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魔修们称为——暗夜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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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柳昔卿治愈段瓯月的事件发生,已过去了五日。
她仍然安坐在主城议事厅内,没有想象中的人山人海,也没有人来高呼她的姓名讲述一个声泪俱下的故事求她帮助压制脉反逆流。
但她并不意外,柳昔卿知道这时止境空间已经全部戒严,燕鸿和查飞极为干练,除了守夜人,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已经被请出了汉宫山。周围的气氛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与她有关。
第五日,止境空间终于迎来一位贵客。
这位贵客有着一双波斯猫般的鸳鸯眼,他信步走进议事厅,将身旁的燕鸿和查飞当做空气般,只对她一人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丰护法。”柳昔卿微微欠身行礼。
近期发生的两件事,一为朔月护法萧快雨叛逃,二为能够治愈脉反逆流的女修现世。每一件都足以惊动这位同为大乘期修士的弦月护法,他居然到第五日才来,想必已经有了成算。
丰澈却并未立即开口,他异常从容,且神态平和,有安抚之意,他微微颔首示意,身形如一道流云,下一瞬已坐在柳昔卿对面。他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套茶具,又引来清水洗净了双手,再用柔软的白巾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才开始烹茶。
他不说话,周围的人也便不开口,沉默地过去了一刻钟,那盏茶才递到柳昔卿面前。
丰澈终于开口道:“魔君已经护不住你了,但是我可以。”
柳昔卿没有接过那盏茶,而是垂首道:“不敢有劳护法。”她没留一丝转圜余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丰澈放下茶盏,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饮下后,露出有些愉悦地笑容,眯着一双猫儿眼继续道:“想来柳道友还不知道魔君做了什么……因为我那位同僚做的好事,魔君大人不得不再次大开杀戒,并且指派他的亲信齐烨担任新一任的朔月护法,遭到朔月魔修的集体反弹。这是个好机会啊,前任护法萧快雨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想来这朔月魔修中,正在酝酿一场大变,也许一场内战,已是在所难免。在这种情况下,魔修三大阵营——萧护法领导的朔月、由我领导的弦月、以及归属魔君麾下的守夜人,势必会经历一次大清洗,而洗牌人,已经不是你们仰仗的魔君大人,更不可能是连面都不敢露的萧快雨。”
他悠悠饮下那一盏新茶,轻声道:“所以这一次,拥有洗牌资格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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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月护法萧快雨和弦月护法丰澈之间的关系很诡异,有时候是合作同伴,有时候是竞争对手,有时候是敌人。
就像现在,丰澈既不介意挖坑给魔君跳,也不介意翻手卖掉萧快雨。
因为丰澈与他们不同,他没有明确的目的性,无论是正道与魔道的斗争,还是魔修之间的尔虞我诈,对他来说并不比烹茶更有趣。
如今魔修大乱,在这个局中,他的态度对另外两人都很重要。
弦月一脉会倒向哪一边?
究竟是重复天元纪年初期的腥风血雨,还是安分守己地帮助魔君稳定人心,全在丰澈的一念之间。
但他又将这个选择丢在了柳昔卿面前。
“魔君已经护不住你了,但是我可以。”这句话有两个含义,第一种是如果柳昔卿不答应,那么丰澈势必会采取行动,届时晏修恐怕就真的无暇顾及她了;第二种含意充分表达出丰澈的个人意愿,他想将柳昔卿收入麾下。
当柳昔卿的能力现世,毫无疑问,她的存在已不是某个单纯的修士,而是一个被脉反逆流苦痛所代表的符号。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因为柳昔卿的守夜人身份,因此魔君的任何举动都会被人视作不公,只有作为弦月护法的丰澈来出面,才能完好地护下柳昔卿。
而此时,丰澈应该还不知道,其实早已有人在他们之前注意到柳昔卿的能力,那便是上善盟盟主。
夹在这些大能中间,柳昔卿有一种窒息感,但她不能退缩,更不能妥协。当她终于有能力站在这世道的风云顶端,怎么会安心做一个被人护着的棋子?
她深吸一口气,伸手举起了身前的那盏清茶,说道:“承蒙护法大人厚爱,晚辈不才,却也不愿去做群雄逐鹿中的那只‘鹿’,”她将茶杯重新放回丰澈身前,“倒是那洗牌之人,也许……还未定呢。”
她一双眼眸直直看向丰澈,并不带挑衅,反而相当真诚。
丰澈听后一笑,他伸出手指,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颇有趣味地问道:“你想与我一搏?呵,现在恐怕连魔君也不敢这么说。”
“我不是魔君大人,所以我能。”
还有谁能比柳昔卿更得人心?还有谁比柳昔卿对魔修更重要?
扼住魔修的脉反逆流咽喉,便如同掌握了他们的命门!
柳昔卿淡淡一笑,道:“说不准也许有一天,丰护法也会带着另一种表情来找我。”
丰澈这才收了嬉闹的神情,正视眼前的女修。她比想象中硬气,不过是个元婴初期修士罢了,却仗着身怀秘术,敢反过来威胁他。
“柳道友倒是不怕被搜魂,若是有人知道你的法门,可就没办法维系现在奇货可居的漂亮模样了。”
“只可惜这并非法门,也非秘术,而是我身体天生所带的能力。”
丰澈这才变了脸色,他沉声道:“你敢以心魔起誓,这不是秘术传承?”
柳昔卿好笑道:“我为何要起誓?”
其实对柳昔卿来说,她根本不想要这种能力,若真是秘术,恐怕还巴不得教给晏修,让他刻录成一堆玉简发派下去。只可惜伽蓝夜合到底是什么还是个谜,更别提这能够拯救魔修的印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上……尤其现在,她也需要用伽蓝夜合的能力帮助晏修度过难关,有“暗夜之光”的支持,刚好可以助他将朔月魔修的动荡平息下去。
她也可以帮得上他了呢……柳昔卿微微有些走神。
丰澈挥袖收回了茶具,他暗恨为何不早注意这女修,可惜被魔君抢了先,否则收入他的麾下,如今岂不便宜行事?
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一双猫儿眼波光潋潋,道:“听说令师乃是宏景山素爻洞的宋媚双……”
柳昔卿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紧,她冷声道:“正是。”
“媚双也算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小辈了,说起来,本座与她师祖还曾是好友。”
柳昔卿愕然,他这是在打亲情牌吗?但是都轮到师祖辈了,这位丰护法,略没节操啊……
她硬着头皮道:“护法大人有何见教?”
丰澈笑得很温和,他道:“本座想请柳道友出任弦月长老一职。”
柳昔卿一片茫然,她只知七洲有域主州主负责日常事务,并不知弦月一脉本身还有其他人管理。不过也不怪她,柳昔卿刚晋阶元婴便遇到这么多事,根本还没时间接触这些高阶修士之间的事务。
还没等柳昔卿反应,这时议事厅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弦月长老不过只有五人,丰护法本身便无所作为,所谓长老不过是个闲职。”晏修一身漆黑战袍,上方暗星微闪,如暗夜君王莅临人间,气定神闲地从议事厅外大步走了进来。
柳昔卿站了起来,她咬着下唇,克制想飞扑进他怀里的冲动。
丰澈见到晏修也只能起身见礼,跟平时一样并不见有多恭谨,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若柳小友成了长老,定然不会是闲职。”丰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情,眯着一双眼睛道,“我会给她足够的权利,条件是脉反逆流的秘密,我必须与你们共享。”
原来他谋的是这个,前面种种试探挑衅,不过是步步为营,降低柳昔卿的心理防线,最后用这一职位诱惑她。
柳昔卿看向晏修。
晏修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尊重你的意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考虑我。”他得知丰澈闯入止境空间便暂时结束手上的事务赶回来,并不是为了替她做主,而只是为她撑腰而已。
柳昔卿心中已有主意,她对着丰澈颔首道:“那么,以后便请丰护法多多指教了。”
丰澈其实还准备了一堆哄骗加威吓的话,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便答应了。转念一想,恐怕这女修心思大着呢,便笑道:“那么七日后,请来西凉州天绝壁,自有接应者等待贵客。本座便不妨碍两位了,告辞。”
说罢,身形便化作烟雾,消散而去。
……
周围人皆尽散去,只有柳昔卿和晏修相对无言。
但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心知刚见面又要分别,连拥抱的渴望都淡去了。
“其实丰护法来这一趟也好,知道了他的态度,我也可以回一次宏景山了,师兄师姐们想必也都知道这件事,我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她道。
“嗯,但是近期风头很紧,上善盟的慈悲观出动了大量缉拿队,丰澈表态后,萧快雨想必也会有下一步动作,再加上那位不露面的盟主不知做什么打算,你要多加小心。”
“最近……并没有人来打扰我,是你在帮我吧?但是堵不如疏,我想另找一处地方作为安置处。”
魔修们至今未能来到她面前,一是魔君的震慑,二是因为他们进不来止境空间。如今汉宫山外恐怕已经要人满为患,这样下去,汉宫山作为守夜人的据点迟早要暴露。所以柳昔卿必须另外寻找一处落脚点,专门用来帮助脉反逆流爆发的魔修,这个地方不能是汉宫山,更不可能是宏景山。
“我会在北阳州内帮你寻一处无主之山,然后将消息放出去,”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终于没忍住,将她搂在怀里,低着头嗅着她颈子间的香气,“你记着,与丰澈之间,乃是与虎谋皮,他虽然出身弦月,但能与萧快雨周旋这么多年,必有其长处。”
“好,我记着。”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她和他都会很忙碌,然而她还是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不想放手。
晏修又在她颈间蹭了蹭,过了一会,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卿卿,黑叶很好用的,不一定非要有事……才用它来传话……”
柳昔卿笑了出来:“好,若我想阿修,就告诉黑叶,提醒他也要想我,记得把小老虎拿出来摸一摸,好让他……唔……”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堵住了她的嘴,所有情话,都化作了温柔的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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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城的慈悲观很是不起眼,却正是因为这样低调,所以口碑愈发好,时有修士出入,甚至还有凡人来上报线索。
都说汾城的唐观主十分亲民,为人和气,而且最是嫉恶如仇,若是有听到抓获魔修的消息,不惜亲自去查证,不会错拿了任何一人。
可他们不知道,在冠冕堂皇的慈悲观后院,地穴下方是七层浮屠狱,里面关着许多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修士。
魔修,自是有的,但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道修。但唐峥并不在意这些,这些人到底是不是魔修,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有人上报,这些人肯定是做了坏事。
他只是喜欢看浮屠狱中每天都有人被关进来,再等上几日,盟主便会派人来提取一批审讯。
但是已经派出去那么多缉拿队,为什么就是没捉到他的好师妹呢……
今天唐峥仍然很不高兴,他走进浮屠狱之后,将笑脸抹去,那张原本正气凛然的脸,只剩下病态的扭曲之色。
他招来一名心腹,扯过那人的领子,高声道:“本君说过很多次了,那个女魔修很会装,也许是带着□□,也许是用着藏形斗篷,但只要你们剥下她的伪装,就会知道她就是一只天生的狐狸精!”
“属下已经吩咐他们多多注意女修了,”那人战战兢兢答道,“今日又有缉拿队捉回一批,其中有一名女修,不知观主可要看一眼?”
“快带本君去!”
然而仍然不是他要的那个人,肩膀上没有印记,脸皮就算撕下来也不见那魂牵梦萦的容貌……
唐峥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那属下擦汗道:“人海茫茫,或许她根本就不在东胜州。”
“哦对,也有可能,她勾搭上的男人可是魔君啊,”唐峥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只要宏景山还在东胜州,她就一定会回来……”
她会回到我的怀抱。
柳师妹,师兄为了你,已经当上了汾城的观主,等你回到我身边,师兄一定会好好疼爱你。
哈啊,哈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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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昔卿本想回宏景山,但在止境空间主城购买补给之时,却遇到一名前来求她帮同伴压制脉反逆流的守夜人,于是只好匆匆结账重新回到了客房区。
之前她一直被燕鸿和查飞护在议事厅里,如今到了客房区,虽然不比汉宫山外人多,但早有慕名而来的守夜人前来瞻仰,一听说“暗夜之光”出现在客房区,便陆续有人来求告。
脉反逆流通常是突发症状,若是来求告的,恐怕那受苦的魔修已不知坚持了多久……柳昔卿心中怜惜,自是应下。修士便纷纷开启各种阵法,返回洞府去将受脉反逆流痛苦的亲朋好友带过来求助。
这些人中,有刚爆发脉反逆流没几日的,也有坚持了几个月的,有几年的,大多被各种禁制锁了起来,有一名通身被冰封在棺材里的魔修,据说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
……
柳昔卿心里倒是很庆幸,伽蓝夜合的能力与生俱来,并非灵力也非根源之力,而是独立于她身体小世界之外的一种力量,所以镇压脉反逆流时,仅仅是消耗时间,却并不消耗灵力,所以她才能面不改色地治愈这些魔修。
来求助的魔修也没有空手而来的,修士最重因果,既然承了她的情,便一定要想方设法还上。即便手上没有值得送出去的东西,也会郑重以心魔誓承诺,今后一定不会忘记柳昔卿的恩情。
只是整整六日,她竟然都没出客房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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