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韵贵妃会对皇上说什么?”季堇凉眼神微变窀。
她如此聪慧,自是一点就透。
因为蛊毒的关系,韵贵妃的容颜与华涟笙已经很像,皇上心心念念挂着华涟笙,死前想要见一见韵贵妃也不足为奇,倘若韵贵妃在连城璧临终之前,对他说些什么……
譬如‘骗了你这么多年,连华涟笙都不知道呢!她的儿子由我惯养这么些久,在皇上的眼里终于一无是处了。而我的儿子,这么些年来受的苦,也总算没有白费……不枉我做她的影子这许久……’
这种话,在常人看来或者不会信,但生死瞬间的连城璧……一定会信。
她的语气越是轻巧讥讽,他越是会信。
因为根本来不及去证实,也无从去证实。
这两个人的外貌,自出生之时起就几乎完全一样,韵贵妃宠冠后宫,若是她早就有这种安排,有心想给两个人掉包,也非难事。
再说二人的性格……
连城裔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压迫,性格深沉压抑,并不讨喜,而连城绝呢!被韵贵妃培养的,傲慢不羁,也豪情万丈,性子甚至更像骄傲的华涟笙——这也是为什么连城璧会如此钟爱这个儿子的原因。
瞬息皇权,将落谁家?
连城璧即便不被她妖言惑众,也势必会陷入混乱——
最终,他大概会被这个问题烦恼死,也或许会选择不传召……
那么这个皇位连城裔便只能抢了,之前预想的所有名正言顺,都会变成不正、不顺。
思及此,季堇凉浑身竟一个激灵——
也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韵贵妃会在孕期……给自己和华涟笙服下那日夜咒!若是她只想利用容貌被连城璧怜惜,那么完全没必要把儿子都搭上?
她知道,连城裔不管面上是怎样的默默无争,背后都一定会遵受母亲的意愿,争取这个皇位。
而连城璧,不管在他有生之年怎么虐待他的小四,最终都会给他认可,这个位子都会是华涟笙的儿子;她呢,和她的儿子不管这期间享受着怎样地荣宠,也都不可能超越一个死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原来,韵贵妃早就将连城璧整个人看得透彻……
连城筠沉吟稍瞬,道,“堇凉,如今马上就要迎亲拜堂,你我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再细细商量对策。倒是,我们不让韵贵妃来与复还见这一面就是了。”
季堇凉摇头,“三公主觉得,以皇上的性格,他若相见咱们能不让他见吗?”
“那你说怎么办?”
对韵贵妃,连城筠是刻骨地恨意。
“我会想办法,人可以让皇上见。只要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就好……”
季堇凉沉眸微思,“这件事还要多谢你,三公主。”
她伸手握上她的手,唇角一弯,又是一笑,“不对,我该叫你一声小嫂子才是。”
连城筠因她的话,而神色微变,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你若真要谢,便去谢欢儿吧!若非她的提醒,我也不能想到韵贵妃……”
季堇凉唇边笑意微僵,脸颊若非有意涂了腮红遮盖,此刻必能看到她苍白地神色。
……
瑾王府最热闹的时刻,连城裔姗姗来迟,依是沉黑冷面,与过往无异。
墨寻几乎是下意识瞟向他的手,今日他特意穿了一件宽大地袍子,那只手微垂着,恰到好处地遮掩住,不会被人看到。
他一步步走近,坐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单手饮酒,眼神始终没有往她身上悌一下,墨寻便静静地望着正堂中那对礼成的新人。
彼时所见,意为一对璧人,却没想到竟是一场利用。
连城瑾与连城璧感情甚好,连城璧对他颇为信任,季堇凉便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吧?当初殿上,她一番言辞信誓旦旦,非卿不嫁,让人只觉艳羡,却原来是另有其人。
这事……连城瑾,知道吗?
思绪好像瞟得有点儿远了,墨寻吐口气,小口饮茶,伸手夹菜……
两人的小几是紧挨的,稍碰到点并不奇怪,但这筷子被人握在手里,哪有总往一块儿凑的道理?
一连几次,墨寻终于恼了!
侧眸瞪他,却看他眼神都没往自己这里瞟一下——
筷子一丢,索性不吃了。
“穆王爷,如果您健忘的话,我不介意当着大家的面跟你再重复一遍昨晚的话。”墨寻板着脸,朝他低吼,这里噪杂热闹,反正也不会有人听到。
“什么话?”他淡淡移眉,却是看着前方。
墨寻冷笑,这丫也忒会装了。
连城瑾恰在这个时候走来,“小四,你们夫妻在闹别扭么?”
微笑揶揄,墨寻看着他一手拄拐,一手举酒,朝两人示意,脸上洋溢着喜悦。
新娘子都娶进门了,还被蒙在鼓里。
这连城瑾,真是比她还要可怜——
哼,都是连城裔这厮作得孽!可恶!
心里头烦躁阵阵,想要伐动轮椅离开,连城裔的右手却一下摁在了她的轮椅上——
“恭贺十三皇叔大喜。”他对着连城瑾,仍是面不改色。
虚伪!
墨寻低咒一声,也不知心底的气愤自哪来,用力伐动着椅轮,试图往前扳,却引来他的手上愈发用力——
“连城裔!”墨寻终于压不下心头火,朝他低吼。
众人的注意力此时都在连城瑾的身上,她这一嗓子,自是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十三皇叔,先失陪一下。”
连城裔说罢,便推着她顺着砂石小路一路前行,身后隐隐听到人奉承,“看样子,穆王爷与穆王妃还在闹别扭啊!不过看得出,两人还真是恩爱啊!”
“是啊是啊,穆王妃果然是真性情啊!”
若是换成连城裔没有得势前,她这样子肯定会被凭定为‘胡闹’,如今却成了‘真性情!’
这些见风使舵的聪明人啊!
……
瑾王府的花园里植满了秋海棠,一簇一簇地盛开,美丽怡人。
墨寻却很难因为这些风景,而改变自己的语气,“你他妈究竟什么事!”
他却对她粗鲁的语言见怪不怪,“墨锦欢,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本王身边,寸步不离。”
“凭什……”
她的话没说完,就看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是玄女剑。
墨寻冷冷地笑,他果然连她为什么会来瑾王府都一清二楚——
是,季堇凉大婚,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可她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连城裔,才能拿到玄女剑,才能去见连城绝,才能换回她的雪貂。
只是,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便控制不下自己的脾气。
“那要我跟到你什么时候?”
她跟连城绝还有约定,去晚了怕那家伙反悔,她的雪貂说不定就要不回了。
“待月亮出来罢。”
他淡淡一声,那玄女剑被他飞快收回衣袖。
墨寻看一眼尚早的天色,点头,“好,不过穆王到是记得把索心铃一块儿还给妾身,妾身拿到这两样东西,就从穆王跟前消失,彻彻底底地。保证不会再惹你烦。”
那索心铃,按照师父意愿,是要她交给自己的心上人……
如今,他不是了。
连城裔看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掉。
走过数步,回头看墨寻还停在那,便冷冷道,“跟上。”
靠!
把她推来这种满是石头的地方,却又要她自己伐回去?
墨寻咬唇,伐着轮子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就是满头地汗。
不过心里却很庆幸——
他对她已经不温柔了,那也就不会再被他迷惑。
反正她有的是力气,怕什么?
……
申时,瑾王府最热闹的时刻,宫中传来太医的消息。
皇帝,只余喘息,要见诸位皇子公主。
所有人都到齐,唯独不见连城绝——
若非连城裔先前跟她说什么必须寸步不离,墨寻也不会在这里。
而季堇凉一身火红嫁衣,与她一样,也没有进到内殿去。
看到她的脚,十分惊讶,“姐姐的脚怎么了?”
她那神情虽有狐疑,但并不像是在伪装。
粟芷忧出手之时,她几乎是在受到暗器的时候,便立即昏迷过去了,如果连城裔没有跟她讲那之后的事……那么,她不知道当时在瑾园的人是她,很正常。
可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他手上那伤口,又是如何向她解释的?
眼前好似又晃过那只血肉模糊地手掌,墨寻不知该如何与她说,索性不说。
隔着屏风,看到连城璧的眸眼微微闭着,似在养息最后的精神。
他的目光注视着连城裔,然后传来轻哑的声音,“摘掉……给朕看看……”
连城裔脸上的皮肤已完全恢复,那绝美地容貌让连城璧的眼神愈发愧疚。
他在他耳边低低喃喃,大意还是华涟笙。
连城裔的脸色仍然是冷的,对连城璧这个父亲,他做不出那般虚与委蛇的奉承。
即便,他就快死了。
大概,真得是怨恨太深……
便看连城璧又哀哀闭眼,声音哑若蚊蝇,“给朕,传……”
他气息摒绝,一口气上不来,俯首立在龙床尾部的太监,忙附耳过去,然后扬声道,“传韵贵妃。”
果然!
墨寻咬唇,身侧地季堇凉也暗暗蜷缩紧了指端。
韵贵妃是由人搀着来得,脸色比上次墨寻见她时还要苍白,往日的娇媚容颜如今已是一副颓败之色。扶柳弱病,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罢,何况将死的连城璧。
他挥手,拂开了所有人,独将韵贵妃留在榻前。
没人能听得清连城璧说什么,就只看到韵贵妃在低声啜泣,她唇角含笑,在附到连城璧耳边时,神情却是猛地一窒——
大概是看到了什么?
墨寻心头蓦地一动,想要从轮椅上站起,却被连城裔一把给按下——
他按得死死,神色冷然地直盯着正前方。
她挣了挣,试图摆开他的束缚,头顶上传来他一声轻嘶。
墨寻才蓦地意识到,他用的是……那只手。
身子下意识地颓了,安静下来。
她站不起来,眼角往那屏风帐里瞥——
其实也不必看到,那屏风帐里的第三个人……是垂等皇帝圣旨的封子冀。
他,竟是连城裔布在连城璧身边的人!
墨寻心里不但惊,更多得却是有些心疼。
该是有怎样深沉地心思与智谋,才能在连城璧身边安插下这样一个被信任不疑,在这个皇帝的心里甚至远远超过他们这些儿子的人……
他这一仗,逶逶挫折,这么多年,该是怎样的艰辛。
韵贵妃神情怔愣,大约是在思索要不要将那些话说出口,连城璧却已撇开她,向封子冀受过旨意。
短暂地分神,韵贵妃已错过最佳的时机,待她急急欲朝连城璧叙说什么,他已彻底地闭上了眼。
封子冀念过圣旨,继位人皇四子连城裔。
大局已定的刹那,墨寻注意到连城裔僵直了脊背,良久未动。
韵贵妃满脸泪湿从屏风内走出来,定定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是本宫低估了你,低估了华涟笙的儿子……”
她摇头再摇头,满脸地难以置信。
连城裔神色莫然地接过圣旨,甚至看也未看他一眼。
“娘娘,要怪只能怪当年您把事情做得太绝。”
连城筠冷冷地道,“父皇宠你多年,至死之刻也未将您处死,难道不是您的荣幸吗?”
“你们,你们……”
韵贵妃的目光自他们身上一一掠过,话未出口,唇角溢出鲜血,倒地不起——
墨寻一惊,她好似也意识到了什么,慌慌地摸着唇角,愣了那么一瞬后,竟直朝墨寻扑过来,“欢儿,欢儿……”
墨寻被她的样子惊到,下意识地想要躲,却被她死死攥住裙角,“欢儿,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害过你……但是迟儿待你一向好,你,求你快去救迟儿!”
墨寻错愕地愣在那里,就看她蓦地一口鲜血喷出,没了声息。
墨寻一下反应过来,刚刚封子冀和韵贵妃说了什么……
“你们把连城迟怎么了?”
她凝向连城裔,双目灼灼,声音哑然。
连城裔的神色依然冷如冰霜,并未有要答她话的意思。
墨寻将目光投向连城筠,却看她的脸上也有怔疑,大概是被她的目光赦了一下,连城筠的视线下意识地撇向季堇凉……
好,很好。
一室地沉默,墨寻撑着身子起来,咬牙向门口挪动。
能够让韵贵妃惊成那样,想必连城迟……定是有大凶险。
况且,她自己本身,就好似是中毒而亡。
一步一步,双腿僵麻,脚底像是穿了针似的痛得难以忍受,她咬牙,生生受着。
终于走到门口,却被侍卫拦下——
隐隐有打杀声入耳,有兵士急急来报,都城外发现南晋朝精兵不抵五万,是与连城绝来往密切地南晋朝上官侯带兵,加之连城绝的一些亲信卫兵,共有近十万人;而与此同时,另一方来报,天牢被劫,六皇子不见踪影,其散兵旧部在军中集体闹事;城南十里外,亦有隐匿不明之人,尚不知数。
诏书才下,甚至还未能传遍宫廷,一场血腥荒杀,早已开始。
连城裔面不改色,去前只道,“墨锦欢,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休想从这里走出去。”
125:月圆荼靡2:他的粗暴与温柔()
“连城裔!!”
她连声喊着,可他已带人走远不见。
墨寻看着那锃光发亮的剑刃,挪动脚步上前,侍卫注视着她,缓步后退,却并不松懈对她的防范。
剑尖几次险些戳中她的喉咙上——
“四嫂!窀”
连城漾在她身后,心惊胆颤直叫。
连城筠也是声音紧紧,“方才你也听到侍卫的禀报了,外忧内患,父皇刚刚驾崩,四弟尚未能登基,你却在这任性妄为!妲”
“与你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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