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里头传来凤吟谦有些疲惫的声音,:“是谁?”
凤訾宸吞了吞口水,答道,:“父亲,是我。”
又沉默了一会儿,凤吟谦才说道,:“进来吧。”
如果仔细听一下,不难听出,凤吟谦的嗓音是微微有些发颤的,不管他嘴上怎么说,他心里还是很在乎这个儿子的。
凤訾宸推开门走了进去,凤吟谦已经端正的坐在书桌前了。
凤訾宸一步一步的走近凤吟谦,凤吟谦的表情也十分的凝重。
凤訾宸走到厅中,然后慢慢的跪了下来。
凤吟谦叹了口气,微微闭了闭眼,说道,:“好了,宸哥儿,起来吧。”
凤訾宸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不孝子凤訾宸给父亲叩头请罪了!”
凤吟谦终究还是不忍心的,不管凤訾宸做了什么事情,他都是凤吟谦从小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啊。
凤吟谦曾经对凤訾宸那么的寄予厚望,可是到了今天,凤訾宸毅然决然的要抛妻弃子,抛弃整个家族,跟着天心长公主离开,凤吟谦不是不难过。
可是凤吟谦并没有去阻止。
凤吟谦其实不想太过于影响凤訾宸的人生,毕竟凤訾宸已经成年了,凤吟谦不想因为自己的养育之恩,就影响了凤訾宸的决定,这样对凤紫宸是不公平的。
孩子想怎么选择,是孩子的事情,凤吟谦觉得自己只要接受就好了。
而且对于凤吟谦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凤訾宸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所以纵使凤吟谦是那么的伤心,凤吟谦始终都没有开口阻拦过。
这就是一个伟大的父亲。
凤吟谦叹了口气,站起身,直接走到了凤訾宸身边,连忙将凤訾宸扶了起来,:“好孩子,有话起来说,跪着做什么呢?”
凤訾宸看着自己的父亲,还记得年幼的时候,他总是觉得父亲的是那么的高大威武,可现在自己都比父亲要高了,从前的时候,他总觉得父亲是那么的年轻英俊,可现在看到父亲两鬓生出的华发。
凤訾宸才真的感觉到,父亲老了,四十岁,人到中年,父亲真的是老了,不再是从前意气风发的凤侯爷了!
凤訾宸心里绞痛的难受,他其实真的不怕死,但是这一刻,他却真的不想死,因为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放不下,还有太多太多的人放不下。
他不想自己的亲人为自己伤心难过,他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太多的人了。
“父亲,对不起,儿子不孝,儿子太不孝了!”凤訾宸泣不成声的说道。
凤吟谦心里何尝不难受呢?这儿子,虽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但是他却真的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在疼爱。
其实到了后来,若雪那样冰雪聪明,未必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若雪却什么都没问过,只是身体一天一天的虚弱了,还非得固执的要给自己生一个孩子。
若雪怀着倾城的时候,曾经问过凤吟谦,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凤吟谦答想要一个女儿。
宁若雪的回答是,再生一个儿子,然后再生女儿好不好?
当时的凤吟谦并没有多想,但是多年后回忆起来,
回忆起来,若雪可能真的踩到了当年的事情。
大概是想给凤吟谦生一个名副其实的嫡子。
不过倾城出生以后,若雪还是那样的疼爱,疼到了骨子里,只是身体就更差了!
不管凤吟谦怎么细心呵护,在倾城七岁那一年,还是撒手人寰了!
宁若雪的死大概是凤吟谦这一生最大的伤痛!
凤吟谦真的很内疚,当初没有保护好若雪,尤其是想通了这些事情以后,他更加的愧疚。
若是他能保护好若雪不受伤害,说不定若雪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
所以这些年,凤吟谦都没有找别的女人。
而且加倍的疼爱着两个孩子。
在凤吟谦心里,凤訾宸就是她的儿子,和太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好孩子,你没有不孝顺,你是天底下最孝顺的日子,快起来!”凤吟谦直接强行把再次跪倒在的凤訾宸拉了起来。
凤訾宸哭的伤心欲绝,凤吟谦还从来没看到凤訾宸这样哭泣过,哪怕是若雪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哭成这个样子。
“你这孩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伤心成这个样子啊?”凤吟谦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凤訾宸慢慢的止住了哭声,看着凤吟谦,说道,:“父亲,儿子不能在您身边尽孝了,这些年,你尽心心力的栽培儿子,还给儿子请封了世子之位,可儿子却要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了。”
凤吟谦此刻一并没有多想,毕竟之前已经说过这个问题了。
凤吟谦显得要比凤訾宸平静一些,他说道,:“没事的,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父亲不会阻拦你的。”
凤訾宸继续摇头,忙说道,:“父亲,你你误会了,儿子并不是真的想和苍云月去苍国,儿子也不是想要离开父亲,离开家,而是儿子没得选择,因为儿子只剩下三五个月的性命了!”
凤吟谦听了这话,真的是不能淡定了。
他原本就是抓着凤紫宸的双手的,此刻却抓的更紧了,凤吟谦的喉咙里仿佛阻塞了一块什么东西一样的难受。
他真的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说什么?”凤吟谦一字一句的问道。
凤訾宸满脸的苦涩,只好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对着凤吟谦说了一遍。
凤吟谦听完,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凤訾宸吓坏了,也跟着坐到了地上,摇晃着凤吟谦,问道,:“父亲,你没事吧,父亲你别吓我啊!”
凤吟谦一闭眼,两行眼泪顺着流了下来。
天哪,怎么会这样的?若雪啊,咱们的宸儿还这么的年轻,竟然要离开这个人世了!
怎么会这样的啊?
他才二十一岁的,他的大好人生才刚刚的开始,怎么就能死呢?
凤吟谦真的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其实平心而论,凤吟谦不是一点儿也不怪凤訾宸的,就算他不阻止凤訾宸离开,但是凤吟谦也觉得凤訾宸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说离开就离开,而且还抛妻弃子,抛弃了整个家族,凤吟谦对他肯定是有气的。
同时凤吟谦也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可现在一起都明白了,竟然会是这样的!
这孩子的性格真的是和若雪太像了!
若雪就是如此,从来不想给身边的人添一点儿麻烦,哪怕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苦难,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过的幸福。
若雪的性子很单纯,应该说,她的性格中和了凤訾宸和宁芷兰吧。
虽然单纯,但是外表看起来,也有些冷冷的,不太会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对人的心,却是真挚的。
宁若雪的死,几乎要了凤吟谦的命,让凤吟谦颓废了好些年。
现在,凤訾宸竟然也要死了。
前天接到凤訾宸的死讯的时候,凤吟谦觉得自己差点就死了,昨天凤訾宸回来了,可今天带来的消息,更加的令人绝望!
凤吟谦真的觉得还不如要死的人是自己,这样还更能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宸儿,你不是欺骗父亲吧,你真的只剩下三五个月的生命了?”凤吟谦还是不能够接受。
凤訾宸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还有很多年很多年好活,还可以好好的陪在家人身边,好好的尽孝。
可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他真的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走向尽头。
而且那国师说的话,也是在理的。
的确是自此吃了北堂公子给的药丸之后,他的身体虽然解除了毒瘾,却真的开始出现问题。
也许就是苍国国师说的,凡人是承受不了龙族之物的。
这一点上,凤訾宸和凤吟谦说的不是那么的具体,毕竟说的很清楚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凤吟谦也帮不了自己。
这一次,凤訾宸知道自己肯定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勇敢的去面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凤訾宸重重的点着头,:“终归是儿子不孝,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真的是没脸见父亲了。”
凤訾宸说着,再一次跪了下来,凤吟谦哪里就能让凤訾宸真的跪下,忙把凤訾宸给扶住了。
“好了,不要跪了,这事
跪了,这事情怎么能怪你呢,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凤吟谦叹息着说道。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都无力去改变了。
凤吟谦纵使想要呕出一大碗血来,也只能强忍着,他知道凤訾宸心里也同样的不好受,他就更加的不能惹孩子难受了。
“好孩子,阎王让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呢,都是命啊!你也不必伤心了,横竖你现在还活着,就要珍惜每一天的生命,你媳妇知道了吗?”凤吟谦问道。
凤訾宸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媳妇什么意思?”
“她就想我留下来,她陪着我开开心心的度过这有限的生命。”
凤吟谦赞许道,:“好孩子,你这媳妇是个好的,当时你说要离开的时候,我这心里就难过,但是为父的也没有办法,毕竟你不是小孩子了,为父也没法干涉你们两个人的感情,你现在浪子回头,为父很欣慰,你就好好的和你媳妇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去吧,侯府你们也别留了,远远的走吧,就你们两个人,带上些保护的人,香菊那丫头也别带,让她来照顾宝哥儿,为父也会让人帮助她的。”
凤訾宸没想到凤吟谦会这样说,有些不可置信。
凤吟谦叹了口气,说道,:“为父也是为你们着想啊,那个甜心长公主可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啊,你觉得你这样反悔,不跟她回苍国,她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和你媳妇吗?你们还是远远的走吧,也能清净一些。”
凤訾宸点着头,:“我就是这么决定的,只是想来给父亲告个别,把真相告诉父亲,我不想父亲一辈子蒙在鼓里。”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父亲为有你这样的儿子骄傲!”凤吟谦说的有些心酸。
父子二人都心酸不已。
凤吟谦的眼圈有些红了,:“行了,你去吧,去多陪陪你媳妇。”凤吟谦一边说着,一边摆手。
凤訾宸虽然也舍不得自己的父亲,但是他知道,宁芷兰,也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之一。
凤訾宸又对着凤吟谦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离开了。
凤吟谦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抱头哭起来,但是凤吟谦却不敢哭的太大声了,怕会让凤訾宸听到。
凤吟谦知道,这一次相见,只怕就是永别了!
话说这边倾城和莫离染并分两路,一个去了凝辰轩叮嘱了宁芷兰几句,马上就走了,回去调动马车,安排人了。
而倾城却直接去了凤訾宸的外书房,去见苍云月了。
倾城的意思就是来拖着苍云月,让凤訾宸跟宁芷兰赶紧离开,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让苍云月在搞出事情来了。
倾城推开门,却看到了令人惊悚的一幕,倾城惊得差点咬到了舌头。
苍云月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左手的手腕被割开了,血流了一地,而右手还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倾城吓得魂飞魄散的,慌忙的跑了过去。
她探了探苍云月的鼻息,顿时稍稍安定了一些,好歹还有一些微弱的呼吸。
倾城也顾不上喊人了,直接就把苍云月给抱到了软榻上。
然后先撕了一条床单,把苍云月的伤口给绑住了,起码能先止血。
幸好倾城的针灸包是随时带着的,不然的话,还真的没法把苍云月给救回来呢!
倾城解开苍云月的上衣,打开针灸包,然后开始下针,因为伤口很深,即便绑住了伤口,只能让伤口流血的趋势小了一些,但是却没有完全止住。
倾城迅速的,一针一针的刺进苍云月的体内。
慢慢的,血才止住了,但是那条床单,已经被血染透了。
倾城知道凤訾宸的书房里也是有药箱的,这床单毕竟不干净,倾城忙打开橱柜,找出了药箱,里面消毒的东西,一应俱全。
倾城先擦拭了苍云月的伤口。
因为手腕上血肉模糊的,根本就看不大清,擦干净了,倾城才看到,这条狰狞的口子,竟然这么深,差点就见到骨头了。
可见苍云月是下了狠手的,非得一心求死不成了!
倾城真的不知道该说苍云月什么好?
擦拭完了伤口,倾城将上好的金疮药,倒在了苍云月手腕上,然后拿出纱布来,将伤口给包好了!
因为金针止血,所以现在的情况也算是比较稳定了!
倾城忙活完了这一通,觉得自己身上出了一声的冷汗,原来倾城真的害怕苍云月会这么死掉,如果苍云月真的就这样死在侯府。
那么麻烦可就大条了。
首先,苍国和大曦朝是肯定要开战的。
靖远侯府就会首当其冲,不管东绪帝如何维护靖远侯府,都不中用了,毕竟苍皇最疼爱的天心长公主死在了靖远侯府,就算是靖远侯有一百张嘴,也根本说不清楚这件事情。
因为没有人在乎天心长公主是自杀还是他杀,重要的是,她死了,还是死在靖远侯府的。
所以,靖远侯府就会承受苍皇的怒火,如果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哪怕一直最维护靖远侯府的东绪帝,也未必不会把靖远侯府所有的人交出去,平息苍皇的怒火。
倾城知道,不管怎么说,苍云月都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大曦朝。
倾城是真的没想到,苍云月会选择自杀。
在某一个方面来说,她觉得苍
,她觉得苍云月和自己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
起码那种不服输儿的劲儿还是挺像的。
她觉得苍云月这种人应该是不会选择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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