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寻敛眉,轻笑,“太子殿下原来没死。”
卓天微一扬眉,脸上笑意并未因她的话而有丝毫改变。
挥手示意绿桐下去。
……
殿中恢复静谧,卓天挪着受了伤的那条腿,一点一点地走近,靠过来,在她身侧坐下。
卓天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那面具,“等一下你我需行夫妻之礼,你也打算一直戴着它吗?”
“有何不可?”
声音轻冷,宽大的袖袍之下,墨寻暗暗捏紧了那枚银针。
“我以为你会说,不准行夫妻之礼。”
卓天的笑声依然温和,在月光下看去浅淡地迷人,“小寻,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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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戊奴的秘密1()
“我以为你会说,不准行夫妻之礼。”
卓天的笑声依然温和,在月光下看去浅淡地迷人,“小寻,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墨寻的脸色依然冷着,显然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卓天幽幽地叹口气,拽了条薄被,径直起了身,“罢了,你的心也不在我这儿。我也不会强求你。今夜,你睡榻上。我睡这里!”
墨寻抬眼,他已经坐在了木椅上,薄被遮住了半个身,闭上了眼睛。
烛火飘忽,宫殿内没有一丝动静窠。
他这样安静睡去地样子,微勾的唇角真得和师父很像。
墨寻斜靠着床帏,一连几日没有好好休息,终于是有些熬不住。
闭上眼,便是那张血肉模糊地脸。
燕苍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看来连城裔的消息封锁的甚严——
“小寻,小寻?”
墨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被卓天近乎炙热的眼神吓了一跳,一直捏在手里地那只银针本能地刺了出去。
他的五官瞬间扭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寻,是我。”
“扎得就是你!”
墨寻咬牙,用力挣开他。
“我……”
卓天被她噎得顿了顿,“我只是看你在哭,过来想问问你怎么了……”
他眼神定定,亮如星子的眸凝着她。
墨寻这才惊觉自己脸上湿痕一片,怎么会莫名其妙又哭了?
拧眉,又蓦地惊觉她脸上的面具呢?
眼睛扫到卓天手上,声音一戾,伸手去夺,“还给我!”
她答应了连城裔,这容貌不会给第二个男人看的,那家伙可是小气得很!
卓天忙地一举手臂,墨寻与他相差至少半个头,他的手臂又长,根本够不着,卓天看着她急得咬牙切齿地样子,微微一笑——
墨寻的手肘往他的胸口用力一捣,他痛苦地嚎了一声,立马去捂肚子。
“痛死了!小寻。你力气好大……”
墨寻微昂下巴,将面具重新戴在脸上,对他的叫声不予理会。
卓天嗷嚎地怪叫,引来了两名侍卫。
“本宫没事,你们出去。”
卓天用衣袍遮着她,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捂着肚子,将那两名侍卫赶了出去。
天已快亮,一夜未熄地烛火将要燃烬。
墨寻不可能再睡了,卓天也睡不着,两人相视,墨寻淡淡撇开眼。
殿里静悄悄地。
“小寻,我当初没有与你说我是戊奴的太子,是因为当时正值双方交战之际,我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你不也同样没有告诉我,你是燕苍的穆王妃么?那时候,我还真以为你们是南晋的人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无比的坦诚。
墨寻阖动着眼帘,看着那烛火终于灭去,眼睛彻底陷入黑暗地刹那,窗子外的光又缓缓射入,卓天的脸色发着微白。
“在月河战场,我与连城裔才互知彼此的身份。那一战我本就有意和解,于是就向连城裔提出了以你作为投降的条件,原本只是调侃得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他……答得很快。快得我连反悔地余地都没有……所以,我便猜测,你在燕苍那边,过得并不好……”
“所以,太子殿下便凭自己的一丝揣测,以此为借口将我接来戊奴?”
墨寻冷冷看他,“那么敢问在殿下眼中,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
连城裔如此那般待她,即便说是错,也不过错在她比季堇凉晚了一步,他不想做负心之人。何况,在他生命的最后,他还是选了她不是吗?
那一夜,他的几句话,于她而言,便胜过千万。
“小寻;你知道我不是……”
黑暗中,墨寻捏紧了厚厚的裙裾,恶声恶气地打断他的话,“别再叫我小寻,那不是你该叫的!”
他只是和师父长了一张想象的脸,并不是他!
这样一声一声地叫,听得她都快烦死了。
卓天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也好。这本就不是你的真名字……我以后就叫你锦欢吧!我的全名是札儿赤·木索·卓天,你还是可以称呼我卓天。往后在这戊奴,你就是我的太子妃,吃穿用度,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找我。我若不在,你将需要告知苏哈也是一样的。他会代我照办……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
由这名字的改变,那语气中所散发出的无奈和疏离,墨寻自是听得明白。
他缓步离开。
……
一连三日,墨寻过得很平静。
每晚卓天都会来他的寝宫休息,但仍然是合衣睡椅,谦逊的如同一个绅士。
二人也再没有说过什么话,相敬如宾。
他大约是做了什么安排,这三日她过得很清静,没有任何人来打搅过她。
三日后,是她要去觐见汉王的日子。
戊奴的王宫虽不及燕苍的宫城,却也是富丽堂皇,别样风采。
年近六十的汉王,精神矍铄,高高在上透着一股无怒而威的严肃。身侧一位风韵美丽的女人,正是戊奴如今的王后。汉王膝下除卓天外,还有一子卓中和一女卓荔都是她所出。
王后已不在,如今这戊奴的宫中便属她的身份最为高贵。
墨寻的到来让晚宴寂静了好一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脸上的面具吸引,隐隐议论也是在猜测她该拥有怎样丑陋的一副容颜——
那汉王淡淡瞥她一眼,蹙着眉心没有言语。
“当初,太子求了汉王数日,才总算让汉王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太子一贯地谦和懂事,从未与汉王顶撞过半句,可这件事他却很坚持。甚至你们成亲,他还代你完成了冰火之礼,这倒让汉王和本宫更好奇你的样子了。”
王后凝了她一瞬,蓦地开口,“这都嫁过来有几日了,却见你还是带着这幅面具,身为我们戊奴的太子妃,怎么可以如此扭捏?今日便脱掉这面具吧,让大伙都瞧瞧你的容颜,是美是丑也都无所谓,也省得大家在背后议论纷纷。殿下,你说呢?”
她将话说得婉转,滴水不露,尤其是最后竟矛头一转,问向了卓天——
墨寻轻攥的手又紧了些,要开口的话也只得咽下。
成亲那日,卓天口中的那位额格齐‘姨娘’,正是兰吉的亲娘,也是这位王后的贴身嬷嬷,由她那日的刁难,可以想见这位王后与卓天的关系并不佳。
“回父汗,王后。我曾答应过锦欢,不会让她做为难的事。我身为太子,又岂能言而无信。还请父汗和王后见谅。”
“真得是这样吗?大哥。”
开口的是王后侧下的二王子卓中,一口嗓音浑沉,容颜有七分像汉王,此刻正傲慢且轻视地盯着卓天,“我听兰吉曾说,大哥在月城时曾遇见一位美貌如仙的女子,大哥之前推脱掉兰吉的婚事,便是以这个女子做的借口……莫不是,那美貌女子就是如今的太子妃?若不然,恕二弟愚钝,实在想不出一个既嫁过人又相貌丑陋的女子,为何会让大哥如此执着?”
他此语一出,卓天脸色微变,场内再起哗然。
一直没开口的汉王,却将目光再度移到了墨寻身上。
沉烁得目光,满是打量,“孤王曾见过你的父亲墨翼,还曾与他大战一场。他骁勇神武,一身是胆,是个敢作敢为之人,孤王对他也很是欣赏。你若真得是他的女儿,便不该这般畏缩,连自己的容貌都要遮遮掩掩,不敢示人!”
他言语犀利,无怒而威,墨寻喉间微窒。
他言下之意,若是今日她不将这面具摘掉示人,那么……他便会定她欺瞒之罪,说她不是墨翼之女也非不可能。
墨寻早便知道自己是躲不过的,当初在观月台,那些戊奴士兵还有连城炀的人,她的容貌其实早已泄露,戴着这幅面具一是因曾答应过连城裔不露真颜,二是想要试看这戊奴太子究竟是不是觊觎她的容貌——
抬起的手,被卓天一把摁下。
“父汗,是的。”
卓天竟蓦地跪了下,“锦欢的确是我当日在月城所遇的那女子,容颜也非传言那般丑陋。姿容若仙,有倾城之貌。但她如今是我一人的太子妃,我不想让他人觊觎她的容貌,请父汗莫怪。”
他此话落,汉王的脸色果然沉了沉。
“卓儿,你这是在向你的父汗示威么?”王后凝眉。
场面因卓天的僵持一时间陷入死寂。
沉默中,忽听卓天道,“父汗,您若想知道锦欢的容貌也非难事。成朗将军曾买下过一副画,画中女子和锦欢的容貌如出一辙。您可以看那画像!”
墨寻心下微疑,一旁的成朗脸色微变——显然,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牵扯其中。
而汉王的神情却是一下激动起来,看向成朗,“你买到那画了?”
“回汉王。属下当初是在艳关楼的老板娘手里买下了一副画,只是还在辨别真假,所以才没能呈给汉王。”
成朗叩首,答得不急不缓。
身边的卓天轻哼一声,似对他的解释颇为不屑。
汉王却是连声道,“快,将那画拿来给孤王看。”
成朗的脚步去来匆匆,画很快呈上。
汉王的脸色一变再变,嘴中喃喃,“是真的,是她所画……”
卓天扫向恭谨的成朗,贯是平和的眼神微戾。
王后注视着那画,唇角微勾,眼里流露出的丝丝恶毒却是一隐再隐,“汉王,这女人虽只有半边脸,但还是能瞧出姐姐的模样……恭喜汉王,终于能了了多年心愿。”
一旁,容颜精致的公主卓荔,忍不住探头,怯怯地叹了声,“这就是卓天哥哥的额吉吗?好美啊!”
墨寻微怔。
额吉是指母亲,卓天的母亲正是絮离王后。
而砚歌和絮离的容貌又极像,那么这幅画上的女人容貌该是和她一样的……
脑子微微有些乱,她虽然看不到那画,但却可以肯定这的确是扇娘手中的那副半张脸的女子画像,不是说成朗没能买成吗?怎么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这么说来,成朗背后一直想要找她和这幅画的人,其实是汉王喽?
……
子夜十分,卓天依然没有回来。
墨寻小睡片刻后,发现绿桐还在殿门口晃悠,蹙着眉心很是焦躁的样子。
“绿桐,怎么还不睡?”
绿桐被她吓了一跳,吱唔了一下,“奴,奴婢还不困。”
“是吗?”
墨寻扬眉,往宫门口看去,“太子还没回来?”
“是啊!”绿桐连连点头,脸上的凝重忧虑又加重了几分,“这么晚了,不知太子会去哪里……”
“绿桐,你从不曾如此关心过一个外人,可是对卓天却过分地关心。”墨寻凝着她,一字一句地顿道,“告诉我原因。”
绿桐脸色微变,最后被她的眼神震慑,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与她道,“小姐,您还记得九月十五日那晚吗?您受了极重的伤,当时不白都道您没救了……”
“不是扇娘救得我么?”
“不是的,小姐。”绿桐急急,“救您的人就是卓天太子啊!我亲眼所见的,他好像会法术一样,挥手间就把您身上的伤全都给治好了!好神奇啊!”
墨寻蹙眉,怎么可能?卓天是戊奴的太子,怎么可能会跑到燕苍的皇宫?
难道是……师父?
心口一紧,“那个人的容貌和卓天一样,但发鬓是青白色,对不对?”
绿桐眨眼微惊,“小姐,你怎么会知道?”
“是师父……”
墨寻喃喃,眼眶微红,一把抓住她的肩胛,“绿桐,他后来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
绿桐的肩膀被她捏得生疼,忍着道,“他……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先与我说要你吃下一颗药丸,是助你恢复身体的。后来,就消失不见了,一下就不见了!”
如今想起来,当时地那一幕绿桐仍觉得是自己在做梦,直到见到了卓天。
“药丸……”
墨寻下意识地去摸腹部。扇娘是说过,她那次险些死掉,却又奇迹般复活,体内像是被人注入了真气,如一股温泉不断流动,她的身体竟比以前还要好。
这些,自那晚醒来后,她便怀疑过的。
如果救她的人,真得是师父……那么,师父真得还在这个世上吗?为什么不出来见她?
……
“小姐!”
绿桐在后急声叫着她,墨寻脚下飞快,也不知要去哪里,就是一路地跑。
直到前方无路,眼前点点白梅飘落,四散地冷风吹来。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梅花?
心里微疑,便听一声朗笑自这座宫殿中传出——
是卓天的笑声。
这一片无人把守,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殿内灯火飘忽,映照在窗子上的是两个人的影子,一男一女。
男的自然是卓天,至于那个和他挨得甚近的……女人?
殿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好奇心驱使,墨寻探着脑袋想要看个究竟,却没想到门竟吱呀一声开了——
一男一女齐齐向她看过来,墨寻眨眼,干笑。
她怎么就没有一回偷听壁角是能成功的呢?
“锦欢,你怎么会来这儿?”
卓天几步上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