘了,京城来信,可是让您找机会拿下了曾毅。”
“若是有可能,最好铁证如山,就算是到了京城,也难以翻案。”
“若是事成,大人您的官职,肯定是要往上走一走啊。”
谭子晋脸上带着肯定之色,双眼中更是充斥着狂热,他虽然落榜了,可却从不认为自己的才华会和那些榜上有名之人差太大。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选择在好友的身边当一个师爷,以展示自己的才华。
“子晋啊,若是这曾毅真的这么好拿下,京城那些个老爷们为何把他给放到了湖州府来?”
“在京城,一个七品官又算得了什么?”
葛飞昂笑眯眯的看着谭子晋,虽然是在询问,可双眼中却是露出了几分的失望之色:“你啊你,一旦牵扯到升官,就想不通了,思绪也就乱了。”
“前程虽好,可也要能拿下方可啊。”
谭子晋楞了一下,眼中狂热之色逐渐消退,倒是并没有因为葛飞昂的这话就心生怨恨,他也知道他自己的毛病。
脸色阴晴变化不定,最终,谭子晋沉声道:“老爷是怕拿下了曾毅,最终您也会……?”
只要不是太过热衷功名,稍微冷静一下,这其实就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事情,正因为在京城严家拿不下曾毅,所以才会给他外放为官的。
可以严家的权势,在京城尚且拿不下一个七品小官,这其中肯定是有诸多的制衡的力量存在。
能制衡严家,已至于严家都拿不下一个七品下官,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又岂敢真的动了曾毅?
诚然,在这湖州府内,他这个知府就算的上是土皇帝了。
想要给曾毅安上个什么罪名,很容易,只要略微用些手段就成。
可怕就怕在拿下曾毅之后,那些制衡严家的力量会发泄到他这个知府的身上。
试问,可以在京城当中制衡严家的力量,一旦发泄到他这个知府身上,怕是脑袋都要保不住啊。
官职虽好,可也要有命去享用才行。
过了许久,想通了这些的谭子晋脸色有些发白,嘴角全是苦涩之意:“大人怕惹祸上身,可京城那边如何回应?”
葛飞昂自然能让谭子晋跟在身边做师爷,自然是信得过他的,毕竟师爷这个角色可以说是要接触到他这个知府所接触的所有秘密。
若不是信得过的人,自然是不敢用的。
也正因为此,谭子晋对于葛飞昂和严家的事情可是十分了解的。
葛飞昂一个三甲能坐在知府这个位置上,不过是因为家中远亲有女儿为严世藩的妾室,可这层关系根本算不得牢靠。
若是葛飞昂能够听话,严家那边自然无事,可若是他不听话了,严家那边立刻就能收拾了他。
而谭子晋问的问题也很关键,这事是京城那边让人送信过来吩咐下来的事情,若是不收拾了曾毅,怕是严家那边就讨不了好啊。
“慌什么?”
葛飞昂瞪了谭子晋一眼,若非是这个好友对他忠心耿耿,以其的才能,自己是绝对不会把他留在身边做师爷的。
“咱们派去京城打探的人回来之前,咱们这边就相安无事,等什么时候打探的人回来了,在做商量。”
葛飞昂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就算是要安一个罪名,也不是这么快就能给张罗好的吧?”
“更何况,在京城都对付不了的,咱们这边这么容易就给把事办成了,那不是显得京城的那些个老爷们无用么?”
“这可容易给咱们招灾啊。”
葛飞昂说这么多,其实就一点,那就是拖字诀,拖一拖是一天,等什么时候拖不下去了,且遇到恰当的时机了,到时候在行动手。
(本章完)
第63章 悍妇()
“大人,刚才王主薄过来,喊着人把莫县丞给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曾毅刚回县衙,捕头赵忠奇就在里面候着了,上来就说了这么一件闹心事,原本他还准备今个让赵忠奇带着去访问民情呢,这肯定是要被耽搁了。
“嗯?”
曾毅脸色拉了下来,眉头皱在了一起,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有吭声,很显然是让赵忠奇继续往下说。
“是王主薄家的婆娘跑了过来,一同撒泼,说莫县丞……。”
赵忠奇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出了这等事情,万一曾毅这个县令发起火来,最后为难的还是他们这些下面捕快。
而且,在赵忠奇看来,王主薄家里的婆娘和疯婆娘没什么区别,来县里闹事算什么?指桑骂槐的骂县令大人又能如何?
自家娇滴滴的女儿都送给了知府老爷做妾了,直接去知府老爷府上哭诉不就行了,或者让自家女儿吹一吹枕边风,不是比什么都强?
这些法子不比她来县里哭闹撒泼有用的多?
放着有用的法子不用,偏偏做些丢人现眼的事。
“人走了没?”
曾毅眯着眼睛,停住了脚步,低沉的声音当中带着恼怒之色。
“已经走了,骂完就走了。”
赵忠奇表情难堪的道:“追着莫县丞骂啊,估计是最后骂的累了才走的。”
“王主薄呢?”
曾毅深吸了口气,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王主薄今个过来没?”
“没。”
赵忠奇摇头,道:“平日里主薄大人就不一定来的,除非是有什么事情了,若不然都不来的。”
听完赵忠奇的话,曾毅又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胸中的一股怒火,在京城,哪怕是个升斗小吏那都是知道要脸面的。
可放在这,一个主薄的夫人竟然都和乡野村姑没什么区别,动辄撒野打泼。
这要是在京城,被那些个老学究知道了,肯定是要气的直呼有辱斯文了。
“这县里,是我这个知县官大还是主薄官大。”
曾毅眯着眼睛,看着赵忠奇,幽幽开口。
“当然……。”
赵忠奇一阵头皮发麻,话说到一半,楞住了,他不傻,自然知道县令大人这是真的动怒了,而如今也是让他彻底站队的时候了。
“当然是县令大人您了。”
只是犹豫了一下,赵忠奇就明白他到底该怎么选择了,若是今个他敢站错队伍,估计一会他这个捕头的位置就要丢了。
反正县令原本就是县里的首官,他站在县令这边,旁人谁能说他什么?至于王主薄,只能对不起他了。
毕竟王主薄虽然和知府有牵扯,可在赵忠奇看来,知府大人想换了知县也是难事。至多是给县令一些为难罢了,可却根本就牵扯不到他这个捕头的身上。
更何况,王主薄的女儿只不过是知府大人的妾室罢。
“县丞和主薄,又是哪个官大?”
曾毅仍旧盯着赵忠奇询问,神色十分的肃穆,问的问题虽然很俗,可却是针针见血。
“自然是县丞官职要大。”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站在哪一面,这些问题赵忠奇回答起来也就十分的利索了。
“好。”
对于赵忠奇的回话曾毅十分的满意,识趣的人,总是招人喜欢的。
“你记住一句话。”
曾毅看着赵忠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县官不如现管。”
“去,把莫县丞叫过来,你也随着过来。“
曾毅这话很直白了,这就是给赵忠奇又敲了一下警钟了。
“是。”
赵忠奇赶紧退了下去,在转身的同时长出了口气。
“一个小小的主薄罢了,真以为攀上高枝了?”
曾毅自言自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若是这王主薄今个仍旧不来县里点卯,他或许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他初来乍到,还没那闲工夫和一个主薄去斗气,等他什么时候把县里的事情给忙完了,理清了,才会去找王主薄算账。
可现在,这王主薄巴巴的往这边赶着送,若是不先收拾了他,下面的人心也不可能稳的。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莫县丞就匆匆赶了过来,不过此时脸色十分的难堪,尤其是见到曾毅的时候,更是尴尬的很。
不管自己是对是错,被一个妇人给追着骂,这传了出去,都是丢人的事,这也是他这个县丞抹不掉的污点。
“可曾伤着了?”
曾毅关切的看着莫县丞,满脸的担忧关怀之色,没有丝毫的嘲讽笑意。
莫县丞神情尴尬的冲着曾毅拱手,苦笑道:“大人就别问了,伤是没伤着,只是这面子却是丢了。”
“怕是少不得要被人笑谈些时日了。”
说完这话,莫县丞还带着尴尬的神情中更是透漏出了恼恨之色:“这也太不讲究了,当初下官尚且作不出如此事情来,有辱斯文啊。”
曾毅诧异的看了莫县丞一眼,随即点了点头,表示对莫县丞的话十分赞赏。
“此事不可轻饶。”
“若不然改日怕是谁家有不顺心的事都要来咱们县里闹一闹了。”
“闯县衙,以民犯官,有辱朝廷威严。”
曾毅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他这话说出来,就连莫县丞都感觉到了一股的狠戾之意。
“念其初犯,酌情减去些刑罚,莫县丞以为该如何处置?”
曾毅说完这话,就不在吭声了,这其实就是逼莫县丞彻底的和他绑在一条船上,只要今个莫县丞开口说了该如何处罚,那他日后就彻底和王主薄对立了,而且是那种不可能缓和,也不可能像是以前那样留有缓和余地的那种。
莫高虽为八品小官,可毕竟为官这么多年了,也是老狐狸了,曾毅的意思他心里自然明白。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选的,只要是稍微有些头脑的,自然是要选择站在曾毅这边了。
毕竟他和王主薄原本就没什么关系可言。
深吸了口气,莫县丞满脸肃穆的冲着曾毅拱手道:“下官以为,最起码要二十大板,若在减,则朝廷威严不存。”
“下官愿意带人将擅闯县衙,辱骂朝廷命官的悍妇捉拿归案。”
(本章完)
第64章 点明()
其实莫县丞心里也清楚,真要去王主薄家拿人,肯定不是那么好拿的,毕竟王主薄好歹也是衙门内的小官,更何况还背靠着知府大人。
可他这个时候必须如此,若不然,只是嘴上说说,曾毅日后未必会真的对他放心。
而且,今个他的确是面子丢大了,若是这事办好了,也算是找回几分面子。
“好。”
曾毅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倒是没想到莫县丞竟然会如此痛快,不过若是细想,好歹也算是一个朝廷官员,被一个悍妇追着打骂,心中能没气么?
“即刻前去拿人。”
曾毅冷声道:“若是王主薄胆敢阻拦,一起给拿了。”
曾毅这是根本就不准备给王主薄留面子了,当然,最终王主薄肯定是要放了的,可人只要绑到了县里,那王主薄的面子也就掉了。
哪怕其背后有知府给撑腰,可其在县里的威信可就不在了。
“是。”
莫县丞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几丝狠戾之色,这些年他虽然被王主薄排挤到了边缘,手中更是没什么权力。
可到底还是顶着县丞的名头,对于下面的捕快而言,还是上官,所以在捕快里面,他还是有几个亲信的。
到不用担心一会去了王主薄的家中那些捕快不听他的。
“让赵捕头和你一起去吧。”
曾毅看着旁边一直站着,眼中虽然有惊惧之色,可却一直没有吭声的赵忠奇,他岂能把这个捕头给忘了?
若是想继续当下去这个捕头,那就必须站在他这个县令这边。
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今个拿了王主薄的夫人以后,不管以前关系如何,以后都不会缓和了。
要知道,有些事情,只要有过芥蒂,是不可能恢复如初的。
莫县丞也是老狐狸了,自然明白曾毅是什么意思,脸上闻言也是带着笑眯眯的表情,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赵忠奇。
县衙内的人事结构其实很简单,曾毅这个县令已经表明了态度,他这个县丞也选择了站队。
接下来,只要把捕头这个位置给拿下了,那王主薄就彻底沦为空架子了,当然,若是赵忠奇不识好歹,那换一个捕头,对于县令而言,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被曾毅和莫县丞两人盯着,饶是赵忠奇有那么几分的心思,可后背还是被汗水给浸湿了。
“小的定然不会让大人失望。”
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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