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自然地投向成朗。
这位虎师大人,便是继苏哈之后,如今戊奴的第一勇士。以力气著称的巴尔达,方才也是败在了他的手上——
成朗作为第一勇士在草原上是得到众人认可的,若是他都输给墨寻了,那么卓中会输便没有什么了;若是成朗赢了,一能借机羞辱墨寻,二则……
成朗深受汉王器重,但是与太子的关系不佳,这本就是太子专程给墨寻举行的晚宴,汉王也给面子,他成朗又怎么能不给?
但,成朗是这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代表的便是戊奴的脸面,又怎么能输给她一个女子?他只能赢。那么,也势必会得罪卓天。
这王后挑拨离间的段数,的确比卓中高得多。
成朗朝汉王拱手,“太子妃身份贵重,属下……”
他也是聪明人,这意思自然是不想与她比试,然话未说完,却被王后打断,“大人就不要推脱了,太子妃能和卓中比,怎就不能和虎师大人比?汉王既认定你是虎师,那便是我戊奴最尊贵的人,过去的事没有必要老挂在嘴上。”
成朗的母亲是早年汉王从西域一个部落买来的奴隶之一,来时便身怀六甲,当时絮离王后可怜她,在她母亲撒手而去之时,免除了他的奴隶身份,并让他做了卓天的陪读。长大后因骨骼奇才,被汉王看重,当选为虎师。
这在戊奴并不是什么秘密,王后今日却有意地推崇他,看得出来是想要拉拢成朗,为自己的儿子效力。
“当初孤王与墨翼一场大战几十回合,可谓痛快!成朗,你就与她比试一番。不要将她当成太子妃,说不定,她真会我草原上一等一的女勇士呢!”
汉王看着墨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里,满满悲叹——似是在叹她不是男儿身。
“去吧,锦欢。”
卓天拍拍她的肩,一笑,又低声道了句,“放心,成朗若是敢伤到你分毫……本宫必会加倍给你讨回来!”
他二人都如此说了,墨寻便只好硬着头皮商场了。
看着比她足足高一个头的大块头的肌肉男,墨寻结结实实地怵起来。
她就只是一点儿蛮力罢了,怎么可能摔得过他?
成朗比她也并不好过,每一招都很谨慎。几个回合下来,两个实力悬殊的人竟真得久久僵持着——
“如果想赢,就尽快把我解决掉,如果想假装输,我也可以成全你!”墨寻没了耐心,在他耳边小声地嘀咕,“你若再这样默默唧唧的,信不信我放大招了!”
成朗显然愣了下,就看墨寻一个借力,佯装摔下去,他的手下意识地去拉她。
却只拽住了她肩膀上的服饰,只听‘哧’地一声,墨寻的肩膀裸露出来,人也背部朝下,摔在地上。
她肩上那小小一片嫣红……
远处的王后眼皮一跳,手中的酒盏竟一下掉了去。
而在一片叫好喝彩声中,并没有人去留意她的神色,只除了她的贴身嬷嬷,二人地脸色在那一刻齐刷刷得一白。
“成朗大人,好身手!”墨寻揉着肩膀,朝他拱手。
成朗面色微微地尴尬了一瞬,点头,“太子妃承让。”
“知道是在让你就好!”
卓天过来丢下一句,便揽了她大步回自己位子,坐下。
……
王后的宫殿。
“乌玛,你还记得那个印迹吗?”
王后拿着梳子的手,还在颤抖,乌黑的发丝握在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已然扭曲。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乌玛喃喃地给她揉着肩,此人正是她的贴身嬷嬷,也是兰吉的娘亲,卓天口中的那位额格吉。
那印迹生得奇怪,好像一片云,又像一朵花。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出现,她又是当时的接生之人,怎么可能忘记?
“会是她吗?”王后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
“王后,不可能的。你放心,当时是我亲手把她溺死的!不会是她。”乌玛面色沉重,连声安慰着她。
“怎么不会?她当时人虽死了,我们却并没有来得及把她的尸体埋了,还有絮离的尸体也都不见了!”
提及往事,王后的唇色也白了去,“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若不然,她为什么会有一张与絮离一样的脸?”
“王后,你别吓自己。据说墨翼娶的那个歌女就和絮离的容颜一样,她的女儿随自己母亲的容貌,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可是,那胎记怎么解释呢?”
王后摇头,神色愈发地惶恐,“你说,会不会是当时的墨翼把絮离和那个孩子救了去,还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给抚养成人?还有卓天,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要不为什么会想方设法地把墨锦欢接来戊奴?”
149:皇上的承诺已成戏言()
“可是,那胎记怎么解释呢?”
王后摇头,神色愈发地惶恐,“你说,会不会是当时的墨翼把絮离和那个孩子救了去,还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给抚养成人?还有卓天,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要不为什么会想方设法地把墨锦欢接来戊奴?”
乌玛的脸色也被她说得愈发难看,沉吟了一瞬,又道,“不,太子并不知道当年他的母后离开时还有身孕。况且,若是他已知道了墨锦欢的身世,他只消把人接过来就好,又怎么可能会娶她为妃?”
王后默了一会儿,又摇头,声音微戾;“可,他们至今都没有行夫妻之礼。”
卓天的身边有她安插的人,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她都是一清二楚。
据说,是那个墨锦欢对她的前夫,还余情未了,不肯与之洞房。而卓天,竟也能够纵容她窠。
“那,王后的意思是……”
王后勾着艳红如血的唇角,重新开始梳头。
铜镜中的美人面孔,一双流光美眸里注入一丝微光,在昏暗地映衬下,愈发显得恶毒。
一对***的兄妹,有什么资格做戊奴将来的王或王后?
即便到时候,她所做的一切败露了,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
后山,昏暗的星空下。
“锦欢,你就不该让着他。把他打趴下,反正有我给你撑腰,怕什么?”
卓天今日很开心,喝得酒也有些多。提及方才的事,依然是愤愤难平。
“我不过就是个有点而蛮力的弱女子而已,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草原第一勇士?你当人家真是吃干饭的?”
墨寻撇嘴,在他肩上用力地一拍。
成朗那种大块头,又有功夫护身,若不是他有意地让着她,自己怕是会摔得更惨。看得出来,成朗并不想和卓天的关系闹僵。这个卓天对谁都是好脾气,怎么对成朗成见那么深,真是奇怪。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就是看他不顺眼。”卓天轻哼。
他这样子倒像是个在和小伙伴闹脾气的孩子,不过墨寻知道一定有原因,只是他不愿意讲自己也不可能问的出。
“嘘。”
卓天忽然一把掩住她的嘴巴,“有人。”
墨寻一愣,随他矮下身子,藏在草丛之中。
清河边两道人影是卓荔和……离鞅。
离鞅单手抚着卓荔的头发,不知说了句什么,卓荔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面露羞怯。
看他们这个样子,是已私定终身了。
卓天看着两人,微微蹙眉。
“你不知道?”墨寻疑声。
卓天摇头,神色凝重。
“离鞅自称是灵隐鬼谷子的弟子,擅各种天文卦像,心计妙算。我因母亲的事,这些年一直在搜寻未果,经人推荐找到了他,经他指点也有了些线索,便让他在我身边做了军师。”
卓天淡淡道,“他这人虽有些阴阳难测,不羁怪癖,但的确很有才气,我让人暗中去查过他的身份,只是没查到什么可疑……没想到,他竟会打卓荔的主意。”
“没有可疑,就是最大的可疑。我看他也不像好人,你和他走得太近。”
墨寻扬声一定,看着那远远的两个人影——
她自然明白卓天心中忧虑在什么,离鞅这人阴测不羁,看着便不是好掌控之人,而卓荔太过单纯,离鞅接近她不知是有什么目的。
“小寻,你是在关心我吗?”卓天看着她,眸光微闪。
“……”
墨寻偏头看他,很想翻白眼。
“小心!”
眼前一阵迷雾,只看他的眼神一戾,还没待她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他倏地带倒在地——
那只箭已***他的肩膀,入肉几分。
“卓天!”
墨寻急声叫他,还未反应过来又有几束箭射过来,墨寻扶着卓天急急闪避。
这些人似是有备而来,两人如今手无寸铁,卓天又受了伤,根本毫无反击之力,很快被逼入死角。
“去寝陵。”
卓天的五官扭皱,十分痛苦地样子,“那里有机关,他们不敢贸然闯进。”
果然一入寝陵内,那些人欲追进来,冒冒失失地死了两个后,机关被启动,这些人又急急退了出去。
“他们是王后的人么?”
扶他靠好,墨寻给卓天小心地取箭,手上动作倒是利落,卓天也随身带着金疮药,这点伤倒并不棘手。
“我也不知道。”
卓天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大颗地汗珠,声音微颤,唇角却还挂着一抹笑,“小寻,你说得对。看来我身边也并不是绝对地安全……连城裔他……”
墨寻的手上一颤,用力戳上了他的伤口,卓天立即哀嚎一声。《
“活该!”
墨寻一笑,只觉得解气。
卓天看着她,无奈的叹气。
给他包扎好后,墨寻也没了力气,背靠着陵墓,稍作歇息,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在流失。
“卓天?”
她伸手去推身边的卓天,才发现他的脸红得厉害,额头上的汗比方才还要细密,“是那阵烟雾,我身上好想也没力气了……”
他微咬着唇,喉咙里干燥得厉害。
墨寻心里一惊,扶着墙壁走至寝陵口,却发现陵口已被封住——
巨大的石块封得严严实实,她这身力气偏偏又没了!
是有人想把他们困在这里。
“卓天,这里还有没有别得出口?”
她慌慌地回来,一时间虽搞不懂对方是什么目的,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卓天蹙眉,摇头,闷声咳嗽起来。
墨寻伸手去扶他,却被他厉声喝止,“不要过来,小寻!”
他的怒吼声,让墨寻下意识地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卓天的脸色红得不正常,眉梢紧蹙,紧咬着牙关似在忍受体内极大的痛苦,他却在冲她摇头,“我没事……”
“是,刚那支箭上抹了毒?”
他这番模样,让她不由自主地猜测。
如果是那阵烟雾,让他二人都只是没了力气,那他比她多的,也就是中得那一箭!况且他如今的这个样子,墨寻并不陌生……
当初连城裔中药的时候,就是如此。
卓天阖着眼帘,朝她示意,“你,去我母后的寝陵那边,记住,不要过来……”
他已是浑身地热汗战栗,牙关紧咬,忍得痛苦。
墨寻喉间微微一哽,眼睛看着四下,“这里这么大,既然有机关就一定有别的出口,我去找找看。”
她一时间弄不懂要害他们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可是那些人既然会对他下药,这药便不可能是那么轻松抗得过去的……她必须要把他带出去,找人给他解毒。
“不,你别乱动。”
卓天摆手,再次示意她,“这里机关重重,没有人带着,你乱闯会没命的……再说,我天天往这寝陵跑,若真得有别的出口,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快去我母后的寝陵那边,听话。就算等一下我叫你,你也不准出来,知道吗?”
他这意思,便是要她放弃他,不必管他的死活。
“卓天……”
墨寻捏紧手掌,摇了下头,冲到寝陵口,试着能够扭转机关,看能不能搬动那些石头。却都只是徒劳。
“保存些体力吧。”
卓天的抓住石地的手掌微微弯曲,因为过度用力,指甲已翻磨破裂,指腹也已全是血。
“小寻,趁我现在还清醒,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随便去哪里……别让我找到你。”
卓天的唇瓣上已被他咬得满是血,腥红地眼瞳尽力地紧闭。他在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却也知道维持不了多久。
这药,比想象中的要烈得多……
“卓天……”
墨寻垂着头,声音混在他的喘息声中,显得更轻,“对不起……我答应过……”
话未说完,她已哽咽出声。
“我知道……”
卓天摇头,偏转过头去——
他不再看她,他的理智已经不受控制,他甚至看着她就会忍不住想要扑过去,撕开她的衣服,做那些……肮脏的事。
“对不起……”
墨寻喃喃,他这样地大度,甚至还在笑,她已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知道,人命当前,她能救他,却固执地为一个死掉的人守着贞洁,是很愚钝,也没很有人性。
况且卓天待她,这些时日来,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还有他身上这一箭,本该是射在她身上的……
此时此刻,该受这种煎熬的人,是她才对。
他是在替她死。
“……你就当,墨寻是一个恶毒的,自私自利的小人吧!”
墨寻微微仰着头,让眼眶里的湿气缓缓地蒸发。
他喘息地粗气让她惧怕,她不敢再看他,转身挪出了这间密室——
对不起,对不起……
紧紧咬着唇,心下一遍一遍地劝着自己,
墨寻你做的没错,你不是见死不救,你只是……有自己的原则。
你和他,本就是对立之人,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敌人的,今日他若就这样死掉……也省得日后两人反目成仇,你本就是有目的的,若不然你干嘛来这戊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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